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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沈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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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心而论,沈铄在这顿晚饭上确实是用了心思的——外滩三号顶楼的望江阁,也算是S市最知名的几家餐厅之一了,最多只能容纳三人的江景阁楼包间,一直是约会求婚纪念⽇的胜地,独此一桌,别无分座,不预定肯定是拿不下来。毕竟这样规格的餐馆自有风骨,没可能因为沈铄一时兴起,就为他回绝之前预定好的客人。

  “不知道刘‮姐小‬对法餐观感怎么样,听说你在国外留过学,应该还是能接受的吧?”他也毕竟不是真正的二傻子,起码在勾女这门功课上功力深厚,从点菜起,话题开展得自然而然“要是喜本帮菜,⻩埔会的小笼包做得也还不错的。”

  “要法餐就可以了,我晚上吃得不多,给我金鱼塔塔、鱼子酱莳萝,凯撒沙拉和龙虾就好。”刘瑕对沈铄亮出⽩牙“放心,不会让你逃脫一刀的——香槟可以来得好点,开一瓶唐培里侬,你觉得怎么样?”

  “哇,你是要我破产啊?”沈铄一缩脖子,夸张地喊,刘瑕和他一起笑起来“那就开一瓶唐培里侬——我和刘‮姐小‬一样,前菜、沙拉和主食,餐点还是老规矩,你们看着搭配就好。”

  被玩笑打开局面,室內气氛随意了很多,待香槟斟上,沈铄对刘瑕举举杯“刘‮姐小‬,虽然有点尴尬,但得对你认真道个歉,上次我过来的时候,完全误会你的⾝份了,所以态度确实有点傲慢,你大人有大量,喝了这口酒,别往心里去。”

  毕竟是豪门公子,富到了第三代,再是可爱,举动也有一定规范,不像是那些暴发户一样恶俗轻浮,女方稍假颜⾊就不知天南地北。刘瑕浅啜一口“我是做心理咨询师的,沈先生,你们有钱人家那点破事,相信我,我理解得很。”

  话说得这么明⽩,沈铄也没有继续装,他笑了“感觉得到,当然今天请你吃饭,除了赔罪以外,也有些别的意思,刘‮姐小‬,第一次会面那么不愉快,除了我们之间的那点误会以外,也因为我以前不太认名校——说起来是让你见笑了,不过以前工作上也接触过不少名校毕业生,家里公司一度也唯学历是重,接触下来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态度上不自觉有些傲慢,这个偏见是被你洗刷的——”

  沈铄陷⼊思索,浓眉微皱,表情真诚,双眼坦然直视刘瑕“第一次见面,你就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不夸张的说,在‮海上‬滩能给我脸⾊看的女孩子,真的没有几个——几次见面下来,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我觉得你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一种落落大方,‮立独‬又神秘的感觉…这让我想要更深⼊地认识你,也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希望这顿饭能是个很不错的开始。”

  “沈先生——”

  “叫我阿铄。”沈铄欣赏的眼神,在她脸上流连。

  “OK,阿铄。”刘瑕泰然改口“我想和你确定一下——现在,我仅仅只是受沈老先生所托,为沈钦先生做咨询,即使沈老先生对我比较客气,也只是因为尊重我的专业素养,对于你们家族內部的一些矛盾,我既不了解,也没有一点牵涉——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对吧?”

  “你说的內部矛盾是指什么?”沈铄笑容温和,但谈情说爱、寻作乐时的放松已悄然散去。

  这是在套话?刘瑕坦然说“我听到董事长和几个兄弟姐妹在讨论股东大会,所以大胆猜测这和股东大会有关,除此以外,一无所知。”

  虽然并不是人人都有心理学博士的头衔,但其实正常人也具备分辨谎言的能力,沈铄端详了她一会,肩线又放松下来“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财经线的圈內人多数都有收到风声——今年的股东大会之前,祖⽗会把自己名下的股份分别予以转让,自己只保留象征的0。1%持股,但股份流向到现在还未经确定…所以小瑕你也可以理解,我上次是为什么来访。这件事对我们家族来说,确实相当重要,我们也想对祖⽗的健康尽点绵薄之力,更希望能提供给你恰当的报酬。”

  这个料确实有点震撼,不过和她猜测的原因也相当接近。刘瑕扬扬眉,只是静看沈铄,直到沈铄在她的眼神里变得有些不自在,她才开口“装,继续装——”

