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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可女子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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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许多人仍然相信公主对卫渊的影响,因此一些有志于让自家女儿成为皇后的家庭,开始派出女眷频繁探访这位公主,她恹恹地欹枕而卧,十月里便拥着白狐褥子,青丝委地,面容上半点脂粉未施。

  虽然强作憔悴支离的病容,却没有几分说服力。卫渊刚刚结束议事,见她强作病容、百无聊赖的模样,笑道:“作成这般西子捧心的样子,一样免不过别人聒噪你。”

  “真是作茧自缚。我说病,她们反倒一定要探病。无休无止,教人头都发昏。”她忍不住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他坐在一旁,似是在想他自己的心事,她便娇慵无赖地蜿蜒到他膝上,他微笑,慢慢以手指理她的鬓发:“看来和她们比,我的面目也好看些了。”他们各自为各自的心事疲惫,于是都默然不语。

  “我既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选皇后,也不明白为何那么多人会想让自己的女儿做废人的皇后。”她忽然说。

  “不只是皇后。‘天子有后,有夫人,有世妇…’”卫渊带着讥诮的表情背诵了一段《礼记》,又问“殿下将圣上称作‘废人’,请问我是否要治殿下大不敬之罪?”

  “还有,”卫渊又说“我这样关心圣上,殿下不感到高兴吗?”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即使幼帝是她的半个手足,她也对那位即将被选中的“皇后”充同情。

  要陪伴着那位西苑陛下度过余生,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才可以胜任。本朝向来在门阀勋贵中择选皇后,但想必卫渊不可能接受出自关中旧族的女儿,也不会轻易择选各自包藏虎狼之心的北地勋贵。

  而卫氏人口凋零,近支中并无可供选择的适龄女儿。“说起这件事,今有人提议了一个人选。”“谁?”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坐起身来。

  “殿下的女儿。”他冷湛的眼神在她面上停了一停,似乎是在审视她的反应。“难道不也是你的女儿?”她抬起眼睛直直盯着他。“当然。”他神色稍稍和缓,随即又陷入沉思。“我一直以为你很喜欢妙常。”“我当然很喜欢这孩子。”

  “那么你为何考虑这样的提议?”她面带愠“若我是你,我会将提议的人四肢折断,在大殿之上烹杀。”他闻言略一挑眉,道:“幸亏你不是我。”

  他见她绷着面容不说话,又解释道:“我并非要接受这样的提议,而是忽然觉得…这也许不是妙常最坏的归宿。”“你为何要想最坏的归宿?寻常父母,难道不是要给儿女好的归宿?”她不解。

  “殿下想为我们的女儿寻找怎样的归宿?”他没有回答,反而借着她的指责反问她。“自然是…”她思考“要给她选择一位人品贵重、情宽仁、姿容端整、世代长居西京的郎君,两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不远父母…”

  她忽然停下来…原来她和寻常母亲一样,从孩子童稚时便已怀着许多琐碎的期待。“那自然好,”他语带嘲讽“可惜她是我的女儿。”他没有继续解释,想必是知道她也明白。

  若是现状稳固,任何有意趋奉卫渊的人都会珍视一位权臣的女儿,但假使朝堂反复,若是门第贵重,有逆臣余孽为,即使不会丧家灭族,也会前途尽毁。

  若是门第寒微,更加无法在动的时局里维护逆臣血胤。到那时,妙常只可仰赖夫妇之爱。可夫妇之爱乃是人世间第一等可遇而不可求、且最为缥缈易变的事物。若是妙常成为皇后。即使失去了权势的庇护,至少会有些许宗法上的保护。

  “可是你总不能为了避免最坏的归宿,先去寻次坏的。”她并不认同“妙常还是孩子。待到她长大时,也许会遇到很珍重她的人。”

  他忽然冷笑了一声:“像殿下遇到我一样?可我并不是殿下的好归宿”若贸然改朝易姓,他丧失了天子辅弼的名义。

  当下即会成为四方讨伐的众矢之的,任何一位宗法上有资格的旁支宗室都可以成为反叛的旌旗,他并非畏惧四方的讨伐。

  正如他曾自北地的漠漠风烟里寻出生路,他仍然可以像剪去荆条上的刺一样将他们一一剪去。五年前是因为时局未稳,五年后是因为他有了私心。

  自误于女,的确不假。可维持“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现状亦不容易。若是幼帝有闪失,他固然可以轻易在散乡野的宗室里找到下一个傀儡。

  但不像残疾的幼帝,这位傀儡终究会长大,未必再容忍权臣执掌朝纲,而且他会衰老,他的臣下会背叛。身为逆臣,原来是天下第一等作茧自缚的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比万乘,却难作千秋计。

  “殿下相信天命吗?”他忽然问她。“不信。”她回答,她的父亲、祖父、曾祖为西京修建了无数高堂庙宇,可惜那些参差栉比的楼阁、穷尽巧的宝塔、高大肃穆的明堂,既无法平息庶民的怨怼,也无力抵挡叛军的刀兵。

  “为什么?”“如今只要将军想要改姓易代,便可以承应天命。若将军不想,天命便不会转移,如此,所谓天命系于你一念之间,又怎么算得上天命?”

  她最擅长巧言令,他闻言不微笑:“殿下当真高看我了。”他又问她:“那殿下希望我去承应这所谓的‘天命’吗?”

  她内心恐悚,不知应当如何回答。五年,他去变革税制、整顿边务、重设币制,以许多人的性命为代价,将另外许多人从泥沼中超拔出来。

  她冷眼旁观,也知晓他是远胜过她父兄的人主。可她是大秦的女儿,他得到一切,她便失去一切。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那样拥挤而整肃的宫廷,不会永远容得下她和他两两相对。

  “既然将军已容忍我到现在…”她抬起头,直对着他那双冷湛的眼睛“…待到将军承应天命时,也请给我一条生路。”他在她冰冷的眼光中得到了她的答案。

  “小鸾…”他似乎是要开口,最终也还是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回应,只是在沉默里依偎着他。他们拥有的当然不只是过去,可“情”字之下,未来依旧缥缈无望,原来世间有情人,作不得千秋记。

  ***“谁?!”她在睡梦中忽然惊醒,本能地惊叫了一声。“还能是谁。”卫渊有些不快“你想是谁?”卫渊想必是又与臣僚议事到深夜。

  她听着他语气不善,知道他又在为朝中事务焦躁,遂冷笑了一声,道:“谁惹了你,你去惩治他,怎么平白又来招惹我。”他得了她的责备,反而放下心来,故意惹她道:“你莫不是要我去招惹别人?”

  “不许。”她恼怒,拥被坐起身来,他却借机把她抱在怀里。“我的好小鸾。”他忽然觉得那些撰写女诫的腐儒和贤媛十分无趣,他们要女子宽容忍让,可女子的嫉妒,实在是世间最有趣味的事之一。

  “你既然觉得我好,为什么还总是这样欺负我?”她被他捉着,忍不住抗议。“我就是觉得你好,才要时时刻刻欺负你。”他把她覆在身下,低身吻她颈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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