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你,还好吗?
第二天清晨,阳光似有似无的马路上,人嘲涌动,车声喧嚣。
楼上的人安静地俯看着这座拥挤的城市,像是局外人。弥漫的雾霾飘荡在城市的半空中久经不散,灰蒙蒙的,再远点的⾼楼大厦只能勉強分辨出一些轮廓來。光是这样看着,都让人觉得空气里的尘埃格外刺鼻酸涩。
“新的一年,空气还是这么糟糕。”
哗啦一声,连荣麟拉上了天蓝⾊的窗帘,转⾝看向雷铭,房间里都是滴滴答答医用仪器的声音。雷铭醒來有一会儿了,半坐在病床上,胳膊被绑带缠绕着打着石膏悬在胸前,脸⾊煞白毫无血⾊,黯淡的眼眸迷茫又飘渺。
连荣麟款款走來,虽然伤势大好,但还是腿脚不灵活。
“…我记不起來自己是怎么离开海边的了…”雷铭呢喃着。
“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來找的我?”
连荣麟挑着眉梢走來,看着眼前摇着头的雷铭,他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昨天的情况。如果不是连荣麟一大早要出门,他还不会发现倒在附近小巷子里的雷铭。当连荣麟叫來黑市医生的时候,雷铭失血过多,已经虚弱得连初生婴孩都不如。
经过一整夜的输血抢救,一直到几分钟前,雷铭才终于醒过來,他最重的伤是左臂的枪伤,但⾝上各处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刀伤和拳打脚踢的伤也不容小觑,千疮百孔,用医生的话來说,雷铭这么快醒來已经是“奇迹”了。
“我总感觉…”
雷铭自言自语着,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満是钱小沫的样子。甚至他还能感觉到钱小沫手指上的温度,还有她⾝上似有似无的淡雅的玫瑰芳香,似乎…脸上还有她发丝轻扫而过的**感,就好像在睡梦中,钱小沫躺在他怀里的感觉。
但是,这样的感觉好不实真。
钱小沫怎么可能出现在昨晚那样惊心动魄的时候呢?
更何况,钱小沫和李乔在一起,怎么可能來找自己?
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雷铭一声叹气,重重地瘫软在被窝里,一脸的疲惫乏力。
“看样子,你是决定在我这里住下去了?”连荣麟打趣着。
“连你这个死人住在这里都不被发现,可想而知,这里是一个很全安的地方。”
连荣麟一愣,旋即一笑“哟,雷大老板这是在夸我啊?”
雷铭闭上眼皱了皱眉,长舒了口气“我想安静一下。”
“等你死了,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了,有的你安静。现在,还有事情要办。”
雷铭张开眼看向连荣麟,连荣麟脸上的打趣意味已经消散,取而代之是沉重的严肃。
难道,昨晚的事情还有发展?
…
…
阳光穿透了云层,终于逐渐明朗起來。
疗养院里,钱小沫刚换好服衣站在A08号房门前,沒有敲门,只看见房门上张贴的一张纸。钱小沫将纸条撕扯下來拿在手中,是奎因留给她的便条,说自己被孙子接走出去玩几天,这几天就当是给钱小沫放假了。
钱小沫垂下眼睑,漠然地转⾝,虽然隔壁就是她住的地方,但是钱小沫并沒有回去,而是一个人默默地在走廊上走着。阳光昏⻩地落在她的⾝上,显得钱小沫的脸⾊异常的苍白,満脑子始终都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虽然李乔一直送钱小沫到房门外才离开,什么也沒有多问,但是钱小沫还是沒能睡个好觉。回到家后,她便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染血的礼服脫到一边,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她知道自己并沒有出现幻觉,那倒了満地的人和浑⾝是血的雷铭,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钱小沫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头顶微弱的阳光,自言自语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开心啊?”
李乔的声音响起,钱小沫一怔,转⾝望过去,李乔就站在她的⾝旁,浅笑着“一大清早地就皱眉,会影响一整天的心情的。”
“荣老先生被孙子接走了,所以今天我沒什么事情可做。”
“那我可以理解,你因为沒事做而心情不好吗?”
李乔故意和钱小沫开着玩笑,但是钱小沫一脸严肃毫无笑意。
“院长,既然我今天沒什么事的话,我可不可以…可以不可以…”
“嗯,算你休假,你有事就去忙吧。”
李乔已经看穿了钱小沫的心思,温文尔雅的一笑,比头顶上的冬曰还要温暖。
钱小沫微微一怔,有点难以置信,但是她还是再三谢过李乔,沒多说什么急急忙忙回去换服衣。李乔一直沉默着望着钱小沫的背影,她小跑着消失在了李乔的视野里,他眸中的笑意才一顿,神⾊黯然又憔悴,眼睛里的血丝密密⿇⿇,要知道昨天他也是一整晚沒睡着。
“钱小沫。”李乔呢喃着她的名字,一脸严肃地立于风中,若有所思。
钱小沫小跑回去,钱妈正在为钱小湘吃药,就听见玄关传來咚咚咚的脚步声,十分仓促的样子。钱妈探出头來,正好看见钱小沫回自己房间的背影,便吆喝道:“怎么回來了?不是要上班吗?”
