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代葬玉笛
“戚夫人?”神⾊冰冷地闯⼊⽩绮歌卧房,易宸璟并没有如预料那样看见易宸暄或者其他什么对立之人,只有憔悴枯槁的五皇子妾室倚在头,満脸泪痕犹未⼲涸,不免有些惊讶尴尬。
⽩绮歌面⾊虽不好但终归已经稳定情绪,为防止易宸璟开口问出有可能刺到戚夫人的问题,连忙推着他出了卧房。
“⽟澈,去照顾戚夫人。”将⽟澈叫进屋內,⽩绮歌继续推易宸璟直到房外,关上门低声道“现在什么都别问,安顿好戚夫人我再与你细说。”
“脸⾊怎么这么差?”抛开戚夫人不谈,易宸璟眼下更在意的是⽩绮歌,面对他时向来冷静而又坚韧的女人明显情绪低落,隐隐约约有丝魂不守舍。
掩饰头摇,⽩绮歌回头看了看房內:“你先去书房,我随后就到。”
易宸璟知道她格执拗,想说的谁也拦不住,不想说的,就算用刀着她也绝不可能吐露半句。不无担忧地轻叹一声,易宸璟点了点头:“⽗皇⾝体不适在寝宮休息,这两天我都不用去御书房。安顿好后直接来书房好了,恰好我也有事问你。”
⽩绮歌没心思和他多说,随口应付一声又急匆匆回到卧房,空落院中只剩易宸璟负手而立。院內寒风中萧索的⽩⽟兰树还未到开花季节,⼲枯枝桠上只有灰黑⾊苍鹰咕咕低叫着,金⾊珠瞳警惕逡巡四周。易宸璟微微扬手,苍鹰一声嘹亮长鸣盘旋飞落,亲昵地蹭着被冷风撩起的发丝,几片翎羽翩然飘。
“小迢,好好守着她。”也不知小迢是否能听懂,在自己和战廷都无法菗⾝关注时,易宸璟只能把心事与一只苍鹰,除它外,再无人知晓。
安抚好戚夫人已是傍晚,三九隆冬天黑得早,未到晚膳时间就已进⼊昏暗夜⾊,⽩绮歌让⽟澈去膳房给戚夫人弄了些食物,自己则顾不上吃饭直接奔向易宸璟书房。
刚进门便传来阵阵菜香,辘辘饥肠被勾得忍不住议抗发出低鸣。书案前埋首的易宸璟抬头看了眼⽩绮歌,起⾝收拾走笔墨纸砚,提过食盒放在桌上:“先吃饭。”
“你没去陪敬妃娘娘一起用膳?”⽩绮歌讶然。
“一直在书房——你又没说什么时间过来,只好等着。”
能被人等着一起吃饭是件很幸福的事,然而对方是易宸璟,⽩绮歌不知到应该抱着感恩心理跟他道谢,还是该感叹除了利用她的人外竟没人可以给她这种温馨生活。
小菜很精致,都是比较合⽩绮歌口味的,只可惜心情沉闷食不知味,面对面沉默着吃完也就起到填肚子的作用而已。
侍女收拾妥当残局后,⽩绮歌疲惫地坐在榻上,一⾝胜雪锦裙低垂脚面。
“天气寒冷,怎么反倒换上薄衫了?这颜⾊看着就冷清淡薄。”易宸璟皱了皱眉,他记得⽩绮歌常穿的那几件⾐裳都很素雅,如此华丽的锦裙还是第一次见到。
“戚夫人情绪很不稳定,扶她的时候⾐衫都被抓褶皱了,另外两件浆洗完还没有晾⼲,一时着急就随手翻了件穿上。”
易宸璟素来不喜华服,不无厌烦道:“没有就让素鄢去置办,我不想再看见这件⾐服,回去烧了。”
心情再不好⽩绮歌还是打起精神瞥了易宸璟一眼,这人总是风一阵雨一阵,别人穿什么⾐服碍着他什么事了?家国大事都管不过来还搅合这些⽑蒜⽪的琐事,当真难以理解。
抓过茶杯毫无形象一饮而尽,在易宸璟开口询问前,⽩绮歌主动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叙述一遍,那双细⽔长眸随着她的叙述愈发深沉。
“豢养男宠算不上奇闻,许多皇子在娶纳妾前都会接受男宠教习房术,有的便留在了⾝边。那个苏瑾琰是当年异国作为倡伶供奉而来,因着姿容绝美、嗓音清亮被赐予正当龙诞⽇的五皇兄解闷,待到纳戚氏为妾后就成了门客,真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两人居然还有笫之,无怪乎宮女太监之间会有那般不堪⼊耳的传言。”
易宸璟对易宸暄怀有敌意,说起话来自然是直言不讳,可这些话落⼊⽩绮歌耳內字字如刀,割得心口生疼。
苏瑾琰是易宸暄心腹这点不难看出,她也从未加以怀疑,直到戚夫人亲口证实流言属实,原本偏向于易宸暄那边的感情瞬间倾塌。
“我说过他不可能真心待你,现在相信了?”见⽩绮歌一幅落魄模样,易宸璟无名火四起,莫名又觉得有些快意“虽然我回到遥国只有三年,对他的认识绝不逊于其他皇子,所有人看他都是温文尔雅不争不抢,一派风流不知倾倒多少人物,我却看得清,他是所有皇子中隐蔵最深的一个——若是没有我,如今处心积虑扳倒太子的人将会是他,最受⽗皇青睐的五皇子,连你都不肯怀疑的人。”
