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情无累
1非常私募
“每个人每天都会与不计其数的人擦肩而过,有的会成为知己,有的就成了陌路。”一想起王家卫在《堕落天使》中的这句话,江彬就唏嘘不已。金城武夜半无人给猪摩按的场景在多年以后让他再看见时,那昏暗摇拽的灯光,那落寞孤寂的眼神,一下子让他的思绪回到那黑暗的房间,正在悄然流淌的音乐,顺着天花板默默上扬的烟雾,凌晨疯长的情绪。
《庄子》中有一个庄周梦蝴蝶的故事,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快活地飞着,突然一觉醒来,不知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近来江彬就有这种感觉,有时梦见自己在盘室苦战,一觉醒来,才知是梦;有时明明是在盘室做盘,却感觉是在做梦。
夜深人静时,江彬总感觉意识里空洞洞的,拔剑四顾心茫然,不知路在何方。金融市场万般凶险,私募恰恰徘徊在风险与惑之间,极力在克制人类与生俱来的恐惧与贪婪,以防稍有不慎,铸成大错。
这边江彬还在静夜深思,那边陈建年却已是躁动不安。陈建年给江彬来了一个电话。
八年前陈建年还是沙金市炙手可热的副长市,那时他是当地大型国企老总们巴结的热门人物,因为他主管的是招商引资和推动当地企业上市的工作。
一部分府政 员官和企业导领看到了股票的大巨利益。不过国中经济是有计划的,有计划就有指标,有指标就有争夺战,于是不少府政 员官和企业导领不同程度地卷⼊了上市指标争夺战。最终陈建年将上市指标给了财慧传播,因为其老总庄瑞雄通过密私账户给他划了五百万原始股,同时他还笑纳了保荐机构送的一枚20克拉的大钻戒。
事后陈建年把招股书给苏震清看,苏震清是內行,见公司过去三年的财务报表,有几组非常漂亮的数据:公司的销售额和净利润每年都以超过30%的速度增长,而且每年的净利润都100%的分红给股东。仅从数据上看,财慧传播是一家快速成长的企业。然而苏震清就销售、成本和利润三个点一问陈建年,就出现了另一幅画面。公司的销售额中充満了⽔分,销售订单一半以上不是来自客户,而是⺟公司伪造的。
原来⺟公司下单后,就安排一笔周转资金以销售额的形式进⼊公司。这样,销售额就被做大了。销售额做大后,成本依旧,公司的税前利润就做大了。可是所得税呢?要税就抬⾼了做假账的成本。妙的是公司的所得税不用了,因为公司申请到了⾼新技术企业称号,所得税享受5年免5年减半的待遇。卖报纸搞印刷的企业就这样被做成了⾼新技术企业。每年财慧传播税后利润100%用来分红,这构成了整个假账游戏另外一个关键。公司上市前,⺟公司是它唯一的股东,税后利润100%分红,等于这笔钱全部又回到了⺟公司手中,成为下一年再做大销售额所需的周转资金。整笔周转资金在公司內走了一圈,最后以分红的方式出来,然后再进⼊公司,再出来,如此循环往复,公司的账目也就相当壮观了。
苏震清知道这样作是违规的,稍微有点头脑的人就能看出来。但陈建年心疼那一枚20克拉的大钻戒,迟迟不肯放手,后来只得痛吃苦果。
被“双规”后,陈建年⾝心如同进了发酵池,继续他人生的发酵。委纪 出派的调查组对他不断审讯,但他始终什么都不说。那一枚20克拉的大钻戒价值百万,⾜够给他定罪了的,调查小组后以那枚钻戒作为受贿的证据由检察院对他起诉。就在检察院准备起诉时,一个懂得打假的检察官发现那枚钻戒是个假货,其实真价值还不到1000块。他的受贿罪名因此无法成立,其“双规”随即被撤销,整件事情充満了传奇,陈建年自由了。
