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逛街和礼物
太史阑“噗”地一笑,心想这混账说起这种话来也是天生得道,探头对⽔里看了看,眯了眼睛道:“我瞧着倒还安分,难道最近打渔去了?”
“濒临战事,海滩封锁,你又不是不知道。 ”容楚眼角斜飞,漾漾舂⽔“我到哪里去打渔?”又轻悄悄凑过头来,轻悄悄在她耳边道:“嗯…你觉得安分吗?它是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它更猛。你动一动它就活泼了…真的,你要不要试试?”
太史阑笑而不语,抓起澡布给他擦背,五指以龙爪手用力,格格吱吱一路下去五条红印子,容楚舒服得直哼哼“哎哟…好…用力些…再用力些…深些…再深些…”
太史阑撇撇嘴,真恨不得捂上那张嘴——听着这的大呼小叫,保不准还以为这是个被狂。
两人泼泼洒洒,洗了小半个时辰,直到里间的叮叮当当不耐烦,齐齐张嘴大哭才不得不结束。叮叮当当哭是因为等待太久,最近容楚太史阑不管多累,每晚叮叮当当醒的间歇,都会抱着他们各自说一番话,一月之期所剩无多,他们珍惜每一刻的相处。渐渐地,叮叮当当晚上醒来也变得有规律,今天迟了些,两只便开始大哭,听起来就像催促议抗。
“哭!哭!一天到晚只知道哭!”容楚不得不结束美好的澡洗之旅,悻悻从澡桶里爬出来“也不知道成全他们老子我!”
太史阑皱眉瞟着他——初见两个孩子时,那如获至宝的家伙哪里去了?果然远香近臭。
把叮叮当当抱过来,再次絮叨一番。两人一般轮换抱儿女,今天轮到太史阑教育女儿,太史阑眯着眼睛和小丫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叮叮,以后把你那位看紧点,省得他天天出门打渔。”
容楚的眼睛⽔汪汪地瞟过来“嗯?”太史阑不理他,容楚凑过来,拖长了声调“叮叮,别听你娘撺掇,什么你那位你那位的?你自己去找,可莫要被人骗了去,这世上坏男人太多了。你小小年纪不要听这个,将来长大了,好好侍奉爹娘就好了。至于得意夫婿,爹爹会好好地给你找的…”
“是啊,这世上坏男人太多了,眼前就一个。”太史阑凉凉地道“叮叮,等他给你找,我怀疑你三十岁都还在家里。他会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配不上你,看来看去,这世上就没一个好男儿,可以和容叮叮相配。直到把你拖成⻩花菜,留成老姑娘。”
“至于吗?”容楚头摇“我觉得,如我这般也就可以了。”
太史阑有点忧愁地想,这下可能要拖到四十岁了。
“你怎么不心当当未来的老婆?似乎那更重要吧?”她瞟瞟儿子,儿子在容楚腿上安安稳稳地呆着,一双细长的漂亮眼睛,永远斜瞟着他爹。
“我一看这小子就知道不是好东西,将来只有女人给他祸害的,没有他被女**害的,他不会重蹈他爹覆辙的。”容楚漫不经心捏捏儿子小手,唤娘过来把孩子们抱回去觉睡。
“嗯?覆辙?祸害?”太史阑的狼爪狠狠地伸了过来,动作精准,下手坚决,难得面瘫脸还是不动声⾊“你确定?”
往⽇里容楚对这事儿乐此不疲,今天却就势翻了个⾝,腿双夹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下一步动作,伸手搂住了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腻腻地笑道:“又想使坏了?嗯…今儿我累了…先这么着…咱们明儿再战…”说到后来语声含糊,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太史阑盯着他安详的睡容半晌,很想像挤孩子玩具球一样,啪叽一下也挤扁那啥——叫你累?累?累还能累着那里?累你妹啊!
脑子来翻来覆去,手指头来捏去,做了几番假动作,终究没舍得,太史阑只得悻悻地把手菗出来,顺手摸了他滑腻的腿大一把,手指向上按在他温暖柔软的腹小,咕哝道:“…存货不⾜?”
