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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功败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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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头有点晃动,‮动扭‬的人影投上⽩墙,在半黑不黑的天⾊下显得斑驳而诡谲,一个微弱的,不确定的声音从音箱里传了出来,断断续续的,就像是一道绝望的灵魂正自言自语。“…能听见吗,能听见我吗…”

  …

  “能听见,但声音有些小,镜头也晃。”一道稳定的声音,终结了所有遐想,刘瑕对麦克风倾过⾝“暖暖,别偷懒了,把‮机手‬从衬衫口袋里拿出来,隔了布声音肯定传不出来。”

  “呃,好吧。”在下班后又被抓来加班的张暖,声音里的幽怨可以煮沸三江四海,她拿起‮机手‬,四处转动着拍着办公室“地方真的不小哎,刘姐,装潢也不错的,我看我们都不用怎么修改就可以搬进来了。办公室比之前大,还多了一个,可以拿来做游戏室——之前收着的沙盘有地方放了。”

  “嗯,硬装不用大动了,软装还是要布置一下,这里空间太大,之前那些家具填不満。”刘瑕说“暖暖,停一下,转到左边,那边需要挂一幅画。”

  “我看现在摆在大厅左面那副就不错的,对了刘姐,你不是说自己看的吗,案子那么忙,连脫开一小时都不行啊?”

  “我有点事,现在走不开,暖暖,大厅差不多了,几个办公室都进去看看…”

  “哎,刘姐,还真有情况。我们刚才登了⾼洪杰的微信,在群里问了一下,已经和他的几个朋友取得联系了。——⾼洪杰确实是Gay,他很多朋友和同学都知道,当然微信里也有一些同道中人,现在都在和我私聊呢,都快忙不过来了,哎呀,这个移动年代,走访实在太方便了,沙发里一窝就能搞定,有新消息我随时和你说啊——”

  “已经和⾼洪杰⾼中时候最要好的朋友联系上了,对方在去医院的路上,不过他说他也很久都没和⾼洪杰坐下来聊了,⾼洪杰读大学的时候,⽗⺟离婚了,他跟⺟亲,从那以后经济就比较紧张,大部分时间都在四处打工,朋友都没什么时间一块玩。你知道,他以前家里有钱嘛,来往的都是那个层次的,后来家里出事以后,经济条件变了,他也比较消沉,所以和朋友也都渐渐疏远了。”

  “祁‮官警‬,如果可以的话,问问他大学同学,有没有当年⾼洪杰辅导员的联系方式…”

  “虾米,刚在系统里查了,如果信息没错,从继承顺序来看的话,⾼洪杰没有继承人。他⺟亲两年前已经去世了,癌症,他的外祖⽗、外祖⺟很早就去世了,唯一的一个舅舅一直没有结婚,现在80多岁,住在养老院里,是老年痴呆晚期,基本已经不认人了,平时都是⾼洪杰在付养老院的费用,我想他应该不可能陷害⾼洪杰。而且从法律角度来说,这也没有意义,如果他陷害成功,⾼洪杰会被剥夺继承权,⾼兴亮的全部财产和‮险保‬金都会面临彻底无人继承的局面,不管是⾼洪杰舅舅还是他⾝边的人,都拿不到钱。”

  “⾼洪杰⽗系那边初步筛查,结果也差不多,总之,如果从钱财的角度考虑的话,⾼洪杰是唯一有动机这么做的人,除非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家国‬已经发展了一波特工杀手,专门来回收这种富裕家庭的财产。”连景云笑了下“我会加⼊年⽟那边,看看⾼洪杰的朋友圈里有没有什么线索可挖掘——如果他有个仇人的话,那倒又说得通了。他的感情生活可能也的确有点能挖的空间。”

  “你这是向歧视。”刘瑕说,同时打字和张暖沟通,审视着工作室的新办公室。

  “说我歧视好了,当‮察警‬…调查的时候思维就得现实,至少咱们‮家国‬,男同恋的感情生活比异恋混的可能非常⾼。”连景云说“他好点没?”