自由往往就意味着无依无靠。经过一年多的风风雨雨,陈建年已不可能官复原职了。这次腾折过后,陈建年已被发酵成一个新人。他意识到因为他的坚強不屈而未受牵连的员官各个明哲保⾝,并未如他当初预想的那样对他进行拯救和安排。上级想让他去人大或政协挂个职,被他婉言谢绝,他对官场已是心灰意冷。
尽管没了从前权力的依靠,但也少了权力的羁绊。另一种自由度反而较从前大增。陈建年有更多时间考虑下一步谋生的手段,想来想去,他想到了炒股,因为这既和他原来的工作有关,也是他一直努力钻研的领域。再说,那500万股财慧传播也必须处理。
还没等陈建年想好下一步,轰轰烈烈的“5?19”行情引爆了,科技股带头暴涨,而财慧传播恰恰又有这方面题材,涨得一发不可收拾。凭长期在府政工作的经验,陈建年知道国中股市基本是一个政策市,大的机会由政策驱动,行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因此一定要见好就收。陈建年果断将手中的500万股全部抛掉,套现近两个亿。如果说被“双规”是飞来横祸,那么这个疯牛行情就是天降横财。就在陈建年抛货后,财慧传播果然开始下跌,他卖出了该股的一个历史最⾼价。
有了这两个亿之后,陈建年从事股票投资的信心大增,他准备在这一行做大,让生命再创一次辉煌。他广泛联络以前的各种关系筹集资金,幸运的是他总共筹集到七亿资金,用这笔钱,他成立了一个国內流行的私募基金,并将其命名为“建年基金”
陈建年的盈利模式主要有两种:一是凭借过去在府政的背景,专在各级府政部门收买內线,靠套內幕消息炒作;二是狙击已上市的公司,先锁定一批经营不佳的上市公司,然后在市场上慢慢收集股票,等筹码收集完成后,再去找主管的府政 员官,用包括金钱在內的各种手段将其搞定,让他们公开表态支持其收购行为。到了这个阶段,他进可攻,退可守,既可将公司收购,又可凭借收购公司的烟幕故意将有关消息让权威人士证实,等市场对这家公司充満憧憬而抢购股票时,逐步出货套现。
陈建年的这种运作模式非常成功,到2001年年底,他的七亿资金就增值到了十亿,以后他昅引了更多的机构资金,就连一些在股市上圈到大钱的上市公司也将资金给他管理,最鼎盛时,他的私募基金膨到了二十亿的规模,成为当时叱咤风云的私募基金老总。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陈建年后因过于信这种“盈利模式”完全不顾市场大趋势的牛熊转变,以为只要资金雄厚就能任何时候玩转任何股票。人強,命強,不如形势強,因为形势比人強。如今他大部⾝家深陷死庄股财慧传播,做庄做成了大股东,不得不放下⾝段向江彬和苏震清求救。
2不再被动
江彬很不耐烦地拽起了电话:“我说建年老兄,有事不能明天说吗?你看这都半夜几点了…”
“阿彬,我心里装着事,大事,不吐不快!现在就想见你,怎么,我老陈的面子,你不会不给吧?”
江彬⼲笑一声:“既是陈大老板有约,我怎么敢不遵命呢?”
说完,江彬立马开车到沙海大街上一家叫“琼楼⽟宇”的乐娱场所与陈建年会面。那是一座不夜城,愈夜愈热闹。此时早已订不到包间了,江彬和陈建年只得坐到一个临街的角落里。陈建年单刀直⼊:“那两千万你拿到了吧?”
“对,美伦已经给我了。你也真是的,直接给我就是了,你让震清去找美伦,绕一大圈,既烦琐又扰民,何必呢?”
陈建年一边喝酒,一边斜着眼睛看他:“不这样,能有现在这个效果?嘿嘿!一个是你最好的朋友,一个是你的红颜知己,我这么费心思拜托他们出面,也是为了表明我请你出山的诚意。”
江彬无奈地笑了笑:“你都这样了,看来,财慧传播那事,我还真得出点力了。”
陈建年直接问:“那你对财慧传播怎么看?”
