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不醒,撒不好
“胎像有些不稳,一定要切忌再让她受到任何的刺激,留院观察两天,只有没有再出血就好。还有,那两个护士已经离职,这件事是我没有善后好,抱歉,之后我会递辞职信。”向雷苙言致歉的正式静安之前手术的主刀医生,是他曾经向他保证,这场手术的秘密永远不会被再提起,可现在不光被提起,还差点害静安搭进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他难辞其咎。
“不必,这件事本来就不可能瞒一辈子,她只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被错误的人告知了而已,与你无关,是我的问题。一定留住这个孩子,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留住她。”当雷苙言听到静安在医院昏倒,还出了血的消息时,他才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不知所措,他甚至连车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发动,是温晟慕送他到的医院。
当他从护士那儿知道,静安是因为沐清歌的事才受了打击昏倒过去,除了不知所措,雷苙言更感到了一种恐惧感,那种恐惧感让他认清,自己正在一点点失去静安,是那种她明明就在他面前,他却始终拥抱不到她的那种失去…
静安是被手上的输液针刺入肤皮的刺痛感疼醒的,睁开眼发现整个病房只有自己和正在为她输液的医生,伴随着她的意识逐渐清醒,心口的痛意开始如枝节般横生,慢慢遍布她的全⾝…
她不知道到底该说上帝他太忍残对,还是太慈悲好。过去到现在他明明一次次的放过了她,救赎了她,可对待她爱的那些,他却从来不曾对他们善良,或许是她,抢光了本该属于他们的那份救赎吧。
一阵推门声让静安下意识的闭上眼,不管来的人是谁,她都想下意识的回避,她从来没有那么強烈的想要把所有人拒之门外的逃避感,強烈到自己都无法控制。
雷苙言蹑手蹑脚的走向她,她平静的睡着,那样的平静让雷苙言宽慰,他们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让她得到一份平静吗,即使雷苙言深知,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这份平静会荡然无存,可他仍旧不后悔,曾让她拥有过一段平静。
只是后来发生的一切,超出了雷苙言的设想,他才知道,原来很多时候,平静比波澜不惊更加不可控。
整整五天的时间,静安都没有开口说过话,起先,雷苙言只是认为她在生他的气,不愿和他说话,可慢慢的他发现,不光是他,她拒绝和所有人交涉,包括温晴他们,甚至连欣欣宇宇赶来看她,她也毫不搭理。
她再一次自闭了,而且相比之前的那次,这次明显要严重的多。
她每天只是觉睡,吃饭,发呆,配合医生安心养胎,她像是自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人和事情,更贴切的说,她把自己锁起来了。
“她是心理上的问题,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又加上爸刚走,她一时承受不住也是情理之中的,放心等她慢慢放下,会好的。”温晟慕只能用这样的话安慰温晴和雷苙言,他也知道这只是安慰,因为静安眼神中那种目空一切的空洞,是他从没有见过的,他甚至很难觉得,她是不是真的会好,是不是还会有什么东西,能走进她,替她弥补那种空洞。
雷苙言没有逼她,他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边,陪着她一言不发的度过了一天又一天。雷苙言其实在等,在等一个可以走进她內心的机会,那个机会正在一天天变大,正在一天天的走进他们。
“我想等她再稳定一些,就带她回国,这或许有利于她的恢复。”其实雷苙言是想带她回去之前的那栋别墅,以前欣瑜陪她在那儿走出来过,所以雷苙言以为,也许这次,他也可以同样带她走出来。
“好,我们回去收拾东西,我们一起回去。”经过这么多天,温晴也确实是束手无策了,她当着静安的面哭过闹过,可她就是没有反应,现在只要有任何机会,他们都要试一试。
苏黎世在接连下了几天大雨之后,终于舍得放晴了。他们选在了那天回国,温晴和温晟慕从家里拿好行李直接出发去了机场,雷苙言则是在医院办好手续后,直接带着静安赶往机场。
静安一直很乖,任由雷苙言牵着自己往东往西,只是依旧不说话,没表情,就像一个可以任人支配,毫无情感的提线木偶。
“我先去搬拿行李,你坐在车里等我。”
静安仍旧没有反应。
雷苙言也没有在意静安的不做声响,他从车上下来,绕道后备箱去搬行李,后备箱里全是医生开给静安的营养品,说多不多,说少也够雷苙言搬上一阵。
雷苙言拖着一个箱子,又提了大大小小几大包的东西折回到车前,却发现车里早就没了静安的⾝影。
他一时慌了神,一松手,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全部散落到地上,七零八散。他根本无心去管,不由分说的冲进了机场大厅,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他猜想静安是自己先进去找温晴他们了,可很快这丝侥幸被扼杀了。
“我姐呢,怎么就你自己?”温晴看到雷苙言神⾊慌张的跑向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你们没看到她进来吗?”雷苙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一方面是因为刚刚跑的缘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內心难以抑制的恐惧。
“什么意思,不是你接她来的吗,我们一直在这,根本没看到她进来,到底怎么回事!”
“来不及解释了,先找人,温晴你去找工作人员广播,顺便查一下控监,晟慕,我们出去外面分头找一下,有什么情况电话联系。”
雷苙言根本没有时间去怪自己究竟有多该死,因为他深知,以静安现在的状态,在外面多带一秒都是危险的,他必须找到她,以最快的速度。
可偌大的广场上全是人,他无力到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下里漫无目的的乱跑。
“姐夫,我在控监录像上看到我姐上了一台出租车,她肯定已经走远了,怎么办?”电话那头的温晴虽然在努力让自己镇定,可声音还是在不住地发着抖。
“车牌号!”雷苙言刚挂断电话,就收到温晴发来的车牌号,他拿着机手,几乎没做停顿的拨通了另一个的号码“晨安,静安不见了,帮我!”
电话那头,片刻的沉默后,终于有了回响:“把你知道的所有信息传给我,给我五分钟。”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晨安这些年一直在军方工作,这些年累积的人脉很多,在苏黎世军方也自然有熟识的人,所以找人对她来说确实不算难事。只是在她的印象里,雷苙言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她没想到,他竟然会有一天要求她帮忙,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病急乱投医吧。
“查到了,那辆车一直在往西南方向走,附近有一所墓地…”没等晨安说完,雷苙言便匆匆发动了车子。
“我知道她在哪儿了,晨安,谢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如果要谢,也是我谢你,好了,你快去吧。”没等雷苙言回答,晨安便挂断了电话,转⾝看向窗外庭院中正在嬉戏打闹的两个男人,他们一个是她的孩子,一个是把她当成孩子的人…
雷苙言放下机手便直奔晨安所说的那个地方,如果他没猜错,静安是去了沐清歌所在的那片墓地。有一次,她觉睡的时候,雷苙言有和温晴有意无意的提过沐清歌墓地的位置,没想到她其实是在装睡。
一个人,真的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就像,一个人,永远也撒不好一个不被拆穿的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