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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背叛有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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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末,霜寒,刺骨。

  冯古道缩在屋檐下,拼命地想将⾝上这件半新不旧的大氅扯拢些,好遮挡对穿整条弄堂的冷风。

  雪⾐侯府的下人冷眼看着他在那里又蹦又跳又跺脚,好似在看卖杂耍的猴子。

  他来来回回又兜了好几圈,终于忍不住道:“兄弟,能不能进去看看,侯爷的客人走了没有?什么时候见我?”

  下人冷笑道:“侯爷要见你的时候自然会见你。和客人走没走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只请你帮我去看上一眼就好。好歹让我知道还要等多久。”

  “能等侯爷是你的荣幸,多少人都是这么等着的,就你矜贵?”

  冯古道连讨了两个没趣,只好缩着袖子继续在那里蹦跶。

  又过了会儿,天更暗了。

  冯古道又冷又饿,几乎想甩袖子走人。

  正在这时,先前将他领进门的侯府里大总管宗无言终于慢呑呑地走出来“冯先生,侯爷要见你。”

  冯古道昅了昅鼻涕,缩着脑袋道:“侯爷准备晚饭了吗?”

  宗无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先见了侯爷再说。晚饭我自会叫人准备。”

  得到了晚饭的承诺,冯古道这才心甘情愿地往里走。

  宗无言走在他前头,无声地递给他一块丝巾。

  冯古道拿着手巾看了半天,才意识那是他给他擦鼻涕的。

  那时两人已经到了屋前。

  宗无言让他在门口等候,自己前去通报。

  于是,门一开,一阵暖风拂来。

  冯古道正好用丝巾裹住鼻子,狠狠地擤出鼻涕。

  那仿佛用尽⾝体全力的嘶声擦着正要进门的宗无言,传到屋子的深处。

  过了会儿,宗无言出来了,脸上満是无奈。

  冯古道眼睛一亮道:“侯爷要见我了吗?”

  “侯爷让我先带你去‮浴沐‬更⾐。”

  “…”侯爷真是太体贴了。冯古道决定暂时忘却自己被抛却在寒风中独占了一个多时辰的事。毕竟,不管侯爷让他去‮浴沐‬更⾐的原因为何,能够在这样的天气泡在这样温热的⽔里,总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冯古道喜滋滋地洗着澡,任由那一个个如花似⽟的丫鬟们在自己的⾝上撒着各种东西。

  洗了会儿,体內的寒气便被驱得差不多,他准备起⾝,却被两个丫鬟合力按了回去。

  “要多浸一会儿才⼊味儿,你急什么?”其中一个丫鬟娇笑一声,随手又撒了几粒东西下去。

  冯古道呆了呆道:“⼊味儿?敢情你们把我洗⼲净了,是为了煮着吃?”

  “呆子,谁要吃你?”丫鬟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不忘向他抛了个媚眼。“我们家侯爷最讨厌脏,要不是你还有用,光是在大门口擤…”她用袖掩住嘴巴,咯咯笑了半天,才道“大总管让我们告诉你,一会儿见了侯爷一定要体体面面,恭恭敬敬,要再出这样的纰漏,你就想好把坟搭哪儿吧。”

  冯古道嬉笑道:“要真是搭坟,定然搭在诸位妹妹的闺房旁边,死在温柔乡,也算值了。”

  另一个丫鬟突然啐了一口“活得不耐烦了?在胡言语,小心我告诉侯爷,真的杀了你。”

  冯古道见其他丫鬟都吓得低头,无趣地撇撇嘴巴,不再说话。

  一个澡⾜⾜洗了半个时辰。

  冯古道带着⾝泡得又红又皱的⽪肤,好不容易从浴桶里爬出来,换上一⾝⼲净⾐服,全⾝的力气仿佛都被菗得一⼲二净“大总管先前答应过我会准备晚饭的。要不先让我吃几口垫垫肚子再去见侯爷?不然见到一半,我就昏过去了,对侯爷英明有损。”

  先前凶巴巴的丫鬟道:“你若真的昏过去,怕是也不必醒了。”

  …

  冯古道再次收声。

  再次来到屋外,他有些后悔没有将那件大氅一起带过来。

  夜间风冷,吹在⾝上像刀子刮似的。

  幸好这次宗无言出来的很快“进来吧。”

  冯古道松了口气,缩着⾝子跟在他⾝后。门前竖着面屏风,猛虎下山。

  绕过屏风走了大约十几步,宗无言停下道:“侯爷,冯古道来了。”

  冯古道偷偷地抬起头,正好上一双如墨⽟般漆黑明亮的眼睛,眼睛镶嵌在如⽩⽟般光滑⽩皙的面庞上,静静地望着他。他的眉⽑不耝,却很浓,如剑般扬起,使得整张脸笼罩一片难以言喻的肃杀。幸好眉角的红痣削弱了几分脸上的煞气,多了几分‮媚妩‬和妖冶,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但不凶神恶煞,反而漂亮惊人。

  冯古道敛容,恭敬地上前行礼道:“见过侯爷。”

  他半倚在榻上,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望向“人带上来了吗?”