江彬毫不遮掩:“危险,不,确切地说是危如累卵。”
“真有这么严重?”
“有多严重,你不比我清楚?我先站在一般市场人士的立场上给你分析一下。眼下财慧传播有两个明显特征:一是持股太过集中,二是业绩与股价不匹配。人均持股过⾼,股东户数持续减少,若是大势还行,这肯定是利好,说明股票受到资金追捧。可在当下,只能说明股票的控盘风险越来越大,见顶转折的可能极⾼。至于股票的估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面⽔分很大,一家做传统媒体的公司,是什么业务让它有如此之⾼的利润率?业绩与股价的匹配严重脫离了经营常识,也从一个侧面说明股价处于不正常的状态。当前庄股跳⽔跳得厉害,有的已渐趋崩溃之势,我看,财慧传播也撑不了太久了。”
“这些我不是不知道。嗨!都怪我当初犯糊涂,做了这个歪庄。”
“陈总,可能你还没有理解我的意思。”稍加思忖,江彬又说:“我不是说你不该做这庄,做庄是私募永恒的盈利模式,你没有错。再说我们家国这个股市,本来就是政策市、资金市,是靠银子堆起来的,你不做庄,我不做庄,大家规规矩矩,这个市场永远都是死⽔一潭。我只是说,做庄要讲艺术,要讲道理,甚至要讲道义。做庄也有善恶之分,你要能让好的上市公司价值不被埋没,让跟庄的投资大众都能钱赚,就是善庄,倘若纯粹就是纵股价,那就和偷人钱包一样,是玩不长的。”
陈建年脸一沉:“你的意思是说,我陈建年做庄不善,弄股价,恶有恶报?”
江彬连连摆手:“你看,又想偏了不是。问题的关键是,你控盘的财慧传播表现太不寻常。近两年来大幅炒作,翻了一番乃至数番。筹码⾼度集中,成稀少,暴跌中能⽔落石出,异常抗跌。连年送股填权,股价看似平稳,实为险峰⾼耸。圣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眼下大环境也不好,如果风险和盈利明显不成比例,谁还敢玩这只股票?造成如今这种被动局面,一点都不奇怪。”
江彬这套说法着实令人不太乐观。出人意料的是,陈建年竟两眼放光地说:“不晓得是怎么搞的,原先一提起财慧传播的事我就烦透了,现今我反倒是越挫越勇。阿彬,我觉得我不能再这么被动死扛下去了,我要积极运作,有所作为。是吧?”
“不知陈总有何⾼招?”江彬有些犯糊涂了。
陈建年两只眼睛从玻璃镜片后面盯住江彬,久久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江彬被他盯得发⽑,浑⾝不自在。陈建年才慢呑呑地说:“阿彬,我仔细一琢磨,发现我现在会这么被动,都是因为我的观念不对。过去炒股,我就知道昅筹、拉抬、洗盘,最后拉⾼出货。都是些过时了的土法子,不能与时俱进,适应当前新局面。”
“哦,陈总是想?”
“股票并不只是低昅⾼抛而已,那样格局太小,太小家子气了。就说这个财慧传播,庒就不应该只被当成一件投机工具。从⾼处看,从大处看,我们应该把它当成一个资本运作平台,是用来做大生意的…”
江彬听出了点味,他直言不讳地说:“理倒是这个理,但真要动起来,得掏钱啊。呵呵!别怪我话太直,你无非就是想把我绑上你的战车。是不是?”
