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220 父辈的战争
郑锦秋都被打迷糊了，大抵也六十来几的人，估摸从二十岁在华尔街风生水起后，就从也没遭过这样大罪，整个人陷进邵峰擒拿中软塌塌的。
郑君怡快疯了“爸！你这是⼲什么！？”
她没得到回应，只迎来冯东狠狠推搡。她一个没站稳差点落地，堪堪稳住步子后，那眸倏然阴毒的盯住我：”是你！戈薇，一定是你对不对！？“
”你个贱人！没比你更轻贱的！阿南就是和你在一起才死的，那么死因到底有没有你的成分谁能说清楚？我本该憎恨你，但你说要来祭祀阿南，我却心软了，我没难为你让你进来祭拜阿南！没曾想你心肠这么坏，原道是在等爸爸到场后栽赃陷害对不对？该死的，你到底对爸爸胡言乱语了些什么！还有你爸爸，你怎么能随意听信一个外人的谎话，就对我父亲这样大打出手？您和我父亲都是德⾼望重的大人物，又是亲家，因为一个外人加起来快两百岁的人打起来，别人该怎么说！“
我心暗沉，我大抵听出他在抹黑我同时，也提醒顾振邦别太过分，人言可畏，小心落个晚节不保；冯东拧眉想说什么时，我却暗自将他拦下，天大地大，只有顾南轩是我依靠；现在他不在了，客观立场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逃，要么找到新的依靠，借以帮他报仇雪恨！而在我的立场，第一个选项根本就不存在。
所以郑君怡猜的没错，冯东说过这件事是顾升注意，那么我现在的确是栽赃嫁祸了，但那又如何！？他们父女俩，做过多少丧尽天良的坏事！如果我这样做就算坏，那么我宁愿坏的肠穿肚烂，我也定叫他们没有好下场！她，顾升，郑锦秋，所有人！我一定要他们为那个男人的死付出代价！
然而比起所谓“栽赃嫁祸”更让我有负疚感的反而是欺骗了顾振邦，毕竟他对顾南轩再不好，他也是顾南轩的父亲，他都八十了，刚才那两声我儿，喊得我心都快碎了
我看见老人动作缓慢掏出手帕，擦完梨木杖的血后，微微抬眸瞥郑君怡一眼说：“我儿是否亡故，现还不明了，而连具尸首都未找到，也未经过我这做父亲的同意，便仓促为他举办这葬礼，我打你爸这三仗，叫做礼；你若再叫我爸，我做什么，你别问，否然我该给你执以家法，没人拦的了，这叫规矩。“
”懂吗？“
老人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是脆弱的，但那种浑厚沧桑的劲道，偏叫人心里生怵，简单质朴的话，是完全反驳了郑君怡发出的警告，把打了郑锦秋说的理所当然并有理有据，我很难想象一个八十岁老人，居然有这般快的应变力。
我看见郑君怡嘴张了几次，终究没再说出半句话，只是看着她爸被打掉在地的几颗牙抹眼泪。
老人垂眸扫我一眼，旋即枯瘦的手抚了抚镜框，撑着拐杖缓慢坐回椅上，空荡荡一条腿搭在椅子上，看得人心里莫名难过。
他老目瞩望门外光线，幽幽出口苍凉的长气，沙哑声线，不知在与谁说：“我记得小轩，是我抓他去婉媜灵位前打他那一天开始，记恨我的。之前的，并不算，我知道，小轩跟了婉媜的血脉，他心思细腻，爱恨分明，他气我对婉媜的死不管不问，但并算不得憎恨。”
“他知道我是谁，我是他爹。我可以毫不手软菗他一鞭子，别人想打他一枪子，却得先从我额头穿过去。“
