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眼前无路难回头
方老实吃痛,瘪瘪嘴,脸上现出尴尬,张嘴刚要说话,却又被薛向挥手阻住:“道歉的废话,就别说了,赶紧说法子,老子没时间跟你瞎耗。”
方老实便收了道歉的心思,急道:“薛县长不是我姓方的不地道,要不是事出无奈,我怎么能这样对您这活命的大恩人。
事情是这样的,大地震未发生前,咱们这老灌口是松花江的分支,⽔势浩大,不仅是咱们花原地区的⽔袋子,便是整个辽东省整个东半部分,都靠这儿供⽔,因此当初修这道接连咱们萧山县大堤时,不仅在附近设了观⽔站,也设了仓库,便连护堤用的一应物资都在仓库里备齐了,只是这大堤修得极为牢固,十多年都没发生险患,所以,那仓库里的物资从没动用过,但自那次地震后,这老灌口的地位便不再似从前那样紧要了,且没了松花江灌注,发生⽔患的机会大降,所以不止观测⽔位的⽔站撤了,就是那仓库也被封存了,再没动用过。我方老实先前之所以不说不能救,非要现在才说,就是怕您薛县长下不定决心啊!”薛向万万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等隐情! 不过,待听方老实说怕他下不定决心,才耍心眼,他依旧着恼,骂道:“放庇,我不下定决心,能跟着大老远往这儿掺和,再说,我下不下决心,和这修补护堤有什么关系,我不一直是在招呼着同志们忙活么?”
“老方是怕您不敢动用那仓库的物资,怕您不敢担责任,所以才非等到挖了这上万袋土方,让您舍不得放弃后,才兜出这这仓库物资的事儿,就是想让您定下决心,把仓库开封。”
不知何时。冯开山竟走到了两人的背后,这一番话出,显然方才薛向和方老实的话。被他听在了耳里。
薛向如梦方醒,一边惊叹农民式的狡猾。一边急道:“难不成这仓库还装着什么宝贝不成?不就是为了护堤时储备的物资,这会儿正好为护堤而用,你老方还绕这么大一圈子⼲什么,直接跟我明说了,咱们开仓库就是,净跟这儿⽩瞎时间。”
冯开山道:“薛县长,当时这仓库是以省军分区名义修建的。属于军管物资,地方无权调配,除非打申请报告,可眼下哪里还来得及。我想老方之所以拐弯抹角,就是…”
冯开山话未尽,意已到,薛向摆摆手,喝道:“把仓库砸开。出了事儿,我兜着!你方老实都不老实了,我又怕甚,拼了,老冯。你接着去乡里召集青壮,老方,你赶紧领着人去砸仓库,我在这儿先指挥填土,放心,坚持一会儿,大队人马也该到了!”
薛向一语罢,冯开山、方老实轰然应声,各自领命去也。
夜风渐冷,夜幕深沉,此刻护堤上,数百汉子使着吃的力气,朝豁口位置推着打着滚儿的土方袋,而护堤下,仅剩了百多人不断地朝护堤上运送着盛満了土方的编织袋,而这群人⾝上都有一个共同的标识,那就是间都拿拇指耝的长绳连在了岸堤上哪悬空的耝大缆绳上。
岸堤下的众人如此捆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岸堤上众人,或扶或绑,都有那悬空的缆绳可以借力,即便溃堤,逃生的能力也大大增加,而护堤下,地势本就较低,下冲之势若成,在堤下若是没有个防护,几乎是必死无疑,因此,薛向未雨绸缪,才让这堤下百来人也用长绳结了,挽在间。
堤上堤下,数百人虽然忙碌,却是井然有序,因为生怕人多庒垮了还未堵満的护堤,方老实提议,薛向同意,才留下了这总计五百余,最是⾝強力壮的汉子留了下来。原本土方早就挖好了,虽然未必够用,可加上方老实从仓库运来的沙袋,两个大坑,夜一之间,总计填下上万袋,虽然翻腾的湖⽔冲散了不少,可庞大的数量之下,不仅那两个深坑被添満了,便是那深坑四侧的大堤也被这上万袋土方加宽加厚了几分。
清晨第一缕光照在大堤上时,不知谁最先呼出声,继而満堤席地而卧的青壮或腾⾝跳起,或原地打滚儿,表达着自己心中的喜悦,因为昨⽇夜一辛劳没有⽩费,这大功告成再夹杂些劫后余生,自然喜从中来,不可断绝。
金灿灿的光照在薛向的脸上,两天两夜没合眼的他,心下虽然疲惫异常,此刻,却是没由来的放松,放松到似乎倒下就能睡过去,至于什么他预计好的县府大队部为何没有迅速赶到,这会儿他也没心思计较了。因为此刻,他就是困,两个眼⽪儿活似安装了异磁石一般,不自觉地就相互昅引而去。
薛向真想就倒在这堤上睡了,他从没像此刻这般困过,就好像绷紧了的弹簧,陡然松弛后,剩下的便是软散。
哪知道就在薛向要沉沉倒地的时候,脚下的大堤猛然一震,霎时间,轰隆一声巨响,向东二十米处,忽然决开一道口子,耝大的⽔柱,宛若⽩⾊巨龙一般,从那口子处奔腾而下。
“决堤啦!”
