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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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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走后,厢房一下子静了下来,他坐在榻边,痛惜地摸了摸她无伤的脸颊。

  生平第一回,他尝到承受不住的痛,她全⾝鞭伤见⾎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痛像有人拿着刀割他的心、刻他的骨,他不晓得自己可以这样脆弱…他痛得快不能呼昅,前一世,他整整一年听不见、看不见周纭霓的痛,那真算不上什么。此刻她脆弱,苍⽩,看起来了无生气,那一鞭一鞭的伤,他承受过,知道有多痛,他想着她要熬过那样的痛,他就难以呼昅…他已经用了最快速度赶回京都,找到三皇子后,才发现三皇子已经先⼊宮面圣求来圣旨。赶回京都的路上,他原还担心三皇子或许会为求顾全大局,选择让周念梓在黑牢里挨到何靖拿回完整事证,才将明⻩便笺呈给圣上。

  他们有的是耳目,多的是法子将明⻩便笺“还”回去,被急的五皇子自然会走回原路试图调兵遣将…只要送回便笺,他们仍有机会照原计划,一并拔除右权相。

  没想到三皇子⼲脆的放弃计划,将便笺呈出去,求了释放周念梓的圣旨。

  皇上得了明⻩便笺之后,二话不说即刻下旨将五皇子贬为庶人终⾝监噤,并将严尉武呈上的通敌证据揭示于朝堂,众臣一片哗然,对于皇上立三皇子为太子的决定不敢有异议,确凿的罪证,让所有和五皇子站同一阵线的大臣们,吭都不敢吭一声。

  只是近期朝堂上必然混不定,右权相势必会想方设法为五皇子“平反”

  只因为了她,他们同时选择放弃原先一网打尽的计划,决定右权相那边暂且先放过,救周念梓最要紧,右权相他们往后有的是时间对付。

  对于三皇子的行为,他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他看见的是…一个即将拥有天下的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強烈‮热炽‬的情意。

  徐安澜回想那时在宮外,三皇子的话—

  “念梓一⽇都不可能熬得过,我要她好好活着。”淡淡一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他何尝不是一样的心思?

  此时望着动也不动、伤重的周念梓,徐安澜执起她的手,搁在边轻吻,

  “周念梓,你敢熬不过去,爷做鬼也不放过你!”

  他坐着、看着,落下了第一滴泪。

  皇元三十五年,暮舂,烈成帝下旨,表明镇国亲王叛国通敌乃为奷人诬陷,恢复了镇国亲王一族的皇亲⾝分,镇国亲王一族得回原亲王府。

  旋即右权相拥兵起,恢复⾝分的亲王世子徐安澜领着五千精骑,十⽇之內便将事平定。

  平后,烈成帝下旨废后,并趁势铲除右权相在朝廷的余

  皇元三十五年,夏至,烈成帝崩。

  延康帝即位,是为德成元年,亲王世子徐安澜平右权相之有功,受延康帝晋封为安国亲王,另封赏一处安国亲王府。

  周氏质库于德成元年七月,受天子亲赏“皇家质库”匾额,周氏质库大朝奉更是史无前例的由一介平民,受封为天子义妹,成了郡国公主。

  然而受封的本人没有⼊宮谢恩。

  四个月过去了。

  周念梓⾝上鞭伤早好妥,人却始终未醒。

  这⽇,徐安澜依旧是一下早朝,便赶回周府,直奔周念梓的厢房。

  他推开门,努力的扬起一笑,低声朝榻上的人儿道:“念梓今⽇心情可好?还想继续当个赖⽪鬼,懒睡着吗?咱们的宝宝今天又大了些,昨儿夜里好似有动静,⾕大夫说是我忧思过度,起幻觉,宝宝才刚四个月大,得再等上一个月才能有动静…”徐安澜边说边将朝服换下,一会儿梅儿端了药碗进来,徐安澜朝梅儿笑了笑吩咐“搁着就好,等会儿我来喂。大‮姐小‬一早到现在都好吧?”

  “都好…”梅儿眼眶又红,每⽇每⽇瞧上的大‮姐小‬动也不动,她心里难受,大‮姐小‬的肚子一⽇⽇显,人却渐渐消瘦,更令她担忧。

  “姑爷,皇上来了。”兰儿脚步匆忙,奔进厢房。

  “慌什么,别惊了你们大‮姐小‬。”

  一会儿,延康帝轻装微服走进来,他在榻边沉默站了半晌,徐安澜自顾自的坐在榻边,执紧了周念梓纤瘦的手,本不搭理面前那位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念梓又瘦了。安澜,朕要她活着,只要她活着。”半晌,延康帝开口。

  梅儿、兰儿站在一旁不敢气,这戏码…她们看一个多月了。

  “她活着。”徐安澜冷冷答。“你别朕下旨,朕再给你十⽇,念梓再不醒来,你不保她,朕保她。”延康帝垂在⾝侧的手,举了起来,落在周念梓的额头上,充満怜惜与疼宠。

  徐安澜忍着、沉默,是因为他晓得,他与延康帝两人,眼下同是再平凡不过的男人,正受相同的煎熬与疼痛。

  他们虽未曾说出口,彼此却都想过,如果当初不顾一切抢下她、即便是打草惊蛇将她蔵起来也成,今⽇她不至于醒不过来…一个半月前,⾕大夫说了,周念梓不醒,怀上孩子是凶险事。若怀过五个月,念梓再不醒来,孩子落地后,周念梓极可能体力衰竭而亡。

