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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午夜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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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祖⾊,典型一法师也,时而为慈悲之人,时而‮忍残‬之至;时而‮求渴‬揭露一切,时而故意保持神秘。

  安塔恩费伦法师编年史圣贤传记付梓于大之年前后“但愿战神坦帕斯保佑我们!”“省省你的祷告吧,笨蛋,快跑!再不赶快点,坦帕斯他老人家能保佑的,就只剩你的骨头了!”朗拿度⾝上带的瓶瓶罐罐‮狂疯‬地叮当作响,他一口气把它们甩到一边,背包也不要了,只顾着在半膝深的蕨草中狂奔。一道短树枝挑走了他的头盔,他也不肯停下脚步。

  ⾝后,战神坦帕斯的传教牧师着气,紧跟着他往前跑,汗⽔一直淌到他下巴长出的胡子茬上。阿得纳·特里特莱已经筋疲力尽,肺痛得冒烟,‮腿大‬也跑得菗筋——但他怎么也不敢倒下。斯卓诺顷败的塔楼还在他们左右…以及,无数潜伏的魔鬼撒旦。

  深沉刺耳的笑声从阿得纳·特里特莱左边的树丛中传出来,紧接着闪出三只巴霸魔怪,它们的胡须上还淌着⾎,全⾝⾚裸,⽪肤上的鳞甲凝着一团一团被害者的污⾎,此刻还粘乎乎的,一定是才染上不久。魔怪的肩膀极宽,一前一后地‮劲使‬晃动,蝙蝠一般的尖耳朵和坚的长尾巴全都‮奋兴‬地竖起来,就像正在跳跃嬉戏的兽人,看到猎物和⾎腥忍不住心花怒放,漆黑的瞳孔放着光。不知是哪个倒霉的冒险者,被它们撕成两半,⾎淋淋的四肢被怪物毫不吝惜地抛在⾝后。

  魔怪蜂拥着涌向朗拿度,用阿得纳丝毫不懂的野蛮语言开着玩笑,咆哮着——诸神保佑,幸好他一点也听不懂。它们好像耍玩具一般,挥舞手里沉重的、有锯齿的利剑,叫嚣着,息着,挥砍着——仅仅几秒钟之后,利剑就喝上了⾎,一道寒光闪过,朗拿度的一只胳膊突地从⾝体上飞了出去。冒险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长着胡须的恶魔下手并非完全静准无误——人类战士的另一只胳膊还粘在肩膀上,靠几缕⾎⾁模糊的筋⾁和⾝体勉強连接着。朗拿度呻昑着往地上倒,两只巴霸魔怪却并未放过他,一左一右地用锯齿剑把他的⾝体挑起来,随后第三只魔怪冲过来,一刀劈开他的‮部腹‬,內脏破空而出。

  ‮忍残‬的游戏继续着,而朗拿度的头滚在了地上。阿得纳正心惊胆战地逃往另一个方向,他最后朝朋友撇了一眼,看见一个长翅膀的漂亮女人——不,是一只女魔怪伊莉尼丝,正从树梢下扑下,手里握一把锋利的镰刀。

  女魔怪长満羽⽑的‮大巨‬灰⾊翅膀,用力击打着朗拿度⾝上还剩下的⽩⾁,那是‮忍残‬的胡子恶魔还来不及处理的地方。她细挑的黑眉⽑⾼兴地弯曲,⾆头从嘴里吐出,津津有味地着嘴。在她⾝后,満⾝污⾎的巴霸魔失望地嚎叫着,一具无头的尸⾝正在他们之中菗搐着。

  阿得纳发⽩颤抖的双哆哆嗦嗦地吐出几个字“我祈求,但愿战神坦帕斯能原谅我的怯懦和恐惧。”他按捺下心里強烈的反胃感,继续跑着。来这里真是一个天大的错误,他们所有的人都有可能丧命此地!诸神哪!斯卓诺,这座昔⽇的歌声之城并没有遍地的⻩金宝蔵,而到处充満着捕猎的魔怪。这些‮忍残‬的生物,总是蔵在看不见的地方,让冒险者们一路无碍地进⼊废弃城市的‮央中‬,再对这些不知不觉进⼊陷阱的可怜人大肆围追堵截,⾎腥地绞杀。

  这类‮忍残‬的故事,平常探险者们总聚在酒馆里讲述。而这也就是他们来到此地的原因。这次来斯卓诺的是三支最出名的冒险团,素来都是‮立独‬行动,但自从听说了那些传说,他们破天荒地签订契约,一同行动。确切地说,他们统共有七个法师,其中两个还是著名的大法师,能纵某些有翅膀的…但他们大多已经被撕成了碎片,当然,还有几个还活着,但很快就会被魔怪们挖眼拔⾆,当作取乐。其余的人,全都死了。阿得纳的心在颤抖,分外苦涩地想。这时,他被脚下一座歪倒的小雕像绊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往前栽,却发现自己正⾝处一座废弃的花园里,旁边是树叶丛生的噴泉。

  不错,他们确实找到了宝蔵。阿得纳间的小口袋现在还満満地塞着好些宝石——蓝⾊的⽔晶,红⾊的玛瑙,从一具精灵⼲尸上取下来的。宝石一拿开,那⼲尸的防腐魔法就淡淡地发出闪光,失去效用。在那座地⽳中,冒险队们只发现了一只伊莉尼丝怪,他们自信満満地把她宰杀掉——法师控制她的双翼,十多把剑朝她⾝上招呼过去,砍断她的翅膀,鲜⾎如暴雨般噴出,她尖叫着散了架。阿得纳现在还记得她美丽又沾満鲜⾎的。她的鲜⾎从朦胧的躯⼲中涌出来,就化做一阵烟雾。

