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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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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老头儿年纪大了,嗓门却不小。而且虎子这马车停的离仁和堂并不远,他这一嚷嚷,站在外围的一些人都听见了,俱都转头朝这边看来。还有些认识夏衿,又听说了夏家分家事件的,还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

  夏衿无奈。

  她现在是不想下去也不成了。

  古人家族观念甚重,不要说同⽗同⺟的兄弟刚刚才分家,即便是早分了几十上百年家的堂兄弟,族兄弟,看到对方有难,你不伸一把手相帮,那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她没被人看到还好,现在被人看到了,却车都不下,就这么走了,以后大家说起夏郞中那位小哥儿,必说他冷⾎不孝,自家亲亲大伯出了事,明明知道路过,都不去看一眼。

  去帮宣平候老夫人的女儿看病,虽于夏祁的名声有碍,但那毕竟是好的影响,而且可以过后想办法描补;但她现在就这么甩手走了,那留给夏祁的,就是一个臭名声,以后做多少事都没办法挽回来,没准还会影响他科举。

  她假装才知道,跟那老头儿打听了两句,然后对罗骞道:“我下去看看。”

  罗骞见夏衿下了车,也在后面下了车。

  于管家不放心自家公子,也跟在了⾝后。

  家也分了,就算让夏正慎知道罗骞是自己治好的,也无所谓,所以夏衿也没制止他们,由着他们跟自己一起到了仁和堂。

  仁和堂里,此时桌子椅子都被推倒了,谭郞中开方子用的笔墨纸砚散了一地。砚台倾倒在地上。墨汁溅得到处都是。一片‮藉狼‬。

  “哎哎,住手,都住手…”夏正慎的叫喊声里已带了哭腔。

  夏祐正站在宣平候老夫人面前劝说着什么,额上急得全是汗。而夏禅则站在抓药的柜台后面,手里还拿着包药的纸张,一脸惊慌,⾝子半蹲着,似乎随时要躲到柜台下面去。

  夏衿进来。直接朝那坐着的病人看去。

  只见这妇人三十出头年纪,容貌娇好,跟宣平候老夫人颇有几分相似。只这妇人,脸庞瘦削,两颊凹陷,⽪肤暗而发青,眼下黯黑,整个人委顿得不成样子。此时她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一手被包扎过,放在桌上。另一只手则拿着个帕子,捂着口鼻嘤嘤哭泣。两个下人打扮的婆子正在一旁安慰她。

  “祁哥儿!”此时夏正慎看到夏衿进来。心里顿时一喜,急急跑到她面前,对她道“祁哥儿,你快去叫你爹,叫他过来一趟,我们这有个病人,谭郞中看诊得不对,赶紧叫他过来看看。”

  谭郞中听得这话,气恼不已。

  以前夏正谦在这里时,他跟赵郞中医术没有人家厉害,都被庒得没有出头之⽇。现在好不容易夏正谦走了,他正要好好表现,立上一功,好抢得仁和堂第一郞中的地位,所以才有了今天冒险一行。

  以前他看病,也是以稳为主,跟病人说病情也比较委婉。但刚刚进来的这一群都是女人,这病人又明显有癫狂之症,他顿时觉得是个好机会,这才想要先声夺人,把这些妇人吓住,再徐徐下药。就好比那算命的先说你印堂发黑,必有大祸,等你回头再细细分析一般。

  他对这病是有把握的,心里也打算得极好,却不想竟然惹来这一场大祸。这群女人,竟然如土匪一般不讲道理,直接捋袖子就砸医馆。

  而夏正慎还要把夏正谦请回来!

  谭郞中心里发苦,却又不好说什么。祸是他惹的,到头来仁和堂的损失,绝对算在他头上。

  夏衿却没理会夏正慎,走到那位翰林夫人面前,对她⾝边的仆妇道:“我给她拿个脉。”

  正苦口婆心劝夫人别哭了的婆子愣了一愣,转过头来看了夏衿一眼,确信她刚才确实说了要“拿脉”不由得好笑,直起⾝子,扬声对宣平候老夫人道:“老夫人,这位小哥说要给我家夫人拿脉呢。”

  这些妇人“轰”地一声就笑了。

  宣平候老夫人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夏衿一遍,转脸对夏正慎道:“你这人真不地道。即便你家医馆没人,也不该派这么个半大孩子来镇场子。想逗我玩呢?”

  夏正慎看着一地的‮藉狼‬,心都要碎了。本来夏正谦的离开,对仁和堂就是一大损失。为此这两⽇病人都少了一多半。偏今⽇又遇上这种无妄之灾,仁和堂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而到了这种时候,夏祁这兔崽子还要搅局,这让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按捺着心头的怒火,对夏衿低声吼道:“祁哥儿,我说的话你听见没?赶紧去叫你爹来。”

  夏衿就跟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依然低着头,对那哭泣的翰林夫人温声道:“夫人,我给你拿个脉好不好?”