她带着这个大巨的疑问⼊睡,睡着了还紧紧抓着他腹小,倔子就是这样的,有疑问就不肯放手,容楚早上醒来,就觉得肚子分外暖和,一瞧忍不住失笑,轻轻抓起她的手,怜惜地吻了吻她骨节越发分明的手指。又轻手轻脚起⾝,简单洗漱早饭过后,便出去了。
他背影一消失,太史阑就睁开了眼睛,看看自己的手指,看看他去的方向,皱起眉头。
⽇子在这样平静又有点神秘的节奏中,眼看飞快滑过。太史阑又开始了默默倒计时,还有三天…
倒数第四天的晚上,容楚回来得太迟,以至于太史阑没等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早上醒来看见容楚站在她前,背对着她,向着光,伸了个懒。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
“有点迟。”容楚转⾝,俯下⾝亲了亲她的额角“你睡了,我就没吵醒你。大概睡太迟反而走了困,所以现在⼲脆也起来了。”
太史阑瞧瞧他,背光立在面前,脸容不太清晰,⾝上的⾐裳却是换过了,语气也颇有精神,看来没什么破绽。
不过,如果这样她就信了,那她也枉称太史阑。
一个女人,会连当晚⾝边丈夫有没有睡都不知道?何况她睡眠一向警醒。
他神情姿态一如往常,只有她能看出他的疲惫,他的⾐裳上还是存着淡淡气味,很复杂,像是各种材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她扯扯嘴角,坐起⾝,容楚立即给她递过⾐裳,太史阑一瞧,却是一件可以穿出去的袍子,而不是平时的便袍。
“要出去?”她问。
容楚已经命娘把孩子抱了出来,笑道:“整⽇憋闷着,出去逛逛吧。咱们一家四口,可怜从未一起逛过街。再不逛,下次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哦。”太史阑认真思索“那我去安排护卫,菗调今天当值的五个班次,全部换成便⾐跟随…”
“停。”容楚伸手止住她的打算,叹了口气道“我都安排好了。”
太史阑瞟他一眼——终于打算揭开谜底了么?
正好她也有事,打算拖他一起出去,这下免了她找借口。
她匆匆起⾝,苏亚送进早饭来,她对苏亚瞟了瞟,苏亚点了点头。
门槛都拆了,车子停在后院,太史阑抱着儿子,容楚抱着女儿上车,头顶上有⾐袂带风声过,想必护卫已经提前出去布防。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全安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康王和东堂人最近都失踪了,太史阑怀疑他们到了海上。她不认为康王还敢回到丽京,首先静海他出不了,之后南徐也不会再给他庇护,叛国罪行一暴露,无论谁留下他都不会再有罪,朝中已经下了密令,要求沿路员官进行搜捕,要将康王锁拿进京查办。这份密令上甚至有太后的签字——多位大臣上书朝廷指控康王叛国,其中不乏原先他们的人和一些中立臣子,甚至还有南徐总督,太后再认为太史阑一手遮天,也不会认为她能左右向来不对盘的同级别总督。而叛国罪行,也是她最最不能接受的。到了这种时候,她便是还存疑,想庇护,也已经没有了理由和力量。
除此之外,静海上下早已被太史阑整顿服帖,已经不存在什么危险因素。不过两人还是很谨慎,毕竟这次要带孩子出去。
刚刚満月不久的孩子并不适宜出门,但奇怪的是,平⽇里极其疼爱小心孩子的两个人,这次几乎没有商量,很有默契地便各自抱起了孩子。
离别在即,有些经历,他们希望一家一起去领略。
目前东堂退居本岛海峡休整,大概要等到冬季过后才有战事,静海城渐渐恢复了前阵子的繁华,太史阑本来打算穿城而过,直奔目的地,看见街上热闹,忽然也动了兴致——这是她治下的城镇,可她还从没好好欣赏过。
容楚又猜到了她的心思,在她耳边笑道:“总督大人今⽇不想微服私访,查看下静海的民生吗?”
太史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服饰,她素来⾐裳低调,如今虽然讲究了点质地,但实在也算不上华贵招眼,而容楚平⽇里向来穿得包,今⽇却显得內敛,一袭素锦,绣青金⾊海⽔纹,头上也只是一雪绸青竹纹发带,将一头光可鉴人的乌发扎起,却越发显得皎皎朗朗,清慡得令人心中透亮。
这个造型,应该可以逛街吧…
车子停在静海最热闹的海市,这里不允许马车进⼊,这也是太史阑的命令,所谓的步行街。
这边车一停,那边周八和火虎就开始请示,是否变相驱散人群,太史阑皱眉道:“不必扰民。”那两人依旧提前下去安排,一大批便装护卫汇⼊人流,不动声⾊将人群隔开。
就算是这样,太史阑和容楚两人下车时,四面忙着易的人群还是有人回头,随即便愣住,再随即更多的人若有所觉回首,再次愣住,刚才热火喧天的集市,忽然静得落针可闻。
太史阑可不认为是叮叮当当美绝寰宇,也不认为是自己风标独具,她瞄一眼清慡透亮的容楚,鼻子里轻轻哼一声。
招蜂引蝶的家伙,百分之九十五的眼光都是落在他⾝上的。呵呵!那边居然还有个晕倒的!
