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大变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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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楞楞…
一只不知名的⽔鸟从芦苇间惊起,飞⼊晨曦静美的画面,附瞰之处,一条⽩练似的大河,河两岸是绿郁郁的青纱帐和芦苇子,在通向公路的一条简易路尽头,驶来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
车里两位男子,一位打着哈欠,明显睡眠未醒,司机歪扣着全安帽,斜呶着嘴,叼着烟,生怕浪费似的,一呼一昅,烟头燃掉一大截,尔后嘴里、鼻孔里像生了堆炭火一样,哧哧往外冒烟。
他边噴着烟边说着:“八喜,我姐夫说了哈,让咱俩好好⼲,以后一品相府小区⽔泥石子沙都咱们供应,哎呀,想想咱们真不容易啊,搬砖筛沙上料这么多年,终于混出头了…哈哈,要当沙霸了。”
这副忆苦思甜并没有打动叫八喜的,他嘴一咧,不屑道着:“我说九贵啊,你这是瞎子瞄秤星,不知道自己斤两,手轻了人家不买你账,手重了人家警报说你是黑涩会,不轻不重弄俩钱,还不够给物业上分…沙霸那么好当,何况咱们还不是沙霸,顶多是当狗腿。”
“我姐夫说的,肯定钱赚,那能有假?”九贵不悦了。
八喜提醒了:“你姐夫自己都快赔得跳楼啦,哄你小舅子还不跟玩样?还欠我四个月工钱呢啊。”
“瞧你那点出息,还说兄弟呢,早知道这事不叫你了。”九贵怒了。
“对你来说,女人如⾐服,兄弟顶多算內。”八喜道。
“啥意思?”九贵没明⽩。
“你见不得人的事全让我兜着,你说你把我这兄弟当啥啦?”八喜道。
呵呵…哈哈…九贵放肆大笑,八喜却是揭着他买菜多报多占,废料换钱中私囊的事,惊得九贵连安抚带威胁,直到允诺一次大保健才把八喜兄弟安抚住了。
车驶近一处开阔的地方停下了,雨后的岸地泥泞不堪,不过看得见这里是一个挖沙场,两台挖机闲置了数⽇,被雨冲刷的⼲⼲净净,靠岸边的一台,机臂长长的伸进河⽔中。每逢雨季过后,洛河上游沉积下来的泥沙,就是沿河大大小小沙场的生计所在。
在来看地方了,任九贵站在场央中,一副躇蹰満志,这可是从民工迈向工头的转折点啊,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熬得容易么我,他掏着机手,拔了姐夫的电话,奋兴地喊着:“姐夫…我,九贵,我和八喜到场子了,还成,刚发过⽔沉下来的不少,千把方没问题,细⻩沙好筛…好,我们给你拍几张照啊…”正说着,八喜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钻到了九贵的背后,九贵纳闷地回头问了:“咋啦?”
“九贵,你看,那像不像条人腿大?”八喜紧张地指着挖机伸向河里的机头。
顺着视线,任九贵眼睛一下子直了,哎呀妈呀,九贵腿一软,搂住八喜了。哥俩紧张地瞧着,果真是一条腿大,斜斜地从机槽牙部直伸出来,他一哆嗦,拉着八喜道:“你…去看看。”
“凭什么是我?哎不能去…这不是杀人越货,就是谋财害命,咱们俩穷哥们一对,农民工一双,让人一瞅就是凶手。”八喜颤抖了,出门在外,都怕事。
“哦,也对啊…那怎么办?这可开不了工了,嗨我得赶紧告诉我姐夫,别摊上这事。”任九贵抖抖索索拿机手,却不料八王喜啊一声,惊声尖叫起来了,吓得九贵吧唧把机手掉泥里了,他怒道着:“大⽩天叫什么,吓死人了。”
“不是死人,我看着动了一下。”八王喜指着出事地道。
“真的?”九贵定睛看,却只一只⾚脚,视线看不到槽內,他心里却还在系着沙场的生意,不确定地问着:“到底看清了没有?要活的还好说…哎他没动啊,到底死的活的?咋办呢?”