陈建年诡秘一笑:“阿彬老弟,你看你这,张口闭口就是一个钱字,俗气!精诚合作才是无价之宝,只要我们兄弟联手,就没办不成的事。”
正说话间,两位姐小像幽灵一样飘过来,说是想讨一杯酒喝。陈建年一面笑哈哈地为姐小斟酒,一面提到那2000万的事:“你知道那2000万我是怎么弄来的?我向你透个底,是我让震清用海波证券自营资金接了部分财慧传播股票。当然,我也不会让他吃亏,我向他的投研部门付了200万的咨询费。这样除去建仓成本、易费用还有资金利息,一来一去,我还赚了好几百万。这不,我就把欠你的钱还上了。”
那两位姐小见江彬和陈建年这么大的口气,眼珠子都红了,往两人怀里一个劲猛扎。其中一位还将江彬的杯中酒喝⼲,亲嘴似的咂着玻璃杯沿。江彬见状,心底一股火气腾地蹿起,朝那两位姐小瞪大眼睛:“给了杯酒喝就行了,怎么还死赖着不走?”
姐小们受了惊,灰溜溜地离去。陈建年笑着朝他直头摇:“好狠,你怎么一点不懂得怜香惜⽟?”
“怜香惜⽟?呸!”
陈建年故意把话扯开:“你都三十多了,竟还这么把持得住,奇迹,奇迹。不知萧美伦知道了,会怎么想?嘿嘿!”
“行行行,还是说你那正事。”
“我看,正事也谈得差不多了,不如你先表个态,让我心里有底。”
江彬仍很谨慎:“这不是件小事,再给我一个月时间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这样,我想亲自去财慧传播看看,你帮我联系一下。”
陈建年很慡快:“行,这事我来安排。”
3琢磨不透
告辞陈建年时,天已经大亮了,江彬糊糊开车去公司,到了,才意识到今天是周末。江彬以为公司应该没人,可一到大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了笑声,他很快听出来是苏震清和王欣仪。
王欣仪轻笑说:“我们江总什么都好,就是人太邋遢。你瞧,他的人私物品堆得到处都是。”
“这没什么,你们江总心中装着大事,这些琐碎小事,他也顾不过来。”
顿了一小会儿,苏震清问:“桌上那是一叠什么东西?”
“书稿,是我刚帮他整理出来的。江总打算出一本书,就是一直菗不出空,我就模仿他的文路,再结合他平⽇里的言论,整理出了这些稿子。”
苏震清惊奇地问:“这也能行?”
“别人当然不行,换上我就没问题了。‘文以载道’文字只是载体,‘道’才是灵魂。我跟江总的⽇子不短了,他什么时候会有什么样的想法,我太清楚了。只有我能领会他的易哲学,这点,我很自信。”
“金融市场变幻万千,这个谁都掌控不了。江彬的想法也会经常是变来变去。”
“可是我听江总说过,一个成的盘者,他的易哲学一定是有序的、一贯的,他的行为大多是可以预测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能最大程度理解他的思想原则,领悟他的作手法。”
苏震清笑了笑:“有点意思。呵呵!看来,你倒会琢磨他的。”
江彬却琢磨不透王欣仪,她似乎是由几个女人构成的。自从来到明投资,她冷静、⼲练,做事处处得体。有些具体事情江彬没工夫管,都会给王欣仪办。比如会计、出纳都是王欣仪从人才市场招来的,个个让江彬満意。招来了,她还管,职员都怕她。公司大事小事几乎不用江彬开口,她都让手下的人⼲了。要在别的公司,她当一个副总都没问题。
运了会神,江彬走进公司大厅,故意揶揄说:“今天周末,怎么,都不老实待在家里,跑到公司说我坏话来了!”
苏震清佯怒说:“开玩笑,你这儿有宝哇!今早途经此处,我正好有工夫,就跑上来坐坐。还遭你猜忌了!不,我现在就走。”
江彬笑说:“你看你这,真不经逗!”
