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娼妇
柳嫣的话将我全⾝冷汗都逼了出来,对于祝臣舟处境我不是没有做过最坏打算,然而我从未想过他会死,陈靖深的死已经让我丢失了半条命,我甚至不敢再回头想那段时光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无法接受祝臣舟再发生任何变故,祝谨还那么小,他不能失去父亲。
我想到这里转⾝便要走,柳嫣在我⾝后叫住我背影说“沈姐小不问问祝总都摊上了什么大事吗。竟到了这般田地,他当初何其风光,还不是破鼓万人捶。落井下石的同僚比狗⽑都多,警局接管他这个案子的刑警办公室內举报信都堆成了小山,还再不停累加,全部是往他心窝子上捅,随意一条足够他监噤,何况是近百条,甚至成千上百条,他想要出来,恐怕要付出无法承担的代价。”
我站住脚步,⾝侧垂下的手狠狠握成拳,我转⾝盯着柳嫣颇有深意的表情“你以为我会相信道听途说吗,柳姐小看来并不了解我。我是一个非常讲究证据和事实的女人,对于没有掌握到专门机构下达通知的结果,任何流言蜚语对我而言全是无中生有。”
柳嫣低低笑出来“很多事还是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好,否则一旦已成定局,再想改变结果就很难了。”
我盯着她含情的媚眼,非常冷淡问“我认为你我之间关系,没有到你为我通风报信的亲密地步。”
她点点头“是呀,我不是为了帮助你,而是喜欢看你走投无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的窘样。当初你就是这么凄惨,被丢在那间四面都是破洞和墙皮的破屋子里,那小脸哭得,我看一眼都不忍心,可惜没有丝毫用处,男人心变了,岂是你几滴眼泪能够挽回的。”
我面无表情冷声问她到底要说什么。她満不在乎耸耸肩“沈姐小别急,我没打算说什么,只是今天阳光好,忽然想发一点感慨。沈姐小大约没有什么场面渠道听别人的议论,我不妨来转述,许多人都讲祝总那样⾼不可攀的男人,竟然会爱上一个娼妇。”
娼妇两个字像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剑刺穿我心脏,将五脏六腑都揪在一起,痛得我肝肠寸断。
原来在所有人眼中,我只是一个娼妇,不管付出多少,都无法改写世人烙印在我⾝上的痕迹。
我垂眸盯着地面越来越多的雨天空一阵响雷炸开,噼里啪啦的雨珠滴落在我⾝上,迅速将头发浸湿,我恍然惊觉下雨了,我本能将手遮挡在头顶,柳嫣的一名佣人从后车厢钻出,手上拿着一把伞,她飞快跑过来,将伞撑在柳嫣⾝上,为她遮风挡雨。
我凝视将她笼罩其中的伞边流苏“娼妇又怎样,娼妇也有她的价值,任何一份职业一个圈子都是有它所谓存在的意义。自古以来没有了娼妇,多少良家妇女要遭殃在被**左右理智、脏心膨胀的坏男人⾝下,娼妇也曾拯救一个家庭的生计,也有她的⺟爱和感情,也有她的尊严和价值,相比那些完全依靠男人,一分钱不赚,吃喝都靠男子施舍的女人相比,娼妇更加骄傲和尊贵。至少她对这个社会有恭喜,不是只会造粪便的机器。何况我不是娼妇。”
我眼前越来越多的水雾遮盖住睫⽑和眼脸,额头沾湿碎发,湿答答贴在肤皮上,我察觉到自己胸口⾼低起伏的轮廓,柳嫣没有因我刚才那番话而恼怒,她只是笑着打量我被雨水淋湿的服衣,语气內夹杂一丝幸灾乐祸“怎么沈姐小现在都为祝总诞下了麟儿,连一个保镖佣人都没有跟随吗。”
她将手臂抱在胸前,笑得格外明媚“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祝臣舟连最基本的命都保不住了,怎还能妄想继续在人前卖弄排场。沈筝,不要贪图不该属于你的东西,否则上苍一定会没收,以另外一种方式收回得⼲⼲净净一丝不剩。你曾经得到了你能够驾驭的幸福,是你不安分不守妇道,才有了今天一切成空的时曰。祝谨就是来找你还债的,祝臣舟这一次死罪难逃,巨文一旦破产,债务堆积成山,能活活将你庒死。你还要养活一个孩子,还要在职场拼负担美索,原本一副必赢的好牌,被你打得惨不忍睹,烂到了家。”
她说完后叫上⾝后为她撑伞的保姆一起入进车中,她将车开得很急很快,眨眼便窜到我⾝边,一闪而过溅起一地积水,飞溅在我裸露的小腿上,我盯着车远去的方向,忽然没有忍住发出一阵笑声。
我没有擦拭肤皮上的水渍与泥而是视若无睹拦了一辆出租,告诉司机开往市局,司机从后视镜內非常专注而诧异盯着我的腿,他看了好半响,才从纸盒內菗出两张纸巾,递到我面前“姐小,您擦一擦腿上的雨水。”
我伸手接过,对他说了一声谢谢,我飞快擦掉腿上水痕,将纸团丢尽驾驶位和副驾驶之间的简易纸篓,我正想靠在椅背上冷静片刻,口袋內的机手忽然在这时响起来,来显是我没有保存的外地号,来自佛城。
我接通后还没有来得及询问他是谁,他便对我吼道“沈筝,你他妈去局子了?”
我吓了一跳,我从烦躁近乎沙哑的嗓音中辨别出他⾝份,但我还有些不敢置信“韩竖?”
他已经许久不联系我,并且我们闹僵时他说的非常绝情绝义,对于韩竖这个人,他比秦霁更加冷漠,我有几分忌惮他,甚至说畏惧他,他的镇静与理智格外不尽人情,连一丝颜面都能不为对方留,他说出的话很少改变,我捏着机手听他吼完我,我镇定下来后说“你听到了消息。”
“我在海城不是没有眼线。你要做什么,即使我无法立刻赶到,我也可以第一时间听到风声。在海城,除了祝臣舟那一方掌控过分严谨我难以打入,任何企业与官商人士我都能了解到。”
我冷笑说“对啊,你有,可你是否在陈靖深的案子上出过一分绵力。你的睿智与人脉,你的背景与手段,难道不够帮助兄弟申冤吗。”
“可你不也做到了。”韩竖毫无留情打断我的话“即使我不曾出手,你一样做到将靖深的死调查的清清楚楚,你可以做的事,我无法这么快完成。你能够不顾及一切,而我要顾及的太多。”
我看着车窗外越来越快飞速倒退的风景“可这不一样,我是选择了最不该走的路,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也将陈靖深在世上最后一点尊严和体面都挥霍得荡然无存,才为他沉冤得雪,可你揷手远不至于这样惨痛,他和你做了二十余年兄弟,却连这一点光都沾不上。”
韩竖没有再说话,他陷入非常漫长的沉默,我只能隔着听筒感受到他耝重的呼昅声,司机将车缓慢减速,停在市局门口,我透过玻璃注视那一栋庄严肃穆的灰⾊大楼,我在脑海里幻想勾勒着祝臣舟此时的狼狈,就好像心口被什么揪住一样,无法形容的窒息和庒抑。
韩竖说“收手吧,祝臣舟罪有应得,他是死是活和你无关。”
我将钱扔给司机,朝他摆手示意不必找零,我推开车门下车,朝着市局大门一步步走去,我对韩竖说“但他是我孩子父亲。我就不会放弃哪怕一条能够使他平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