  ⾕大夫说了,保孩子或保⺟体,得在孩子五个月大之前决定。

  近来,延康帝每隔两⽇便微服到访,探视周念梓,着徐安澜决定。

  徐安澜始终冰冷相对,今⽇却难得的开了口。

  “皇上不了解念梓,臣了解,念梓是抱着哪种心情求来孩子,她不顾旁人可能瞧不起她未出阁产子,也要求这个孩子。臣要念梓活着,要念梓醒来也能好好活着,而不为因为要她活,便舍弃孩子而自责。

  “若是舍孩子,念梓醒来知晓,定要伤心万分,臣承受不住念梓伤心。臣要念梓活,也要孩子活,念梓的想法必然与臣相同。”

  延康帝定在那好半晌,眷恋不舍的挪开了手,视线依然停留在周念梓⾝上。

  “十⽇。朕再给安澜十⽇。”说罢,他头也不回离去。

  徐安澜执起周念梓的手,苦涩的笑了笑。

  “念梓听见了吗?这么多人爱着你,等着从我这儿抢走你。你怎么不醒过来,看看好戏呢?常少卿前几⽇也来过,就站在方才皇帝站的位子,也是静静看了念梓好半晌,严尉武也来过,他甚至不怕死的对我说,你确实是个值得男人折心用情的好姑娘。

  “还姑娘呢!明明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还怀着我的孩子,这些爷儿们怎么回事?眼睛瞎了吗?

  “我的好念梓,你醒醒好吗?你爱看戏、爱听说书,等你醒来,爷马上写段子,本本写我如何讨好你,我们一起去茶楼听书,喝你爱的⽩毫乌龙,爷把写话本得的几十文钱全给你,一文钱不分…

  “周念梓,你醒来好吗?我想你…想得…快要死了…”徐安澜说着,眼底忍的泪缓缓滑落。

  梅儿、兰儿听得也哭了,不忍再看,悄悄退出厢房。

  厢房里,剩下他与她,他再也止不住眼泪,看着她一⽇⽇消瘦,他的心比谁都痛。

  “…周纭霓,这一世,你就乖乖地待在我⾝边,算我求你了。你快醒来,看看这么多人爱你、看看我们的孩子,好不好?”徐安澜哑着声音,将她抱起来,紧紧搂进怀里。

  六⽇后。

  徐安澜依旧是一下朝,直奔回周府,大门才开,梅儿出来又哭又笑的朝徐安澜喊—

  “姑爷,大‮姐小‬醒了、大‮姐小‬醒了!”

  徐安澜听见,差点绊倒,稳了步子,他朝周念梓的厢房奔去,推开门,他几乎不敢气,缓步走到榻边,瞧她一双明灿凤眸直睇着他。

  他狂喜的坐下来,朝她伸手,想贴紧她的脸,才发现他的手颤抖不止。“我的公子,你总算肯醒过来了。”徐安澜笑着。

  “世子爷…”她勉強的拉出一朵笑,声音虚弱“听梅儿说,我睡了好久。”

  “是,公子这回睡得太久,安澜等得头发都⽩了。”

  周念梓眨眨眼睛,举起了手,徐安澜接住,她几乎是提不上力气。

  “是多长了一些⽩发…”她虚弱的笑。

  “公子能醒来就好…”“皇上来了!”梅儿奔进来,着气。

  徐安澜松开握紧她的手,站了起来。

  延康帝疾步而来,这回在榻边坐下,喜极了,开口明显有几分哽咽“念梓总算醒过来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三公子…”周念梓下意识想闪躲,语音极为微弱。

  “念梓,就允朕放肆这一回,一回就好…朕以为,今生再无法同念梓说话了…”延康帝不顾周念梓的闪避、更不忌讳旁边的徐安澜以及丫头们,一把抱起了周念梓,抱得那样紧,好似要进体內…

  片刻,延康帝松手,轻轻放下周念梓,让她躺稳妥,替她拉上被子。

  “念梓醒来,今晚朕就能好好睡上‮夜一‬了。朕回头差人送补品来,你赶快好起来,等你痊愈,朕带你游西苑湖,朕听人说今年的莲花开得极美。念梓好好休养,朕先回,过两⽇再来探望。”延康帝起⾝,低声朝徐安澜代“安澜,好好照顾念梓,别再让她有事。若念梓再有事,朕…也承受不住,当是朕求你一回。如果能够…朕真宁愿拿天下向你换念梓,可惜朕明⽩,这世上唯有真心无法换。”

  延康帝离开后,一屋子的人尽是沉默。徐安澜脸⾊极难看,不发一语。

  一会儿后,他才开口对梅儿、兰儿道:“兰儿好生照顾大‮姐小‬,梅儿去请⾕大夫过来。我一会儿要忙,这几⽇可能不回来。若有事,你们可差人到镇国亲王府找我。”

  徐安澜走到榻边,坐了会儿,语气转柔许多“你好好休息,安澜忙完,就过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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