  那妇人本来对婆子的劝说置之不理的。但听夏衿这么一说,竟然停了哭泣,抬起泪眼看她,面⾊有些忡怔。

  “我拿个脉。”夏衿伸出手,目光盯着她,表情和煦。

  “啊!”那妇人猛地惊叫起来,⾝子往后缩,双手紧紧地揪住仆妇的⾐角,面露惊慌之⾊,嘴里一个劲地叫道“别,别害我,别害我…”

  宣平候老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对妇人柔声道:“绮儿,娘在这里。”

  “娘,娘,有人要害我。”那妇人一见⺟亲,就扑到她怀里,全⾝瑟瑟发抖。

  夏衿收回手来,面上若有所思。

  “怎的,你看出是什么病了?”罗骞不知何时已到了她⾝边,见她面露思忖之⾊,低声问道。

  夏衿点了点头:“虽无十分把握,却也有七、八分。只是…”

  她抬起头来,看了宣平候老夫人一眼,摇了‮头摇‬,对罗骞道:“算了,还是走吧。”

  罗骞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宣平候老夫人一眼,却没看出什么端倪。不过他也没问究竟,转⾝跟夏衿一起朝外面走去。

  “喂,你!”夏正慎见夏衿惹了火就想走,急急走过来,拦在她前面,怒目而视“你对这位夫人做了什么?”

  夏衿讽刺地看着他:“怎么,你还想把这⿇烦栽到我头上?”

  夏正慎张嘴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了站在夏衿⾝边的罗骞。

  罗骞大病初愈,今天穿得格外暖和:上⾝是石刻青蜀锦长袍,外面罩着一件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脚下是羊⽪小靴,头上还戴着个⽩狐帽子,帽子上镶嵌的⽟石晶莹剔透。再加上他长⾝⽟立,相貌英俊,整一个世家翩翩佳公子形象。

  这让一向势利的夏正慎半句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祁哥儿,这、这位是…”夏正慎见罗骞与夏衿并肩而立,一副共同进退的样子,忙将那半句话咽了下去,换了另一句话上来。

  夏衿看了罗骞一眼,没有说话。

  罗骞本就没理他。

  没人理会,夏正慎却不敢骂夏衿。他心里正猜测着这是谁家公子,余光里就看到于管家站在罗骞⾝后。

  他猛地一凛,心中赫然,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是…”

  这莫非是罗家的公子?

  可不对呀,三弟不是得罪了罗府,还下了几天大狱吗?怎么夏祁这小子,转过⾝去勾搭上了罗家的公子?

  他正打量着罗骞,猜想着他是罗府的大公子还是二公子,那边宣平候老夫人却对夏正慎嚷嚷道:“我说,你这医馆的郞中都是废物不成?除了胡言语,说我女儿得了疯癲之症,就没别的诊断了?有什么本事赶紧的使出来,否则我还要叫人砸东西。”

  “这位老夫人!”夏正慎这时也顾不上罗骞了,转对哭丧着脸,对宣平候老夫人道“我家这位郞中医术不行,误诊了贵府姑的病,在下我在此给您陪个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在下的医馆吧。”说着深深给她作了个揖,一面还不忘转过头来,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看向罗骞,希望罗骞能出面为自己说一句话。

  罗骞却始终连余光都没给他一个,只面无表情地板着脸,望着闹哄哄的另一边,不知在看什么。

  谭郞中却是个属驴的。今天要是让夏正慎赔了礼道了歉,他这名声,可就不能要了。更重要的是,以夏正慎的格,这几个妇人走后,仁和堂里的损失,定然会找他赔偿,没准还要把他赶出仁和堂去。

  所以,这错他是绝不能承认的。

  他将脊背得笔直,背着手,对宣平候老夫人道:“谁说我医术不行?你女儿这病,就是疯魔之症。你要不让她医治,拖得久了,必有命之忧。”

  “谭文锦!”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此时的谭郞中早已被夏正慎的眼锋给杀死了。

  谭郞中目光闪了闪,却装着没看到夏正慎那模样,只定定地盯着宣平候老夫人,等着她的回话。

  他想得很明⽩,能这么有底气,带着几个健妇砸人医馆的,定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只要治好了她女儿的病,没准就攀附上了一个权贵,到时候专门请他做府上的郞中,打赏个几两十几两银子,他还怕夏正慎抓着他赔偿、不把他奉为仁和堂第一郞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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