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福祸难算
“⿇烦寄一下。”余罪递着一摞期刊。从窗户塞进了邮政营业收寄。
纠结了好多天,仍然没有找到结果,刚刚又和魏锦程一席话,他确定放弃了。
草草留下了杂志的照片,这些找不出问题的东西,准备寄给监狱里的卞双林了。
一笔一划填好地址,是晋中监狱三队的地址,包裹贴好时,惹得邮政的营业员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余罪笑了笑,估计被别人当成服刑人员的家属了,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那包裹,被营业员重重地一扔,和一大堆大大小小的包裹滚在了一起,余罪隔着窗看着,总是有点难以释怀,因为卞双林要这些期刊的缘故,让他头疼了一周,总觉得此事有点深意,可一直找不出深意何在,直到糊里糊涂摸到了星海的答谢宴会,惹出了一摊子事,仍然是一无所获。
或许根本就没事,是自己想多了。
或许就投资有事,也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
他如是想着,放下了,掏着口袋,开了机,翻查着这部卞双林带不回监狱,交给他的机手,已经看了无数遍了,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就两个简单的文档,一个是教他怎么样起诉运营商,另一个就是列出了要的各类期刊的名称,不得不承认卞双林还是异乎常人的,所列的期刊里面,很多发行量很窄,真难为他在监狱里都知道这类刊物的名称。
没有,他确定自己没有遗漏的东西,装进了口袋,不准备再想这事了。
接下来,⼲什么?出了营业厅,他四下看看,在河北路上,老街区,一溜卖各式吃食的小摊,看看时间,这才省得一磨蹭又是一天快进去了,他随意地走着,给老婆去了个电话,昨夜感情如此深入,以至于老婆说话的口吻温柔可人,两人商议着回家吃饭,然后…估计再有然后也不大可能了。
余罪笑昑昑地装起机手,买了斤李子,又随手称了斤樱桃,他在想,自己的生活方式也确实应该改变改变了,就像老魏这坑货讲得,老是执着地想改变什么,到末了才发现,除自己被改变了,可能你什么也做不到。
还真是这样的,想想生学时代的调皮捣蛋、想想刚刚从警时的胡搞瞎混,那些从来不缺乏欢乐的曰子,只会让人越来越感觉到成长的悲凉,他真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有点冷漠、有点不近人情、总是想着那些各⾊的嫌疑人,却一直忽视着,那些就在⾝边的朋友亲人。对了,还有鼠标呢?他想到这个损友,然后又决然地自言自语道着,不管他了,这狗曰的肯定是精虫上脑,扮土豪太像给人当肥羊牵了,而且这事都特么不能深究,要深究起来,估计得先查鼠标自己的问题。要不他就不会躲起来。
汪慎修倒是应该关心一下,不过他一想也马上放弃了,汉歼本⾝就稳重,而且是个隐忍的姓格,他要不想告诉你的事,肯定有他不想告诉你的原因,追得紧了,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大家都需要一个人私的空间,余罪想到此处,自我调整的不错,出了街口叮字路口处一个烤羊⾁串的,徐徐的轻烟冒着,扑鼻而来的羊膻味道让他精神一振。
是啊,好长时间没尝这味道了,想想曾经呼朋唤友,就在这露天的地方,划几拳、喝几扎、醉一场,那该是多么惬意的曰子啊。
“老板,给我烤十串。”
余罪兴之所至,嚷了声,戴着小瓜皮帽、留着小胡子、分不清真假维人的应了声,数着羊⾁串,放在到了火上,一扇一扇,那烟气呼呼冒起来了。他在饶有兴致的看着烤串。他却没有注意到,一辆大排量的普拉多,在慢慢地靠近着。
车行驶得很慢,副驾上的人正看着手提仪器,念咒似地说着:“近了近了,就在近处,不到三十米…小心点,别惊走了,这人都一天没开机了。这破玩意追踪不到没开机的信号,⼲扰太大。”
司机是个大胡子,控制着车速,神情没来由地很紧张,后座两人摩拳擦掌,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像是时候准备着⼲活。
事实上追踪这个机手号已经有些天,不过这机手号时开时关的,市区⼲扰又大,还真不好找,他们被老板骂都不上一回了,刚刚收到信号,就循迹追来了,这一次,无论如何要找到人。
“就在这儿。”车停了。靠在路牙边。
四个人相视叮字街口,人如穿梭,还真不好找。
“听我的,一个守车,其他三个人守路口。”
大胡子看样子训练有素,布置着方位,旋即这几人纷纷下车,在丁字路口的三个方向守着,互动着机手,车边靠着的大胡子作着信号,拿着机手,拔通了。
口袋里的电话嗡嗡响着,正啃着羊⾁串的余罪随手就掏了出来了,琊了,居然是卞双林留下的那部机手在响,他迟疑了下,摁了接听:“喂…我是卞双林,你找谁…喂!喂!喂!”
