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书屋
首页 > 热门 > 妖刀记 > 第1004章 昂扬如剑眉

第1004章 昂扬如剑眉

目录

  榻边是一张同款的方头纱帽椅,椅上的中年道人未及起⾝,径以手中沾⾎的棱节七星剑格挡骨爪,虽是仓促应战,这“封”字诀的火候毕竟非弟子可比,单剑运使如风,狼首狞恶的爪势悉停于此,再难寸进。

  密如连珠的铿击、凝缩至极的风庒,在斗室里持续增幅,中年道人始终匀不出手翻开刀匣取刀,狼首也未能再抢近分毫。两人被层层剑风爪影隔开,除了两条旋舞的右臂快到几乎失形,⾝体俱都停在原地。

  剧烈摇晃的车厢崩解着,还有车里的物什──中年道人睁大眼睛,较常人更満的瞳眸几无眼⽩,透着异样的润⽔光,无比琊气,予人绝大的庒迫感。目光或可慑人,然而对于被劲风卷⼊、逐一遭到破坏的周遭物事,这双奇异的乌眸全然帮不上忙。

  喀喇一响,拨步精雕细琢的镂空板松动脫落,旋即被剑风爪劲昅卷过去,绞成木屑弹飞,也不知有多少扫过了卧的怪人⾝躯。

  接着是覆于其上的锦被、纱帐、架…聂冥途露出充満恶意的笑容。僵持不下,并不代表分不出胜负。对中年道人来说,继续僵持,他将输掉最最重要之物──啪嚓一响,尾两条柱脚被爪劲绞毁,板轰然坍落,裹満⽩布的怪人⾝子下滑。中年道人伸臂一捞,堪堪挽住,却付出头冠飞碎、肩头裂⾎的代价。聂冥途乘势近,骨爪翻飞,一气绞碎了半张大

  这名剑术精湛的中年道人,正是前来一梦⾕求医的堂堂天门四位副掌教之一,刀脉魁首、领紫星观一派的“剑府登临”鹿别驾。当⽇他下得朱城山,为救遭妖刀重创的侄儿鹿彦清,四处拜访名医“岐圣”伊⻩粱偌大名头,自也在行程之列。

  适伊大夫去了越浦,鹿别驾唯恐耽搁伤势,留弟子于⾕外等候,自带了侄儿往他处求治。无奈鹿彦清伤势奇诡,数月奔波,舟车劳顿,虽吊着一口气,却没有能治好他的大夫。

  鹿别驾不知拆了多少名医的招牌,失望渐渐成了绝望,绝望又转而成为愤怒,最后回到一梦⾕,听伊⻩粱迄今未归,愤怒终于化作迁怒:先将⾕外结庐的其它人打走,再以车驾阻断道路,封了一梦⾕。若非抱持些许企盼,那捞什子“岐圣”说不定真有起死回生的能耐,没敢把事情做绝,断了侄儿生路,早杀进⾕中,将伊⻩粱的门人、家眷之类悬于⾕外,看看这不识抬举的东西要撑到何时才现⾝。等待是非常磨人的。头一名覆面人闯⼊时,鹿别驾只当是余兴节目,听出那人气息微紊,⼊棚以来始终散发若有似无的⾎味,显是受了伤。

  以其⾝法之迅捷,‮杀屠‬紫星观弟子轻而易举,不伤人命非是心慈,而是不花无谓的气力,可见伤重。

  他镇⽇守在鹿彦清榻畔,正觉气闷,责罚弟子已不能抒解烦躁,打一场必胜之战、杀个蒙面落难的江湖好手,该是绝佳的调剂。鹿别驾从剑上残⾎,判断未伤及要害,不及起⾝一会,便又闯⼊了眼前这头恶兽。

  这厮上⾝筋⾁贲起,较寻常男子大上一倍,下半⾝却枯瘦如柴,畸形的比例无比怪异,遑论那坚锐不逊刀剑的骨爪,以及尖吻如狼的头颅形状。

  单论锋,鹿别驾未必没有取胜的自信,但在狭小的车厢里,动弹不得的鹿彦清形同人质,光被劲风波及,就能要了宝贝侄儿之命,打得缚手缚脚,手以来尽落下风。

  不过盏茶工夫,车內更无一处完地。连鹿别驾都披⾎裂创,况乎鹿彦清?再打下去,那架粉⾝碎骨的拨步便是榜样。

  聂冥途这厢却是越战越酣,张口狼啸,真力到处,车顶应声迸开,棚中诸人无不掩耳踉跄,刀剑脫手。在同时,车厢侧窗的帘幔“唰!”向外刮卷,绽出刺目刃光,嚣狂的狼嚎顿成惨呼,旋即轰然一响,木片弹飞。

  再睁眼时,已不见了车厢形体,鹿别驾披头散发倒拖长剑,立于一地残碎间,将耳鼻淌⾎的鹿彦清与旁人,并以剑尖挑了爱刀⼊手,咬牙道:“那厮中了我的‘泠泠犀焰照澄泓’,走不了多远…追!”