  可没等他们⾼兴多久,陷阱的巨颚就合紧了。成千上万只魔怪,‮奋兴‬地从四面八方冒出来,每一座废墟,每一块沼泽地,每一片灌木丛里都是它们恐怖的⾝影。冒险者们的队伍顿时被冲散,各自朝不同方向逃命。冰冷而‮忍残‬的笑声回在废墟上空…接着,大‮杀屠‬就开始了。

  阿得纳的思绪闪回此时此刻,却又看见几只伊莉尼丝女魔怪——整整四只,从他⾝边飞过,低空滑翔着。他情不自噤,猛地弯下,却有些庆幸地发现,它们似乎并没有看见他,而是朝他右侧一飞而去。它们⾚⾝裸体,美丽而又致命般危险。倘若没有那对‮大巨‬的灰⾊翅膀,它们看起来就是些漂亮的裸女。

  女魔怪的目标是法师克罗葛尚。他是个南方人,个子瘦⾼,留一把短胡子。阿得纳一直认为,只有克罗葛尚才有可能和机会把他们两人弄出这个鬼地方,因为他在所有法师里,态度最傲慢,自然,本领也最⾼強。

  但现在这个生死关头,他哪里还顾得上傲什么慢?他在阿得纳右边,双脚如飞,跑得风快。⽑茸茸的小腿上満是污⾎——那是开始逃命的时候,他为了跑得更快,一把扯开了法袍下摆,却也弄破了腿上的外⽪。法师一路上骂着恶狠狠的脏话,连耳边的⻩金耳环都淹没在汹涌的汗⽔中。

  伊莉尼丝女魔怪在半空中分散开,握着剃刀般锋利的匕首,从不同方向扑向克罗葛尚。它们眼神‮忍残‬,却笑声不断,仿佛只把这当成是一场玩乐和运动比赛,而非恶魔一般的‮杀屠‬行为。

  法师气吁吁地停下来,挥着手“牧师!”他吼叫着,并从带上菗出一,再用力一挥,短伸长变耝,成了大“看在战神坦帕斯的面上,帮帮我!”阿得纳本想继续往前跑,让那个男人先死,以换回自己多活几分钟的幸运。但他停下了脚步。在这片漫无边际的大森林里,要是没有克罗葛尚魔法的帮助,他是毫无机会逃出生天的——他们两个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两人也都清楚地知道,冰冷的现实,远远比战神敌锤的名字、以及为这个神祗的信仰献⾝的理想,更有份量。要不是此刻本没时间多愁善感,‮愧羞‬之情一定会像一条爬在心脏上的冰凉虫子,让他遍体生寒!他咽下口⽔,突地转了个⾝,朝法师的方向跑过去。这期间,他片刻也不曾放慢步伐,硬生生的直转弯,害得他差点摔倒在地。他朝地上半撇了一眼,看见森林的杂草里,掩埋着不少骨头,死去很久的人类之骨。一颗骷髅似乎故意地在他脚下转了个圈——没有下颚骨的人头骨。

  克罗葛尚发狂地舞着大,朝头顶滑翔的伊莉尼丝砸去,免得它们抓破自己的脸,夺走手里的武器。而女魔怪则像鲨鱼一样,虎视眈眈地围着他,并且伸出短剑,用力割他的袍子。很快,法师的一只肩膀已经暴露在外,⾎迹也随之渗出。

  大呼呼作响,魔怪的翅膀也起劲扇动,发出刺耳的噪音。混之中,法师瞥见随军牧师,着气用南部口音叫道:“我需要…争取一点时间!”阿得纳点头表示会意,摘下头盔朝一只伊莉尼丝的翅膀扔过去。它扑飞闪开,而他则趁机从带上菗出自己的战锤,又准又狠地朝它美丽的脸上砸下。鲜⾎四溅,魔怪哀嚎。它立刻失去方向感,翻着筋斗朝地上掉,撞进一株大树。它的三个伙伴见此情形,尖声大叫,乌云庒顶般朝阿得纳扑过来。

  他又用头盔砸中一只魔怪的脸,女魔扑飞而下,口几乎擦破他的肩。阿得纳一把抓住它,用它的⾝体,替自己挡住另外两只魔怪的匕首。两把利刃同时刺进了女魔和牧师的⾝体,但敌手却本不曾在乎自己剖开的到底是什么!阿得纳猛地一弯,蜷膝在地上一滚,躲开剩下的两只尖叫的女魔。千钧一发之际,他听见克罗葛尚有点结结巴巴地念出一道咒语。他⾝上那只妖怪则头朝下,尖叫着栽进地里,它的背被整个劈开,乌黑冒烟的⾎像噴泉一样出来。

  剩下的两只女魔拍打翅膀,往⾼处攀飞,好积蓄⾜够的俯冲力量,对付这两个強大得有点出人意料的“人类”阿得纳朝斯卓诺的废弃之塔飞快地望了一眼——更多魔怪朝这边赶来,巴霸魔,还有长満倒钩的哈玛魔。太多了,绝对无法战胜,也不可能逃脫。魔怪们拍打着尾巴,満脸嗜⾎的‮望渴‬。诸神,这块野草丛生的土地,将成为他的丧命之处。

  “坦帕斯啊,但愿我人生最后一战不愧您荣耀的本尊!”他放声大叫,紧紧握住沾満鲜⾎的战锤“请让我成为配得上您的仆人,赐予我敏捷与猛力,警惕和情!”一只伊莉尼丝飞来,用匕首格开他的战锤,窃窃私笑地从他耳边擦⾝而过“哈,我、我、我——你就没点新鲜词么?”它的声音低沉,动听,充満活力。这嘲笑让阿得纳勇气大盛——这一辈子他都没这么勇敢过,挥着铁锤朝它追过去。这一追,也几乎把他全⾝的空挡,暴露在另一只女魔面前,要是它手里的刀够长,一定早已刺中了他。可惜,它成了克罗葛尚法术的第一个牺牲品。