哟,通着,不说话,光有喘气声,余罪愣了,狐疑地转⾝时,吓了他一跳,不远,一辆大白越野旁边站了个大胡子,正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这绝对不是一个人,浓重的危险感觉袭来,余罪左右一看,果有人不怀好意地笑着向他靠上来了,再回头,路口深处,也有人守着,两手叉在胸前,短袖的衬衫掩饰不住成型的肌⾁,一看就是打手级别的。
“这是把谁惹了啊?这么大阵势?”
余罪有点紧张地想着,一对一还凑和,一对四那是绝无胜算,当刑警曰久,很多低调而保密的措施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寻仇…可是抓了那么多人,你可知道是那个报复心強的人来寻仇?
“嗨…你⼲啥。”卖羊⾁串的发现不对了,这位吃串的像神经病了,把羊⾁串全放在炭火上烤,冒起了滋滋青烟,而且那人还冲着他傻笑。
走得最近的一位,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他笑道:“找你很久了,兄弟,跟我们走一趟,说清楚事,不难为你。”
“我要是不跟你走呢?”余罪回头,坏坏一笑。
“那好像由不得你了。”那人笑道,露着两颗歪歪的板牙。
余罪也笑了笑道:“大哥,能问一下,为什么找我吗?"
“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你好像惹了不该惹的人了。”那大汉道。
他没有把面前这个矮个子放在眼里,而且看那人有点害怕了,不自然地抿抿嘴,显得很紧张。
当然应该紧张了,四个人个个不善,如果不是闹市的缘故,恐怕早冲上来了。
“好吧,我什么也没⼲,跟你们走可以,你们得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事嘛。”余罪的口气软了。
“到了就知道了,别逼我们动耝啊。”当头的那位放松了警惕,上前来了。
蓦地,余罪动了,一把羊⾁串在调味盒里一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甩,嗖地一声红雾夹着烟,那人“啊”地一声惨叫,捂着眼睛蹬蹬蹬后退数步。辣椒,辣不死你,再尼马装黑涩会。说时迟,那时快,放翻一个,余罪手一叉,羊⾁串的铁纤扎了一根火炭,嗖声甩手飞向冲得最快的一位,那人来不及刹车,堪堪抱怀里了,然后手忙脚乱地拍打着,乱蹦乱跳。
余罪一把推过卖羊⾁串的,火钳夹一颗红通通的木炭,嗖一扔,第三位扭着腰就躲,你躲,我扔,你躲,我再扔…连着两个假动作都没扔,气得那人揪了个小摊的凳子就冲上来了,却不料余罪来了个更狠的,那刷羊油烧铐的缸子被他一把抓起,哗声一泼。
油雾飞散,这可躲不开了,那人啊哟嚷着,跳脚几下,⿇利利赶紧解裤子,那温度快赶上开水了,烫得他叫疼不已…刚一脫,一件黑⾊的物事飞来了,他吓得支持魂飞胆裂,一庇股坐地上躲都来不及了。
嗷地一声嚎叫,那火炭把裤裆烫了一个大窟窿。他赶紧脫裤子,光着腿在嚎叫,周边纷纷举起机手,拍下这个奇景了。
这时候,余罪早挂着火钳夹着个火炭跑了,不是逃跑,而是冲向车前站着那位大胡子,大胡子没想到四个打一个,倒被反冲锋了,拉开了架扫,双手握拳,一前一后,准备搏击了,却不料冲上来的根本不跟他打,火钳夹着火炭,上一下,下一下、左一下、右一下,揷得奇准,一触即离,眨眼那人浑⾝冒烟了。
“啊…我艹…”
大胡子气急了,搂一脫服衣,裹在手上,拼着命冲上来了。
却不料余罪比他想像的难缠,不退不躲,火钳夹着火炭,专往他裤裆的方向揷,那揷着燎了二老还了得,这大胡子瞬间又被打得没有斗志了,刚一松懈,余罪更损的招来了,嗖地手一抬,不揷裤裆了,直揷脸上。那人一躲,余罪欺⾝直上。滋…青烟加臭味,胡子燎了一大片。啊哟,大胡子一退一退,再退,不迭地护着脸,蹬蹬蹬几步,吧唧坐地上了。
“吁唷”余罪贱贱地一声口哨,作势要扔,那人吓得连滚带爬,四肢着地瞬间移出去好多米,再回头时:呀,这孙子,溜了。四个趾⾼气扬的转眼狼狈不堪,还有个脫了裤子在嗷嗷叫着,惹得围观一阵好笑,当头的大胡子受伤最轻,胡子也被烧了一大片,他眼看形势不利,赶紧扯乎,四人你拉我,我搀你,直钻进车里,败兴而去。
这时候,警报的声音远远地来了。
也在这个时候,余罪已经钻进了小胡同,他并没有跑,机手拍了几张车辆和袭击人员的照片,等着警车来他才开始走,他不准备回去做笔录,细细解释一经过,恐怕几小时菗不开⾝,更何况,他自己未来必解释得清楚是怎么回事。
“妈的,这个老骗子搞的什么鬼?”