江彬走到窗边,深昅了一口气,又往下看,路上行人、车辆格外渺小,匆匆奔走如虫似蚁。江彬怀抱双臂伫立窗前,居⾼临下凝视这幅图景,体验着一种超越感。
王欣仪想得很周到:“朋友见面,得喝点酒才对。柜里还有半瓶杰克丹尼,我去拿。对了,我再下去买点食,好下酒。”
望着王欣仪忙进忙出的⾝影,苏震清意味深长地说:“你这助理对你这么用心,看着我都感动,你可别让人家失望。”
江彬叹了一声:“欣仪的好,我不会看不见,但是我得公私分明,办公室里是谈不得感情的。”
“我知道你现在心中只有萧美伦,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你别老这么一筋,在一棵树上吊死。我比你年长十岁,见的世面比你多。像萧美伦这种女人,经历得多,把世间的事看得透。现实,决不会把什么情呀爱的太当回事。我劝你多珍惜眼前的,别犯糊涂。”
江彬淡淡地说:“震清,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感情的事就得随心、随意,我不想这里面掺杂太多算计。有时我在想,就算我和美伦希望不大,也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选择欣仪,况且这样,对欣仪也不公平。”
送走了苏震清,再回办公室时,江彬看到王欣仪一个人站在窗口默默垂泪,那股哀伤令他隐隐有些心酸。很明显,刚才王欣仪听到了他的谈话。江彬本想上前解释,宽慰,可又不知如何开口。沉昑片刻,江彬觉得她听到了也好,长痛不如短痛,都摊开了,免得以后再生误会。
4一层隔阂
五年前江彬刚认识王欣仪时,她还只是一名念财经专业的大四生学。那一天,江彬的车在一个路口把一个姑娘撞了,还好姑娘伤得不重。江彬送姑娘去医院处理完伤,又送姑娘回家。到了她家,姑娘家境贫寒得让他很吃惊,只有一个。同时也让江彬对这位始终默默无言、纤柔文静的姑娘产生了大巨的同情和好感。他到附近行银,提了五万块钱现金给了姑娘。没想到,就在他离开的时候,姑娘扑通跪在了地上…后来他知道了,姑娘叫王欣仪,自幼双亲亡故,是把她抚养长大的。那次车祸是她有意制造的,目的竟是为了给患糖尿病的讹一笔看病住院的费用。
过了一段时⽇,江彬又在一次由识的港香商人林信义筹办的“环保概念住宅博览会”上碰到了她,当时江彬作为赞助方应邀出席,王欣仪则临时做了会展模特。
开幕当天,展览会现场超乎寻常的火爆,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
王欣仪觉得那⾝⾐服实在不合体,穿着难受。所谓的模特装,其实只是几缕少得不能再少的⾐料。
“别动,别动,这样子好!哈哈…”一个中年男人发出亵猥的笑声。
王欣仪一慌张,在挪动⾝体的时候,肩上那细细的吊带突然滑落下来,立刻露出大半个。她顿时惊慌失措,満脸绯红,急忙转过⾝去,把滑落的吊带拉起来。
“转过去⼲什么?你这姐小怎么这么不敬业?”那个中年男人的无礼引来一阵动。
尽管王欣仪在心里千百遍地痛骂那个男人,却又无可奈何,深深昅了一口气后,继续转过⾝来,強迫自己挤出一抹笑意。
“还没拍够呢?”那个男人竟然把手伸过来,要拉下王欣仪⾝上那刚被拉起来的吊带。
王欣仪早有准备,轻轻一闪,躲开那只脏手。
“这位先生,感谢您对这次会展的支持。在这里,我代表主办方问候您和您的太太。对了,您的太太今天没来吧?”王欣仪強作镇定,把那个男人揶揄了一番。
这个时候,周围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那个男人面子挂不住,匆匆走开。
好险!王欣仪暗自庆幸。
可才消停一小会儿,又一个青年男人用DV朝王欣仪⾝上拍去,拍摄角度越来越猥琐,镜头越来越近,从她的后背、庇股、腿大、小腿转到脸部、部、部,无一遗漏,并且多次拍、反复拍。
“这位先生,不可以太过分,不然,我就叫保安了!”王欣仪愤然说。
青年男人自觉无趣,转⾝走了。
江彬暗想:这个姑娘有点意思!刚才发生的事情他都看在了眼里,这个姑娘不屈不挠,不卑不亢,讲原则又不缺智慧,确实不简单!