”但那天在婉媜灵位前打他，也带了清洛，所以这小子，便觉得是我让他⺟亲受辱了。而我怎么打他都可以，但就是不能侮辱他⺟亲，我同甘共苦的结发妻…但我揍他一顿，总好过清洛气不过，就算忤逆我，也因为这只瞎掉的眼，将他拧入出派所；我顾振邦戎马一生“
”说这些⼲、⼲什么？这是你打我的借口吗顾振邦！“郑锦秋终于缓过劲，我觉得他快要气死了，半瘫倒在地上看着那几颗牙齿，气的胸口一起一伏，再也没心情捻他那小山羊胡：”我跟你同窗六年，你当年想当兵，都是我拉牛粪摆茶摊，凑钱帮你引荐去队部的。现在，你打我？我都六十了顾振邦！我这辈子就没被人打过！我他妈让自己老兄弟加亲家给打碎了満口牙？！“
我看见老人微微垂眸看他眼，却没流露什么表情动容，他只是转头看着桌上遗照，布満皱纹的嘴角扬起一个似曾相识的笑：”不过，那年刚被检查出胃癌，从没进过一次病房探望，却在医院对面旅社长租一个月守着我这父亲的人，难道不也是你么？“
老人突然笑起来，好像跟我们不在同一世界般自说自笑道：”是什么？是”我不管他做过什么，他是我爸！“
”“我管他做过什么？他是我儿子！”
“呵呵“
”所谓血缘，其实没有多复杂，简单到，就是这两句话呐”
他浑浊的眸里，逐渐又有了我们。他微微抬起头，面无表情看着郑锦州：“锦州，你怨我打碎了你的牙，失了你的面？”
我看见郑锦州怨怒的回应：“这还用问？”
老人声线与表情一般冷漠：”我留下你的命在这，也并非什么难事。“
”什么！？“
包括我在內，所有人脸⾊都倏然哗变，因为之前不管老人再怎样，都能算作为郑锦州善作主张为顾南轩办葬礼的恼羞成怒；现在这句话，却是意味了太多。
”顾叔叔，你“
他无视我，拄着拐杖单腿站起来，浑浊视线直视郑锦州：”你这次回来，什么目的我不是不明白，绝非为了你女儿和小轩纪典。当年是谁背后害了小轩，你我心知肚明，是你女儿自私心作祟，想小轩优秀，却又怕他太成功，想将他完全占有，拴住；你这当岳父的，便是十分想得到自己女婿的资产，作为自己回国发展的奠基石；“
”而我，当初也便应了，我同意小轩若跟你出国后，被你劝服放弃昌盛，昌盛所有股权，我便全部无偿转让给你。不过，你是真觉得我信了你那套帮小轩在情绪低谷期，代为打点的说法？不，你这套说法，太耝浅，狗都骗不了，我顾振邦应了你，只因若抛去了同窗感情，你在我眼中不算什么，我不过期望真能借你和你女儿之手，让我儿彻底陷入绝境。这样，哪怕他自认为是卧薪尝胆也罢，总归我才会有让他重新有需要我这个父亲帮助的可能。“
”没错，昌盛与昌平，利益还是互相挂钩的，我屡次重创昌盛，便是伤自己根基，每次轻则过亿重则上百亿的损失，无碍，我为的却原道不过给这小子，一个浪子回头，有需要我这父亲帮助的机会。那么这自始至终，便只是我与我儿两个人的游戏，而你们，现在做了什么“
”你们这样轻薄棋子，真以为自己扮演着何其重要的角⾊？看看你们做了什么好事，你们居然要了我儿的命”
老人声线越来越小，面无表情像座诡异石宿俯瞰郑锦秋，直叫他控制不住眼神躲闪；他突然挣脫邵峰，快速将地上几颗牙扫进手心里，咬牙阴冷说：“顾振邦，我真是瞎眼了！你以前好歹也是司令，为家国出生入死不下百次，⾝边战士就是你的命，我想谁都会觉得你是义薄云天的汉子；但一晃几十年过去，你却今天才把真心话讲出来！原来你是这样薄情寡义一个小人！“
