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多蒙的秘密
⻩昏时分,斜阳余晖返照太空城的景⾊,交织成一片泥金般的回光,使天空的晚霞变成了玫瑰⾊。
“…”多蒙坐在书桌前的靠背椅上,低头编好一条信短,发给了伊文——昨天对方向他请假,今晚他刚好也有事请假。
得到同意后,他立刻起⾝,按照到手表上的指示,出门驾驶着飞行器离开了纯净之盾。
就在今天上午,多蒙欣然接受了导师莫斯提马的邀请,正式参与进对方的实验项目中。在他签署了保密协议之后,才得知这个名为《神代传承计划》的实验项目,原来是得到⺟星支持的S级绝密实验。
多蒙作为一个还未毕业的学员,本来没有参与到其中的资格。但由于他曾经进行过仿神源材料研究,并且拥有不错的研究成果,因此被破格参与了这项计划。对他而言,这无疑是个绝妙的机会,无论项目成功与否,自己都能积累大量的一手经验。
此行注定困难重重,但自己必须全力以赴!
飞行器驶出了翡冷翠,一直贴地飞行在平滑的专用道路上,仿佛触地滑行。等他开到目的地时,暮⾊已经模煳起来了,堆満着晚霞的天空,也渐渐平淡下来,没了⾊彩。
来到太空城的工业基地,多蒙扫描了自己的⾝份信息之后,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入进了工厂林立的基地內部。
多蒙沿着草皮地面一直往前走,引路的工作人员一路上也换了好几拨。大约是第五波的时候,前方出现了大巨的黑影,似乎是一座废弃的炼钢炉。规模庞大的仿佛是一座水坝,不知道在这里伫立了多久,无形之间给周围染上了一层浓重的历史感。
“我们的权限只到这里,入口就在眼前,请自行入內。”将多蒙带到这里之后,工作人员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顺着手表上提示走到炼钢炉下,看到阴影深处有个隧道入口,黑洞洞的深不见底,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这时,多蒙回头看了一眼天⾊,夕阳西下的天际从远处闪烁着落曰的余晖,落曰留下长长的影子,一片血红。
“这是我选择的路!”
他这样告诉自己,当下心中不再犹豫,快步走进了隧道入口。
呛鼻的气味弥漫在空间里,无论阳光、月芒,还是温暖的风和冰冷的雨,都无法越过硬坚的混凝土层,为这由无数弯曲道甬组成的空间带来自然的气息。幽闭狭长的道甬 穿贯了整个基地的地下,淤泥、尘埃、废气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没有地面上的嘈杂人声,气流灌入道甬响起的呜咽,带来空荡荡的回音,为这儿稍微增添了些许生气。
顺着手表上提示,多蒙成功在迷宮般的道甬中找到了正确入口,前面的空间渐渐开阔起来。
这里有一座月台式的建筑,他刚刚走到月台旁,远处便袭来一个更深⾊的阴影。一双闪着红芒,仿佛在夜红灯般的眼睛,带着耝重的喘息声,仿佛御风一样转瞬而至——这是一台隧道车。
“欢迎你,我的生学,你一定会为自己的选择感到自豪!”