“妈,我今天休假,有事去市里一趟,你们不用等我吃饭了。”
钱小沫着急地说着,换好服衣后,风风火火地拎着小包出了门,钱妈硬是还沒有回过神來,钱小沫便已经跑远了。疗养院外的公交车正好到站,钱小沫喘着耝气赶了上去。一大早來赶车外出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下车來探望老人的,钱小沫便很轻松地找了个座位坐下。
一路上,钱小沫不知道自己看了好多次手表,公交车当然沒有跑车的速度快,钱小沫心里又惦记着雷铭的伤势,只觉得公交的速度和蜗牛爬行的速度一样慢,惹得她心急火燎,如坐针毡。
她好几次掏出自己的机手,翻开通讯录里雷铭的机手号码,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或者是发个信短也好。结果,钱小沫便永无止境地陷入了矛盾挣扎中。电话拨出去后又立刻挂断,信短编辑完了之后又全部删掉,钱小沫咬着嘴皮,眉头越皱越深。是她自己提出的分手,这个时候又去联系雷铭算什么?
钱小沫一手托腮看向车窗外,冬曰朦胧下,房屋、轿车、行人全部是一片⽑茸茸的感觉。她叹了口气,又盯着通讯录上雷铭的名字发呆。屏幕黑掉之后,钱小沫又点亮,这一路做下來,钱小沫竟然差点坐过站。
下车后,又步行了一段路,钱小沫才终于又回到了曾经住过的小区,一切都沒有任何变化。钱小沫踟蹰了片刻,才最终走了进去。既然都已经到了,还有什么要后退的理由呢?钱小沫的心咚咚咚地狂跳着,七上八下地等着电梯。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钱小沫正要进去,却一抬头,正好看见电梯里的苏蔚要出來。
两个女人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钱小沫注意到苏蔚的手上拎着一个旅行大包,她沒有记错的话,这个包是雷铭的。他放在卧室的衣橱里,钱小沫之前整理衣橱的时候见到过。现在,却装満了东西被苏蔚提在手上?钱小沫有点诧异,如果苏蔚不是來偷东西的话,那就是雷铭让她來的?
苏蔚注意到了钱小沫的目光,拎着旅行包跨出电梯后微微侧着⾝子挡住了手里的包。
“是雷铭让你來的吧?”钱小沫开门见山地问着。
苏蔚听不出钱小沫语气里的情绪,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钱小沫忍不住又问道:“那他现在还好吗?”
“还好吗?”苏蔚用的是反问的语气,她不明白钱小沫这么问的意思。
钱小沫抿了抿嘴唇,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呑了回去“沒什么,我先走了…”
“可你不是要上楼吗?”
钱小沫停下了脚步“…沒有…”
“你是來找雷铭,可是他不在家里,所以我才会來帮他拿东西。”苏蔚走上去,擦过了钱小沫的肩头,斜眸瞥了她一眼,神⾊淡然地说道“如果你担心他的话,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钱小沫怔怔地抬头望着苏蔚的背影,她沒有等钱小沫的回答便扬长而去。
钱小沫木讷地愣在原地,望着苏蔚的背影,一时间不知所措。
冬曰的太阳淡淡的,一阵风吹过,便吹落了停在树叶上休息的阳光,落了一地浅浅的斑驳。苏蔚的跑车呼啸着碾碎了一路的阳光,最终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一处老小区外面。一路上她刻意兜着圈子,确保无人跟踪。
小区门口有警卫站岗,因为这个小区不是普通的居民小区,而是警局的员工小区。里面住着的,全部都是察警,有现任的,有退休的,左邻右舍都互相认识。想要在这里闹事,就等同于自己走进了监狱。常言道,最危险的也是最全安的地方。连荣麟选择在这里蔵⾝,也是动了脑子琢磨了很久。
“她來了。”连荣麟回头看向雷铭,便闪⾝躲了起來。
连荣麟刚刚蔵起來,大门就传來了敲门声,雷铭吊着受伤的左臂,趔趄着开了门。
“BOSS!你受伤了?”苏蔚很诧异,电话里雷铭只让她收拾东西,却沒说他受伤了。
雷铭侧开⾝子让苏蔚进來,却沒想到,紧跟在苏蔚⾝后的,居然…居然是钱小沫!
雷铭愕然地愣在那里,瞪大了眼睛凝视着钱小沫,瞬间将苏蔚抛到了脑后。
“…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