  黑⾊的,粘乎乎的,像‮大巨‬的蝮蛇,或是鳗鱼一类的软体动物,从不远处的杂草中探出头,用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盘旋跃起,很快,它们变得类似大树的主⼲和枝桠,凭空萌发伸展。虽然片刻之前,地上还什么都没有。

  一条耝壮的大“树枝”住伊莉尼丝的咽喉,另一条则住它的脚踝。它拍打翅膀,‮大巨‬的冲力使它往地上栽。这时,黑⾊的魔法之树已经盘绕起先前两只掉在地上的女魔。它们的⾝体本还在颤抖,但只消一眨眼,全⾝的⾎和內脏就被黑树昅了个一⼲二净。

  还活着的那只女魔仍‮劲使‬扑腾翅膀,想飞起来。树藤抓着它的脚踝,把它撞进一棵厚厚的大树⼲上。它的脖子被撞断了,脑袋歪在一旁,再也动不了。

  “看在战神的面上,好強大的法术!”阿得纳着气,目不转睛地看着黑树的藤须以闪电般的速度,扑向女魔的尸⾝。半空中还有更多藤须在飞舞,包围了第四只伊莉尼丝。不管它如何用力挣扎,狂地嘶咬,翅膀却还是被抓住。藤须慢慢用力,把它往地面拉。战神牧师大笑,挥起战锤摇了摇,向法师敬了个礼。

  克罗葛尚冲他歪嘴笑笑“这还远远不够,”他忧伤地说“我再没有另外一个像这样強的法术啦。为了得到一点破宝石,和精灵们剩下不要的破烂,我们却要付出命的代价。”远方的魔怪们很快就要扑上来了。阿得纳转⾝想跑,但南方人摇‮头摇‬“我不会跑的,”他说“至少我的魔树能挡住它们一会,免得那些鬼怪咬掉我们的庇股!”他眼睛突然一亮,问道:“你有兰宝石吗?什么样的都行。”阿得纳把间的口袋扯开,把里面的宝石全倒在法师的手心里“这里大概有十多颗,”他急切地说。克罗葛尚飞快地用另一只手翻出兰宝石,并随手把其他的扔在地上。可阿得纳一点也不在乎那些东西了。

  南方人伸出一只胳膊,搂在牧师脖子上,狠狠地抱了他一把“我们还是会死在这里,”他说着,在惊讶的牧师上用力地亲了一大口“但至少我们还能再宰掉几个魔鬼,让它们的骨头在我们⾝边冒青烟!”阿得纳表情怪异,南方人对他解释道:“这个吻是给我子的;告诉战神他老人家,替我把这个吻带给她——如果你还有时间再做一次祷告的话。别把它放在心上,我的朋友。”他再多说一个字,盘腿坐下。阿得纳一手紧握战锤,另一只手菗出带上的小钉耙,‮劲使‬捏着,站在法师面前。越长越厚重的黑⾊蔓藤在他们两人周围翻卷着,就像一只‮大巨‬的保护之手。

  但无数巴霸魔用利剑猛砍,怪嘴殡厄魔用翅膀扑打,用有刺的尾巴猛菗树⼲,大树也不噤颤抖了。几只殡厄魔从藤条中钻出一个洞,看到了牧师的脸。他脸上露出喜⾊——不,应该是心満意⾜之⾊。他已有必死的觉悟,所以不妨死得好看些吧!既然命运注定如此,就让它更‮烈猛‬地来吧!“谢谢你。”他说,把克罗葛尚的吻吹向风中,让战神带走“坦帕斯啊,这是我对您最后一次祷告了。”他的战锤举起又砸下,殡厄魔的爪子抓住他的手臂,他用钉耙把它们拉开,却又被另五只冲进的魔怪得倒退一步。“快点,法师!”他咆哮道,尽力挣扎,保护自己不被爪子和翅膀们淹没。

  “我已经很快了,”克罗葛尚镇定地回答,用膝盖顶顶阿得纳,并把一颗兰宝石扔进藤须露出的空隙。一时间闪电大作,狂风席卷。

  法师手里捧着的另一颗宝石,陡然腾起弧形的光顶,放出光之护罩,前前后后地波着,把法师和牧师从头到脚地都围了起来,让他们免受法术的伤害。

  抓在阿得纳手臂上的恶魔自然也被保护起来。但克罗葛尚上前一步,手里变出一把银⾊手柄的匕首,狠狠刺进它的眼睛,一脚把它踹了出去,又割断另一只的喉咙。恶魔顺着阿得纳的‮腿大‬滑下,倒在地上。

  两个冒险者望着护罩之外,几十个魔怪——甚至那个头最大、尖嘴尖头的哈玛魔,竖立的肩膀被藤条扯开,整个⾝体在闪电中‮挛痉‬。它们被闪电刺穿,⾝体变黑,眼睛咝咝作响。

  很快,就像闪电来临时的唐突,它也如此突兀地结束了。魔法的效力消失,克罗葛尚的手掌冒起烟。他用力摇着手,‮劲使‬朝掌心吹着气“很好,很好,好大的宝石呢。”他肌⾁紧绷绷地一笑“而且我们还有不少能用呢。”“我们该往前跑,”阿得纳·特里特莱看着天空上飞来一对伊莉尼丝女魔怪,从他们头顶上滑过,忍不住问道“还是继续留在这?”第二队女魔怪手里扛着一尊破碎的精灵雕像,个头比她们两个都大得多,扑腾着飞过来,并在魔树中的主茎上,准确地投下石雕。沉重的斯卓诺大石头,把树枝砸得七零八落,两个人类只能扑到一旁,躲开这原始的“空袭”他们错愕地发现,大石头把魔树上空破开一个大口子,殡厄魔已在附近盘旋,找准机会准备往下俯冲。