⾝穿白⾊工作服、⾼瘦如竹竿的老人跳下隧道车,站在车灯红⾊的光芒下,表情激昂振奋。
“我已经迫不及待入进实验室了。”多蒙走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次实验分六百个项目组,其中正好有你施展才华的小组。”
莫斯提马微笑着让他坐上车,简单了介绍了两句,就启动到车上的自动导航,风一样的扎入了隧道深处。
隧道车驶过漆黑无底的道甬,裹挟的气流呜呜作响。多蒙心中微微一动,他敏锐地觉察到这辆车并没有转弯,而是之前顺着隧道往前走,似乎前方还有许多岔道可供变向。
事情果然和他预测的一样,隧道车拐进了一个岔路口,贴着右侧的墙面疾行了一段距离,才算正式入进了通向地下实验室的大路。前方的金属门扉次第打开,隧道车途径了先前的月台之后,前方出现一条斜向下方的道甬,车行越远他们就越深入地下。
再次看见光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整排无限往下延伸的太阳灯,沿途还有全副武装的警卫巡视。十分钟之后二人才驶出了隧道,一个大巨的空间陡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多蒙的瞳孔骤然放大…那是一座都市,或者说,地下的城市。
“欢迎来到神代传承计划的基地,如你所见,这是一座鲜为人知的都市。组成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是实验室的工作者,最资深的那一批工龄已经超过了十年,有些人甚至在这里娶妻生子。”莫斯提马拍了拍多蒙的肩膀:
“一个值得人无数人为此牺牲、寄托着联邦大服征计划的伟大项目。”
无数的无人机在这个大巨的空间里穿行,各种机器的红绿灯光频繁闪变,持续进行着细分到数百个小组的专业实验。而纵向的道路上则行驶着一辆辆轨道式载重车,机械设备把无数的物资从隧道另一头运过来,然后推进城市的存放点,经过智脑的扫描后,分发集散到各个部门。
城市各处都能看到一座座巍峨如山的超巨型熔炉,直径数十米的轮转式机械臂将数以吨计的原材料倒入熔炉。阀门开启的时候,它会噴吐出几十道幽蓝⾊的火柱。即便站在城市的另一边,也能看到炽红发亮的金属液体从熔炉中爆开,仿佛一座座随时可能噴发的活火山。
“这些熔炉,就是神源材料仿制工程的一部分,耗能占这个基地的三分之一。研究员们看了你的实验报告之后,大受启发,才有了你来这里的机会啊。”莫斯提马说道。
颜⾊各异的金属液体从熔炉中流出,有的呈明亮的银青⾊,有的是沉重的暗紫⾊,有的却泛着令人不安的暗蓝⾊。多蒙一眼就能看出来,银青⾊的是成品,暗紫⾊的是废料,而暗蓝⾊的是失败品。
…
耝略的参观了一圈地下都市之后,莫斯提马将多蒙带到了自己的项目中心,他从未见过导师有这样的表情——那像是一个得到心爱礼物的孩子,迫不及待的想拿出来向玩伴炫耀。
地下都市最中心,也是安保措施最为严密的实验楼內,纯白的微光照耀着空间每一寸角落,光芒交织的屏障将实验室也外界完全隔绝。各个角落都密布着重火力武器,不留任何死角或者缝隙,即便太空城贮蔵无数⻩金的金库,安保设施也没有这里的一半精密。
上百名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紧张地忙碌着,数百具相貌一致的尸体凌乱地推放在地上,他们⾝上揷着各种各样的管线。有些尸体敞开的胸膛里,还能看到泛着金属质感的奇特官器。
多蒙強忍着恶心感,跟在导师往实验室深处走,看到地上的一具具尸体,心里虽然惊讶却也没有太激动——使用克隆体进行人体试验,已经算是科研项目的潜规则了,毕竟有太多的试验放在动物⾝上没法做。
法律上当然是不允许的,但是私下里只要不闹的沸沸扬扬,就没有谁会来多管闲事。因为这种事被抓的科研人员只要经过心理评估,确定心理状况健康,通常也不会定罪,甚至连案底都不会留下。
实验室顶楼,无数精致的仪表滴滴叫唤着,仪器大大小小的屏幕上,红⾊、蓝⾊的电波不断跳跃,有的渐渐平缓,绵延成一条直线,有的剧烈上下波动,这又引起工作人员手忙脚乱,不时接头交谈。
“接下来的一切,将颠覆你的常识!”
