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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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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竹君瞬间恼羞成怒。

  她一直都不喜凌云,从来都不喜,那怕是当年两人走得最近的时候。

  两人并称为“平城双姝”皆是才名在外。

  而她方竹君自问才学、容貌皆不输于凌云,却永远只是她⾝边的陪衬。

  每每到凌家做客,看着凌家处处锦绣,她总是在想,凌云也不过是因为托生了个好胎罢了,她方竹君若不是只生在清贫御史之家,必胜过凌云千万倍。

  可是能与凌云成为手帕是平城贵女们引以为荣的事,她不能不面带着笑意继续站在凌云⾝边。

  直到有一⽇她在书房外偷听到⽗亲与同僚议事:要弹劾凌⽗贪墨!

  哈,她凌云披金戴⽟,原来都是贪墨所得,此事一旦揭露,这锦绣包裹的华美便将成为丑恶!

  自那一⽇起她就在等着凌家倒霉的时候,终于让她亲眼看到了!她不过是假意客套两句,凌云便病急投医,将她一匣最贵重的珠宝皆付了。她当然不会真正去替凌云疏通,那一匣珠宝不过放在屋角生尘罢了。

  后来她因⾝负清名,得以⾼嫁到林家,林家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都出自豪门望族。她却只有薄薄的嫁妆,⽇后如何在妯娌间直得起来?

  犹豫再三,她终是将这一匣珠宝收⼊了嫁妆之中。横竖是凌家贪墨所得,解她窘困,总好过被凌云这等奷臣贪官之女所用罢?

  林家虽富贵,不差她嚼用,但她夫君排行第三,并不得重视,还未考出个功名来,手中也无差事,能用的银钱不多。几年下来给她添的头面首饰也都有限,皆比不上凌云所付之物。再加上林家公中每季例行添加的饰物都是统一制式,家中妯娌几个都不屑戴,拿了赏赐⾝边得力的下人,她若巴巴的戴了,岂不同下人一般了?数来算去,也只有凌云所付之物才能妆点门面。

  今夜出得门来,她自是挑了这朵⽟芙蓉戴了,何曾想却与凌云对个正着呢?

  方竹君抿了抿,微抬起了头:那又如何,这些头面原不该归凌云,她现在不过一介歌舞伎,给了她才是污了金⽟、蒙了明珠。也只有她方竹君才配拥有。

  她这么一想,心绪沉稳下来,抬头一看却发现肴然斋的管事听到消息赶了过来。管事肥胖的⾝躯跑得満⾝大汗,他笑着揷到小晋和荷香中间:“二位莫争,莫争,两位看上咱们肴然斋的花灯,自然是咱们肴然斋的幸事,万莫伤了和气。”

  若因肴然斋的花灯生了事,一旦被迁怒,肴然斋也就到头了。

  这天子脚下,他们谁也惹不起,所幸这管事也是个能⼲人,假意并没看到两位下人⾝后的主子,只当是小晋和荷香之争,堆着笑侃侃而谈:“既是花灯,自然是以猜谜来判定归属,两位既然同时看中,不如由小的来做个仲裁,你们双方各自写下谜底给小的,倒看谁猜中了,诸位意下如何?”

  林六姑娘一拉方竹君的袖子,方竹君便点了点头,荷香得令忙道:“好”

  小晋转过头,一双倔強的眼睛直盯着凌云,凌云叹了口气,也道:“好。”

  管事忙从⾝后的铺子里借来桌椅纸墨,凌云和方竹君俱是拿笔一挥而就,管事接过双方谜底一看,为了难:“两位都猜中了,正是个‘湖’字。”

  林六姑娘眉头一下就竖了起来:“那你待要如何?”

  管事故做苦恼的模样,过了一会道:“不如两位来赛灯谜罢?两位各出一个谜予对方猜,俱猜中了或俱未猜中便再来一轮,单难住了对方为赢。胜者除了得到这盏灯笼,我肴然斋往下一年每⽇都会⽩送八⾊点心到府上去,如何?”这掌柜真是个聪明人,竟打起转祸为福,借此为肴然斋扬名的主意来。

  **

  薛池吃了一碗辣丸子,拿帕子一擦嘴道:“辣得痛快!”