  刘瑕嘘了一声,回头看看,沙发上那个球还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电话那头,连景云连忙收声“抱歉,抱歉…关于调查方向,还有什么建议吗?”

  “⾼家有没有聘请保姆?”刘瑕问“如果有的话,问问她⾼兴亮⽗子的事,看看能不能挖掘出更多线索——⾼洪杰确实否认过自己为了钱杀害⽗亲,但祈年⽟可没问过,他有没有为了复仇去买凶杀害⾼兴亮。”

  “明⽩了——还有,别生年⽟的气,你知道他,还年轻,有口无心。”

  “我没生气。”刘瑕简单地说,连景云笑了笑,显然没相信。“那我去⾼家坐坐,一会联系你。”

  “刘姐,刚给辅导员那边打电话了,还有⾼洪杰⾼中的班主任…”

  “那我回去了,刘姐,晚上我先看看淘宝,有什么中意的家具我发给你…”热情的、疲倦的、撒娇的,各式各样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仿佛一曲曲不同的背景音乐,伴着窗外暮⾊往深,终于,纷扰告一段落,刘瑕托腮坐在电脑前,时不时敲上一段话,偶尔回头查看沈钦的动静——她有点着急,但仍克制着自己,以免对沈钦造成庒力。

  渐旺的食提醒着她,夜已经深了,沈钦也已经有近24个小时没有进食了…他今早就只吃了半个饭团,之后两人到现在都还没有进食的机会。

  如果说有什么比PMS更让人沮丧的,那就是低⾎糖了…刘瑕转过椅子,小心地打量着沙发上的球:对于这种精神崩溃中的障碍者,是否需要外力介⼊,判断的标准永远含糊不清,有时候他们需要他人的帮助,但有时候,来自外界的打扰会让刚好转的一切变得更糟。她把他安顿在这里,用免提和所有人谈,已经是在为他营造一个良好的回归环境,按理说,现在应该让他自行恢复较好,不能犯那些关心过度的家人常犯的错误,但…

  “哔哔哔”在她站起⾝之前,Facetime忽然和‮机手‬一起响了起来,把刘瑕又带到了电脑跟前,连景云略带疲倦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虾米,我刚问过他家的保姆了,她刚在⾼家做了半年,对⾼兴亮和⾼洪杰的问题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就说了一些⽇常相处的事情…她⾼兴亮的,对他的死很伤心,光顾着哭了,没什么有价值的资料。”

  “她对⾼兴亮的感情这么深?”刘瑕有点吃惊。

  “还年轻吧,涉世未深,心还是热的呗,如果是四十多岁的保姆,这会不卷款走了,估计也在心这个月工资谁来发。”连景云说“就一个18、9岁的小姑娘,我上门的时候还在抹眼泪,看起来不是装的。”

  “这么小?”刘瑕又怔了下,她捏住鼻梁,似有一条思路闪过“现在的年轻小姑娘,已经很少有愿意做保姆的了…她长得漂亮吗?是哪里人?”

  “呃,漂亮说不上,就是比较清秀吧…”连景云有些迟疑“是贵州一个村里出来的——怎么,你怀疑她和⾼兴亮的关系不一般?”

  “这得看他之前更换保姆的速度,以及他们家保姆的年龄段了。”刘瑕说“去问问她,⾼兴亮是通过什么途径联系到她的,再联系那个机构确认一下⾼兴亮以前对保姆的要求。”

  “这个我刚问了,保姆是在58同城上看帖子找过去的,但不知道他之前是怎么个找法,这个估计得联系技术科那边去找⾼兴亮的ID——”

  “不用了。”

  低低的声音,从沙发后传来,有丝力竭后的疲倦,就像是跑过马拉松后的息“…不用联系了,让他按这个去找吧。”

  沈钦仍维持着蜷缩的‮势姿‬,只是支出一只手,把‮机手‬递给刘瑕“上面是⾼兴亮从08年到现在的保姆名单…一年换一个,年龄都在25以下,你猜得没错,他对于小保姆的确有特别的嗜好。”

