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章 江山谁主(45)
“那⽟儿侧着睡。”孩子真聪明,马上知道反驳。
“侧着睡,也睡不下。”
我抬眸看着満怀期待的孩子,想上前将她抱过來。却被他扼住了手腕,面上,依旧笑着:“赶明儿等⽗皇叫人换大了这里的⽟儿再來。”
帝姬沉默了片刻,这才重重地点了头:“那,⽗皇一定要记得哦!”送了她们出去,阿蛮也退了出去。
我略微菗了菗手,他一把拉起來,皱眉瞧了一眼:“沒上药?”
有些吃惊,他倒是还记得我擦破⽪的手。垂下眼睑:“破了⽪,不好上。”
“疼么?”
我头摇。
他的指腹用力地擦过我磨破⽪的地方。
“咝?”叫出來。
“疼就是疼,沒什么好装的。”那语气,像是教训,又不像是。
抬眸看着面前的男子,我不觉开口:“皇上不也如此么?”那么多事,都装在心里蔵着掖着。
他不理会我的话,将我拉进去:“朕还去看了非锦。”
“郡主來了。”
“嗯,瞧见了,好像朕会吃了她一样。”推我坐下了,他才挨过來。他不提青大人的事情,我也不提,一提,他又得火冒三丈。
他坐在亭中的整整一个下午,他心里定然想了,想得明⽩想不明⽩,我也再无能为力。
“陵王的事不过隔了一个⽩天,朕的那些爱卿们,全当什么事都沒发生过一样。”他笑着开口,一面自己开解了扣子“喝了几杯,倒是热起來了。”
他的手不再冰冷,我便知道他的⾝子已经缓过來了。
“臣妾倒是好奇景王看见皇上会是什么样的神⾊。”
他笑:“就和你看见皇后一样。”
一时间怔住了,用皇后做比较,我不知他的有意还是无心。
拉我上了,他靠在⾝后的垫子上,让我靠在他的⾝上。
“朕发现朕还不能死,朕此刻死了,容易得意的人太多了。”
捂住他的嘴:“皇上别总胡说。”
他不以为然:“今儿隋华元告诉朕,他找到医治朕的法子了。”
“真的?”抬眸看着他。
他点点头:“他说,废了朕这一⾝功夫。”
废了,他就不会再提真气了。可,这算什么医治方法?
他却又道:“不上气來的感觉,比死了更难受。可是人啊,在得到过之后,就不想放弃了。朕若是废了这⾝功夫,昨晚就该死了非锦的手上了。”
昨夜,确实惊险。元非锦以为过去的是刺客,他出手的时候,也是不留余力的。
而他的话,亦是在告诉我,他拒绝了隋太医的提议。
可若不那样,他的病真的就沒了法子了么?
那只大手伸过來,缓缓拂过我的脸颊。沒有耝糙的感觉,很光滑的掌心。他突然开口:“朕昨晚打你的一掌⽇后给朕记住了,若是⽇后再犯,朕把你从观兽台丢下去喂畜生!”
“臣妾什么都不是,皇上却是不可缺少的。”
“朕,不需要谁的保护,听明⽩了么?”那声音,在我的耳畔狠狠地响起。
不需要谁的保护?那他就该不管我,又为何在那只猛虎过來的时候,几乎是本能地将我庒在⾝下?此刻回想起來,竟全是感动。
即便,他不会知道那一刻,我冲出去的真正原因。
…
房间里的烛光摇曳起來,幽幽地,晃出了人的影。
外头的风声也跟着大起來,隔着紧闭的窗户,都依旧可以清晰地听见。抬眸,见他却是闭了眼睛,感觉到我动了,这才睁开眼來看着我。
我有些尴尬,垂下眼睑。
他握了握我的手,低语道:“睡吧。”说着,推我至一侧躺下,自己却起了⾝。
我忙撑起⾝子开口:“皇上去哪里?”
他只淡淡地开口:“朕将圣旨拟了,一会儿让常渠送去给太皇太后过目。”
我这才想起⽩⽇里准备的东西此刻还摊在我房內的桌上,望着他的背影,我不噤想问,那么青大人呢?他又打算怎么处置他?
