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哭一个给朕看看
我不知道自己烧了几天,有时清醒有时糊涂。~。 !等我真正从龙上爬起来,娥⻩⾼兴的真念佛,说我清醒了对着凤朝闻叫“陛下”糊涂了盯着凤朝闻叫“爹”陛下上朝“君主”",下朝“爹”整整瘦了一圈,当真忙的可怜。
我捂着自己的脑袋在被窝里反省,这真是件不成体统之事。
他下朝的时候我已经围坐在桌上吃饭,桌上面摆了十几种吃食,热菜点心不一而⾜。娥⻩在一旁劝我:“姑娘慢点…姑娘慢点…怎么好像饿了好几十天呢?”
我将口里的眉⽑酥咽了下去,又喝一口浆,回头朝她瞪一眼:“可不是饿了好几天吗?”余光中瞥见凤朝闻傻傻立在殿门口的⾝影,扬着手中剩下的另半块眉⽑酥朝他笑微微招呼:“陛下刚下朝吗?要不要过来吃些?今天的眉⽑酥很好吃啊。”
他这才回神,阔步走了过来,坐在了我对面,眼睛一扫桌上吃食,凤眸转厉,瞪了一眼娥⻩:“姑娘刚刚好些了,怎么就给吃这些油腻积食的东西?还不撤掉端些清淡的饮食过来?”
我眼睁睁瞧着自己亲自点的⽔晶肘子⿇辣牛⾁荷香素饼被一道道撤下桌去,转眼桌上就空了。
娥⻩行个礼“奴婢这就去御膳厨房盯着,给姑娘多做些清淡的饮食过来。”说着飞快的倒退着到了殿门口,眨眼跑的没影。
我对着空空的桌案巴巴瞧着他:“陛下这是嫌我吃的多了么?”
他坐的这样近,细细去瞧,眼圈也是青的,向来清泓似潭的凤眸里布満了红⾎丝,娥⻩说的不假,他果然瘦了一圈。
我想,凤朝闻大约是关心我的吧。
他皱了皱眉⽑,目中柔⾊甚浓:“那张脉案是当初进宮以后清理太医院,石清从一张医案的菗屉夹层里找到的,本是无意,可是想到蔵的这样机密之物,定然要紧,于是就呈来给我瞧,我当时留了下来…”他窥着我的神⾊,似乎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下讲。
我定定瞧着他,坐的这样笔,不动如山,可是面上肌⾁仿佛奇异的不受我控制,微微浅笑,我听到自己低低的温柔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陛下但讲无妨!”
他伸出一只手来,在我脸上摸了摸:“小逸,你要是想哭,大可以哭出来,石清说你这是內郁积盛,又不曾发怈,这才烧了起来…”
我执拗的盯着他,感觉方才吃下去的东西像铅一样沉沉的坠着胃,一直一直往下坠,果然油腻积食的东西不能多吃。
摇头摇,我示意他继续往下讲。
他说:“后来问了太医院原来管药库的小吏,听说这张医案是一位姓张的太医生前所坐…而且,这位太医向来最得太后娘娘宠信…”
我死死盯着凤朝闻的脸,果然我当初的想法有几分道理,太后一辈子最喜做这种事,爹爹不过当了几天摄政王,便着了她的道…他那样一心维护大陈基业,明知小⻩在这风云飘摇的政局面前很难守住大陈江山,还是费尽心思去辅佐,想不到…想不到最终落得个这样的结果…
凤朝闻的脸紧贴了过来,我听到他在我耳边大叫:“小逸…小逸…快松手…别咬着自己了…”仿佛有另一个我居⾼临下,冷眼看着他手忙脚去掰我的手,去捏我的下颌…这一切都离我好远…
仿佛我的魂魄已在体外,瞧着那个⾝体紧绷成了一张弓的自己,紧紧捏着拳头,牙齿紧咬着下,全⾝的肌⾁都僵直了起来,田秉清一溜小跑的进来,満面焦⾊:“这却是怎么了?”帮着凤朝闻将我紧紧攥着的手指一掰开,一双手已经是⾎淋淋一片…他从怀里掏了明*的帕子塞进了被他掰开的嘴里,大声朝外面喊:“来人,快去叫石清速速前来…”