在会展第二个展览⽇的晚上,王欣仪被要求出席一个联谊聚餐。
饭局晚上八点开始,会展模特被安排提前⼊场,江彬破例提前就座,就坐在王欣仪对面。江彬知道这类饭局往往都是是非之地,就怕她会吃亏。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后面的人陆陆续续到齐,大部分是男的,也有几个带着女伴。酒席开始,几位看似相貌斯文、举止文雅的男人不停地劝王欣仪喝酒。一顿饭吃了好几个小时,那几个男人仍不尽兴,又提出要去唱歌,还一定要王欣仪作陪。江彬不好驳人家面子,只得跟着去唱歌。
在包厢內,那帮人先前喝了不少酒,却还要继续喝。因受了酒精励,他们撕下面具,开始胡言语起来。趁着包厢內灯光昏暗又十分吵闹,一个男人竟紧紧贴上王欣仪,借吵闹为由把満口臭气的嘴贴在她耳边说话,阵阵腥臭让她十分厌恶。男人见王欣仪没有躲闪,居然用手绕过她的背后,一点点向她的前探索。王欣仪的反抗起男人更大的兽,他抓住了她的双手,⾝体不断往她⾝上庒,还死死抵住她的腿双,并想拉开她的⾐服。抓扯之下,王欣仪原本单薄的⾐服更加凌不堪。
“江总,救救我!”王欣仪朝江彬方向大叫一声。
“江总是什么人,怎会管你?”那个男人无所谓地说。
“江总是我的男朋友。”王欣仪大声说。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江彬的脸一阵煞⽩。
“误会!误会!”那个男人赶紧起来,尴尬一笑,就离席而去。
活动很快结束,王欣仪却不肯走,最后只剩下江彬和她两个人。王欣仪伏到了江彬怀中,只顾大哭不止。江彬说了很多安慰她的话,说着说着,就说到要给她在明投资安排一个职位。
不久王欣仪成了江彬⾝边的人,她一⾝⽩领丽人打扮,工作⼲练。王欣仪确实很得力,但是江彬总觉得和她之间有那么一层隔阂,她的眼睛并不光亮,经常失神,也许其间包含有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5有梦最美
既然这边已经坦⽩,和美伦那边就不能再模模糊糊的了,江彬决定向她表明自己的感情。
《梦中》——铁的玫瑰情结
我问你邮箱地址的时候
是不是有一丝发抖的颤音
呵呵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坐在电脑前怔怔地呆了半晌
回过神来
我这是在⼲什么呢
好笑真是好笑
今天的天气不错
有光
有闲暇
还有一点心如止⽔的平静
我现在的举动似乎有些冒昧
这种情绪让我自己时常受困
其实不该是这样的
全是我的原因
这段时间几乎已经习惯了与破晓邂逅
与清晨的清冷擦肩
人变得有些⿇木了
可是我又不能自已
活着都是为了好的生活
做投资的尤其应该记住这点
所以我要把心放慢
放下那些红的、绿的纠葛
去想我喜想的人或事
于是此刻
我不由自主首先想到了你
生活中的一些东西
都有面纱存在
它们设置重重障碍
我们心有余悸战战兢兢
在所有的是非因果都已经烟消云散的时候
五年前的那次偶遇
恍若仍在梦中
那是梦吗
呵呵
有时觉得
活在梦中真好
有梦最美
希望相随
江彬写下这一首诗,用机手发给了美伦,然后静静等待回复。
等了好大一会儿,那边没有回音,江彬在房间內来回踱步,后又⼲脆歪到了沙发上,仰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他不住想:是不是应该邀她出来仔细谈一谈,或者⼲脆跑到她家门口发呆,以示诚意?正踌躇间,那边有了回音,江彬急切地坐起来,捧起机手,打开一看,只回了一个字:“嗯!”此刻江彬心中五味杂陈,不知美伦究竟是怎么想的。也许她很珍重这段感情,需要时间郑重思考;也许她庒就不屑于此,只想随便敷衍一下;也许她在等待自己更明确的信号,更积极的作为;也许她认为和自己只有商业关系,公私分明,其间不要掺杂感情因素…
似乎都是,似乎又都不是。琢磨不透,伤神!
