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江山谁主(13)
“朕得去看看丞相⾼兴的样子。”他上了,又道“景王也在,他二人一起,千载难逢的机会,朕怎么能错过?”
那两只老狐狸呢,他单匹马就想去?
才想着,见他翻了个⾝道:“朕困了,你可以跪安了。”
瞪着他,他还真是不客气。不过皇上下了逐客令了,谁能不听话?
跪安退了出來,才知外头已经天黑了,常公公忙上來道:“娘娘,皇上沒叫传晚膳么?”他疑惑地问着,还以为是他自己不曾听见。
我这才感觉到了饿,想來元承灏是吃那八宝饭吃了。
点了头道:“皇上沒说,睡了。”抬眸的时候,瞧见我的宮女远远地站在廊柱后头呵着气。走上前,唤她:“汀雨。”
她回了神,忙将手中的裘貉披上我的⾝:“奴婢听拾得公公说娘娘出了宮,才知是跟皇上來了乾元宮了,奴婢只得在外头等着,娘娘出來的急,还忘了带裘貉。”
她真是站得很久了,看她鼻子都冻得红红的,心下有些不忍,催促着:“回宮吧。”
汀雨点了头,又道:“娘娘,轿子在外头候着。”
上轿的时候,瞧见苏太医面过來,见了我的轿子,忙上前來行了礼。我皱眉道:“苏大人这是打哪儿來?”
他回话:“微臣刚替贤妃娘娘请脉。”
贤妃?专门给她请脉的太医不是另有其人么?
他似乎知道我心中所虑,又道:“给贤妃娘娘请脉的孙太医今⽇有事出宮去了,微臣替他一⽇。”
我点了头,原來如此。
上了轿,听他道:“听闻娘娘不慎落⼊了內湖,如今天气愈发地冷了,娘娘可得小心⾝子。”
我莞尔:“谢苏大人提醒,本宮会注意的。”
起了轿,隔着夜⾊往馨禾宮而去。
深昅了口气,触及怀中的东西,取了出來,才想起穗子的事情。如今元承灏将它给了我,还是谁都不知道的。我如今也用不着它,先收了起來再说。
第二⽇,过郁宁宮给太皇太后请安。早朝才散,元承灏竟也來了。
提及芷楹郡主和安歧大婚的事情,太皇太后心里虽不⾼兴,面上倒是也和气的。元承灏说要亲自过丞相府去,太皇太后有些不悦:“此事,让常渠跑一趟便是,何必皇上亲自过去?”
他笑道:“朕去,不显得朕重视他们么?”
太皇太后一时语塞,半晌,才开口:“那哀家让青绝一道去,皇上出宮,可得小心着点。”
他倒是沒有拒绝,朝我看了眼,道:“朕带妡昭仪一起去。”
众嫔妃的眸中都愣住惊讶之⾊。太皇太后微微一怔,却是开口:“此事既然皇上决定了,哀家也不多说什么,那便回去准备吧。”
从郁宁宮回來,汀雨替我精心打扮了一番,出去的时候,见元承灏的御驾已经停在了外头。汀雨扶我上去,他正靠着软垫闭目养神,此刻听得有人上去,才慵懒地睁开一只眼睛瞧了我一眼。
御驾已经起了,他依旧一⾝明⻩⾊的龙袍,只头上用金冠换下了帝冠。我头上横七竖八地揷了好多的发簪,想要靠一下都不行,只得无奈地坐着。
透过帘子朝外瞧去,宮门口,整排整排地站着御林军,我瞧见杨将军站在前方等着我们过去。他的⾝边,果然青大人也來了。
不知为何,看见杨将军我的心似乎放下了些许。他也许不完全是元承灏的人,可他却也不是太皇太后的人。是以,比起青大人,我似乎会更信任杨将军一些。
元承灏依旧闭着眼睛靠在软垫上,御驾已经穿过了宮门,他也不起來。
安府,我也从未去过的。
那时候,只安歧会过渝州宮府去住,我是不曾來过安府的,连姐姐也不曾來过。
皇上摆驾出來,沿途的街道上都已经提前肃清了,故而一路过去,周围安静得可怕。除了车轮滚动的声音,就是马蹄声和人的脚步声。
丞相府外,安丞相和景王出來驾。
沒有惊动府上众多的宾客,元承灏只静悄悄地过了厢房。此刻离拜堂还有个把时辰,前厅热闹的声音偶尔会传过來。我们的房间外被侍卫层层包围住,连着一只苍蝇都飞不进來。
不知隔了多久,前厅的声音一下子⾼昂起來。那“一拜天地”的声音也隐约地传來,我终是忍不住了:“皇上您不去看么?”
他“唔”了声,说道:“又不是朕成亲,朕去作何?”
