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海上花
一直到第十天,祝臣舟打破了他在我世界內消失最长时间记录,从他出现在我生命里那一刻起,他便无时无刻不在,即使最不可思议的地方,我都能恰好和他遇到,所以我忽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习惯真的是一个非常強大而可怕的东西,它可以无孔不⼊,在最安静的时候突如其来,享受看你失魂落魄的表情。
我在周六下午接到了闵宝涞助理的电话,最近一段时间都是他亲自联系我,而通过他助理和我沟通还是第一次,对方在电话內告知我闵宝涞傍晚的行程安排,询问我是否有空同行。
许是因为闵宝涞⾝边的心腹都清楚他最近和我走得非常近,对于我们未来走向以及我⾝份充満了不确定,所以对我格外恭敬,甚至有些过分,好像我现在就已是女主人⾝份。
闵宝涞这个年纪对于吃喝玩乐的享受始终不怠慢,比起年轻人有过之无不及,他每个周末必去海上花休闲会馆打保龄球,打过后便到地下室的舞厅喝一杯看看新来的女郞跳舞,几乎海城和他识的人都深知他这个爱好,所以凡是想要巴结他和他私下见面,都势必会到海上花进行潜伏。
我去过两次,第一次是和苏玫到那边三楼做美甲,第二次是到地下舞厅喝酒,当时陈靖深刚好和市局一名未婚的女警来往甚密,一起出差一起办案,有几次他回家用晚餐对方都将电话追来,而且陈靖深对待她语气也温柔得过分。虽然我清楚他为人,不会轻易逾矩,但架不住女人主动,而且毕竟我们还没有结婚,他只是包/养我的金主,我们之间关系満是局限与障碍,我卑微仰望,他居⾼临下,这种不公位置同样是我不安的症结。我那时的恐惧和担忧本无法形容,好像随时等待我的就是恩断义绝的抛弃,我甚至非常害怕碰到他,他只要看我一眼,我都心惊⾁跳,仿佛下一刻他就会说出无比绝情的话。
一晃也有将近两年我没再去过。
我和闵宝涞秘书约定了时间后,对方告诉我会有司机专程赶到美索接我过去,让我稍等片刻。
我对她道了谢,她似乎受宠若惊,大约觉得我和传闻中放/不堪抢别人老公的女人完全不同,有些难以置信。
我放下电话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美索距离巨文隔着三条长街,行程在四十分钟,这两栋大厦几乎成为海城的标志建筑,我无法想象十几年前陈靖深与祝臣舟是怎样一点点将它基建稳,又不停添砖加瓦到了今⽇,他们不只属于一座城市,而属于一个时代,这个时代英雄辈出,小人也辈出,他们从争议和风波中攀爬到最端顶,有过苟延残,做过伤天害理,同样也万丈光芒,可这份光芒并非独一无二,所以祝臣舟即使累到一⾝疲惫,也不容许自己停下丝毫。
因为正如世人所说,蒋华东后再无霸主。那个唯他独尊的时代不会重来,可也难以复制,他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男人,无论是人生还是爱情。
祝臣舟不甘心成为被一段传说庒制的人,所以他悄无声息运筹帷幄,一步步积累炮弹和利剑,要同蒋升平厮杀,扳倒弘扬掀翻蒋氏。
我似乎已经预见到时⽇不久后,这座斑驳繁华的城市将如何⾎雨腥风硝烟四起。
我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个小时,等我反应过来时间过去这么久后,楼下已然多了一辆⽩⾊宾利车,车牌号是六个八,祝臣舟也有一辆,是六个六,据说这辆宾利车是祝臣舟送给闵宝涞的寿辰礼物,牌照等一切都由他亲自理办,而且托人才上了这样一个牛气冲天的车牌,博得闵宝涞心,目的是娶闵丞纹,也为了打通蚕食呑并闵氏的通道,如果换做之前,我一定会觉得祝臣舟爱极了闵丞纹,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娶她,哪怕得知她过往不堪,成为全城笑柄,也不舍放弃,然而当越来越多不可告人的谋浮上⽔面,我愈加看不透这个男人。
他似无情,又似深情,这世上一切矛盾无法开解的谜题都蔵在他⾝上。
我进⼊內室换了一⾝紫⾊长裙,补了精致淡妆,便乘坐电梯下到一楼走出美索大门。司机还是之前几次送我回公寓的⽩司机,我们也算有些悉,所以不拘泥太多规矩,他并未下车我,而是打过招呼后直接在座位上开解门锁,我坐进去将车门关上,对他満脸歉意说“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忙起工作来总是忘了时间。”
⽩司机笑了笑说“下属耐心等待上司是本分,不抱怨是规矩是职业道德,我怎么担得起您这一声道歉。”
他右打方向盘将车绕过美索花坛,朝着一条宽宏大路开去,这边道路宽敞好走,可是却绕远,如果正常路段不堵车到达海上花仅仅需要四十分钟,而绕这条路需要一倍出头的时间不止,可此时接近晚⾼峰,绕远确实是最险保妥帖的路径。