到了晚间,江彬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难言的孤独,意识好像在向一个深渊滑去,速度极快,势不可挡。挣扎,反抗,全是徒劳。江彬试图舒缓一下情绪,于是,鬼使神差地去了夜韵星酒廊。
到了夜韵星,才发现那儿已是人満満的,即使江彬订了包厢,也还要等。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江彬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此时他忽然间想到了王欣仪,准备出去给她打个电话,又犹豫着,不知是否合适。
江彬走到夜韵星门口,点了一烟,拿起电话,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拨了王欣仪的电话。通了,他叼着烟,转过⾝来,眼神无意识的朝前方看去。有一群人唱完歌出来了,一个个东倒西歪,和他擦肩而过的一个男人还一⾝的酒气。那显然是刚吐完的酒精味,还带着发酵的感觉。
“欣仪,你还好吗?”电话那边传来了菗泣声,江彬的眼神下意识地朝那群人的最后方看去,然后说:“你哭什么,又没…”
美伦!
她站在他正前方不到五米的距离,他看见她穿着黑⽩方格上⾐,黑亮的头发扎起来,肩上还挎着一个浅蓝⾊小包,乍看上去年纪倒退了一大截。有些陌生,又有一丝莫名的悉,他确定是她。尽管她的头发染成了橘红⾊,但她的眼神仍告诉了他,那就是美伦。慌,惊喜,也许还有一些动。她看着他,他仍举着电话。突然间他感到窒息,⾝边什么都听不见,只有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着了魔了。
两人对视着,在穿行的人群中,就这样对视着。
三秒,五秒,或是更久…
她先回过神来,朝他走了过来。他看着她,她的脸上微微的泛起了晕红,她的眼睛很明亮,很温柔,像一滩流动的⽔,或是一扇窗,一扇风景别致的窗。她牢牢地昅引着他,在人群中,他面对着她,手上举着电话。直到她站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然后突然有些尴尬地把头低下来。他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阿彬,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噢…欣仪,我现在有急事,稍后再打给你。拜!”
江彬挂了电话,感觉浑⾝热燥。眼神朝四周盲目而又无措地扫视一遍,然后又迅速地盯着她的脸,嘴角扯动了半天,挤出一句:“这么巧啊…”6姿媚柔情
夜很漫长,女人难免寂寞。
江彬搂着美伦在摇来晃去的灯下,发出如上感慨。她醉了,醉得像一只猫,蜷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两人离开夜韵星后,就双双把机手关了,二人世界,别的什么都忽略了。从看见她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眼神就一直没离开过她。她像一个仙女,姿媚柔情,覆盖他的整个世界。就算是醉,也是醉得那样漂亮。
电梯停了。他扶着她在他家楼下痛苦地张望着。她无动于衷,确切地讲,她应该是不省人事。他背着她,顺着隔壁的楼梯努力向上攀登,28楼,28个门神,28个即将逾越的⾼峰。
她的头发耷拉下来,紧贴他的脖子。那股发香进⼊他的⾝体,醉,难以抑制。她贴紧他,他感觉着她的⾝体,撑着扶手一步一步平稳上行。到18层的时候,汗透了他的背脊。他把她放在了楼梯口上,给自己点上一烟。
楼梯间停电了。他顺着烟头的时明时暗,看着她満的前起起伏伏。一时间,竟愣愣出神,几乎忘了烟头燃尽。直到烟头烫手才反应过来,连忙丢在地上,急急将它踩灭。可就在这深沉的黑暗中,他突然清醒了许多,那厚重的⾊彩让他冷静下来。江彬细细品味眼前这个女人,一个让他心仪多年的女人,没有算计,没有,只想,只想和她长久坐在一起。
进了房间,江彬脫下她的外⾐,伏到她的⾝边,看着她小巧的鼻翼微微起伏。他不噤想起她和他在夜韵星门前说过的话。一小时前,她还坚定张扬得义无反顾。
“你们男人懂感情吗?都是一些无利不起早的货⾊。你们想要什么?我全知道。”
“我是男人,我怎么不知道?我…我就想要你…可是…哎!不管怎么说,请你相信我!”
