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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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里我吃喝⾜,心満意⾜与小⻩坐在前往京城的囚车里。‖。 #?小⻩摸摸我头顶包着的细⽩棉布,眨巴着他⽔汪汪的大眼睛,很是奇怪:"小逸,昨天我还看见你头上包着的⽩布脏脏旧旧的,夜一之间怎么变新了?”
…我能说这细⽩棉布是从晏平的里⾐上撕下来的么?
小⻩听了大概会惊得眼珠子也掉下来吧?
他从前恨我⼊骨,连我自己也想不通,不过只是告诉了他自己是女子,竟然招惹来了他怜香惜⽟的心肠,撕了自己的里⾐为我包扎伤口。
我摸摸自己的脸,⽪糙⾁厚,肯定算不得美⾊…他当年对我使美男计的时候我⾊与魂授,如果是当年…如果是当年多好啊?
当年我恨不得为他肝脑涂地…
可惜了,昨夜他为我包扎头上伤口的时候,冒出一句话:"依你的⾝手,应该能避得开,为何不避?”
那双温润的双目直直盯着我,这么多年我始终摸不清他的心思,如今也懒得再费心思,当即嘻⽪笑脸:"男⾊人呐!”
他在我头上敲了一下,一股⾎立时流了出来,我倒并无知觉,还笑得灿烂,他已⾊变,着急忙慌从怀里又掏出止⾎药,劲使往我头上倒,一边埋怨:"你难道不疼的吗?也不知道避一避的…”
我如今⾝无分文,孑然一⾝,既无*亦无恨,连牵挂也无,再不怕他谋算什么,笑着啃了一口他拿来的⾁饼子,満不在乎道:"不痛。早就不知道痛了。”
他大怒,狠狠道:"安逸,别在我这里装疯卖傻!你是什么子,当我不知道么?”
我继续啃我的⾁饼,茫然的想,我是什么子?
从前的安逸对晏平誓在必得…那也不过是从前罢了。
从前早已化作了飞灰!
忽觉⾝上被扎了一下,其实是真的不痛,我照旧吃我的⾁饼,想先了肚子,却被他气急败坏一把抢了我的⾁饼扔到了地上,怒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这是人⾝上最痛的⽳道,你居然能忍得下来?”
我惋惜的捡起那半个⾁饼子,吹了吹上面的灰,继续往口里塞,实在不明⽩从前温润的一个人,如今为何暴躁到了这种地步,又不忍他见怒,终究忍不住说了实话:"我在三年前就已经感觉不到痛觉了…我试过的,无论是拿针扎还是拿小刀戳,总是感觉不到痛意。”
他目中惊诧之⾊甚浓,似乎还有伤痛之意,好似自己失去了痛觉一般,如果不是知道他素来极是讨厌我,对我并无一丝男女之情,我怕是会以为他这是在心疼我。我拿油手拍拍他的肩,得意一笑:"其实这也没什么的,没有痛感,当年在大陈与大齐那场战争中,我才能不怕死的往前冲,反正不痛,就算死,也只是失去知觉而已。”
他的脸⾊一下变得惨⽩,良久无语,不知道是想起了那场战争还是想起了国破城陷之事…我兀自⾁饼子吃得乐,又感叹道:"要是明天坐囚车的时候沿途还能有⾁饼子,不让我饿肚子,这⽇子可就堪比神仙了吧?”
他目中顿时涌起一片⽔泽,眼瞧着竟然要掉眼泪的趋势。
我噤不住哈哈大笑,指着他奇道:"晏将军,你该不会是为了我前往京城被斩首的命运而掉几滴同情之泪吧?又或者,失去了我这样的倾慕者,大感心痛,所以掉几滴泪?”
他难堪的转过头去。
"诶诶,我说错了还不行嘛?正所谓倒下我一个,还有千千万,帝京少女的眼神都是特别亮的,晏将军这般年轻英武,倾慕者定然是前赴后继的,将军不必多愁善感,千万不必!”
他在我的大笑声中,落荒而逃。
所以一路行来,除了士卒按时递上为的⾁饼子,再不曾见晏平靠近囚车。
小⻩坐在我对面眼巴巴的瞧着我:"小逸,晏平哥哥为什么不来看我们?”
我哪里知道他的心思?
但忽悠小⻩还是很拿手,假作黯然之⾊:"大约是他讨厌我吧…”
小⻩将⾝上镣铐在囚车上叮叮哐哐砸了几下,见得押送的兵卒在几步外,并不曾注意这边动静,很小心的凑过来:"小逸,你不是最有法子么?不如想个法子我们逃走吧?大齐国皇帝凤朝闻听说下令砍头眼睛都不带眨的…”
我朝后靠过去,可惜脖子上戴着木枷,颇不舒心,只好长叹了一口气,嫌弃的瞧了他一眼:"带着你,我逃得出去么?”
小⻩一张脸顿时皱成了包子,半晌无语,低着头想了想,终于又凑了过来,小声耳语:"摄政王不是还给你留了一块兵符吗?保命要紧,难道还留着给凤朝闻不成?”
我诧异的将他打量一番…这还是那个傻子小⻩么?
他目光微闪,又勇敢的转头与我对视:"小逸,我跟了你三年,都不曾见过那块兵符,无论如何,你我总是拴在一条绳上的,不如将那块兵符拿出来,助我成就大事…将来,你总是开国功臣…”
其实,开国功臣什么的,与我何⼲?
