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当空盘旋

　　翻身跃上太阳乌，笔直冲天。姑仙子轻叱一声，气带飞扬，将素衣女子震开，骑鹤翩然飞起。

　　“轰隆！”巨响爆炸，那铜炉突然迸裂炸飞，万千道熔浆铁冲天涌，漫漫飞洒，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望去，仿佛万千星辰雨，耀耀坠落。那环合高涌的水墙倏然塌落，波涛汹涌。继而“哧哧”之声大作，天湖涟漪圈圈，铁浆缤纷入水，白汽蒸腾，眩光点点。

　　素衣女子尖叫一声，当头冲落，水花涌。王亦君骑鸟盘旋，朝下探看，只见她如游鱼般摇曳下冲，蓦地从湖底抄起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事，立即又箭也似的破冲出，哈哈大笑道：“成了！炼成了！终于炼成了！”

　　激动若狂，泪水汹涌而出。那只五尾独角赤豹从湖水中高高跃起，凝风立住，甩甩周身水珠，声嘶吼，朝她奔去。

　　素衣女子翻身骑上，双手捧着一支九寸长的尺子，格格大笑，泪水不住淌落那尺子碧翠如玉，圆润通明，稍一翻转，竟变作红之，再一翻转，竟又化为幽蓝…

　　不住翻转，变幻万千颜色，霓光反，如水纹似的在素衣女子的容颜上闪耀不定，合着那悲喜织的眼波，坠还留的泪珠，在淡淡的月中看去，如此凄而妖异。

　　那素衣女子似乎突然记起王亦君二人，抬头笑道：“臭小子、臭丫头，你们告诉那老混蛋，他白费心机了！姑娘我炼成了“似水流年”他的“素光神尺”狗也不如啦！今夜他若敢来，我就让他乖乖跪地，我的脚指头求饶…”说到最后一句，突然红晕颊。

　　王亦君心道：“原来这尺子叫作‘似水流年’，名字倒也有趣。”他与这女子原本素不相识，既已救出毕方鸟，不想多惹是非，只待取了这湖中的星子，便赶回昆仑山去。当下微笑道：“恭喜前辈炼成神尺，我们就先告辞了。”素衣女子叫道：“站住！”

　　凤眼神光电，上上下下地打量两人，哼了一声道：“你们是想去给那老混蛋通风报信，让他不要来，是也不是？”王亦君暗呼糟糕，这凶婆娘若是认定自己是什么“老混蛋”的探子，胡搅蛮，那可大大倒楣。

　　当下笑道：“什么老混蛋？我可不认识…”素衣女子“呸”了一声道：“你们男人说的没有一句是真的，净会造谣生事！你说不认识老混蛋，就一定认识。你想要阻挠我们今晚决战，还当我瞧不出吗？”说到此处，目中突然凶光大作，自言自语道：“哼，也好，反正我刚炼成“似水流年”也不知能下能使出“一寸光”就先拿你们练练手吧！”姑仙子花容微变，失声道：“你是长留仙子瑰氏！”

　　素衣女子呆了一呆，周身凝结，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也不知是喜是悲。王亦君心下大震，付道：“原来是她！”登时恍然大悟，明白她口口声声所说的“石大头”、“老混蛋”竟是大荒十神之一的金神石夷。

　　当年在古屿上，王亦君听金族豪雄讲述西荒掌故时，曾经谈及六十年前的一段著名轶事。金族长留仙子瑰氏原为金族长老瑰神臻之独女，美貌绝伦，心高气傲，做事又偏狭狠辣，因此被大荒好事者列入“大荒十大妖女”那年蟠桃会上，许多五族贵侯少年想与她结识，却纷纷无端被刺瞎双眼，险些引起轩然大波。

　　白帝震怒之下，将她软在长留山上，不许外出。瑰长老广请五族少年英杰，只盼其中有人能得瑰氏垂青，驯服她骄傲偏狭之。五族世家子弟大多退避三舍，只有一些好之徒闻风前往，却被她三下五除二制服，折辱得生不如死。

　　几个无赖少年受挫之后，恼恨加，一心报复。当下设下一计，乘着瑰长老等人不在时，骗石夷前往长留山。

　　其时石夷不过弱冠之年，却已天下闻名。但他寡言少语，一心修行武学法术，躲在昆仑深山之内，两耳不闻山外之事，乃是大荒著名的“石头人”以至天下人虽闻其名，见其面者却寥寥无几。

　　也不知被那几个少年蛊惑胡说了什么，石夷一上长留山，竟稀里糊涂闯入了长留仙子的闺房，说了一堆奇怪言语。长留仙子只道石夷也是前来求婚的轻薄少年，大怒之下出手极为狠辣。

　　但无论她如何倾尽全力，都不能奈石夷何。长留仙子败得心服口服，对这木讷缄默的少年也暗自生出倾慕之意，当下只等着他再度登门求婚。

　　岂料石夷一去不复返，音讯全无。那些无赖少年乘机大肆宣扬在那红罗帐里、冰纱窗下，石夷如何言语调戏，长留仙子如何羞愤死，又如何惨败于石夷之手，乃至芳心漾、神魂颠倒，而石夷又是如何始终弃、杳无音信。