我看着窗外有些陌生的街景说“我可不是你的上司,你等我哪里是本分,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可以打电话催我快点。”
⽩司机稳稳把持方向盘,将车平稳驶上⾼速,他眼睛盯着后视镜里一脸慵懒闲适的我说“沈姐小不是上司胜似上司,闵总对您多么看重,我们随侍他⾝边的下属看得清清楚楚,想来用不了多久,您就能名正言顺使唤我们了。我们有哪里做得不周到,请沈姐小担待。”
⽩司机是闵宝涞唯一的御用司机,不同于祝臣舟,除孟奇光外,王渠、庞赞甚至其他连名字都叫不上的人都可以给他开车,闵宝涞仅此一个司机,任何人都无法载着他上路,他的多疑心已经达到一种过分谨慎的程度,任何能够毁掉他命的东西,他都不会把掌控权轻易出去。
所以⽩司机口中的话,十有**就是闵宝涞的意思,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只要闵宝涞用车,随行必是⽩筹,他甚至享有特权,可以在非正式晚宴上和闵宝涞同席用餐。
我听到他这样说,心中原本还虚浮的巨石彻底落了地,看来闵宝涞只是在试探我,他并非不愿对我捅破那层纸,而是担心我会否愿意,毕竟我的上一任丈夫年轻有为风度不凡,我并非一个没见过世面没有过男人的青涩果实,想要征/服并没那么简单。我不缺钱,也拥有一些权势,而和陈靖深相比较之下,他年纪苍老都可以做我⽗亲,他实在想不通我会出于什么考虑答应他的求爱,所以才始终按兵不动。
这时只需要我添一把火苗,便能将这团⼲柴燃烧得火光冲天。
到达海上花时,门口有数名保镖戒严了通往地下舞厅的唯一通道,只允许来往顾客进行其他项目乐娱,而不再接纳任何人进⼊舞厅,⽩筹带着我进去后,我回头看了眼那群保镖凶神恶煞的架势,我非常不解问他为什么这样谨慎,他小声告诉我“去年闵总在这边险些遭遇击,到现在查不出是什么人派来的杀手,地下舞厅密不透风,只有一处通往地上的通道,不仔细盘查,很有可能瓮中捉鳖。”
我说“以闵总和祝总的能力都查不到对方是什么人吗。”
⽩筹脸⾊讳莫如深“查了点苗头,就终止了。”
他说着电梯已经停在负一层,他立刻止了口带着我往舞厅內步⼊。
舞厅还是老样子,一条长长的吧桌,调酒师正变着花样甩瓶子,寂寞独饮的人一边喝一边大声尖叫,五颜六⾊的灯光洒下来,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衬托着那些男人女人満是风情与聊的脸,重金属音乐像要掀翻什么,一声⾼过一声,叫嚣着空虚的灵魂。
宽大沙发陷⼊黑暗,⾐香鬓影偶尔飞出,修长⽩皙的腿盘住男人⾝体,灯光一闪而过,将两个纠不清的人在被窥偷 感快下变得更加狂疯。
闵宝涞坐在一处圆形真⽪沙发的正中间,抬起头便能看到舞池內各种姿态辣火的女郞,他手上夹着一烟,正和旁边的两名男人聊着什么,似乎心情不错,⽩筹将我带到他面前,他非常⾼兴朝我伸出手,我并没有矜持,而是将自己指尖搭在他掌心,朝他嫣然一笑。
我的到来使他⾝边两个男人有些暧/昧对望一眼,对闵宝涞笑着说“闵总眼光真是独到,我们到这边次数比您还要多一些,都不曾挑上这个女孩。”
闵宝涞听完脸⾊一沉,他指了指我“看清楚再说话,这是美索沈姐小。”
我哭笑不得挽着闵宝涞手臂说“怎么我看着很像风尘女子吗。”
那两名男人立刻眯眼聚焦朝我仔细打量,在发现我确实有点像陈靖深子后,他们脸⾊极其尴尬朝我道歉,我偎在闵宝涞肩头没有计较,而是慡快他们喝了杯酒,便一笑泯恩仇。大约这两个男人是闵宝涞在闵氏的心腹羽,所以他非常満意我的大度,如果我真的不识大体去计较,反而让他在中间难做,他摸着我手对他们说“沈筝很不容易,作为女人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非常遗憾自己没能早点遇到她,没有早些给她保护。外界风言风语对她伤害极深,可那些大多不切实际,我这段时间接触她当然知道她是什么女人,以后那些喜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被你们听到,记住要怎么做,我不允许再有任何人诋毁她。”
闵宝涞话说得这样明⽩,他们都是人精,当然知道他的深意,也隐约猜到我们的关系,他们立刻承诺一定尽全力肃清那些对我的流言,然后一起举杯朝我敬酒,我接连喝了几杯便觉得有点头晕,这边⽩酒后劲极大,我喝得有些猛,所以非常不适,我靠在闵宝涞肩头微微发昏,闭着眼糊糊间听到一声非常悉的男音,从不远处的台阶下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