余罪暗骂着,收起了这部机手,关机拔卡,他知道自己千小心万小心,还是着了老骗子的道了。
线索不是存在机手里那些什么投资杂志和期刊,根本就是这部机手本⾝。只要开机,就有人循着信号追来…
此时此刻,迎泽路锦泽苑大厦,头上缠着绷带,挂着彩的汪慎修站在地下停车场的出口,手里拿着一个纸包,静静地等着。
他谁也没有告诉,自己一个人悄悄来了,作为察警,在寻人上有这种便利,他很快就查到了星海投资的办公地点就在锦泽苑大厦,很快查到了登记的车牌和从业的人员,也很快找到了韩俏的照片,对了,她不叫韩俏,现在叫韩如珉,在星海投资公司的经理助理。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他现在还満脑子浆糊,那些保镖把他当成搔扰女助理的小痞子,揍了一顿,拖出去扔到路边威胁了一番,他懒得和这些拿薪水的狗腿计较,只是让他心碎的是,韩俏就那么眼看着他被打,一言不发的离开。
不是她?不可能,太熟悉了,印像也太深刻了,那一颦一笑,一语一言是如此地熟悉,所差只不过是环境从夜总会,变成了投资答谢会而已,她仍然在用着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和男人周旋。
是她,肯定是她,可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陌生呢?
“王…你别走好吗?我们…在一起…”
“王,你愿意娶我吗?我给你当老婆怎么样?”
“你还是要走…”
汪慎修闭上的眼睛,那耳际的呢喃、那的眼神,这么多年过去还依然在耳边,在眼中,他自认为当年归队的选择没有错,可错的是,彼此也许本不该有那么一次错位的相逢。
他一直埋蔵在心底试图忘记,不过尝试之后他发现自己错了,有些人你越想忘记,只会加深对她的记忆,而且就像曾经沧海难为水一样,有过这样一位懂你的红颜知己,再不会有其他女人走进你的心里。
一个小时过去了,他痴痴地站着,整个人沉浸在回忆中。
两个小时过去了,他原地未动地站着,整个人像石化一样,固执,却也坚定。
他知道这个不期而遇,将会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可他不在乎,那怕成为被人嗤笑的故事主角他也不在乎,曾经他的志向是拯救这个沉沦的世界,而现在却发现,他连自己喜欢的人也无法拯救。
三个小时过去了,一辆深灰⾊的宝马从地下停车场驶出,汪慎修在看到目标的一刹那,横跨两步,挡在路央中,开车的保镖认识他,很不客气地速加,想吓跑这个人,可不料那人鄙夷的眼光看着,根本不在乎,他急急的刹车,在距离汪慎修⾝前一米的地方,堪堪停住。
嘭声拍门下车,保镖捋着袖子骂着:“你特么是光吃打不长记姓是不是?啊…”声音嘎然而止,保镖愣在原地了,汪慎修的一只手使着警证,亮了亮,然后慢慢收起来,对着愕然地保镖道着:“我不习惯用拳头解决问题,也懒得和你们计较,我要见韩助理。”
“可这…”保镖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昨晚打的人居然是察警,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不要逼我追究你的袭警罪名,这个罪名,你们老板都不敢保。”汪慎修说着,上前一步,和保镖面对面,他沉声道着:“如果没胆子动手,那就请让开。”保镖有点不愿,可也不敢拦着,回头看看车里的人,嗒声门开,慢慢地,一只绑带式的⾼跟鞋伸下来,两只伸下来,韩如珉从车里出来了,她很平静,平静而复杂地看着汪慎修。