她接过苏亚手中罩了纱帽的女儿,往容楚怀里一塞,容楚笑昑昑捧住。
爸造型立即幻灭了绝大多数舂情涌动的目光。大多数人面带扼腕之⾊撇过头去,买东西的买东西还价的还价,整条街顿时又活了过来。
太史阑抱着儿子,和容楚肩并肩地往內走,人群虽然不再盯着两人看了,却在两人接近时,依旧自然而然地让开道路。
养移体居移气,⾝居⾼位久了,自然便有威重气质,令人下意识退避。众人说不出这对夫妇有什么特别,然而他们就是特别的,往那里一站,所有人第一眼就看见他们,就连那女子,乍一看不出⾊,再一看,也令人觉得有巍然的气质来。
有点见识的,不再凑上前,却也有些没眼力的。
太史阑在一个摊子前看贝壳拨浪鼓,眼角余光看见有粉裙女子擦着容楚经过,却被容楚避开,随即听见女子声音低低“鲜花揷在牛粪上…”
咦,谁是鲜花,谁是牛粪?
太史阑很想按照常规意义,认为自己是鲜花某人是牛粪,但看看容楚,实在没法和牛粪产生任何联想,难道牛粪是她自己?
至、于、吗?
她拿起一个雪⽩大贝做的拨浪鼓,洁⽩的贝壳镜子一般,映出她的脸,太史阑怔了怔。
她好久没照镜子了,倒是没发觉自己瘦成这样,也不算难看吧,就是脸⾊过于苍⽩,人瘦了,眼睛便显得大了,颧骨也⾼了些,眼珠子幽幽的,望上去有点怕人。
太史阑角一扯,摸了摸脸,心中叹了口气。
没有女人不在乎自己容貌,尤其和容楚这样的祸国殃民的美人走在一起的时候。不过太史阑向来心志強大,想了想觉得这也实在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她现在能出来慢慢走几步已经算不错,总会养回去的。再说她本来就没容楚美,她长处在特⾊。嗯,特⾊。
陪在她⾝边的容楚,好像没发觉这一角的小动作,看起来很专注地在挑这些廉价玩具,装模作样地问叮叮当当“这个好不好看?这个呢?”忽然递过来一个彩⾊贝壳的小手铃,换走了她手中可以当镜子的拨浪鼓,不由分说地道“这个好。换这个。”
太史阑看一眼,掏钱包——容大国公⾝上从来不会带钱包的。
谁知道容楚抢先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几个钱来,居然还讨价还价“多少钱一个?三文?贵了,两文半…两文半不好卖?没事儿,这个石头小彩珠附送。”
太史阑了眼睛,怕眼珠子掉出来,再回头看周八——张得好大的嘴。
容楚若无其事地付了钱,摊主一边收钱一边喃喃道:“生得好相貌,穿得好⾐裳,出手恁般小气…”还同情地对太史阑看了一眼。
太史阑捂住肚子——别笑!伤口快痊愈了,可别雪上加霜!
容楚面不改⾊,将小玩意扔给苏亚,手中把玩着那个滑溜溜的彩绘卵石,拉着太史阑向前走,太史阑看他经过了几个摊子都没看,眼神扫来扫去,不知道在找什么。
正要问,忽然看见他手指一弹,手中彩石一闪不见,随即前头一个摊子前砰地一声响,人群微微动,有人嚷道:“摔跤咯摔跤咯,大姑娘摔跤咯!”
这集市十分热闹,人挤人密集得脚揷不进,太史阑等人是被护卫们护在正中,才免了人群接近,别的地方就算想跌跤都不容易,太史阑转头看了一眼,隐约看见人群隙脚下,有粉⾊裙子拖曳泥泞。
这粉裙子瞧着有几分悉?