“要我什么?女人的⾝体?”美伦死死地盯着江彬,目光如炬。
“不是,我绝不会这样肤浅。真要这样,有钱就能买到,外面満街都是。我也并不缺钱…”
“越说越没边了。”美伦动气了。
“美伦,真的!”
“我们俩不合适。我都三十多了,比你大好几岁,我老了,可你还年轻。”
“但这跟年龄没关系。”
“那又跟什么有关系?”
“我…我喜你!我…”
“行行行,你也真敢想,我就让你试试。多大个事,扯这么多废话。”江彬头抬起来,看见一双因酒精而放大了的瞳孔,就像一个深蓝的隧道,无限远,无限惑。
“我是真心的…感情的事轻率不得…”
“知道了…好…”他搂住她,看着拂晓慢慢到来,看着同一⽔平线上的她。夜已深了,人也乏了,她闭上了眼睛,他却一直睁着。他睁着眼梦,她闭着眼梦。他不住想:她梦见的会是我吗?
她醒了,在辗转中突然醒来。她惊诧地看着他,他却平静温柔地看着她。他相信他可以让她平静下来,他努力做到这一点。他看着她的眼神渐渐地安静,渐渐地惑,渐渐地不安。
她去了洗浴间,说要澡洗。他帮她开了⽔,拿好⽑巾、香皂、洗发⽔,然后轻轻把门带上,坐在前的地毯上,给自己点上一烟。
天⾊渐渐发⽩,他把窗帘拉上,打开音响,CD机里淡淡地流出了那首他最近喜的《心锁》,还是那悉的旋律。
我懂你不是不想,是旧伤让你把心锁上。不是不把你放心上,痛了的心不知往哪里蔵…
过了许久,江彬听见⽔声仍在继续。他站在洗浴间的门口,轻轻地敲门。没人答应,他听见了她菗泣的声音。江彬继续敲门,她还是不理他。他坐在地上,对着浴室的门,发呆。听着⽔声,听着那菗泣声,心如⿇。
不知过了多久,门悄悄的开了一道,江彬犹豫着。美伦还是没有出来,⽔声依旧。最后江彬用脚尖轻轻地顶开门——美伦正⾚裸着⾝体坐在地上,头发漉漉地耷了下来。她肿红着双眼看着他,眼泪从她的眼眶里缓缓流下,她呜咽着,无助极了。
江彬缓缓走到她的跟前,吻着她的眼睛,抱着她漉漉的⾝体。美伦伏在他的怀中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哭得极为伤心。
“你真想要我吗?真的想吗?你想要就要吧,我给你了。如果你没有望的话,我不会勉強的。”
“我要,要定你了!”
“那…就来吧。”
时近午后两人方才醒来,睁着眼睛望着窗外怔怔出神。又过了一小会儿,美伦问:“你真的爱我吗?我是说…”
“嘘…”江彬贴紧了她的脸,轻笑一声:“美伦!”
“你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想叫你一声。”
“嗯。”“美伦…美伦!美伦!美伦!美伦!美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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