我当然知道不是他成亲,可,他來了,既不是要看他们拜天地的,那要我穿得这么隆重作何?有些懊恼地晃了晃脑袋,満头的首饰,顶着可真累。
“那皇上來作何?”我咬着牙问。
他似是得意:“有个好机会出宮,朕怎会不要?”
我惊得下颚都快掉下來了,他一心要出宮,竟是为了这个么?
可,出來了又如何,还不照样只在这个厢房里坐着?外头,还有那么多的侍卫守着,他若想出去玩,本不可能。再说,他⾝上的⾐服…怎么能随便出去?
安府的丫鬟送了茶⽔点心來,常公公都用银针一一试了毒,才呈上來给我们享用。
隔了会儿,听得外头传來元非锦的声音:“皇上在里头么?”他果然也是來了的。
杨将军回答他:“皇上在。”
“和皇后娘娘?”
“小王爷,是昭仪娘娘。”
元非锦“嗬”了一声,又道:“我进去见皇上。”
杨将军忙道:“小王爷请稍等,让公公进去通报一声。”
常公公进來了,却不想我面前之人径直开了口:“告诉他,朕不见他。”
都多久的事了,他还记仇啊。
常公公出去了,结果换來元非锦大叫着:“皇上,臣弟知错了还不成么?”他叫着知错,听着倒是觉得诚恳。
他大约是真的知道错了,他抄经文该都厌恶了,这回抄得倒是自觉。或者说,他慢慢开始明⽩元承灏的苦心了。
分明瞧见元承灏的嘴角闪过一抹笑意,他却依旧开口道:“常渠,叫杨将军撵他走,别扰了朕休息。”
我轻推开窗户,见元非锦不肯走,杨将军竟叫了人架了他走。我想,我知道元承灏为何不见他。今⽇景王也在的,他不想让景王看到他和元非锦走得太近。
回了⾝看他:“小王爷很快离京了,在这之前皇上就打算这样么?”
他冷了脸:“他也该长大了。”
我不说话,叫了汀雨进來帮我拆了些头上的簪子。元承灏沒有阻止,我让她一连拆了好多,这才觉得头轻松了不少。
到了晚上,喜宴才真正开始。
丞相安排了內室给我们,与景王同桌。
我有些尴尬,景王看我的眼神越发地复杂了。被元承灏两次带出宮的人,在他眼里必定会觉得不一样吧?
酒菜都上來了,我倒是真的饿了,才举了筷子,却被元承灏一把拉住了,听他低沉地唤了声:“常渠。”
常公公忙从袖中取了银针出來。
景王的脸⾊有些难看,却停元承灏笑着开口:“六叔可别误会,不是怕你毒害了朕,而是怕有人狗胆包天毒害六叔。”
我瞧了他一眼,他说得真是漫不经心。明明就是不相信景王,被他一说,倒是为了景王好了。他隔山打虎的方式,我不是沒有见识过。就像上次,给了我那烫手的穗子,还得让我感他。
“皇上,沒问題。”常公公谨慎地说着。
杨将军和青大人始终不发一言。
景王也不好说话,此刻才勉強笑道:“如此皇上可尽情享用了?”
他点了头。
丫鬟上前倒了酒,听景王道:“这一杯,臣敬皇上,谢皇上给楹儿赐婚。”他说着,一仰头,先⼲为敬。
元承灏笑一声,也只端了酒杯一饮而尽。
景王又敬了杨将军和青大人,说着那些辛苦他们多年來在京辅佐皇上的话。太刻板了,听得我也觉得想吐了。
丞相在外头招呼了一圈进來了,也坐下喝了一圈。朝中來贺喜的大臣都是在外头的,听说,叶家也來了人。
酒席上用的还是小杯,我见元承灏的双颊微微红了起來,不免低笑着:“皇上可喝不得了。”
他看我一眼:“今儿⾼兴,多喝几杯也沒什么。”
“皇上。”倒是杨将军拦住了他“皇上还想喝,也等歇过一阵再继续。”
他沒有坚持,只笑道:“也是,一会儿新郞官儿來给朕敬酒朕可得喝的。”他看向丞相和景王,又道“就让杨将军和青绝接着和你们喝几杯。”
他说着,起了⾝出去。我忙跟着他出去,外头的侍卫已经近前來:“皇上去哪里?”
他也不恼,只摆摆手道:“朕就在外头透透气,不必跟了。”
侍卫退后站着,他果真沒有走远,只扶着长廊上的柱子站着。我上前,立于他的⾝侧,小声问道:“皇上沒醉吧?”幸亏今夜无风,否则他出來吹风,醉得更快。
他淡笑着:“他们都还不曾醉,朕怎么能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