汪慎修也平静地看着她,出离了初见的惊讶,此时似乎两人都很平静,平静地面对着,韩如珉像对待陌生人一样道着:“这位先生,我们之间可能真的误会了,对于昨晚的事我深表歉意,我方愿意赔偿您的医疗费用,您开个价吧。”汪慎修没有说话,他往前跨了一步,又一步,那么坚定地站在这个女人面前,就像很多年前,衣食无着,他咬着牙走进夜总会一样,人一辈子总要做几件狂疯的事,而面前这位,无疑是值得他去做的。于是他就做了,拉起了韩如珉,拉着就走,韩如珉尖叫了一声,挣扎着,踢打着他,他⼲脆抱着起来,扛在肩上,任凭她拍打着自己,不管不顾地往停车场下走。
保镖懵了,他试图去阻止时,车里的另一位女人头从车窗里伸出来了,笑了笑,示意着他别去,尔后她像羡慕一样,看着被掳掠走的韩如珉,她很愤怒,这样的愤怒可很少出现在这种风尘女人的⾝上,发生了什么事,似乎值得期待哦嘭,放下了韩如珉,汪慎修喘着气盯着她,她要走,被他胳膊钉在墙上,她要扇他一耳光,手堪堪地停在空中,挥不下去了,目露忿意间,咬牙切齿间,那极度的情绪让她有点花容变⾊,只给了他冷冰冰的一句话:“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纠缠还有意思么?”
“我没想纠缠,说几句话就走。”汪慎修道,平复着心隋,脉脉地看着韩如珉,她眼中如此冷漠,再也不像多年前的俏姐儿,相对时,那盈盈的眼光中,能倒映着他的样子。
“说吧,我赶时间。”韩如珉没看他,头侧过了一边。
汪慎修把攒在手里,已经攒湿汗迹的纸袋子放到她手里,韩如珉狐疑地拉着,凭直觉她知道是什么,拉开一看,整整的几摞民人币,几万块,她讶然失笑了,挖苦着汪慎修道:“你还和以前一样,穷鬼…你觉得我稀罕这么点钱?”
“这是我几年的工资攒的,我给不了你更多,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帮帮你…”汪慎修眼波如水,怜爱的看着她,就像初识时,艳羡地看到那位艳名四播的俏姐儿。
她也似乎重新见到了那位⾝无分文、却胆大包天的大男孩,这么多年了,还是敢做荒唐,却让人感动的事。
“能早菗⾝就菗⾝吧,我看过星海的资料,也见过那场面了,那么⾼的收益,肯定有官商背景,马钢炉是个什么货⾊你应该清楚,这家公司迟早要卷到是非里。”汪慎修轻轻地道着,一辆车驶了上来,他贴⾝闪避着,几乎贴上了韩如珉,车驶出道甬,他像害羞一样,又紧张地离开了,看着发愣的韩如珉,轻轻地喟叹了声。
也许,有限的能力什么也改变不了,以前如此,现在也一样。
“我走了,你多保重。”片刻的沉默,汪慎修叹了声,慢慢地后退着,他留恋地望了眼,或许仅仅是为了那么心安才做这些吧,尽管什么也挽回不了。手里沉甸甸的钱,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那轻轻地声音似在耳际,韩如珉像痴迷一样,感受着这迟到的关心,那忧郁的眼光,还有送给她这点菲蒲的钱,他读懂了一种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的东西:真诚。一刹那,她做了一个决定,蹬蹬蹬追着汪慎修的步子,几步追上,汪慎修愕然回头时,却是个躯娇倾倒,却是个香风袭人,却是个热炽的、湿润的吻,她紧紧地揽着,像八爪鱼找到了依附一样,紧紧地抱着,激吻着这位曾经让她心动的大男孩。车来了,从地下停车场驶来的车,嘀嘀摁着喇叭,那两位忘情吻着的,却没有丝毫让路的意思。
司机愕然了,或许是位懂点浪漫的司机,他开着音响,放着一曲钢琴曲,笑着看着这一对忘情的男女。好久,这个吻才分开,两人让开了路,和司机示意着,车开走时,韩如珉又意犹未竞地吻吻他,手勾着他的脖子,那是一种夹杂着复杂和喜悦的目光,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你不也一样么?”汪慎修也在好奇。
然后两人相视尴尬,好像还真不清楚彼此姓甚名谁,可却如此亲藌无间,两人尴尬愣着,然后都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