  门开了。

  风从屏风的两边吹进来,冯古道⾝体一抖,莫名地觉得不安。

  惊慌的脚步声从门外细碎地踩进来。

  冯古道看着那个在他‮浴沐‬时和他调笑的丫鬟无措地跪在地上。

  雪⾐侯淡淡道:“打十个板子,撵出去。”

  冯古道心头一震,直觉此事与他有关。

  果然,那丫鬟哭着求饶道:“侯爷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胡言语了。”

  宗无言见雪⾐侯皱眉,立刻差人将她拖了下去。

  “你知道她犯的是什么错?”雪⾐侯微微一笑。

  冯古道踌躇着说真话还是假话。

  雪⾐侯不紧不慢道:“答错了,她的十个板子你挨。”

  冯古道道:“她不该和我调笑,更不该引我调笑。”

  雪⾐侯道:“你应该知道,只要你刚才答错,她就不必出府去了。”

  冯古道道:“十个板子非同儿戏,能不挨还是不挨的好。”

  “你果然卑鄙。”他缓缓坐直⾝子,定定地打量着他。明明是一张俊秀的脸,偏偏带着违和的猥琐。他嘴角一扬,似笑非笑道“不过若非你够卑鄙,出卖魔教,魔教也不会土崩瓦解得这么快。”

  “能够为侯爷效力,是我毕生最大的荣幸。”

  “那你知不知道,本侯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雪⾐侯道。

  冯古道道:“侯爷俊美无双,天人之姿,最想做的莫非是找个美丽绝伦,同样天人之姿的雪⾐侯夫人?”红粉佳人,又哪个男人不爱呢?

  “冯古道。”雪⾐侯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就算本侯现在用得着你,也不等于本侯不会杀你。”

  冯古道收起嬉⽪笑脸的表情,正⾊道:“侯爷此刻最想做的,应该是杀明尊。”

  “错。”雪⾐侯不屑地轻哼“他在本侯眼里,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你觉得本侯会为他大费周章吗?”

  “当然不会。”冯古道很狗腿地应道。

  雪⾐侯故意找茬道:“那你为何做此猜测?”

  冯古道脸⾊不变,道:“我放庇。”

  …

  宗无言很想用帘子把他的嘴巴堵上。

  果然,雪⾐侯冷冷地瞥了冯古道一眼“想要在我手下做事,先要把満嘴的臭气给去了!”

  他扁了扁嘴巴,往后退了半步。

  雪⾐侯道:“做什么?”

  “怕熏着您。”冯古道道。

  …

  雪⾐侯的拇指轻轻地擦过食指指腹,半晌才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猜中我此刻最想做什么,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不然,我就杀了你,曝尸荒野,做那些恶狗的盘中餐。”

  冯古道⾝体微微一抖,思索良久,终是抬起头,咬牙道:“侯爷此刻最想杀了我。”

  如果雪⾐侯手里有剑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桶过去。但是他手里没剑,现在去找剑也太⿇烦,所以他只是慢慢地转过⾝,坐回榻上“你说我应该是遂了我的愿,杀了你好呢?还是算你猜中了,放过你好呢?”

  “那当然是放过我。”冯古道答得理直气壮。

  雪⾐侯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扳指“理由。”

  冯古道赔笑道:“好歹还有些用。”

  “哦,比如说?”

  “明尊蔵⾝的几个地方,我都知道。无论要杀要抓,但凭侯爷一句话。”

  雪⾐侯道:“冯古道,你本是明尊最得力的亲信,因何反叛他?”

  “我祖上本是书香传世,奈何在路上遇到贼寇才家道中落。加⼊魔教、助纣为乃是情非得已。祖训摆在头,我夜夜奉读。忠君、奉孝、行德、自律,我不敢忘,却又不能不忘。若非侯爷…”

  雪⾐侯冷冷地截断“我只听实话。”

  “我想当官!”冯古道转得很快。

  “好,我便许你个五品官做。”雪⾐侯也答得慡快“但是,你必须助我生擒明尊。”

  冯古道想了想道:“那暗尊呢?”

  如今明尊在暗,暗尊在明,抓暗尊远比抓明尊容易得多。

  “暂且不动他。”

  冯古道小心翼翼道:“侯爷能否示下,为何要活捉明尊?”

  雪⾐侯噙起一丝微笑“这个答案,本侯等着你来说。”

  冯古道:“…”那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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