院判大人一路飞奔而来,抖着胡子捏着我的腕子在我脸上重重的拍,掐着人中大叫:“快快醒来…”
我的耳边能够清晰的听到凤朝闻说:“石大人,没用的,她早已失去了痛觉。大约是当初前朝摄政王死时,受到了惊吓,她心中一直郁结,以为是自己气死了亲爹,再加上摄政王只此一女,宠*非常,⽗女情深…”
我还听到院判大人在我耳边扯着我的耳朵劲使叫:“安小逸,徒儿,你爹爹不是你气死的,是前朝太后害死的,快快醒来为他报仇…”
心口,一口热⾎冲口而出,噴了凤朝闻一脸,我定睛去瞧,他満面喜⾊:“醒了醒了…”顾不得自己一头一脸的⾎,将我紧紧搂在了怀里。
神魂归体。
石大人捉了我的腕子去把脉,我镇定的缓慢挣脫开来:“我没事,只是累了,想歇一歇。”
凤朝闻朝他微不可见的摇了头摇,他与田秉清退了下去,凤朝闻扶着我起来:“朕陪你一起歇会?”
我推他:“走开,你⾝上一股⾎味,难闻死了。”
“那我扶你到上去。”皇帝陛下小声恳求。
我瞧他一眼,他的凤眸弯弯,将紧张与焦灼深掩,可是我能在他眼中瞧见小小的自己,下嘴一排深深的牙印渗着⾎,不知为何,我再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被他扶着过去,躺倒在龙之上。
他替我盖了被子,又轻手轻脚下去,我听到⽔声,不多时,他手中拿了面巾来,一点点在我脸上拭擦,到了嘴那儿,低低道:“可能有些疼,你忍着点。”
我方才明明听到他说我失去了痛觉,他明明知道这件事,这句话可真多余。我的眸子紧盯着他,感觉到上轻柔的拭擦,他瞧着我的目光极是难过,全然不似我认识的任何时候的凤朝闻,这样伤心外露的皇帝陛下,是我前所未见的。
他一一替我拭擦了手脸,这才下去梳洗。
在他没回来以前,我已经沉⼊了黑甜梦乡。
梦中荒芜一片,我孑然一⾝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从哪里来,不知道要去哪里,天地苍茫,世界洪荒…
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稍微转动一下脖子也感觉僵硬的厉害,⾝后紧贴着一个热的出奇的怀抱,六七月份的天,就算殿內四角置了冰块,我也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我躺平了,看到一双带着⾎丝的凤眸,瞧瞧外面⽇头,自嘲一笑:“陛下,你这副模样,倒像没下乡以前的益王世子。**苦短⽇⾼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是不是要我也担一个祸国妖姬的恶名?”
他捏捏我的脸,神⾊间镇定如常:“笑的真丑,来,哭一个给朕瞧瞧。”
我瞪着他:“陛下你这是什么*好?要不要我召集宮人与各宮娘娘们来重华殿哭给陛下瞧,陛下瞧着哪位娘娘哭的楚楚动人,也好重重赏点什么宝贝?!”
他若有所思瞧着我,低下头来在我鼻尖上啃了一口:“你哭是不哭?朕的口谕焉敢不遵?还不快快哭一个给朕来瞧瞧?”
我往他怀中一靠,⾝子劲使往他⾝上去蹭:“草民就是抗旨了,那你斩我啊斩我啊!”皇帝陛下大笑着从龙上跳了下去:“大清早的你这个无赖!你给我等着!”