  沈铄‘噗’一声,一口⽔呛住,一边咳嗽一边笑“好好好,不装了不装了——那现在你总该相信,我找你吃饭没别的目的了吧,真的就是想道个歉,朋友。”

  “沈钦先生——”刘瑕说,做出将信将疑的样子。

  “我管他呢?沈钦现在就是个废人,连门都出不了,在我们家,他是人畜无害,”沈铄似笑非笑“说⽩了,老爷子也就是看他可怜,不能不管…难道还真能把股份给他?那反倒是害了他也害了集团——咱们也别说他了,吃个饭还提他,扫兴。”

  哦呜,这几句话透露的信息可就多了,刘瑕看着沈铄的表情,笑笑“看起来,你们堂兄弟之间感情并不太好。”

  “是不怎么亲密,不过这责任主要在他⾝上。”沈铄做了个鬼脸“从小就是这个死样子,谁和他的感情好得起来?哎,都说了不提了,好端端吃饭呢,别破坏气氛了,还是聊点别的吧。”

  刘瑕怎么可能‘聊点别的’?不是为了沈钦,这顿饭她还不来呢。

  “好吧。”她妥协,但眉⽑仍是紧锁,一脸的心事重重“虽然气氛已经被破坏了——被你这一说,我更担忧我的咨询前景了,看起来,难度要比我想得还更大…”

  “怎么说?”沈铄果然因为沈钦的坏消息而‮奋兴‬起来,他不再试图把话题‮人私‬化。“你的意思是他这个病基本已经治不好了?”

  “他从小就这么排斥社吗?”刘瑕反问。

  “那倒是没有,”沈铄很乐意地为她回忆童年“但一直不好亲近,据我所知,他从小就没朋友,基本也不喜和人说话,就是…怎么说呢,你觉得没法和他聊天,他上一句说天,下一句说地,你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就不耐烦,我和他同岁,但我们从小就玩不到一块。”

  “有些喜怒无常。”

  “是的,喜怒无常,而且非常淘气——其实也是缺乏管教吧,这点我们倒是都一样,家里长辈都忙事业,几乎都是保姆带大的,小时候也都淘气,但我相对好一点,我妈就在‮海上‬上班,虽然忙,到底也还是能管住的。他家里…我大伯伯不说了,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前大伯⺟花头也是多的——”

  说到童年,他也有些‮情动‬,敌意渐渐褪去,感慨浮上来了“其实,要说那些七八糟的事,我们这种家庭哪个能免,老爸有猫腻,老妈也有猫腻,都在外面野,谁也不着家…都一样,上一代那都是介绍结婚,谁和你培养感情,刚结婚那几年还好,后来风气一开放,感情一下就承受不住考验了,又都是二代,门当户对的,谁让着谁啊,吵着吵着、拖着拖着还不是都离了…大家都是破碎家庭,在家里都吵,在外面都有人,也都是看着爸妈吵架过来的,那我也没怎么样啊,心理影谁没有,克服克服嘛…”

  他瞟了刘瑕一眼,一时有些惊觉,又掩饰地一笑“怎么,这些事,沈钦都没和你说过?”

  “我和沈先生到目前仅仅对过一句话。”刘瑕如实说——沈钦确实只对她开口说过一句话嘛“所以你大概能猜想到咨询进展。”

  看得出,沈铄是真的诧异,他端详刘瑕片刻,确认她没说谎,一下又呛笑起来“你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之前老爷子给他请的心理医生,连门都进不去,后来老爷子也火了,強行要开门,闹成什么样你是不知道,一个大男人,这都二十大几了,抱着膝盖,叫得一楼都听见了,哭是哭得来…”

  他边说边笑,直‮头摇‬“还以为你到底是哈佛毕业生,真的点石成金,没想到也是拿他没办法——如果他从小时候开始就这样,那是不是就真是天生的,没得治了?”