“快警报…别往前走,省得察警把咱们当坏人。”八王喜神情紧张地催着。
“完啦,哥的工头梦全完了…全完了…”任九贵一脸凄苦,拔着电话号码:
110。
…
…
不到十分钟就来了三辆警车,一路嘶哑地鸣着警笛,到沙场时,把这个郊区村都惊动了,不过都在远远地围观,只有支书家老婆在拍着腿大哭诉,唉呀我⽇他八辈,谁不长眼往我家沙场尸,什么世道啊,死了还来讹人。
警车进了沙场,支书婆娘被请出去了,三五个察警大致看了下现场,架起了执法仪,一位套着手套的女警拉着绳,涉⽔去查堪,岸上有位站到了警车拍着,喃喃念着记录:男,裸⾝,现场没有发现脚印,外围现场已经被破坏,机槽內没有⾎迹…
他在镜头里看着,斜斜躺在机槽里的男子全⾝**,一半被泡在⽔里,⽪肤已经发⽩,头朝向另一方,不过能看到,⾝上没有明显伤痕,几处伤迹很浅,初步判断,应该是从上游冲下来的。
“不是第一现场…挖机钥匙在谁手里,运到岸上。”
⽔里察警大声喊着,他借着浮力,在机头向撑⾝起来,手探向躺着人,猛地又喝道:“快…叫救护车,还有脉博…东子,把我的随⾝的工具箱拿下来。”
“没死?”有人奋兴了,支书那家婆娘一抹鼻涕泪乐了,直嚷着感谢察警,感谢府政感谢。
一众村民指指点点看着开挖机把机臂缩回来,扬岸上,几位察警把机槽里的人抬下来,平放,那位查勘的察警给躺在地上的人注了一针,然后庒着复苏,躺着的尸体明显地呃了声,吐出了几口脏⽔。
“喂…喂,能听到我说话吗?”拿执法仪的察警躬⾝问着。
“不用问了,应该是昨晚发大⽔冲到这儿的…脑部有伤,体温过低已经导致昏了,吐⽔是机械的,还有救,马上送医院,咱们路上截救护车吧。”那位貌似法医的察警判断道。
几位察警和村委商量,边叫救护车,边抬着这位受害人直上警车。
这时候,八王喜和任九贵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八喜直抚脯道着:“哎呀,吓死我了…肯定是个投河自尽滴,没防着被大⽔冲下来滴。”
“好像你比察警还能似的。”任九贵挖苦道。
“你脑残啊,没看光溜溜地连条衩都没穿?”八王喜道。
“有道理啊,谋财害命,肯定不会把底也捋了…哎,这没事了吧,我问下我姐夫。”任九贵说着,又要掏机手,八王喜赶紧摁着小声告诉他:“别介,先放放…你傻啊,这事出谁⾝上也打不利索。”
“又不是咱们⼲的。”任九贵道。
“没说是你⼲的啊,可人家察警都来了,油钱总得算吧?忙活这么大会功夫,饭总得管一顿吧?再说那人万一没救过来,死谁家门口,谁不得埋啊,能那么搁着?”八王喜排了一堆理由,那忽灵灵的八王眼,叫智商。
任九贵瞬间被说服了,直点头道着:“对,还是你想的多…你上过⾼中就是不一样,智商就是⾼。”
“那是,差两年就⾼中毕业了。”八王喜得意道。
两人正为智计得意,却不料村长家那头指向他们了,有位察警上得前来问着:“你们报的警?”
“是我。”九贵答应着。
“是他。”八喜指着他。
任九贵瞪了兄弟一眼,谦卑地道着:“察警同志,这可没我们什么事啊,我姐夫要承包这个沙场的沙,让我们一大早来瞅瞅,谁知道就瞅着条人腿大,我们连上前看都没敢…去啊…这可真没我们什么事,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就看见条腿大…”
“跟我们走一趟,做下笔录。”察警不容分说,招手叫着两人。
两人悻然一眼,垂头丧气地上车了,车驶离未久,围观的一哄而散,有留下的察警挨门挨户做着访问,这件事很快被臆想出多种版本的茶余饭后故事,当然,脫不了谋财害命这个故事核心。
都当笑话,可处在核心的两位却笑不出来了,跟着警车半路遇上了救护车,到了市一院进救急,这些察警实在很敬业,直把这位受害人送进救急室,而且防贼似的防着八喜和九贵,生怕两人溜了似的,两人被几位察警看得坐着都觉得像庇股上长刺了不安生。
郁闷的事来了,救急要钱的,察警好说歹说等着醒来通知家属,医院方作了极大让步,那你挂号费得吧,不我怎么安排位?口⾆仗⼲了半天,最后可能掏钱的眼光,都盯在八王喜和任九贵⾝上了。
“见义勇为,我相信你们绝对是见义勇为。”有位察警道,不过眼光相当地不善,上下扫着任九贵,就吓住个小流氓,在揣度⾝上蔵凶器的地方一样,任九贵被吓得一哆嗦,直往后缩。
“可看着不像⼲好事的啊?他们俩应该好好查查啊。”又一位察警淡定地道。
“嗨,太过分了,我们报的警,怎么就不像⼲好事的?不能这么怀疑人不是?”任九贵怒了,八喜弱弱地帮了句腔:“就是。”
“对呀,真不会说话。”又一位察警呛了同伴一句,对八喜哥俩道着:“受害人一清醒,肯定能证明人家的清⽩,对吧?”
“那当然,真金不怕火炼,好人不怕诬陷。”任九贵拍着脯道。
“这不就对了。”察警一抚掌:“赶紧去办了住院手续,早治早好,家属来了,还指不定怎么谢你们这一对好人呢。”
“哦,那我去办。”任九贵脑袋一热,应声了,八喜一拽,他猛地省悟了,哭无泪,直想扇自己嘴巴,可一瞅那些察警,仿佛不垫钱就像自己有嫌疑了一样。
两人被挤兑得,不情愿,又不敢太不情愿地掏着口袋,哥俩合一块凑巴了八百块,勉強挂了个急诊。
掏了钱这事都没了,又被带回安公分局,两三位察警详详细细地询问发现经过,又像防贼一样,把两人老底兜了个遍,直到两位农民工⾝份确认无误才放人。
这件事,在洛宁市的安公內网上形成这样一个案由:
时间:四月十五⽇。
地点:洛宁市郊区陈沟湾村沙场。
案由:两位农民工报案发现一名受害人已送市一院救急,初步诊断是颅脑部受伤。
处理:已经向洛河上游各地安公部门发送协查。
在另一页受害人的详细描述中,除了几张照片尚是空⽩。
他是谁?他来自哪里?
理论上对于察警这事不难处理,指纹、⾎型、dna、体貌特征在失踪人口、在逃人员、罪案及户籍信息库里,只要找到一项关联信息就能确定受害人的⾝份,偏偏事发的太蹊跷,数项查找均无所获,次⽇医院给出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经过手术抢救的受害人苏醒,不过却失忆了,而且可能是最严重的那种,永久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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