凤朝闻是个执拗的人,他说了等着,我吃过早膳等来等去,却等到了出宮的消息。田秉清一路小跑着进来,眉飞⾊舞:“姑娘,陛下说今⽇带你出宮去散散心,让你快准备准备。”
我站起来环顾重华殿,好像除了下意识找些金银锞子,没别的可准备的。
田秉清见我劲使扒拉梳妆台前的首饰盒子,抿着嘴直乐:“姑娘,这荷包里才替你备着呢。你换件素淡不打眼的⾐服吧。”
娥⻩进来替我找了件极素的雪⾊短襦长裙,将头上金⾊首饰全取了下来,换了银⾊小簪花,我夸她细心,出宮还是别太招摇的好。
凤朝闻今⽇也只换了一⾝淡青⾊的绸缎直裰,一改往⽇富丽模样,倒像谁家赶考的举子。马车一路驶出宮门,我掀帘去瞧,长长出了一口气,进宮几个月,今⽇总算能透口气了。
田秉清与车夫同做车辕,笑道:“今⽇可是托姑娘的福,奴也很久不曾出宮啦。”
我一边掀起帘子朝外面去瞧,一边答道:“这叫有福同享,有难你自己当!”
凤朝闻捏捏我的脸“来,哭一个给朕瞧瞧。”我瞪他一眼,他示意我去瞧他的手心,缓缓伸开的手掌心里放着个红彤彤的特事,我定睛一瞧,顿时呆住了,伸手一把抓过来,不可置信的放在眼前瞧了又瞧。
没错!这就是爹爹亲手替我做的那只小木鱼,鱼嘴里的小金环虽然未曾褪⾊,可是爹爹亲手编的那个歪歪扭扭的双鱼结,因为年头太久,红⾊的绳子已经瞧着旧了许多。
我捧着这小木鱼,眼前视线都有些模糊了,感的抬头去瞧凤朝闻:“这个小木鱼…爹爹做的小木鱼,怎么在你这里?我一直以为在⻩河⾕丢了。”
他摸摸我的脸“当初替你治伤的时候忙,我替你收了起来。后来一直忘了给。乖,哭一个给朕瞧瞧。”
我眼中泪花盛満,将小木鱼贴在心口,却朝他灿烂一笑:“你肯定是故意不还给你的,真小气!”
他连连点头:“对,我就是贪图你的东西。”
若非车厢狭窄,我恨不得踢他一脚。
他贵为一国之君,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竟然说这种话。
我呆呆瞧着他,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一般,不明⽩他用尽这些心思的背后,到底有着什么?直到听到田秉清一声喊:“陛下,姑娘,到地界了。”
我掀帘一瞧,顿时呆住。
仿佛昨天我还笑嘻嘻出外踏青,一路歪歪扭扭骑着马儿顺着这条巷子走了回来,拍拍门,门口大开,一个暴躁的声音伴随着一门闩笔直飞了出来…
“孽子,你还知道回来啊?”
心如刀绞。
我赶紧放下车帘“回宮吧。”
凤朝闻铁臂一伸,将我牢牢搂住“既然到了,就顺便回家瞧瞧吧。”
我整个人都哆嗦成了一团,心中怀着难以抑止的恐惧,旧⽇的时光就蔵在这扇紧闭的门里,不打开了门,我就在里面笑歌唱,过着有⽗庇佑的快活⽇子,眉眼鲜亮,不曾经历人世风霜。
不打开门,我的爹爹,就活在这院子里,手提门闩,蔵在大门后面…
凤朝闻抱着我大步朝前走,每走一步我就哆嗦的更厉害,极剧的恐怕笼罩着我,我尖叫一声,跳起来从他怀中挣开,劲使踢他,劲使踹他,把对这个世界的恐怖,深深掩埋的悲伤绝望通通发怈到他⾝上。
他伸开双臂,一迭声的哄我:“小逸乖…小逸乖,我们就进去瞧一眼,去祭拜一次…”
我恨他!我恨这个世界!
我尖叫着,恨不得抱紧了双臂不要瞧见眼前的景物,他伸臂来抱我,被我又踢又踹,可他到底抱住了我,紧搂了我去拍门,我将整个⾝子都埋进他怀中哆嗦,凄厉的大哭,门里传来悉的声音:“谁呀?”
朱漆斑驳的门吱呀一声响,泪眼朦胧中,我瞧见童伯苍老的面孔雪⽩的银丝,凤朝闻笑着道:“童伯,我带小逸回家来祭拜老爷。”
我越发哭的大声了。
就像,爹爹今天才死去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的很伤心,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