　　直说得口沫横飞，绘声绘，于细节处更是渲染有加，描摹得有板有眼，仿佛亲眼所睹，亲耳所闻。

　　一传十、十传百，不免又添加了许多香猥亵的情节，龌龊不堪，乃至言者脸红心跳，听者瞪眼涎。一时成为大荒风韵事。最后传到瑰长老耳中之时，已变成长留仙子沐浴之时，被石夷撞入，当下体与之大战，波，蔚为壮观。

　　一旦失手被擒，两人眉来眼去，就此演化为妖打架。瑰长老羞怒加，将长留仙子怒斥责打一顿，又上奏白帝重罚石夷。

　　白帝息事宁人，提议索将长留仙子嫁与石夷。岂料石夷专心法术武学，对男女之事殊无兴趣，一口回绝，消息传出，瑰家更成了大荒笑料。当被长留仙子折辱者乘势落井下石，众口铄金，极尽造谣羞辱之能事。

　　长留仙子骄傲偏狭，听到这些传闻险些气炸了肺，再听说石夷不肯娶自己，更是羞怒成狂，当下一气杀了十六个传谣之人，单身闯入昆仑西风谷，要与石夷决一死战。

　　昆仑如沸，众人纷纷赶往西风谷看热闹。长留仙子的修为与石夷相比，其距何止十万八干里，战不三合，便被擒住。如此反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终不能伤之分毫。众目睽睽，漫山尽是幸灾乐祸的笑声、喧哗声。

　　长留仙子羞怒伤心之下，转身跃入风龙涧，不知所踪。那涧乃是昆仑山中的地，直通幽深地底，偶有地火出。一旦进入，九死一生。众人都以为她已死于涧下，岂料两年之后，她忽然再度出现于昆仑西风谷，挑战石夷。

　　也不知有了什么神奇际遇，武功法术都突飞猛进，竟与石夷斗了一百来合，最终仍被石夷一尺击败。

　　她愤愤离去，立下重誓，终有一要击败石夷，让他跪地求饶。此后每两三年，她必定重现大荒一次，与石夷相战，几成惯例。

　　虽从未胜过半招，但她武功法术进步之神速，只能以匪夷所思形容之。身法快如鬼魅，真气凌厉逾电，以石夷之绝世神威，亦要千招之后方能将之击败。

　　放眼大荒，能有这番修为的，也不过三十人而已。自从五年前在玉虚峰顶惨败于金神之手后，她已经久未出现，众人都说多半已重伤而死，不料竟藏在此处。想来她以流星陨铁炼制神兵，就是为了出奇制胜，在今夜约斗中击败石夷，一雪当年之。

　　大风鼓舞，冰雪飞扬，湖星辰闪着凄冶的彩光。长留仙子怔然木立，脸容在霓光虹影中扑朔离，似乎被姑仙子勾起如烟往事，茫然悲喜，哭还笑。

　　王亦君见她虽然秀丽依旧，但形容憔悴，多疑凶厉，宛如一个疯癫妇人，遥想当年如花美眷，绝世风姿，更觉慨然：心下大起同情之意。

　　忖道：“她这一生争强好胜，为情所苦，实是一个可怜人。纵能击败金神，一雪前，但又怎能追回那花样年华？”

　　当是时，长留仙子突然厉声长笑道：“瑰氏？她早就死在风龙涧啦！臭丫头，你既知道长留仙子，就一定是老混蛋派来的细。我要杀了你们，为长留仙子报仇！”

　　身影微闪，彩光眩目。王亦君只觉疾风扑面，真气还不及反应鼓舞，右肩、左肋突然齐齐剧痛，当如被山岳飞撞，大叫一声，血飞退。

　　重重撞在冰地上，雪层飞舞，疼得几晕厥。心下惊怒，这疯婆娘好快的身手！凝神再望时，姑仙子木立于地，如冰雪凝铸。长留仙子站在旁侧“似水流年”抵住她的脖颈，绚光舞。

　　刹那之间，他们竟无丝毫闪避之机，齐齐受制。王亦君惊怒骇异，不得其解。先前与长留仙子手，知道她的修为虽然在自己之上，但也不过稍胜了姑仙子半筹而已。以自己二人之力，纵使不能胜之，也断然不会败得如此迅疾，如此狼狈。

　　难道…难道竟是那神尺之功么？果听长留仙子格格大笑道：“一寸光！一寸光！有了“似水流年”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敌我一寸光！”

　　王亦君皱眉疾想，突然记起《五行谱》中记述到，金族中有一种失传已久的绝学“回光诀”其中便有一式“一寸光”据说练成此功的，可以在“一寸光”的暂短时间内，纵横百丈。

　　试想，倘若谁能在这刹那之间穿行百丈，天底下又有谁能抵挡他的迅疾一击？长留仙子行如魍魉，疾风厉电，必是修行这“回光诀”之故。

　　得了神尺之助，威力百倍，终于修成这惊神泣鬼的“一寸光”是以竟在瞬间击败当世两大高手太阳乌与雪羽鹤怪叫清鸣，当空盘旋，落到王亦君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