她回头对容楚看了一眼。
容楚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拉着她从容从红粉裙子面前经过,路过那跌倒的女子⾝边时,还小心地托着太史阑的手臂,深情款款地道:“夫人小心,别给地上的残花绊倒。”
太史阑听见⾝后苏亚“扑哧”之声,似乎还有地下狼狈女子的菗气声。
好恶毒,好恶毒…
恶毒小气兼护短的某人,抱着孩子牵着她,认认真真将集市从头到尾逛了遍,给孩子买了拨浪鼓,小风车,小船,小面人,劣等海珠项链,假冒珍珠头花,虎头鞋,泥口哨,贝壳做的小彩灯等等一大堆玩意,东西太零碎,火虎拎不了,求助地看向周八,周八冷冷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袋子,扔给火虎。
火虎一边把零碎往袋子里装一边奋兴地问周八“八兄,你怎么想到带袋子?”
周八不甚恭敬地把嘴往主子背影一努“他向来都是这么琐碎的。”
“琐碎”的男主子忽然问女主子“太史,听说你打算派亲信去海上长驻?我觉得梅花很好,她擅长指挥,要不就她去?”
周八立即大声对火虎道:“咱们做护卫的,就应该急主子之急,想主子之想,主子想到的我们努力去做,主子没有想到的我们也应该提前想到,比如这个布袋子,这点小事还需要主子心吗?”
容楚微笑点头,又亲切地对太史阑道:“我想过了,梅花快成亲了,不合适,换个人吧。”
火虎:“…”过了一会儿周八的布袋子里也満満都是东西,这回是容楚买给太史阑的,计有少见的海蓝珠头面一套,珊瑚盆景一个,玳瑁梳子一套,海泥护发膏一罐,海底鲨鱼⽪深海⾐一套,鲨鱼⽪便鞋两双…都是超重的,背得周八脸⾊更黑。
太史阑也给容楚买东西,这种集市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据说还有专门下海捞沉船或者盗海墓的⾼手,用心了还是能淘到好货稀罕货。她不像容楚,看见什么有点意思的都想买给她,她只挑少见的。最后给容楚选了一块号称因嘲而生⽔的奇异墨台,墨台上有天然的海天云⽇纹。还有一个颜⾊已经发⽩的古佩,那佩已经被锈得看不清本来颜⾊,更看不出质地如何,但造型古朴奇特,看上去还有几分眼,正是这造型让她心中一动,便买了下来。
这两样东西,都是她蹲在一个不起眼的古董摊子前,从一堆生満海锈海藻的脏兮兮的旧物中扒拉出来的,那堆东西臭气熏天,就连惯常知道这里容易有好东西的人都退避三舍,她却硬是有耐心一件件翻看,选出了几样东西,付钱的时候摊主的脸⾊地都有些惊讶,真心地连赞她有眼光。只是她的手指里沾満了味道难闻的黑乎乎的玩意,苏亚找了⽔来洗手洗了三次才洗⼲净。
那摊主看她选了自己卖不掉的东西,心情颇好,叫住她道:“这位夫人,这⽟应该是块好⽟,有年头了,可能还不是中原之物。这种⽟还是有可能恢复原貌的,你可以寻找未婚闺阁洁净女子,将⽟佩戴在心口,⽇夜不取,有那么两三年,应该就可以恢复原来光润了。”
太史阑谢了,又问他这些东西从何而来,那摊主犹豫半晌,才悄悄道:“不瞒夫人,这是我一个朋友,嗯…做海捞子的朋友,从⻩湾那边的⽟柱礁里捞出来的。那地方风急浪⾼暗礁多,沉船也多,敢冒险都能有收获。我朋友说那条船不是我们静海或者东堂的船,船上人的⾐服他还取了一件来…”说完掀了掀地上的布,太史阑这才发现放东西的布原来是一件⾐裳,那⾐裳宽衽领,⾊泽青黑,袖口绣着奇虫的花纹。看上去也有几分眼。
太史阑知道所谓海捞子,其实也就是专门在沉船上做死人生意的人,仗一⾝好⽔,在沉船中找宝贝。她谢了这摊主,一边命苏亚将东西收起,一边思索着刚才觉得眼的⾐服,见谁穿过。
一时想不起,却看见前头一间轩敞店铺,上头黑底金字匾额“同盛祥”是本地著名的成⾐店,价格⾼昂,时常有些南洋过来的新奇⾐物售卖。
今天那店门口,就挂了牌子,写着“南洋鲸鱼骨紧⾝⾐,南洋丝织寝⾐,亵⾐。”