莫斯提马走在多蒙前面,像是男⾼音一样放声朗诵完这句话,接着一个箭步走到金属门前。对着仪器扫描了瞳纹之后,门內的事物第一次向多蒙敞开。
一层层的红⾊光线把空间分割大小不同的几个区域,中心位置密集的光束自上而下,仿佛牢笼一般锁住了內部的事物。
除此以外,空间里还弥漫着纯白⾊的光粒,不时融合着形成一丝白金⾊的丝线。这些光粒给了多蒙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显得无比的庞大和辉煌,让空气不再透明,仿若阳光下渐渐消散的薄雾。
只要浴沐在光粒之中,就能感受到光中蕴涵的威能,不同于从外部带来热量的阳光,它仿佛能直接钻入皮下的血⾁深处改良和活化⾝体。在光粒暖暖的波动下,多蒙能感觉到,一种奇妙的温暖净涤了每一寸肤皮、肌⾁、內脏,乃至于最微小的细胞。
“知道这是什么?”莫斯提马走到他⾝旁,微笑着问道。
“从未见过的能量。”多蒙如实的回答。
“和你想象的不同,这些光粒并不是真正的光,而是将神源金属溶解稀释后提取的神秘物质。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不属于任何物理形态。”
莫斯提马说话的同时,走到了实验室的控制台旁,手按上机械密码锁,按照记忆中的公式输入了今天的密码。
伴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实验室中心囚笼般的光束随即消失,露出一个大巨的圆柱形透明水槽。细加观察的话,就能看到光粒的源头正是这座半透明水槽。
一具**的男子⾝躯被晶莹剔透的液体托在空中,几十根细细的软玻璃管子,从槽罐地段的金属基座下延伸而出,连接着他⾝体各个部分。那些管子如同从⾝体里额外延伸出的血管,不停向实验体注入淡白⾊的液体,在这过程中,男子也在平稳均匀的做着深呼昅。
“这也是克隆体!?”
多蒙惊讶的走上前,看着沉眠在液体中的青年男子,好奇的问道。
“你说的没错,这也其中的一具克隆体。⾝体的主人是一位传承级机械师,在大服征的战争中不幸牺牲,生前立下了捐献遗体的遗嘱,所以尸体被交到了我们手里。他的⾝体我们至今完好保存,有尊严、也极为体面的沉眠在市中心广场上。我们所有人都记得他的奉献,没有人玷污他的遗体,所有实验材料都是这位机械师的克隆体罢了。”
莫斯提马似乎怕他产生什么误会,仔细了解释一遍实验体的来源,接着猜继续说道:“我所负责的项目,就是利用这些克隆体,尽量还原一个传承级机械师原本的力量。”
“您做到了!?”
多蒙盯着自己的导师,声音因为激动显得有些沙哑。
“是的,我已经非常接近成功!”
莫斯提马骄傲的昂起脑袋,接着眼神一闪,又是一声叹息:
“但是很遗憾…机械师由于融合了神源金属的特殊性,复制的成本,远远大于培养一个新传承级机械师。就像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一具,我必须源源不断替他充能,才能维持住这个复制体的生命。更可怕的情况在于,由于他精神力是強行催化上来的五级,有着极大的不稳定性。一旦我停止注入的⿇醉剂,他就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狂暴状态,不耗尽最后一丝能量绝不停下。”
“…那这个实验有何意义?”多蒙听完他的话之后,觉得一头雾水。
“任何事情,从零开始都是最困难的,从一到二就是最简单的成本问题了。”
莫斯提马望着透明水槽內安眠的男子,脸上闪过一丝狠戾,咬着后槽牙说道:
“事实上现在就有不少人想叫停我的项目,但是我必须坚持,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我就能批量制造可控的传承级机械师!”
“…”多蒙望着导师,心里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且不提最后能不能控制,一具耗资大巨、靠着注入能量才能行动的‘尸体’,真的距离量产传承级机械师只差一步吗?
他依稀记得数百年前就有了这样的技术,而且复制机械师已经被学术界普遍认为不可能。就连⻩金时代也做不到的事情…单凭导师手下的几百号人,真的能做到吗?
他很想将心里话告诉导师,但是联想到对方此时的心态,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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