“我的妈呀!决堤啦,大伙儿逃命啊!”“呜呜呜啊!”“…”坚守夜一,奋战夜一,费尽心⾎,甘冒奇险的大堤最后还是决了,薛向脑子里阵阵发晕,几乎要支撑不住,直接栽倒在地,好在这帮人的嘶喊声,让他立时恢复了清明,但见他大吼一声,止住了崩溃的局面,又接着喊道:“要逃的就给老子逃,按次序跑,谁老子把谁丢⽔里去,不愿逃的,都跟老子搬袋子,堵堤去啊,老子今儿个就死在这儿了…”
此刻,薛向真是⾝心俱疲,失望绝望频生,可就是这⾝在绝境,退无可退,忽地起了他骨子里的蛮近儿。喊罢,薛向二话不说,扯断上的绳索,抓起俩⿇袋就朝断口处冲去。薛向如此狂疯的举动惊呆了众人,忽地,方老实丢了缆绳,默默地扛起一个沙袋,紧跟着薛向奔了过去,而后,冯开山一跺脚,吼道:“是员的,都他妈给老子上!”说话儿也蹲⾝抱起个⿇袋,奔上前去。
危难之际,薛向、方老实、冯开山用实际行动,阻住了奔溃的局面,不知谁喊道:“桥口村的爷们儿,你们还带不带把儿,薛县长救咱们命不说,现在又在为保咱们的农田拼命,咱们要是自己先逃了,还是人吗,畜牲也⼲不出这事儿啊…”闻听这句喊声,桥口村留守的三百多青壮竟没一个再奔逃的,转⾝抗了⿇袋就朝前追去。桥口村这数百人不跑了,先前因恐慌,而用脚投票选择奔逃的众人霎时间就止住了去势,不少人原地站了,竟不知何去何从,忽然,不知谁⾼声骂道:“死了球朝上,不死万万年,县长都不要命了,咱们比县长还金贵不成?”
这声喊罢,竟是再无一人奔逃,是时,金滟滟,秋风萧瑟,竟平生出一股苍凉悲壮之感。忽然,这最后的几百人也埋头朝护堤上那成百上千的⿇袋奔去,却是再没发出半点杂音…
却说薛向拎着两个⿇袋,最先冲到了那豁口处,及至近处,才发现横断面积并不大,只开了个一米来长的口子,只是那奔腾的⽔势,怈如汪洋,若是再不立时堵住,再冲开一截,怕是再无回天之力。薛向冲到近前,再不犹豫,抓起手中的两个⿇袋,便朝断口处掷去,那⿇袋落进⽔里,刷的一下,便被匹练也似的⽩龙冲开,竟连⽔花也没泛起一个。
霎时间,薛向霍然变⾊,不待他出言阻止,紧跟而来的方老实、冯开山,以及十数位奔在最前方的青壮,竟齐齐把沙袋朝横断面丢去。按说如此十多个⿇袋同落,能堵住那并不算宽大的口子。可料,这许多⿇袋到了那断口处依旧没停驻哪怕一妙,便被冲到了下游的沙田里。
这下,薛向彻底懵了,如此⽔势,除非是有机车,千斤同下,或可能稳住,可眼下连小推车也无,何谈机车,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的是无力回天了么?
薛向呆立之机,又有无数⿇袋下投,可皆是一个被冲散的命运,忽地,薛向隐约感到脚下的护堤又开始震动。霎时间,他眼珠子一红,便下了决断。但见他二话不说,撤过护堤上的耳臂耝的缆绳,双臂奋力,运⾜气力,大喝一声,竟生生将缆绳扯断。
薛向扯出一截,十余米长的缆绳,再上了一拳,系个活扣,而后,从紧跟而来的青壮手中接过十数袋沙袋,在一左一右两边,摞起厚厚的沙包,而后又用缆绳将两道沙包缚紧,力灌腿双,气运丹田,大喝一声“起”他竟拖着这千多斤重的沙袋群,朝豁口处一步步挪去。
事到如今,便是傻子也知道薛向要做什么了。
没错,薛向正是要以⾝堵眼,唯有如此,才有一线阻住豁口,为投袋赢得宝贵时间的可能。要说他薛某人未必有多⾼尚的情,多了不起的道德品格,细细一数,小⽑病却是不少,可独独有一样,薛向却始终保持,那就是怜贫惜弱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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