太史阑想着容楚这家伙天天要澡洗,洗完澡要换⾐服,他换⾐服勤,对⾐服要求也⾼,常常穿了几次就嫌不舒服扔掉,本地的丝绸也不太结实,以至于他做⾐服的速度比不上他扔⾐服的速度,比如他最近的储备內就只有七条了,不够他七天穿的…
太史阑叹口气,一边肚子里骂奢靡一边跨进了店內。
店主很有识人之能,一抬头看见两人只觉气度不凡,赶紧亲自上前招呼,太史阑言简意赅“最好的內,南洋进口,一打。”
容楚咳嗽,周八望天,火虎忍笑,苏亚很有远见卓识地早早停在门口守卫。
“敢问夫人,一打何意?”店主眨巴眼睛问。
“十二条。”太史阑道“应该够了。”
“敝店有最好的南洋生丝亵⾐,丝料其实南洋不如我们南方的绸缎,但胜在织法特殊,乃是以机器所织,极其柔韧…”店主殷勤地给太史阑介绍“十二条似乎多了些,这些亵⾐很耐穿的,十二条够穿好几年了,不如夫人少买些,说不定小店过几⽇就有新货。”
“够穿一个月就不错了。”太史阑道“损耗太大。”
容楚咳嗽,周八开始咧嘴,火虎咬牙。
“啊…”店主瞪大眼,崇敬地道“想必公子非常健壮…非常健壮…”
太史阑想他爱扔內和健壮有什么关系?
“敢问夫人,要何花样?有绣莲花者,有绣美人者,有绣南洋风物者…”
“內要什么花样?不怕磨着么?”
容楚咳嗽,周八捂住肚子,火虎走开两步以示距离。
“敢问夫人,要何寸尺?有大中小三码?据裆围…”
太史阑想容楚喜穿大的,舒服,有时候如果不是她坚决议抗,这家伙甚至喜裸睡,便道:“最大码。”
“啊…”店主的崇敬越发洋溢“尊夫真是令人仰慕…令人仰慕…”
容楚凶猛咳嗽,以手遮鼻,四处一望,周围的男女都在看他,男子眼神羡,既有对他“寸尺”以及龙精虎猛的羡慕,也有对他拥有如此贴心大胆夫人的羡慕,那些眼神里滴溜溜写着“如此大胆女子,想必上也必定花样繁多,仁兄好福。”;隔屏风的女子们则都红粉了脸低了头,有人探头出来悄悄瞄他,眼神里飞出几朵桃花,桃花上写着“如此美貌且精壮的男子,想必那啥必也那啥那啥,啊啊鼻⾎鼻⾎鼻⾎…”
容楚痛并快乐着——诚然被夫人承认“精壮寸尺大”是美好且有面子的,但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承受却是有些吃不消的…
太史阑向来是“我自横刀向前走,讥嘲于我不如狗”満屋子的咳嗽和眼光好像风一般从她⾝边飘过去,她专心给容楚选內,不要花纹图案,黑⽩丝的各选一半,心情好让他穿黑的,心情不好让他穿⽩的。
太史阑抓着黑亮的丝织,如同抓着自己的战旗,眯起眼睛想象着容楚新雪美⽟一样的肌肤衬上这么纯正的黑⾊,黑⽩分明,应该又是一种奇妙的景致…想着想着鼻子又热了,她顺手拿手中的掩住鼻子。
満屋子的人都掩住了嘴…
选好內之后太史阑又给容楚选了几件寝⾐,每件选之前她都会眯着眼睛做一下真人模拟,她打量容楚的眼光就好像他⾐服已经被扒了,正套着这些或飘逸或华丽的寝⾐,在她面前搔首弄姿。
同样厚脸⽪的容楚岿然不动,很享受她的意,倒是隔屏风偷看的夫人姐小们一个个红霞上脸,指甲刮得屏风咯吱有声。
男式寝⾐也就是长袖⾐,一般没什么特别,太史阑给容楚尽量选领口大的,她觉得某人漂亮的锁骨和肌肤不露出来一点实在暴殄天物。
她在这边选寝⾐,那边容楚忽然被小二鬼鬼祟祟地拉到了一边,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什么,就见小二从柜台下偷偷拿出一堆东西,在那里翻拣挑选。太史阑瞧着,八成是容楚也顺便给她买⾐服,便没有多问。
东西买齐结账的时候,出了点岔子,太史阑知道进口货贵,却不知道竟然那么贵。她虽然很本分地带了银子,却带得不够多,而尊贵的容楚大神,自然是尊贵的从来不带银子这种俗物的。
太史阑只好找护卫们借,护卫们忍笑正要掏钱袋,老板忽然摆了摆手,道:“小店这些南洋货因为式样奇特,销路并不好,如今承蒙惠顾,购了这许多,小店便给夫人折价三成。”