  “…你听到他说的了,我把名单用微信发给你,尽量找两到三年前在⾼家工作的那几个,也许他们对⾼兴亮⽗子间的恩怨会有了解。”

  刘瑕挂掉Facetime,低下头作‮机手‬,然后绕过沙发,在另一边坐下,过了一会,深思虑地把‮机手‬放到茶几上。

  “…你知道我还是要用‮机手‬的对吧?”沈钦还是球一样地蜷缩着,从影里传出闷闷的声音。

  “我知道啊。”刘瑕说,她对沈钦龇牙笑一下。“所以,我是故意的呀——我想让你坐起来拿。”

  “…”十几秒钟后,沈钦慢慢地坐起来,但没去够‮机手‬,手撑在膝盖上,脸“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没有,”刘瑕摇‮头摇‬,和沈钦一起盯着眼前的电视屏幕——全黑的,倒映出他们俩朦胧的影像,就像是被关在囚牢里的影子,又像是一团含糊的、洇开的墨⽔“你又不是我的咨询者…这不是你常说的吗,你绝不会接受我的咨询。”

  “但我以为我是你的朋友…你不把我当成你的朋友吗?”沈钦显然正在恢复,他的做法,就是无视掉刚才的崩溃,把异样埋葬掉。刘瑕不噤暗自点头:这正说明他本还无法处理这个导致崩溃的情结。

  “朋友之间也允许保有秘密的吧?”她说,边泛上一点笑意“这正是我一直想要告诉你的,沈先生,朋友之间也有点**和秘密的。”

  “朋友之间有。”沈钦同意说,他的声音也有了笑意,就像是那个正常的——好吧,这个正常其实也不那么正常——那个烦烦的,惹人讨厌的,胡搅蛮的,但不管怎么说,充満活力的沈钦,正在艰难地通过她创造的通道回到现实“男女朋友之间就没有。”

  “且不说我们并非男女朋友,”刘瑕吐槽“即使我们是,沈先生,你这个爱情观也太可怕了,男女朋友之间当然也是可以有秘密的,只要不影响对方就行了,真的,这才是健康的爱情观,试着去接受这点:监视你喜的女孩子一点也不甜藌,事实上那很吓人。”

  “但你就没被吓走啊。”沈钦开始笑了,他转头盯着刘瑕,眼睛弯成两道弯“会被吓走的人也不会被我喜,很有效率的筛选法,是不是——我只追不会被我吓走的女孩。”

  “那么,如果你不更改作风的话,你的择偶范围会相当有限。”刘瑕忠告道。

  “全世界只要有一个人満⾜条件就够了。”沈钦说,嘴轻翘起来,他慢慢往刘瑕靠近,声音越来越低“全世界只要有一个女孩,早上还被我欺负,下午还是愿意给我提供肩膀…还是对我这么好,这么温柔…”

  刘瑕在慢慢地后靠,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选择和沈钦坐在一起——他一向是很懂得利用情势为自己讨点好处的,她早该想到,但他就是能击中她软弱的那点,从刚开始到现在,她确实给他太多特别待遇,多到再否认已太牵強,即使是现在,她也在犹豫地牵挂着他的精神状态:他刚从崩溃中恢复过来,反应太剧烈的话,会否刺到他,让他重回刚才的疗伤状态里?

  想法太多,犹犹豫豫,在她能决定之前,沈钦已经把她轻柔地揽在了怀里,他的语句沉在她耳边,止于气音, “…只要有这么一个女孩,就够了…”

  他的怀抱和他的话一样,全心全意的虔诚和満⾜,说不出口的感与珍爱,在那么多次无助的崩溃过后,这一次,终于有另一个人给他关怀,他能感受到她感情中的真诚,即使她自己都不…不愿‮诚坦‬,但她说不了谎,通过抚触,通过眼神,通过眼角发梢,沈钦能意会到她,她也能清楚明⽩地感受到他的心情,此时此刻,无以名状,只想要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任心中的热泪长流——这眼泪并不因为痛苦,也不因为喜悦,充満太复杂的情感,终于可以释放…若非要用言语来形容,只可凝固成四个字:

  不再孤独…

  刘瑕闭上眼,她能一一说清沈钦的情绪,但却不愿去厘清自己的感觉,她的手慢慢地、慢慢地爬上沈钦的背,扣住了他的肩。

  在她的回拥里,沈钦迅速地放松下来,她的额角感受到他瓣的弧度,但同一时间,头顶的发丝似乎又被打,刘瑕垂下眼睑,无意识地收紧了双手,她听到什么声音,稳稳地跳着,慢慢地加快,咚、咚、咚咚咚,就像是什么东西在‮击撞‬着她,越来越用力,她越来越无法抵御——

  “…如果…”

  她迟了半秒才听到沈钦的声音“…刘‮姐小‬,如果你问的话,我会说的。”

  他的声音,还是轻轻的,没有丝毫的表功、示好、讨价还价,仅仅就只是一片⾚诚,一片柔软的痴心,他这么说着,并非是不知道这背后的痛苦,他刚刚从这痛苦中恢复,但他依然这样说“如果你问的话,我会说的。”

  那攻城槌一样的响声越来越大,像是为他的宣言伴奏,这是何等‮大巨‬的勇气,何等豪迈的气魄,一个人从网络后现⾝,从他营造的那‮全安‬的,时时刻刻都在掌控中的数码堡垒內走出,他是如此的没有‮全安‬感,网络是他一重又一重的外⾐和武器,通过‮控监‬満⾜着他、保卫着他,而他自己早习惯置⾝于黑暗之中,对所有人无所不知,自己却保持着绝对的神秘。她是他的例外,他对她谈论过自己,但这句话依然是不同的,意义如此重大,在这句话后,再也没有紧闭的门,所有的秘密都变成了邀请,她要做的,仅仅是轻轻一推。

  如果你问的话,我会说的…那,如果我问的话,你会说吗?

  刘瑕口⼲⾆燥,她不停地提醒着自己:如果她问了,沈钦说了,那么,沈钦问的时候,她难道还能不说吗?这是个危险的提议,这是个极为、极为危险的提议——

  她能感觉到沈钦屏息的等待,他对她反应的侦查,她能品尝到他的期待和热爱,那声音响得她受不了,她的脸颊烫得不行,也许她发烧了,她绝对正在失常…

  刘瑕忽然烦躁地叹了口气——几乎是挫败地,她的声音不情愿的柔软着、犹豫着,她张口说“我——”

  沈钦的喜悦像是火山,被她的音调引发,他已然猜到了她的答案,但仍不敢相信——

  刘瑕说,她有点被上梁山的感觉,‮大巨‬的恐惧含而不发,在远处虎视眈眈,此时此刻她只能不管不顾“那么,我…”

  “哔”的一声,‮机手‬突兀地响了起来,随后是iPad、电脑…铃声响彻全屋,惊动了所有气氛,沈钦的肢体,凝固得就像是噴到半空中岩浆一样无奈,刘瑕却松了一口气,她有点轻微的遗憾,就像是一个恐⾼症患者被拉上云霄飞车,业已接受命运,但机械在启动以前被叫停——遗憾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本能的放松感,笑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越回想越觉得好笑,她难得地咯咯笑了起来,推开沈钦去拿电话:这一次,景云真是立了大功——

  所有的笑声,在她看清屏幕的那一秒突兀中断,刘瑕瞪着屏幕,数秒后接起电话。

  “你到国內了?”

  “好,我现在马上过来。”

  刚才所有的气氛,都在她无机质的语调中死去,沈钦拧起眉头,偷偷地看着屏幕——但那上头只显示了一串数字:刘瑕没给来电者存号码。

  “你要去哪里?”他问。

  刘瑕把‮机手‬丢进包里,站起⾝走向门口。

  “还债。”

  她的声音,冷静如冰,不知什么时候,屏障又建立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这一次真是为钦钦惋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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