“隐蔵最深的不是你吗?韬光养晦,隐忍不发,连女人都要利用。”⽩绮歌反相讥,不甘示弱。
她的心已经够难受了,是不是易宸璟非要把那道伤口扩大、把她整颗心都撕裂才肯罢休?就因为她一直不愿猜忌易宸暄城府之深所以才落得如今下场,现在好了,唯一待她温柔的人也被证实是场骗局,一夕之间,所托虚无。
很开心、很⾼兴看到她被愚弄,冷眼旁观她的狼狈当做乐娱,是吗?易宸璟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懂,不会懂她的⾝不由己,不会懂她的无可奈何。
如果他能像易宸暄那样从一开始就给她平等地位,哪怕只是丢弃对她无数次忍残 磨折,那么也许她相信的人就不会是心机深沉的五皇子,而是他。
⽩绮歌自嘲苦笑,一切都不可挽回、误解深植心中再难改变的此刻,她终于明⽩,原来她对易宸暄割舍不开的并非倾心爱慕,那份感情只不过是黑暗中对一缕光明的向往,寒夜里对一丝温暖的期盼,说⽩了,全安感而已。
风口浪尖,暴风骤雨,再坚強的人也无法抗拒来自避风港湾的惑,偏偏这种感觉易宸璟给不了,他只会一次次撕碎,一次次将她踢⼊刀山火海痛苦不堪。
颓然气息令易宸璟意识到,自己又在不知不觉中说出最伤人的话。他并非故意触及⽩绮歌痛处,只是看她因为易宸暄失落黯然便觉得怒火中烧,明明早就告诉她远离那个人,为什么她宁愿相信易宸暄的鬼话也不肯相信他?
固执扭头,易宸璟不愿去看那张被他毁掉的面庞,否则,他会忍不住去猜测⽩绮歌不信任他的原因。
说不上几句话就吵似乎成了两个人无法逆转的规律,⽩绮歌习惯了也淡然了,长出口气收敛情绪,口起伏带动双肩,肩膀蓦地传来剧痛。
“怎么了?”尽管动作不大,易宸璟还是发现她皱着眉按住左肩的细微举动。
⽩绮歌余怒未消,不冷不热转向一旁:“没什么,死不了。”
倔得跟头牛似的,疼死她也不会说。易宸璟不由分说拉开⽩绮歌按在肩上的手,细长手指利落挑开对襟⾐领:“让我看看。”
“要不要脸,有伤我自己会处理,关你什么事?”用力拍开不老实手指,⽩绮歌狠狠一瞪,敏感地躲到榻一侧。对易宸璟的碰触有影这是实情,无关坚強或是勇敢,虽然不像从前那样惊恐却还是难以坦然接受,毕竟两个人的关系只是互相利用而非真正的夫。
然而,⽩绮歌小瞧了易宸璟的固执。
被抵触拒绝后易宸璟不退反进,这次索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一手锁住⽩绮歌肩头,另一手迅速开解绳结,长指一挑,⽩皙肩头暴露眼前。
而后倒昅口凉气。
细腻如羊脂⽩⽟的肩膀上一大块青紫淤痕,⾎管纹理蜿蜒凸显,显然是遭受重创形成的,触目惊心。
“谁伤的你?”易宸璟脸⾊忽沉,语气冷到极点。
一下午忙忙碌碌没个闲暇,剧痛袭来方才记起肩膀被琉璃珠所伤,⽩绮歌晃了晃神,不及多想脫口答道:“是苏瑾琰。”
易宸璟不再追问,转⾝从书橱角落拿出一瓶药油倒于掌心,温热手掌在肩头轻轻着,直到手下冰凉⽪肤缓慢传来淡淡体温方才放开,细心整理好⾐襟。
⽩绮歌一直僵着⾝子不敢动弹,连呼昅都被下意识庒制,即便知道易宸璟不会伤害她——至少现在不会,过近的距离还是会让她紧张。
“还好没伤及骨骼,不然有你受的。这药拿回去,让⽟澈早晚各推抹一次,过两天就不会疼了。”易宸璟把药瓶塞到⽩绮歌手里,目光掠过纤细⾝时猛地一震,手指一抖,药瓶骨碌碌滚到榻上。
素⽩长裙外朱红宮绦分外惹眼,而昅引易宸璟目光的并非宮绦,而是其上垂挂的一支璞⽟短笛。
“你还留着它…”边一抹寂寥笑意,浅淡柔和,无限追思。
那短笛是⽟澈翻找从昭国带来的旧物时发现的,因觉着质朴小巧颇为稀罕便挂在⽩绮歌间,⽩绮歌本不知道它有何来历,看到易宸璟温柔却黯淡的神⾊刹那料到,这东西定然与红绡公主有关。
果不其然,轻轻抚着短笛,易宸璟换了个人似的宁和安静。
“只有你还留着。红绡的找不到了,我的那只,已经暂时代替我与她同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