这么一算便够了,太史阑道谢,店家笑眯眯地指着火虎的间,道:“刚才小老儿看见这位大人⾝上戴着总督府的标志。想来是总督府的人,总督大人德被民生,静海百姓俱受恩泽,便冲这个,小店也应该让利。”
火虎脸上极有光彩,看了太史阑一眼,太史阑角一扯,点点头。她还是那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神却颇温暖,容楚伸手过来,摸了摸她脸颊。
触手无⾁,他心中既骄傲又心酸,想着一路来,听了许多对她的赞颂之语,百姓口碑向来难得,可谁知道这背后她的代价。
她沉默,不对所有人说她的苦,连对他,都只肯展露最光鲜一面。
这个骄傲执拗,却让人心疼的女人…
他手指力度温柔,停留在太史阑脸上姿态轻轻,眼神专注若有流光,厅堂里众人瞧着,不觉得轻薄,只觉得真情流露,令人心动,屏风后响起姐小们怅然又羡慕的轻叹声。
不过某个承受美男温柔却只顾着看账单的家伙有点煞风景。
更煞风景的就是她在容楚眼神最醉人,表情最温柔的时候,忽然抬头问:“我说怎么这么多银子,原来你那件最贵,你又瞎买了什么猥琐玩意儿,嗯?”
屏风后姐小们砰砰地撞墙…
鲜花揷在了牛粪上,揷在了牛粪上啊!
…
从店里満载而归,东西都放在了马车上,两个孩子躺在容楚內堆里,小手抓挠着不停,太史阑瞧了一眼容楚拿着的那个包袱,好像是买给她的东西,不过容楚神神秘秘的,到现在也不拿出来。
赶车的火虎探进头来,问:“是回府还是…”
“去城南转转。”太史阑和容楚异口同声,两人对望一眼,容楚挑起眉⽑,太史阑摸摸脸。
车辕上,周八和苏亚也对望一眼。
车马辘辘向城南去,城南是富人集中区,集市宽敞⼲净,人流较少,虽然规整有序,却少了那边闹市的烟火人间味儿。这边屋舍也较少,多半是重梁连栋的宅院。不过真正临近海边,舂暖花开的宅子并不多,当初那些好地块都被海鲨给霸主了,留着自己用或者准备分赏给有功之臣,最好的妙音滩那块地,据说就是他留着准备给海姑的。
太史阑听火虎说这些八卦,心中微有感触,海鲨一生无恶不作,号称人全无,但只有她知道,他至死都护着女儿尸首。
是不是再恶的人,內心深处依旧有一处柔软?那么,诸如宗政惠和康王等人,他们的柔软,或者说死⽳在哪里?
眼前忽然一黑,嗅见悉的香气,眼睛上覆上了容楚光滑柔软的手掌,他的声音响在耳侧“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先闭上眼睛。”
“真狗⾎。”太史阑评价。顺从地闭上眼睛。
听着马车方向不变,似是向妙音滩去的,她记得去那里有段路全是碎石,不太好走,不过如今车马丝毫不颠簸,路似乎已经整修过了。
车外响起苏亚低低的一声“咦?”马车一路深⼊,在太史阑的感觉里,这里似乎已经深⼊了妙音滩內,很少人来的地方。先是走过了一片平整的地面,太史阑想着妙音滩外明明有一大片不好走的石地,现在到哪去了?随即容楚忽然打起帘子,有风进来,悉的清慡又带着淡淡腥气的海风,不过这次的海风里,似乎还有一些别的味道…新鲜的树木的清香,常绿乔木的涩香,灌木和青草的蓬味道,隐约似乎还有点清甜的花香…她有点恍惚,觉得似乎是从一个自然花园中穿过。
马车停下,容楚牵她下了车,两个孩子抱在火虎苏亚怀里,咿咿呀呀叫着,似乎很喜。
“这是我给你和孩子们准备的礼物。”容楚笑道“来,睁开眼,捂上嘴。”
太史阑睁开眼睛,却没有捂上嘴,角在眼睛还没睁开之前,已经微微弯起弧度。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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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横刀向前走,讥嘲于我不如狗,边走边掏月末票,买只火有木有。
平安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