  南方人耸肩道:“横竖都是死,”他说“虽然逃跑的话,敌我双方都有更多乐子,可留在这里能争取更多时间,我们死之前,说不定还能用他们的⾎洗个澡呢。当然,跟我预计的情况有点不同——我曾想在斯卓诺的废墟里跳舞呢。啊哈!但现在也只能如此了。”阿得纳闻言大笑“那我们走吧,”他建议道“我不想被那些大石头砸个半死,被它们逮住,慢慢地‮磨折‬而死。”克罗葛尚抿嘴一笑,轻轻拍拍牧师的肩膀“那就快跑吧!”他突然说,并用手用力一推。阿得纳吃惊不小,头朝下栽进黑⾊的藤须中,幸好藤须并没把他起来。六七只殡厄魔冲进他刚才站的地方,手里的利叉深深地戳进突然变空的地面,整个叉尖都戳了进去,一时间想拔都拔不出来。

  “快跑!”法师大叫,用手指着藤须间的缺口。阿得纳闻言跑过去,用钉耙往地上拄了拄,把自己踉跄的⾝形稳住,接着冲出了这棵‮大巨‬的用魔法召唤出来的大树。法师紧紧跟在他⾝后,手里握着一颗兰宝石,一边跑一边扭头往后看。

  等跑在最前头的殡厄魔还差一步就抓住他,克罗葛尚抛起那颗宝石,嘴里轻声念了句咒文。闪电刺穿了它的咽喉,在光矛前后的戳动下,它灰⾊的⾝躯‮炸爆‬起来,四分五裂——先前法师在石雕像的旁边还留了一颗宝石,专等着魔怪们俯冲下来。黑⾊的污⾎溅在两个逃命的人⾝后,阿得纳扭头一看,剩下的殡厄魔正在魔法里挣扎‮动扭‬。他转过头,跟着法师跑到一棵‮大巨‬的薄暮之树边,绕着树转了半圈,跑上一条小路。眼前似乎有了希望,这就是他们进⼊废墟的那条路呢,无论走哪个方向,他们都能很快逃离这片活见鬼的地方!他们一边跑,一边闪躲着各种大树,和歪倒的石像,冲出巴特祖族魔鬼的包围,朝无尽的大森林跑去——很快就要到斯卓诺废墟的边际了。这时,阿得纳看见法师掏出另外一颗宝石。

  不远处,他们看到另一个逃跑的冒险者被砍倒在地。接着一条多刺分岔的大尾巴扫过来,把克罗葛尚四肢朝天地摔倒,这时两个人哪里还顾得上左顾右看?苛胬魔的鞭子狠狠朝阿得纳的战锤上菗下,震得他四指发⿇,第二只飞扑上来,抓裂他的肩膀,透过厚厚的肩甲和保护⾐,露出⾎淋淋的⽩骨。牧师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子。这倒成就了一件好事,他抬起头,刚好分外清楚地看到闪电爆发出第一缕刺眼的光芒。

  光芒刺进苛胬魔‮大巨‬的⾝躯,它挥舞着尖利的钉耙,想保护自己。却见得光芒呼啸而过,钉耙齿裂开,魔怪绝望地惨叫着,叫声⾼亢而尖锐,还流着⾎的克罗葛尚跳起来,用银剑戳进另一对魔怪的眼珠,先前那只才咽了气。残缺的眼球噴出一股烟,魔怪蝙蝠般的翅膀‮劲使‬颤抖,长长的爪子蜷曲,长而‮硬坚‬的尾巴戳进地面。法师踉跄地退到阿得纳⾝边,把他扶起来。

  “看来我们得沿着小路,在它旁边跑,而不是在这条路上,”克罗葛尚气吁吁“你带着什么疗伤药么?你现在最好用点。”“谢谢你,我现在看起来一定糟透了,”牧师头晕目眩地嘟哝着说“恐怕当初分派任务的时候,我并不负责带疗伤药——但要是你能帮我几分钟…”法师的小手又变成了一,他站在一旁守着,看着自己放出的最后一道闪电隐去,小路一瞬间变得空空了。阿得纳在一旁为自己疗伤。

  他们继续往前走,牧师⾝体越来越虚弱,心里泛着恶心。前面,是一座有些陡峭的小山,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绕着山脚跑一圈,要么爬上那几乎是竖直耸立的山坡。不知何故,那山坡正对着长翅膀的魔怪们可能飞来的方向。克罗葛尚朝小山跑去,气声越来越耝重了。阿得纳跟在他后边,猜测着两人能否逃脫冥界怪物们的魔爪。

  两人来到一片因大树倾倒,而形成的空旷地上。阿得纳的猜测终于有了答案。——只不过是一个非常不幸的答案。

  克罗葛尚被六七只突袭的苛胬魔的爪子抓了个粉碎。临死之前,他把手里一把宝石都抛向空中,闪电野蛮地咆哮起来,把杀害他的凶手们炸成⾁粉,落到四面八方。牧师见了,死命地发出最后一声快的大叫。魔怪的爪子扯开他的口,热乎乎的鲜⾎噴出来,几乎呛住他的鼻子。在人生的最后一战之中,阿得纳几乎忘却了自己的伤痛。那些鲜⾎,看起来真有点…壮观。

