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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九儿这样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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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跟孩子发什么毒誓?”卫渊却恰巧在此时来到,见她正指着天密密地跟阿虎说话,忍不住打断,她见卫渊来,十分担心阿虎又说出不该说的话来,急忙唤保姆来带阿虎走。

  阿虎见到卫渊,却发出一声快乐的惊叫,直奔到他面前,卫渊待要接手抱起阿虎来,阿虎却从他的手臂里溜出去,有些羞涩地行了个礼,不及卫渊反应,一边喊着“儿告退!”

  一边脚底抹油般地逃走了。“小东西怎么了?”卫渊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评论道“他虽然不是你生的,倒是很像你。”

  她不知晓卫渊听去了多少,一面觉得心虚,一面试探他:“哪里像我?”他直言道:“一样刁钻狡猾。”她解释道:“可阿虎是当真喜欢你的。”

  “我知道。孩子做不得假。”他意有所指地说“所以你在跟这孩子发什么誓?”他重提方才的问话。“我跟阿虎发誓,说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她回答,并不理会他的讽刺。

  孩子是做不得假的,可她一早不是孩子了,他不为所动,问道:“怎么突然跟孩子说这些?”她犹豫许久,如实回答道:“阿虎学会了算数,以为他是我跟旁人生的,担忧我哪天会再给他换一个父亲。”他不大笑。

  “你骗不了他的,他非常聪明。”“正因为他聪明,”她担忧他疑心,为阿虎解释道“他这样聪明,所以绝不会恨你。哪怕有一天知晓了身世也绝不会恨你。”“你呢?”他突然问她,他那双冷湛的眼睛盯着她,让她一时有些失神。

  “你不该再问我这些。”她侧过头去,拒绝直接回答。“小鸾,我只要这一句真话。”她转过来正视他。“你难道不明白?”她质问,她的理智正在尖叫着阻止她。“告诉我。”他命令她,他需要她亲口确认。“洛华恨你,小鸾也恨你。可我是爱你的。”

  她平静地答复,此时她对自己的厌恶到达了极点,却觉得如释重负,她当真没有了尊严,没有了辱,也终于忘记了自己是谁。虚假的爱掩盖真实的仇恨,可真实的爱依旧与真实的恨并存,她承认了恨,便也承认了爱,他盯着她。

  她眼都是羞愤的泪水,当中并没有一丝虚假的光。“你上一次对我说真话,是什么时候?”他问她。

  “方才。”她依旧平静地回答,鼓起仅存的勇气“所以,你说爱我,除了我们旧曾有过婚约,可还有别的理由?”

  她握着自己血淋淋的一颗心,等着他的答案,她不惜背叛了母亲,背弃了所有女子的道德,如今更是背弃了旧的她自己。若是他需要的只是金册玉印上的洛华,他便应当得到她所有的仇恨和报复。

  “有。”他终于回答,数年间的重负土崩瓦解,他第一次觉得轻松“我有许多的理由。”他忽然觉得愧疚,原来她远比他更诚实,也比他想像中更为聪颖和勇敢。

  这几乎是他此生能得到的最好的答案,原来他所拥有的不只是过去,他们并非只在那个久已不存在的未来里才平稳安宁地生活在一起,他与她一直在一起。***

  “…白猿劫了那将军的夫人,那将军寻觅着踪迹,到得山谷里,山谷里树木葱茏、芳草鲜美,奇观种种不可胜记,有那…”幼帝认真听着,九儿见公主来,反而停下了。

  幼帝着急知晓后面的情节,拍着九儿的手臂,脸都涨得通红。“九儿在说些什么?”“没有什么。”九儿觉得自己不应当给帝王朗诵庶民喜爱的传奇故事,有些难为情地把书卷往身后藏,她见九儿难为情。

  也不追问,笑道:“太学里是经学博士,九儿这般博学,可称‘杂学博士’。”少了九儿的讲述,殿中重新冷清下来。

  幼帝也不再催促九儿。自从上次冲突后,卫渊显然认为幼帝已不必要出现在朝堂之上。因此幼帝被拘在西苑,连每五前往南薰殿的机会也没有了,比先前还要闭目听。

  幼帝见识了姐姐和卫渊之间的微妙处境,于是和唯一看顾他的姐姐也疏远起来,如今她去探访时,无论她说些什么,幼帝往往报之以沉默。于是九儿反倒是代替了她的职责。

  “陛下仍旧无法原谅将军的冒犯吗?”她轻声问,幼帝瘫坐着,直直地看向前方,并不回答。“还是说,陛下不能原谅的是我?”“陛下是否恨我没有杀死将军?”她问。幼帝的眼神从前方转到姐姐身上,开始认真地倾听。

  “我过去常常看轻自己。只因我是为了活着全无守的人。”她角带着一丝惆怅的微笑“我原以为,我活着是要报家人的血仇。可他当真把报仇的机会到我手上时…”她停下来,整理纷的思绪。“…我却做不到。”

  “我杀了他,父母和阿姐也不会回来。可至少眼下,我重新有了亲人,有了儿女,我还有了自己的天地,甚至时常觉得快乐…”说到此处,连她自己也为自己的庸懦无打了一个寒战。

  “我为了这些事,可以置血仇、大义和女子的廉于不顾。若是要我在妙常和母亲间作选择…”她停下来,有些迷茫地望着殿中摇曳的光影。她会选择自己的女儿,那个和她亲密无间地栖息了十个月,由她亲自带到世上来的孩子。

  “因为人间很寂寞,他和我,都很寂寞。”她垂着头,有些于承认“所以我说,我是为了活着全无守的人。”

  九儿难得听到公主这样诚恳的坦白,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却没有开口。北地风烟里隐姓埋名的孤儿,深宫之中一夕失去双亲的公主,还有眼前无法言语、也无法行走的残疾少年,若不是爱,注定各自困守在人间的囚牢里,此时宫中明德寺的钟声远远传来,勉强将陈旧破败的西苑连缀在庄严广大的秦宫之中。

  她那样熟悉明德寺的那只巨大铜钟浑厚的声音,那钟声和五年、十年前相较都未有丝毫改变,仿佛从太初之时就这样响着,让人有种永恒安宁的错觉。

  “陛下想必也会明白。”幼帝发出一些哑的声音,表示他虽然不明白姐姐的困扰,但愿意体谅她。“只要我还活着,我会保护陛下的。”她跟幼帝保证,出温柔的笑容。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我很弱小。”去保护这个残疾的手足,好像是她对背叛亲族的一点忏悔。“所以,陛下可否不再生我的气了?”得到幼帝的回应,她站起身来。

  “最近有劳九儿。”她笑了笑,又向着幼帝说“九儿这样用心,陛下可否给我的九儿一些封赏?”就在征和五年的十月,在长公主的主持下。

  她身边那位以书法闻名的侍女被封为尚宫局司记女官。同月内,朝廷开始为幼帝遴选皇后。如今没有皇帝本人的参与,政事大半在两省的公署中讨论,甚至有时在卫渊的私邸中商议。因为皇帝不再出席。

  那位公主便也不再旁听,只有经她举荐的幕僚纷纷出任两省职务,替代了她的职责。对守旧的臣子而言,没有了“女”的在场令人放松,但朝会终于变成了权臣的私会,他们反而有些怀念那位公主沉默着立在御座一旁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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