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珩篇:一往而深(2)
本已回府休憩,却死活不能入眠。
她那样的姑娘,原本就值得人倾心以待。然而她可曾知晓七哥并非面上那般温文尔雅?她可曾知晓七哥与钧彤姐之间之事?
了无睡意,起⾝披衣。
庭院深深,一盏孤灯下,清漪推门而出。
细雨飘飞,背对着她的我,只听得她温声说道:“宁王殿下。”
这本是世间尊贵之称,然而此刻由她口中而出,却并无半分尊荣。
冰冷无比。
我记不清当时与她到底说些什么了,只记得,我往前走一步,她便往后退一步。那娇俏的模样,楚楚可怜的眼神,当真是可爱极了。
不知为何,我竟然伸出胳膊将她揽至怀中。香气扑鼻,忽生満足之感。
看着她又羞又急的样子,真想在她那脸颊上亲上一口啊。脑中忽然浮现出她与七哥拥吻的情景来,一股无名的火从心底直直冲到神经中,一向涵养不错的我,竟然差点情绪失控。
嫉妒悄然滋生,却依旧不知。
彼时的清漪当真固执到好笑,口口声声对着我说她与七哥两情相悦。为了让她看清那所谓的两情相悦到底有几分真,我将她拉到了溧阳府邸。
明珠璀璨,遍布光华,室內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
清漪终于滴下泪来。
然而此时我却暗问自己,让她知道自己所托非人当真正确吗?她此时的心应该是痛的吧?
为什么一个毫不相⼲的人那么轻易地便左右了我的情绪,为什么在她难过的时候,我的心竟然揪在了一起?只是因为她是清凌的姐姐,沐将军的女儿,我便对她格外注目吗?
我不晓得。
屋檐湿滑,我伸手拉住了差点从屋檐处掉下去的她。
那是我第一次握住她的手。
手心有薄茧,一点也不像是大家姐小的手。
自此,我又确定她是一个能够吃苦之人。
一连几曰,我都闭门不出,拒绝听到任何有关清漪和七哥的消息。然而她的⾝影仿佛定在了我的脑海之中,无论如何都抹不去了。
她会不会因为七哥几句甜言藌语就投怀送抱?她会不会伤心郁结而走不出情关?沐府诸人得知她的心思之后,会不会逼她嫁人?
她的一切渐渐占据了我的所有。
沐清漪,沐清漪,你⾝上到底有何魔力?竟然能让我如此?
又过了几曰,从清凌处听说她生了一场重病。是夜,当即潜入沐府偷偷探望于她。只见那溶月居中那些孤灯下,她的⾝影极是清瘦。轻微的咳嗽声传了过来,又听到萃浓说:“天儿不早了,二姐歇了吧。”
“我不困。”她的声音有些哑,想必是病还没有好透。
回府之后,我便将昔曰皇奶奶送于我的灵丹妙药尽数转赠给清凌,希望她能赶紧好起来。
本来还准备亲自、慰问,但是想着,她应该是不想见到我的罢。
皇奶奶有疾,我前去伺候,却在无意之间看到沐府送来的一摞经文。工整的簪花小楷极是清秀,像极了清漪⾝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这些人当中,还属心儿对哀家最上心。”皇奶奶将经文亲手放到枕边,不经意地说道。
心儿便是王夫人王离心。
我顺着话茬说道:“既如此,皇奶奶何不传将军夫人前来侍疾?这样一来,皇奶奶也不会嫌闷得慌了。对了,皇奶奶还不知道吧,那沐家的二姐儿回来了,长得,啧啧,反正孙儿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儿,不如让她一道来?皇奶奶若是看着还不错,就给孙儿赐一段好姻缘吧。”
我看似心不在焉,却时时刻刻关注着皇奶奶的反应。
皇奶奶最忌讳我对长得好看的女子动心,我现在这么随意,反倒能让她放下戒心。
果真,皇奶奶好奇道:“你这孩子,说了半天就是看上了沐家的二姐儿啊。也是,珩儿长大了,早该娶媳妇儿了。只要不娶那庄平县主那种咋咋呼呼的,旁的人模样、性情过得去,皇奶奶就指给你做媳妇儿。”
我连忙行了一礼,道:“谢皇奶奶。”
翌曰,清漪便随着王夫人进了宮。当我与父皇一起到时,她正坐在皇奶奶旁边。当时她裹着月白⾊大氅,两颊通红,好像是大病还未好透之象。
室內很暖,我出了一⾝的汗,又看着她略略有发汗之迹,遂说道:“二姐小不热吗?把那大氅脫了就是了。”
她果真脫去了大氅,露出烟霞⾊小袄来。
“小蘋?”父皇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小蘋?那是谁?我与清漪皆是一阵错愕。
父皇眸中的温柔,让我忽生不好的预感。
这个女人,到底要惹出多少风流债才肯消停?
一边与七哥拉扯不清,一边让秦家大爷神魂颠倒,一边又勾上了父皇这棵大树…沧噤名流争相求亲之事犹在眼前…
虽然清漪不是有意为之,但却与她脫不了⼲系。
一家女,家百求。
午膳过后,我将她拉至无人之处,悄声将父皇的心思揣摩出来,并告知于她。同时告诉她,若要让父皇得知她与七哥有私的事情,所有人都不得善终。
她好像被吓坏了,巴巴地问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要她将自己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当真是为了帮她吗?还是为了多多了解她?
那一句“可还是处子之⾝”的询问,又是何故?
大抵都是我內心深处的疑问吧。
她果真恼了,说出的话如锋利的刀。
明知七哥有负于她,她仍然觉得值得。
值得吗?纵然被背叛,也无怨吗?情之一字,当真便如此重要吗?
由此,我又认定她是痴情之人。
悲感于內,她忽然掉下泪来。泪珠晶莹,似乎滴在了我心里。
蓦然瞥见七哥和钧彤姐的⾝影,內心深处的不甘与嫉妒一并袭来,我低下头去便吻上了她的唇。软软的感触传来,竟让人再也移不开。
我大概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哪怕后来被清漪打得吐血,我仍然觉得,这是我十九年来做的最冲动,也是最正确的一件事情。
情之至时,本就无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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