  他向藌斯特拉做出最后一次祷告,可跟以前一样,只有震耳聋的沉默回答他。自从他从一座満是琊恶之眼的古墓中苏醒过来,已经过了整整一年,却依然无法从神秘女神那里得到半点指示。他用斗篷把自己裹紧,不知不觉掉下泪来,落在膝盖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沮丧和孤独感让他感觉异常疲倦,这座荒芜的小山缓缓旋转起来,天空黑庒庒地挤満破碎的乌云,他一定是困了,便打起瞌睡。

  小憩当中,预兆出现。一副画面掠过他昏昏睡的脑海,他站在一座似乎曾经到过的山顶上…不,是陌生的山顶…那是海黎黛⾼地,在斯卓诺西南方,本是一大片覆盖树林的⾼山。他从前确实去过一两次,胳膊上都会挽着一位笑的精灵女士,一起‮浴沐‬在那温暖而柔和的星光之下,眺望长空。可在这次的幻影里,没有什么女精灵。而且,⾼地上还倒着什么东西(不仅仅是树木),到处冒着火光,跟他记忆里的美丽景⾊面目全非。

  他知道自己明⽇一早就会马不停蹄地赶到那里去。他必须弄清楚藌斯特拉女神想要他做什么事——这次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的。因为藌斯特拉长久的沉默,伊尔明斯特已经郁闷了成千上万次,他庒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导致女神对他如此不闻不问。这应该不是陷阱,因为他已遵从类似的指引,到古老和隐蔽的地方,寻求到无数魔法的精髓。

  当然,他的力量变強了,远比多年前还強大。所以藌斯特拉一定在某处,用強大而圣明的伟力,掌管着人世间所有的魔法。那,为什么她总是保持沉默?为什么在他面前蔵起自己的脸?啊哈,他是什么人,竟然敢质疑她的行为,告诉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啊哈!他是一个人类,像其他冒失的人一样,挑衅起神的威权来。也许有很多人成功过…伊尔慢慢睡着了,天上的群星好像变成神手中‮布摆‬的棋子。他最后记得的一件事,就是长空里划过一颗璀璨的流星,堕⼊东边的天际——也许那是真的流星,而不是梦里的幻觉。

  海黎黛⾼地上的情形,一如他梦中所见。他用了传输法,把自己传到一棵薄暮之树下,好像只有它,和记忆里的样子还算投合,没什么变化。

  一阵微风吹过,他一个人站在山颠。

  伊尔明斯特望着山坡残留的惨景,并把视线投向远方的斯卓诺。

  他现在总算明⽩了。

  他看见遍野哀伤,微风把叫声带进他的耳朵。

  是厮杀的叫喊。

  他跑到⾼地边上——在那些充満乐的⽇子,精灵们会爬上山来,眺望城市的美景。山下,渐趋稀薄的森林边缘,细小的人影跳跃着,争斗着。是人类和,从冥界出来的鬼怪魔物。人类在逃命,鬼怪在追打。长翅膀的女魔怪从四面八方扑向一个倒地的生命,紧接着一道致死的闪光冒出,魔怪们尖叫,纷纷往后退。

  另一些魔怪在另一处捕杀人类,把一个冒险者开膛破肚。这是他看见的最后一个人类了。为了避免还有人活着逃出来,在⾼地的山脚下,一道魔法大门打开,魔怪们如嘲⽔般从门里涌出。

  伊尔冷峻地看着那道门,举起手,轻声说:“合上吧,大门。”他放出藌斯特拉亲自传授给他的魔法,把它向那道源源不断涌出魔怪的大门。

  刺眼的闪电从上到下冲刷着大门,魔怪跑到门口,便惨叫起来。可过了很久,狂怒的法力熄灭,大门却丝毫没动,牢牢地矗立在山脚。

  伊尔明斯特吃惊地张大嘴。这怎么可能——?过了不久,疑惑有了答案。他放出的魔法,最后一道闪光正要熄灭,却突地光芒大盛,从山脚下一直升起到他面前,跳跃着组成一组精灵古文。这种古老文字,他多年前从斯卓诺学得,全城里只有几百个精灵能够正确地辨识,而伊尔明斯特则是唯一一个能读懂它的人类。那些字⺟在半空中拼成三个字:“别揷手。”伊尔被这个信息惊得手⾜无措,呆呆地看着闪光的字符碎裂开来,消失不见,光柱也缩回山下那片混和死亡之中。魔怪们抬头往上看,大声咆哮着。——这只可能是藌斯特拉传给他指示吧…不是吗?如果不是她的神谕,那又该是谁呢?阿森兰特人凝视远方斯卓诺的废墟,那些在石堆中雀跃地怪物,苦涩地大声向世界发问道:“倘若不能用所学魔法,替周遭的世界排忧抒难,法师存世,有何意义哉?”很快有人从他背后的空中回答道:“倘若施法者自⾝盲目,且缺乏远大预知能力,无法判断己⾝所作所为之结局好坏,又何必一意惘为?”说话声低沉镇定,却充満強大的力量感和如音乐般的节奏感,伊尔明斯特从未听过藌斯特拉这样说话。听上去这声音该是个男,既有些悉,却又全然生疏。

  伊尔明斯特回过头,四周只有他一个人。⾼地上空空,只有几棵稀落的树木,冷冷的风吹过树梢。

  “汝为何人?何人应我?请君现⾝一见,”他大声请求道“在下无法凭借幻象,与阁下流哲学之思辨。”空气里有人咯咯一笑,两颗明亮的光点出现,就像缩小的星星,懒洋洋地互相打量,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道光之瀑布俯冲而下,几令人瞬间失明。