“好，好！我们那么多年同窗情你不顾，罢，我也不要了！但你也别太自以为是，你借着区军关系从运输到医疗设备，再到开金矿，勾心斗角呑掉多少公司害多少人妻离子散，然后一路大刀阔斧铸造了昌平这近乎囊括一切的隐形实业帝国；但我郑锦州从华尔街打到伦敦，哪个华人又做到过？世界一百強公司老总也得给我几分薄面！我差你了？既然你这样不客气，也别怨我今天就跟你割袍断义！明天我就让君怡去法院申诉剥离婚姻关系，这几颗牙当我郑锦州祭拜我们多年感情，你现在⾝体这样差，我让着你！但如果以后再短兵相接，你会知道你今天做的决定和妄自非大有多么愚蠢！‘
“君怡，我们走！”
他们转⾝离去，我看见老人轻抚梨木拐杖，垂眸看着杖柄面无表情：“既然失去利用价值，借你的刀，自然该物归原主了。”
郑锦州回头戚眉“怎么？”
邵峰咳嗽声，上前一步说：“郑先生，您是去年年中在国內开了两家郑氏投资的分公司，实际只用了短短两天半就走完所有手续，这其中很多边边角角本是二少爷为你掩着，现在，怕是掩不住了。“
他顿了下，从袖口菗出什么东西递过去：“这是包庇过你女儿工商部门和证监会⾼⼲人员的名单和证据，你拿着，有了这个把柄，他们暂时大抵是不敢把你女儿抖出去。“
我看见郑锦州脸⾊哗变：“你什么意思？“
“呵呵，何必明知故问呢郑先生，您在欧洲自然声大势足，可老年代人都讲究落叶归根，你又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一直不肯回国造片基业呢？简单，因为在国內，别人许会忌惮你，但在老爷面前，你什么都不是！你对二少爷一直是利用态度，你惧怕老爷只是知而不言，某天会跟你讨还这笔债，那么在国內，还真没谁保得住你、“
“现在你不用惧怕了，我讲明白，郑姐小是国內你们分公司的法人代表，你走的了，她走不得。多少年没人敢跟老爷放过这样的狠话，今天你放了，不剜下块血⾁补偿，你们父女是别想安生回去；而就算你们回去了，也小心忌惮着，你这么多年都不敢触足国內，老爷却不似你，老爷想动谁，躲到哪里都逃不掉。这只是前菜，你明白么？“
我看到郑锦秋父女俩，倏然阴晴不定的对望起来，就这样沉寂良久，郑锦秋突然摇了摇牙齿，从怀里菗出张折叠起来的纸张，狠狠扔在地上：“顾振邦，算你狠！但别以为我怕你，现在不是你的军阀年代，走法律走工商漏角，你不定能斗得过我。多少年了，我也是活得寂寞，你要整我，我等着，晚年与你斗一斗，倒其乐无穷。“
他一把夺过邵峰手里的东西，揣进怀里，转⾝时冷笑声：“又有何所谓呢？人都死了，归其根由和你这当爹的逼迫脫不了⼲系。我没得到我想要的，但顾正邦，你也输的可怜！“
他被郑君怡掺着大步离开，邵峰把地上那页纸捡起来，担忧的看向顾振邦：“老爷，我立马差人去他落脚店酒，盯着他理办好转让手续，您呢？您该回去输液了，这样久，二姨太也该担心。“
我看见老人沉默着，旁若无事，静静摸抚顾南轩的遗照。他突然仰起头，好像阳光中有什么千言万语，让他闭上眸能静静感受到。
“你喜欢的女人，他叫小薇，对吗？”
“好。”
”小峰，这百分之七的股权，全部转进小薇名下。另外通知阿达，帮我联系国美⾼盛，挪用我瑞士账户存资，对欧洲郑氏旗下控股的所有股份制公司，全部进行无差别破坏。“
“可郑氏根基太深厚了，不惜成本么老爷？”
老人笑的坦然：“对，不计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