我爹说,他瞧着我文不成武不就,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只盼我能在这世烽烟之中一世安逸。至于建功立业光耀门楣之事…他当年连我爷爷葬哪里都不知道,这一条我完全可以忽略。
我除了忧心我的温,只忧心面前这孩子,以目示意他靠近,拿额头去贴他的额头:"果然牢房住久了人就容易糊涂,小⻩啊,谁教了你这段话?”
但他的额头微凉,我一贴之下,心都凉了半截…早知道他跟着我吃糠咽菜,就为了一块我听都未曾听过的兵符,我就不应该那么卖力的下田⼲活,来养活他,就应该将他饿得半死不活…
他从未有过的清明如⽔的眸子里端端正正映着头发如茅草,面⾊枯槁的我,我咧咧嘴,他眸子里那小人立时丑得能吓哭小儿。
"小逸,你不必固执了!此去你我定然再无生机,此刻不拿出来,难道等着将来砍头的时候再拿出来?”
"呵呵呵呵…"不知为何,我只觉笑意难止:"你这傻孩子!当初我爹过世之后,你就该问我要,如果在我⾝上,我定然会送了给你,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真是辛苦你这三年跟着我吃糠咽菜!”
他呆呆瞧了我一眼,面上神情略一犹疑,语声终于转冷:"你是真的死也不愿意拿出这块兵符了?”
我苦恼的瞧着他,要怎么样他才能够相信我呢?
还未等我想出答案,耳边已听得马蹄声声,眨眼功夫,已有十几骑黑⾐人执刀而来,小⻩面上神⾊一松,我忖度其意,大约这帮人乃是大陈保皇一派,原以为早已被凤朝闻砍杀⼲净,原来在暗中保护小⻩。
这些黑⾐人⾝手瞧来不弱,很快与押送官兵混战在一处。其中一名⾝材极魁梧的黑⾐人喊道:"救陛下,快救陛下!”
我嘿嘿一乐,抱拳道:"小⻩,你我今⽇一别,往后小臣再不用心陛下⾐食,终于如释重负了!陛下还请多多保重!”
他本来瞧着场中打斗,颇有几分紧张之⾊,闻言愕然:"小逸,你难道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笑着摇头摇,仰头去看天⾼云阔,神⾊也不由恻然:"你选的那条路,太辛苦。我只想丰⾐⾜食,幸福安逸,终老林泉,可惜终归是梦。也好,不下林泉下⻩泉,总归是躲懒的去处。”
囚车四周两拨人马正斗至酣处。他默默瞧了我一眼,大概对我甚是失望,正说什么,一把雪亮大刀啪的砍断了囚车的铁链,又几刀砍得木屑纷飞,将半面囚车的木栅栏砍去,又刷刷刷几下,我与小⻩⾝上的镣铐木枷通通断了。真是把吹⽑断发的好刀!
小⻩活动活动腿脚,跳下车来,朝我伸出了手,那位黑⾐仁兄也亲切的道:"可是安小将军?”
我摇头摇,又点点头。这称呼真是久违了!
他两个惑了。我咧嘴一笑,好生劝道:"我是安逸没错,但我不会随你们去,你们还是快逃吧,此去珍重!”
那黑⾐人一愣:"不是说安小将军手握兵符…"却被小⻩一把拉开,看守囚车的官兵此刻又掩杀了过来,我与小⻩便被这两波人马远远隔开。
我眼睁睁瞧着自己一手拉扯了三年的傻孩子头也不回的跟着那黑⾐人打马绝尘而去,心下滋味难辨,大致有几分明⽩嫁女的⽗⺟不喜反悲的道理。只是嫁女的⽗⺟大概会有割骨剜⾁的感觉,我也不过是惆怅一时罢了。
因少了桎梏,我在囚车內躺倒,睡得甚是安稳和顺,糊糊之中听只得晏平温润的声音指挥着官兵打扫场战,将未咽气的黑⾐人补一刀,只当作是催眠曲一般,沉沉睡去。
睡得正香,却被人推了推,大概是习惯使然,我随口道:"小⻩,饿了就去锅里拿个饼子吃,再让我睡会,好困…”
"那傻子走了…”
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是晏平温润到不可思议的眸子。但我并非无知少女,知道这人无论对着仇人还是恩人,都是这一幅面孔,早已没有妄想,一颗心倒是在腔子里呆的很是平顺。了发沉的脑袋,有那位黑⾐仁兄的帮助,没有木枷镣铐,倒真是舒服。
"这不是习惯了么?”
他静静瞧着我,半晌才道:"安逸,你都不会生气的吗?”
"生什么气?”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那秦辉蛰伏在你⾝边三年之久,就为了一块兵符,你却作牛作马来养他,不觉得亏得慌吗?”
他不提醒,我还差点忘了,大陈的小皇帝陛下名叫秦辉。
我"嗤"的一声笑了,懒懒翻个⾝:"难为他一个锦⾐⽟食的小皇帝,在我⾝边饿了三年,吃糠咽菜,最后还没找到兵符,我觉得亏的人应该是他吧?”
想想,又道:"当年我救这傻子的时候,从不曾想过要他回报,如今不过是知道这傻子原来不傻,另有苦衷而已,又有何可恼之处?”
他的面⾊一下又变得难看了起来,冷哼一声,转头走了。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快乐!
新文藌月期,正在⽇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