  辣椒早在数年前便从海外传⼊了成国,一些寒之地已然习惯了做菜时放些辣子,但平城勋贵中并不喜此物。

  薛池来这般久,还是头一回吃上辣,这让嗜辣的她吃得通⾝舒畅。

  挑担摆摊的老头儿呵呵的笑,接过青书递过来的几个铜板,拿出了一个小罐道:“难得小娘子爱吃,小老儿种了许多,便做了些辣酱,送一罐给小娘子。”这小老儿心中算盘打得山响,这辣椒顶不得饭吃,吃了它以后反倒要多吃几碗饭才是,他早后悔种了这劳什子,做成了酱来,此番灯市上又无多少人吃得惯,只这小娘子让他多加几勺,倒不如送一罐给她,瞧她手面不小,必不会⽩送了去。

  薛池果然大喜:“老人家有多少,尽卖予我。”忙叫青书掏钱。

  这小老儿共带了五罐,只要十个铜钱一罐,俱让青书收了。一桩生意双方皆以为占了便宜,皆大喜。

  叠翠只能提醒道:“姑娘,和曹家姑娘约好的时辰快到了,可不能再挨了。”

  薛池摸了摸‮部腹‬笑道:“好,就是方才闻到香味馋了嘴,咱们走。”

  薛池转⾝一抬头,不由怔在当场。

  只见街道两旁俱是花灯璀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正有一人信步走来,行走间举手投⾜俱是风范。他⾝形⾼大,略有些偏瘦,⾝穿着银⽩⾊敞袖道袍,间束着玄⾊绣金带,鸦青的长发⾼束,两条编着⽟珠的发绳长垂在肩上,面上覆盖着张银⾊面具,面具孔洞中露出双乌沉的双目来。

  薛池只觉得像是有个镜头将周遭之人俱虚化了,満街的光华都聚焦在他一⾝,只让人遗憾看不到他的面容。

  薛池心中叹了口气:真是帅得一塌糊涂,也不知那张脸是加分还是减分。

  正出神的望着对方步步走近,就见那人⾝后突然伸出只手来,指尖夹着个物件,一把抓住这人悬在上的荷包,腕上巧劲一使,指间之物就割断了挂绳取了荷包去。

  薛池一下醒过神来,瞪大了眼伸手一指道:“有贼!有贼!”

  那男子置若罔闻,竟是纹丝不动!

  反是窃贼被薛池一语叫破,转⾝就跑。

  急死薛池这个太监了,拔腿就去追,只是人群太绸密,她没跑得两步就与三个人相撞了,抬眼一看,这窃贼一下就钻进了人群,也不知转⼊了那条暗巷,须臾就不见人影。

  薛池听到⾝后着急的喊叫声,只得回转⾝来,那男子亦是转过⾝来,乌沉沉的一双眼睛正看着她。

  薛池瞪了他一眼,下意识就道:“真笨!”但旋即又反应过来自己狗拿耗子了,又尴尬的咳了一声:“抱歉…”

  就见这男子一声不出。薛池虽觉古怪,到底不好再说什么,等重紫等人赶到她⾝边,便冲这男子略一颔首,转⾝走。

  谁知走了几步,就听青书道:“你跟着我家姑娘作甚?”

  薛池回头一看,这男子先前明明是与她是反相的,此时果然负手跟着她⾝后走来了。

  薛池看他步履从容,实在觉得这不是个坏人,便站住了抬手止住青书。

  她想了想,试探道:“…你⾝上可还有银钱?”

  这男子微微的摇了‮头摇‬。

  薛池便招了招手让重紫拿钱袋来,一边又问道:“相见既是有缘,我便慷慨解囊一次罢。嗯…你可是平城人氏?”

  见这男子点头,薛池本想他就是本地人氏,给他一百个大钱雇车回家多远都到了,但看他一⾝锦⾐,像个发光体似的,又觉得一百个大钱污辱了他一般。只得道:“那给你一两银子便是,雇车回家尽够了,尚可在灯市上玩乐一番。”

  重紫便依言拿出个小银锞子来给薛池,薛池递了过去:“拿着吧。”

  这男子略偏着头看着这个小银锞子,似乎不知为何就到了被施舍的地步了。

  薛池道:“拿着嘛。灯市才将将开始,你就此归家岂不是憾事,还是再游玩一圈吧。”

  男子抬起头来看她,见她笑意盈盈,一双眼明亮得远胜花灯,面上还有方才急跑后残留的一抹红粉,鹅⻩的裙子衬得她像花一般娇嫰,就这样俏生生的朝他伸着手,他竟无法拒绝,伸出手掌去,那个小巧的银锞子便带着她的体温落在他的掌心中。

  薛池见他专注的盯着掌心的银锞子,到了此时竟然都一声不发,寻常人起码会道声谢吧?

  她不由试探道:“…你是不是?”她抬手指了指咽喉。

  男子抬头看她,并不说话。

  薛池便自以为猜中了真相——这么好看一哑巴,真是天妒红颜啊!

  她遗憾道:“也不知你姓名,罢了,就此别过。”

  谁知那男子伸手在间一个锦囊內取出一物,朝她伸出手来。

  薛池疑惑的伸出手去接,他拿着此物往薛池掌心一按,薛池这才看清是一方小印。她将手举到眼前,印上残留的红⾊印泥在她掌心依稀印出了两个来,她不确定的道:“…时…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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