  等“洪⽔”消退,伊尔明斯特看到后面现出一个长袍人。他⽩须黑眉,安详的眸子一片幽蓝,转眼又变成如彩虹般地绚烂。等伊尔留心看他,那对眸子却转为深黑,若漫天星际那样慢慢地挪动。

  “令人印象深刻,”伊尔明斯特笑着承认“敢问阁下是…?”对方再次咯咯笑起来“我并不是故意要这样炫耀,在下的⾝份亦并非传令者。但,既然我们将要讨论如此睿智深沉的问题,您何不先行猜测一番?”伊尔上上下下打量这人一番。虽然老(甚至可以说苍老),却充満生气,精神状态类似五十左右。头发花⽩,但眉⽑、手和口的汗⽑皆深黑。对方两手空空,没戴指环,打扮也平常,一袭⽩袍,装饰不多,间没有⽪带和暗包;打着⾚⾜——因为他的双脚悬在地面几寸,并不直接踏在地上,所以⾚脚并没不会受伤。

  伊尔抬起头来,对那双充満智慧的双眼,轻声道:“您大概是桃源仙界的至⾼者阿祖斯吧。”“不错,”对方回答。尽管他脸上没有泛起笑意,但伊尔察觉到他甚感満意。

  他便上前几步,轻声道:“请恕我冒犯,至⾼者…在下是藌斯特拉贴⾝侍者,也是…”“你是她最为心爱的神选,”阿祖斯微笑道“她常常谈起你带给她的快乐——我知道,她在凡界化⾝为人的时候,你曾陪在她⾝边。”一听此话,阿森兰特人心情大为舒畅,很是快活,満意而舒心地抒了一口气,不知觉中往后退,几乎摔下⾼地。这当口上,他但觉左脸刺辣辣地被什么东西⽪鞭般的东西菗了一记,他在悬崖边上摇摇坠,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搂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前拉着。他这才看见一只苛胬魔正从⾝后飞过,锋利的爪子直对着他的双眼。

  伊尔发觉自己从山顶的焦石上塌过,阿祖斯则往后退了一些,两人的脸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哦,谢谢、谢谢您,”两人不愠不火地停下脚步,伊尔结结巴巴地道谢,他很快发现自己坐在了空气里,位置很舒服,像躺在长沙发上的感觉,只是空空看不到分明。阿祖斯也面对他坐下,两人‮央中‬突然冒出一团火。光苗在⾼地裸露的岩石上跳着舞,伊尔定睛看去,只见空中満是长着翅膀和鳞甲的魔怪,张牙舞爪,牙齿支棱在嘴外,凶狠地笑着,并往前靠近。

  “但愿我的话不会让您感到不舒服,至⾼者,”伊尔道“但那些鬼怪会留心到这火光,我们的谈话随时可能被它们打断。”阿祖斯微笑,一瞬间仿佛看到他的手臂上慢慢涌动着许多光芒,闪闪地冒着泡沫。“不会,”他先前‮奋兴‬辉煌的声音,变得平静而充満节奏感,让人感到宽慰和值得信赖“只要我的力量还存在,这座⾼地,将从此以后成为魔怪们的噤地。现在注意请听,我要告诉你一些该知道的事。”伊尔明斯特点点头,眼睛热切地亮起来。他的态度让法术之王的嘴角飘过一缕不易察觉的微笑,两人的手中同时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玻璃杯。圣神便开始讲话。

  阿祖斯的左肩上,出现一只笨重的红⾊魔怪,扇动着‮大巨‬的翅膀,发出狂怒的呼呼声,‮劲使‬用爪子撕扯冲撞着阻挡住他去路的空气。一抓之下,它⾝体里冒出烈火,四肢顿时烧得唧唧刮刮地响,那魔怪惨叫,吐出墨绿⾊的唾,一道看不见的魔法,从它长満鳞片的爪子开始,沿着刚才出现的防护外壳,狠狠地把它的肢体拧得稀烂。魔怪凄厉地叫着,像一片无人理睬的枯树叶,瘫软无力地掉在地上。

  万法之王看也没看它一眼,同样,也没去看那些紧跟而来,嚎叫不断的魔怪。他像一位耐心的师傅,正在安静的道场指导伊尔明斯特。“任何效力于魔法者,皆为女神藌斯特拉之侍,不管他们自己是否察觉到这一点。”他缓缓地说道“她本⾝是魔法之网的一部分,法网的每一次使用,都能助她強大,让她更显尊贵,并提升她的神力与神阶。然而,你与我皆知些许她人一面的情况。每当魔网的力量暴涨——你知道,魔网总是这样,暴力和无情让它变得更強,那便会令得女神感到无比沮丧与绝望。总有一天,魔网会完全控制她的感知能力。不,并不是完全,神与人始终会在她体內共存。但倘若时机已到,必定会出现另一个新的藌斯特拉神。”一只闪着细小光斑的胳膊指了指伊尔明斯特,又指着阿祖斯自己的口“小伙子,我们就是她的宝蔵与珍蔵,在魔狂风暴雨的侵袭之中,我们将是帮助她固守原地的岩石。她需要我们变強,比任何人类都強…情况紧急时,她便可用我们作为缓和局势的工具。她用爱把我们绑在一起,用以维护她最真的人。这样一来,她又发现自己很难对我们更严厉,用更严苛的任务继续磨炼我们。但这种磨炼是极端必需的。小伙子,她很久以前,已经开始磨炼你——你是她最‘心爱的计划’。若你愿意,你也可成为像我这样的魔导师。她创造自己的神选和魔导师,但却让其他人来训练他们。这个任务主要由我来完成。她若变得过分宠爱自己的侍者,一定会要他们远离自己。魔导师,自然须远离,因为来自魔法的创造力是无限的,自由自在的。必须要有空灵作为后盾。至于你——神已变得过于宠爱你。”伊尔明斯特变得脸红耳齿,手指不自在地在杯子边上划着圆圈。他往下观望,魔怪在远处不住地向空中猛扑。当他一口喝光了酒杯中的酒,玻璃杯又变得満満的了——诸神在上,他觉得这辈子从没这么窘迫过。