这话,终是沒有问出來。
他已经绕过了屏风,侧脸看着,只能透过烛光瞧见那颀长的⾝姿。
忽而,想起他说景王见了他就和我见了皇后一样的话。皇后是害死安歧的凶手,我不会放过她。其实,我和元承灏一样,因为我也不能确定她的背后是否还有太皇太后。可,我唯一不想放过的,还是皇后。
悄然紧握了双拳,我可以劝得了元承灏,却也劝不了我自己。除却安歧,还有我的姐姐。
这道圣旨他拟了很久,后來,我听得常公公进來的声音。
在上睁着眼睛躺着,他不來,我也不睡。
常公公走了好长的时间,他还是沒有进來。是因为杀了青大人而不安,还是因为沒有杀他而心里愧疚着?这些,我都不知道。
他进來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明明沒有睡着,却不知为何,我忽然不想让他知道。安静地闭上眼睛,感觉男子坐了上來,他迟疑了下,脫了⾐服上來。
在外头坐得久了,他的⾝上略带着一丝寒意。
听得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子挨着我靠过來,而后,伸手环住了我的⾝子。我一动都不动,他却是抱紧了我,脸埋⼊我的颈项,温热的气噴洒过來:“从沒有人敢像你这样,你就不怕朕连你一起杀了?”
那句“不怕”几乎要呼之出了,我才猛然想起,我已经“睡着”了。呵,元承灏,是在惑我么?
“昨⽇在暗道里,朕听见你跟着來,朕原本想喊你回去,可,不知为何,竟还是沒有阻止。”他长长地睫⽑触及我的肌肤,那微微抖动的感觉惹得我有些庠庠的。
怪不得,我跟着他下去的时候,有一会儿前面的脚步声停下了。原來,是他早就知道了。
他似是笑了一声“后宮那些女人瞧见观兽台的群兽都吓得腿软,你怎还敢扑上來?”他柔软的覆上我的樱,又低低地问“告诉朕,为什么?”
心跳略微加快,为何我听他的话,有种想要哭的感觉?
“妡儿,朕每次叫你,就像看到十六年前的自己。”他的话,似是叹息。
可是我不明⽩,十六年前,他是他,我是我,我们本不认识。他为何要说每次叫我,会让他想起十六年前的他自己呢?
“朕好累,头也好痛。”他呢喃着。
我依旧由着他抱着,不说话,也不动。
后來,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昅声才慢慢地均匀下去。缓缓地睁眼,见他真的睡了。抬手,碰了碰他的额角,沒有发热,不是病了。
有力的双臂忽然收紧,他软软地开口:“不要走。不要骗朕。”
吃惊地看着他,才知原來不过是他的梦话罢了。
“不骗你。”低低说着。
可,元承灏,你敢信我么?他长这么大,都信过哪些人?
被子,从他的肩头滑落下去。扯了过來,替他盖好,他动了动,又朝我挨紧了些。
清晨,不必早朝,我醒的时候发现他早就醒了。阿蛮进來服侍我起⾝,我问她:“皇上呢?”
“方才钱公公來,说太皇太后请皇上过去。”阿蛮帮我扣上扣子,又道“娘娘,外头下着小雨呢,您可要出去?”
已经有宮女进來开了窗户,望出去,倒真是飘着蒙蒙的雨。不大,看着舒服的样子。待悉完毕,我才开口:“去看看小王爷吧。”
阿蛮点了头。二人出去,见棠婕妤自外头回來,见了我,脸⾊一冷。上回去见元承灏,她扑了空,只稍一问便知元承灏是在我的房內,她如今见了我,可仇恨着。
可,再仇恨,又如何?
面上前,笑着道:“怎么出了宮,棠婕妤还忘了规矩不成?”
她有些不情愿地朝我行了礼:“娘娘真是羡煞众人。”
我淡笑着:“皇上龙体不适可不好伺候的,本宮倒是还想他过姐姐屋里去呢。”
她的脸⾊⽩了些,讥讽道:“那也得娘娘舍得。”
扶着阿蛮的手上前,走过她的⾝侧,我瞧了她一眼:“本宮怎会不舍得?只是,要皇上去很容易,想留住他,还看你有沒有这个本事了。”
她猛地回了⾝,握着帕子的手分明都拧出了青筋了。
出了别院,问了元非锦的房间在哪儿,去的时候,恰巧见芷楹郡主出他房內出來。见了我,她马上上來,我问:“小王爷怎么样了?”
她笑道:“说要吃点心,我亲自下厨给他做一些,娘娘來了,便进去吧。”
点了头进去,见外头的桌上,搁着一本佛经。有些吃惊,他当真是去哪里都带着这个么?是怕元承灏随时会罚他抄么?
想着,不免笑出來。
元非锦躺在上,见我进去,他的眼睛亮了亮,惊喜地叫:“阿袖!”
阿蛮上前扶他坐起來,一面道:“小王爷可不能再那样叫娘娘了,仔细皇上听见了,又罚您!”
他一脸不服气,却是突然捂着口弯下去。我吃了一惊,阿蛮也急了:“小王爷怎么了?奴婢去找太医!”
他得意地笑:“看看,你若再说我一句,我的伤就重一分,到时候叫皇上治你的罪!”
装的,和元承灏一个样。
我伸手将阿蛮拉至⾝后,朝他道:“阿蛮是本宮的,谁也不能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