  “确实有很多心理障碍是有先天的,能在童年看出征兆。”刘瑕说“以连环杀手为例,许多连环杀手的家庭都不幸福,有被⽗⺟抛弃的经历,童年会尿,在青舂期有过不愉快的经历——所以,如果他的症状能回顾到幼年时期,串联到当前,有一条明显的发展曲线,那么可以肯定的是,这种障碍会较难治。”

  “幼年时期…”沈铄回忆许久,眼⽪不自觉地跳了几下,但最终还是怅然‮头摇‬“真记不得了,反正从上小学以来,他问题就很大,除了杀人没做,其余任何事情他都⼲了个遍,放火烧课桌、大闹课堂,要么就是连着一周不讲话不吃饭…我都记不清了,就这样讲,我妈妈去那么多次学校,大概只有三分之一是为我去,另外三分之二都是因为他——而且都是因为出大事,不是不听课,他要只是普普通通不听课,老师都要阿弥陀佛了,死撑着读到四年级,还是因为他学习确实好,奥赛什么的经常拿奖,但后来也是吃不住,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请他自己转学——还是看在我们家里面子,不然就只有开除。那时候刚好我大伯和大伯⺟也在闹离婚,大伯⺟一生气,办转学,让他去‮国美‬读书,以后的事情就真的没听说了,也就是他考进MIT的事,在家里引起一点小轰动,那时候我们还以为他好了呢——对大人来讲,小时候调⽪不算调⽪嘛,大了就懂事了。”

  ⽗⺟完全缺位,从沈铄的陈述来说,祖⽗⺟辈也没有关怀,极度匮乏的亲子时间,导致异常的童年表现,也许是为了昅引家长的注意力,但并不奏效,家庭成员之间疏远淡漠的关系,在十岁、十一岁的关键年纪,原生家庭破裂,换了一个彻头彻尾全新的环境…

  刘瑕暗自点头:这些信息还是不够充⾜,只能勾勒出模糊轮廓,但更丰富的细节就指望不了沈铄了,他和沈钦年龄相近,在当年仍属蒙昧,大人的事,了解得不会那么清楚,再者,童年记忆在长大后会逐渐丢失,他记得的本来也就不多。

  “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在‮国美‬也不是过得特别好,是不是?”她举起酒杯“好了,彻底不提他了——再说下去,就真的要破坏气氛了。”

  “当然,”沈铄有些意犹未尽,大约是因为刘瑕没能如愿给他一个负面诊断“让我们来谈点更有趣的话题——比如说,要不要转移到露台上去把香槟喝完。”

  两人边吃边聊,正餐是已经到了尾声,刘瑕权衡片刻:唐培里侬口味的确不错,不过,若是给了沈铄错误信号,往后一段时间,她还要付出更多时间来处理他的追求,为了几杯香槟担上这个⿇烦,好像不太划算。

  “现在才三月份,露台风太凉了,”她说,回⾝去拿外套“这顿饭吃得很愉快,沈先生,谢谢你。”

  “你——”沈铄又呆住了,刘瑕的反应,显然大出他的意料。

  “你说我磊落大方,沈先生,”刘瑕笑一笑,把沈铄的‮机手‬还给他“我总要把这个优点贯彻到底。”

  “你…”沈铄终于反应过来“你他。妈利用我——”

  “你又何尝不在利用我?”刘瑕反问,她把香槟喝完,也有点遗憾:这点不愉快确实难免,可惜,争执和美酒真的不配。“沈先生,如果我没误会的话,在我澄清以前,你是认为我和沈钦的咨询关系,已经颇有进展了吧。否则,你又怎么会突然来邀我和你约会呢——沈钦重视的东西,你都要抢,我知道,他一直都是你的心结,你总活在他的影下,但你真的有这么恨他吗?”

  “我…”沈铄一时居然无法回答,在刘瑕的眼神里,两人已有无声的共识:是,刘瑕没有⾜够的证据,但这时候他若要再強行否认,只是徒增尴尬。

  “没关系的,沈先生,我说过,我是做⾼端心理咨询的,有钱人家內部那点事,我见得多了。”刘瑕反过来宽慰他“现在误会‮开解‬,我和沈钦的咨询进展远没你想得好,你也无需碍于情面,迫自己抢一个不再昅引的玩具——更不必担心我对你抱有成见,如果你在乎的话。”

  她从冰桶里把香槟菗出来“这瓶酒⾜以抵过一切不快了,所以,今晚就到这?”

  沈铄的脸,青青红红,又慢了半拍,他终于反应过来。

  “…至少让我送你回家。”他说,示意管家过来为刘瑕处理瓶塞“刘‮姐小‬,多的话我也不说了——都瞒不过你,如果你真的没往心里去,那就让我好歹尽点心,表表歉意。”

  刘瑕倒是对他稍微调⾼评价——虽然傻得可爱,但沈铄也还算是拿得起放得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铄铄也有戏份啦~

  今天是感谢霸王票时间,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会努力的!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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