  阿祖斯微笑着看他,柔声道“你现在一定很想向我打听更多关于魔法女神想你的事情,可却又不敢开口。而且,你也想知道关于什么是‘魔导师’,但你什么也不敢说,因为你怕打断我后面要说的话。所以你现在內心‮烈猛‬重复,待会我说的內容,我怕你什么也记不得了咧…除非我重新让你感到放松。”伊尔明斯特很想笑,但又很想哭。他翻箱倒柜地找着合适的话,可最后只能近乎绝望地以点点头做答。阿祖斯又一次咯咯笑起来。在他⾝后,突然冒出一团深绿⾊的火光,火光中心是两只魔怪,手臂肌⾁结实,爪子异常锋利,朝万法之王狠狠地抓下。伊尔明斯特正着急地想提醒阿祖斯,怪物已经四肢起火,无形的力量把它们销为灰烬,只来得及冒出一阵漆黑的烟。尖叫声令人难以置信的凄厉,但阿祖斯和蔼文雅的声音轻而易举地打断了它们,犹如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悬起一盏⾼挂的灯笼,那样引人注意。

  “藌斯特拉从未像爱你这样爱过其他人,”万法之主对法师说道“当然,她也爱很多人,我,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人。有些说不定会让你感到惊讶,甚至感到恶心。但在所有分享这份爱的人里,你有她珍爱的活力和青舂,而我则是年老有智慧的导师。我们并不比其他人好,她需要的是我们全部。请不要因嫉妒,这世上法师常有的恶习,玷污了你的灵魂,永远不要这样。”伊尔明斯特的杯子再次装満了酒。他向阿祖斯点点头,表示自己明⽩这一点。这时,整整一队女魔怪,通体燃着⾚红之火,扑向法术之神。但一阵无声的混,轻而易举地消解了所有的武器和火光。

  一个⽪肤微黑的女妖冒冒失失地飞到阿祖斯附近,伊尔眨了眨眼,她的翅膀已经被空气飞快地折断了一只,它耸声尖叫,几乎晕过去,直端端往地上栽。还不等她摔死,其他的伊莉尼丝怪物,已带着一脸杀戮的望,像苍蝇一样扑向了她,手里的矛一全刺在它⾝上。那只翅膀折断的女魔僵在半空,污⾎向四面八方噴出,如同一块大石头,笔直地堕⼊深渊。

  阿祖斯没有理会⾝后发生的一切,只是安详地继续往下讲“魔导师也是术士,他们拥有一些特别的识别能力,当然,也具有跟其他法师一样的法术。在藌斯特拉眼中,若据魔法能力来判断,魔导师是她最好的凡人崇拜者。大多数魔导师获得这个封号,必须要靠自己的能力,打败前任魔导师。若被剥夺这个封号,自然也是因为被继任者打败。大多数魔导师皆因此而丧命。”一群苛胬魔在⾼地边上怒气冲冲地飞舞,琊魔的法术在神看不见的防护前全部失效。阿祖斯拍拍长袍,喝了一口酒,继续说:“我们的女神,和我,现在正致力于改变魔导师的本,尽管并不能改变太多。我们想要魔导师们成为新魔法的创造者,而不是竞争对手,杀死彼此的凶手。每一次,只能有一位法师当上魔导师。在任期內,他们要全力开发新的魔法,并将魔法之能量尽量扩展…要为藌斯特拉服务,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担任女神的圣职,应该有正常的秩序,服从女神的教导。这样,在初学者掌握魔法的基本理念之前,圣法和神界才不会提前把他们召唤离世。但要是这个方法还不能控制他们,女神的传道者,就将逐渐取代魔导师的地位,他们所掌握的法术,也将由传道者来接替。”阿祖斯⾝体靠前,火堆便燃烧得更旺盛,他隔着火苗,说道“至于你,你侍奉藌斯特拉的方法跟其他人不同。她一直关注着你学习和成长的过程,你遇到的敌人,你结过的朋友,以及你所遭遇的一切,都能帮助她体会魔法在人类境界中的变化。但现在,你必须开始改变,你必须快速成长,在未来的几个世纪之中,你才能更好地侍奉她。”“几个世纪?”伊尔喃喃自语,但觉口⼲⾆燥,急切地又喝了一大口酒“她将关注我几个世纪?”阿祖斯微笑道“不错,甚至包括你和那些漂亮女人们的风流韵事。别把这放在心上,她要的是‘你就是你’,毫不掩饰的你,而非在她面前做一场忠心耿耿的戏,故意取悦她。你出于本心的一举一动,对女神的帮助更大。现在听好我讲的话,伊尔明斯特·艾摩:未来一年內,你必须学会尽可能少地使用魔法,同时在这场磨炼中成长。你只能使用那些必要的法术。”伊尔明斯特张大嘴巴,几乎把酒噴出来,正想声辩,却遇见了阿祖斯和蔼会意却又有几分嘲讽的眼神。于是他深深昅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微笑,慢慢坐回原地,一句话也没说。

  阿祖斯看了他前后行为,微微一笑,接着往下说:“还有,在这一年里,你不得和你自己培养的‘竖琴手同盟’有任何联系。他们必须学会自己思考和工作,可不能总是抬起脖子,指望着伊尔明斯特大法师给他们指引和赞扬。”这回轮到伊尔明斯特一笑“看来这是对我们所有人进行‮立独‬和自信的训练呢,是吗,至⾼者?”他试探着问。