  听不远处的苏彦升兀自抱头,尖叫不绝,飞起⾜尖,怒斥道:“闭嘴!”脚边碎木“飕”的一声,正中苏彦升面门,一把撞飞两枚牙齿。

  苏彦升摀嘴倒地,痛得回神,未及挣起,鹿别驾头也不回,径⼊⾕中。众弟子如梦初醒,举火持兵,尾随而去。在场半数以上的紫星观门人,来一梦⾕已有月余,始终只能在外探头探脑,拦下出⾕采买之人盘问,才知是住在左近的乡人,感念大夫恩德,来帮忙些杂务,对⾕里有些什么人、大夫现于何处等一问三不知,碍于师命,只能随意恐吓几句,乖乖放人,对着⾕內蓊郁的林树⼲瞪眼。

  这帮刀脉弟子平素横行惯了,几曾有这般只能看、不能摸的点子?这下子师尊带头,众人无不跃跃,循大道穿过那片看了大半个月的密林,意外地没有什么机关阻挡,纯是植林造景。

  转出林边,眼前一阔,流渠潺潺、小桥飞架,一只木造⽔车骨辘辘地转动,两侧田畦苗圃,簇拥着楼阁。

  零星分布的石刻灯笼,点着蜡烛或灯之类,散发柔和光晕,如梦似幻,连拂面轻飔里,都带着若有似无的清冽药气,令人臆一舒。虽无金碧璀璨,称得上“人间仙境”四字。

  ⽔渠环绕的院落之中,传出起伏有致的铮錝清响,鹿别驾素来不喜丝竹,对乐伎的‮趣兴‬,怕还在歌喉或琴艺之上,辨不出是何种乐器,猜想应是琴筝一类,颇为悠扬动听,弹奏之人似是功夫不恶,清亮的弦声里不带一丝烟火气,与⽔声、⽔车的辘辘声响相映成趣,亦是一景。

  鹿别驾脚步略缓,心中暗忖:“那恶汉出手杀人,状若惊兽,若然闯⼊阁中,抚琴之人断难冷静如许。”那片横亘其间的茂密树林,阻断乐音传送,纵以天门副掌教的內功修为,也无法确定琴声是否一直都在。

  那名野兽般的黑⾐怪人浑⾝是⾎,动辄开杀,纵使未伤⽔阁中人,听到有人闯⼊,弹琴的人总该稍停些个,探探动静才是。

  这般悠闲奏乐,怎么想都有蹊跷,颇有几分盖弥彰之感。还有一种可能。倘若来的…不是外人呢?闯过⾕外彩棚的,有两个,一前一后:前者受伤沉重,不久留。

  后者状若疯兽,见人就杀,抢的显是时间──把他们想成是逃亡与追逐的两造,所有的疑问似乎便有了合理的解释。只不过,哪个…才是“⾎手⽩心”伊⻩粱?是他被仇敌所追,拖命逃回老巢,还是追着慌不择路的猎物,将其赶进了绳罟陷阱,准备收网宰割?

  ──不管是哪个,先拿下故弄玄虚之人再说!鹿别驾嘴角微扬,微露一抹蔑冷,分持刀剑,点⾜扑⼊⽔阁。

  这幢屋子多用镂空窗扇,极是穿风,说是楼阁,更像雕錾精巧、层层遮掩的亭子,虽有布幔屏风等物事,结构体上无处摆设机关,鹿别驾不费吹灰之力便穿至后进,见庭院中引⽔环绕,拥着居间一座小小凉亭,琴声正是从亭中传出。

  那八角飞檐的凉亭垂着纱幔,亭下‮级三‬石阶,亭后似乎有条曲桥模样的回廊,接通后面的厢房…

  无一处不是埋设机簧陷阱的好材料,与前头截然不同。鹿别驾横刀一拦,挡下了贪功冒进的弟子们,暗提內元,扬声道:“天门教下,紫星观鹿,求见伊⻩粱伊大夫!事态紧急,请现⾝一见。”

  亭內琴声“錝”的一声,戛然而止,⽔风吹飞纱幔,露出亭中之人,一⼲紫星观弟子为之摒息,突然都没有了声音。琴几之后,端坐着一名⽩⾐‮妇少‬,肌肤雪腻、浓睫低垂,鼻梁极,⾼⾼的山満是骄人傲气。弯弯的柳眉分明描绘精细,堪称完美,不知怎的却予人“斜飞⼊鬓”的错觉,昂扬如剑眉,于好之际蹙紧,⾜令男儿兽大发,生出加倍‮躏蹂‬的‮服征‬与成就感。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