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七章 孑然一身
“离家出走了?”凌羽一愣。
“有一次我听到偷听到朱尔诺叔叔喝醉酒之后说话才知道,当初一个红头发的女人拿皮皮将军要挟朱尔诺叔叔,让他散布你被通缉的消息,想让你去寻找某个人,朱尔诺叔叔这么做了,后来你就离开了,皮皮很伤心,觉得朱尔诺叔叔是懦夫,他说要去把你找回来,就偷了奥兰的一把剑离开了这里。”
莎薇—迪尔美特,凌羽想大概这辈子都无法忘记这个名字了,看起来当初朱尔诺告诉他被帝国通缉的事,只是莎薇想借助他找到库休拉。
“将军,明天我们在街角和青叶街的人决斗,您能不能来参加?”小胖子显然更关心现实问题。
“不用了,皮皮走了,你就是青石街的守护者了,”凌羽低声说“虽然皮皮很勇敢,但离家出走并不是正确的选择。”
“可将军您之前一直说是男人就要出去闯的啊?”小胖子疑惑的问。
凌羽被问的哑口无言,他想了下说“还是应该听家里人的话。”
“不,将军肯定是觉得我还不够强大!”小胖子后退一步“明天我就打败红叶街那群家伙证明给将军看!”
凌羽只是微笑,他知道没人能限制一颗年轻的人躁动的心,除了漫长的旅途。
小胖子似乎是个大嘴巴,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了他这漂泊两载的旅人回来了,带着各式各样的礼物来拜访,原本空的店里很快堆了各种各样的礼物,鸭鹅在屋里跑跳,没的、烤焦的面包都有,还有各家珍藏的果酱。
不知谁说喊了一句讲讲外面的事情吧!凌羽就被推到了门口的台阶上,下方是这条街上的老老少少,孩童们挤到了最前面,旁边的野桔树枝被风吹响。
他看着一张张有些陌生的脸,明明可以讲述的东西很多,却又不知从何讲起。
“西河的尽头是西部山海,那里埋葬着一位魔神…”他开口了,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山海是山还是海?”有人问。
“是山,连绵不断的山,就像大海一样宽广,飞龙也无法逾越,”他说。
他讲了乌云山的来客、杀戮之血魔神的陨落,讲了无望雪山的银月,又讲述了绝望海的落…他讲的并不生动,或者说有些枯燥干涩,可依旧那么讲述了下去。
夜渐渐深了,邻居们只当这是游诗人口中的传说,只是远没有游诗人讲述的生动,而且平庸。被问的最多的问题是,那人死了吗?似乎在邻居记忆中传说里的英雄都是不死的,即便死了,也还会复活,但每次凌羽只能默然点头,他想了很久其中的区别,最后才明白,自己经历的是成年人的冒险。
而成年人的冒险,没有奇迹。
故事从杀死海怪之后就变得索然无味,月亮不知不觉中爬到了头顶,邻居们陆陆续续回去了,明天还有一天的劳作,只剩下少数人在听,直到故事讲到机械魔法之战,人类之间的战争并没有半分美感,困乏仿佛传染病一样在人群里蔓延,当他讲到维科海托时,只剩下最后一个听众,最前面睡着的小胖子。小胖子身子一颤,猛然惊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看着不再讲述的凌羽,说了句明天见后,急忙跑走了。
凌羽站在原地,有些失神。
“结局呢?”
女孩的问声从一旁响起,凌羽转头看去,夕雾站在野桔树下,换了身海蓝色长裙,戴着一枚蝴蝶状发饰,暗淡月光下,乌云长发光可鉴人。女孩被盯得有些无措,笨拙地把鬓角的跳动发丝挽在耳后。凌羽的目光并未在夕雾身上停留太久,凝望着女孩身前轮椅里的男人,山岩苍老了很多。
“结局是卡尔特的所有人都死了,”凌羽不知该如何讲述那些细节。
“那个即海人也死了?”夕雾又问。
凌羽这才意识到自己讲述时说了方林和琉璃夫人的事,虽然没有提到名字,但却提起了他们即海人的身份,他想掩饰一下,却又觉得毫无意义。
“是,”他只能点头。
夕雾似乎有些伤心,低着头一声不吭,轮椅上的山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去帮我们的英雄整理一下这个家吧。”
“不用了吧,很麻烦的,灰尘又…”凌羽赶忙说。
可他话还没说完,夕雾已经唱完了简短的咒语,清风扑面而来,带着不像是冬季的气。他转过身,后方的屋里的东西一起升空,灰尘被吹拂掉,在角落里堆积,原本蛛网密布的屋子转眼间变得焕然一新,他其实有些明白机械师对魔法师的恨意了。
山岩朝他招手,他走了过去,夕雾则走到清扫干净的屋子,去处理那些邻居送来的鸭鹅。
“变化大的,”山岩说。
“你也是,”凌羽也说。但他明白自己的变化有好有坏,山岩的变化却没有一点好处,两年前佣兵团团长的山岩身材魁梧,如今却骨瘦如柴,本来光秃秃地脑袋上有了长发,胡子也疯了似的生长,面容显得有些憔悴。原因大概是那条缺失的腿,凌羽从没觉得幸运女神眷顾过他,但看到山岩的样子,他又觉得幸运女神已经很眷顾他了。
“你遇到方林了?”山岩忽然问。
凌羽心里咯噔一声,山岩却十分平静的从轮椅下出一把长剑,那是完全不同于西陆风格的长剑,剑身窄长,绛红色的剑鞘上绘制着古老的图案,他记得,这是琉璃夫人的佩剑,掠云。
“这把剑还有一瓶骨灰是半年前从希奥特寄来的,附带还有一封信,说这是卡尔特第三军统帅方林和他子的遗物,转交给你。”山岩说。
“给我?”
“是洛维斯基国王的亲笔信,原因我也不清楚,我想也许他们大概不知道方林还有亲人。”山岩轻轻拔出了佩剑,寒光照亮了那张布沧桑的脸“你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吗?”
凌羽点点头,他望着已经野桔树枯老的树皮,又回忆了那个始终低着头握着刀柄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