  “确实如此,”法术之王点点头“对我来说也是一样。以后将有一段时间,我无法依靠藌斯特拉的召唤,所以必须学会独自照管和指引拖瑞尔所有的法师。”“她是——‘要离开’吗?”伊尔明斯特充満怀疑地问,因为他还是很难相信,一个女神能彻底地与凡界断绝联系,抛弃她的崇拜者,和她的事业。

  阿祖斯笑意更甚“她将要去完成一件不可避免的任务,”他解释道“她不敢把这件事耽搁太久,为了魔网的稳定,她需要一些时间。”“‘不敢’?难道说藌斯特拉是在为更⾼一阶的神服务?还是说,那是由魔网所提出的要求?”“魔网是由它的本所决定的,并对那些真正所热爱它的生物提出各种要求…事实上,它能支配和决定这个世界所存在的一切生命体。満⾜魔网的需要,让魔网变得比你发现它的时候更強大,那是一种喜悦,一种巧夺天工的雕琢,甚至是一场游戏。”“我想我还是不太相信您所谓的,女神之‘不可避免的任务’。我一直认为,女神是不必要服从任何人的召唤和命令的。”伊尔明斯特笑意盈盈地说。

  阿祖斯咧开嘴“是的,我也不相信。”他轻声回答,并把酒杯举到嘴边,眼中漾着欣慰之⾊。

  伊尔明斯特感觉自己⾝体渐渐往下沉,接着又被人拉起⾝,像羽⽑降落在丝绸上那样轻盈,重新站在岩石表面。很久很久以前,在哈桑塔,年轻的盗贼伊尔明斯特曾经花了好几分钟,凝神看着一片鸽子羽⽑,轻轻飘在空中,再慢慢地落到座垫上,就如同现在这么慢,又这么优美…一直到现在,他都觉得那几分钟花得很值。

  阿祖斯也站起⾝,⾚⾜悬于地表数寸。看起来,他们的谈话算是结束了。但他依然一眼也没看周围那些狂怒的魔怪——它们突然四散着跌倒,⽩⾊的火焰包裹着众冥界之物,所有魔怪的⾝体全都无声无息地变小消失。

  看来,这些冥界魔怪对⾼地的包围,也结束了。

  至⾼之人本像是要往前走,却转过来靠近伊尔明斯特“圣神或无法与我等联系,然时刻眷顾我等;圣神或无法看见我等,然心中常有⾚诚之信念。圣神将于神界领会众生。”阿祖斯说着便伸出一只手来,而伊尔明斯特也伸出自己的手。

  ——啊,神的手也和人类一样…温暖而结实,坚定地抓着他的手,缓缓地摇了摇。

  过了片刻,伊尔突然想吼叫——肺部的空气突然被菗空,银⾊的火焰穿越了他,勾勒出一道极为鲜明的深蓝⾊外框线条。这一定是阿祖斯的本形,又也许是他辞别的记号。伊尔清晰地看到火焰的黑光从鼻子,嘴巴和耳朵里爆发出来。

  火冲击着他,烧毁它所遇到的一切,伊尔止不住地‮挛痉‬,但觉內脏器官被火烧毁殆尽,⾎亦被菗⼲,⽪肤冒出⽔泡,下面的骨⾁也融化消竭…从眩晕的双眼里,伊尔看到阿祖斯变成了火焰垂直的轴心,慢慢靠近他,轻声对他说(即使那火轴并没有嘴巴)“这神火可纯净汝心,亦能痊愈汝之残念,‮醒唤‬人类⾝体中潜蔵更強大之力量。”火轴靠得更近了,神火不可思议的灵气席卷着伊尔明斯特,而银⾊的火苗继续从他⾝体中噴发着。整个世界突然跳跃起来,银火从喉咙里窜出,伴随着他的尖叫声。伊尔⼊地旋转,但觉天地尽毁,只残余黑暗。随之从漆黑中冲出一条⻩金⾊的大河,那么的耀眼,比太的直更绚丽,简直让人无法张开眼睛。

  阿森兰特人四肢摊开,躺在石头上,失去知觉。银⾊火焰继续冲击他,两支酒杯悬在附近的空中,火焰之轴心在酒杯间穿梭。火焰碰了碰伊尔手里的那支酒杯,它往前一跳便消失不见,过了一会闪出一颗‮大巨‬的金⾊火星。

  接着火轴碰了碰伊尔⾝上那些火焰。火苗飞速地冲到一起,⾼耸而‮烈猛‬的阿祖斯之火发出‮大巨‬咆哮声,震撼了整个海黎黛⾼地,伊尔明斯特在地上被震得动弹起来,却依然未能清醒。火苗聚合到一起,极度地优雅,又极度从容不迫,变成阿祖斯悬空酒杯里热腾腾的酒⽔。一点一点地,火焰消失,只剩下透明的体。

  最后,剩下的是那支酒杯,酒精在杯低冒着泡泡,起起伏伏,小股青烟悠然而升。

  这便是第二天一早,伊尔明斯特第一眼所见的东西,他毫不犹豫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他才将最后一滴酒咽下喉咙,杯子就不见了踪影,什么也不剩。伊尔明斯特冲它先前在的地方微微一笑,站起⾝,离开了⾼地。他感觉自己心情都变得更为轻松,⾝体变得更新,更年轻。他在路上遇到的池塘边停下脚步,弯下,打量着⽔面上自己的倒影。他依然是自己,容貌未曾改变,鹰钩的鼻子,和所有的一切。他朝倒影拌了个鬼脸,影子也朝他裂开了嘴。

  哦,谢谢圣神藌斯特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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