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鼎记
胤禟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在他眼里唯有权利二字可以主宰人的生命。可这回他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把所谓的灵异事件。
鸩酒毙命是极快的,还来不及感觉痛苦,眼前便已经是一片漆黑了。而生命的眼睛才刚刚闭上时,一种奇怪的感觉便是袭来了,象是有一股极大的昅力从莫名的地方而来,昅引着自己的灵魂是脫开了躯壳。飘浮于⾝体上方楞怔怔的看着一屋子的人影窜动,雍正派来的人仔细检查着自己的⾝体,看是不是本人有没有彻底暴毙。而乐殊则微笑的坐在边静静的用手帕来擦试着自己畔的溢出来的黑⾊毒⾎,她擦得很⼲净也很温柔,好象躺在上的并不是一个死人,而只是一个睡着的朋友,不想用一点点的外力来影响他那美丽的梦眠。
确认完尸⾝是真的故去后,外面的人是抬进来了一具极漂亮极豪华的棺裹。早准备好的吉服华服是一件件的套在了那个已经死去的胤禟⾝上,然后平稳稳的是将他是放在了那具肯定不是雍正给自己买的棺裹里。棺盖订上的那一刻,自己永远的再也看不到那个已经陪伴了自己四十四年的⾁⾝躯体了。
乐殊流着泪让工匠们把棺盖订得死死的,那劲头象是怕里面的人跑出来似的,可胤禟知道,她是怕有人会动了她给自己的那枚天珠,用自己的头发编成线带围在脖颈处的天珠。但是,胤禟真的很想告她,不用费那么大事,那枚天珠在盖棺之后就已经昅附到自己这个灵魂的颈上了。
自己死后被抬回了京城府中,虽然自己被⾰除了宗籍,但孩子们并无事,只有莲雅在得知自己真的过世后,伤心得不到几⽇便悄悄的服毒亦死了。她死后灵魂出窍时,自己看到了她而她也看到了自己。可她的脖颈上却并没有天珠相护,所以被不知是怎样的幽魂带走了。只有自己静悄悄的立于府门之上看着自己那些曾经宠爱的女子孩子们是怎样的或冷漠或愤恨或无奈。当然自己最在意的还是乐殊,紫噤城內自己是进不去的,但每天她怒冲冲的进进去后却是冷笑的冲出来,不知她和雍正是怎样的谈判来着,反正自己是仍然以阿哥之礼葬进了东陵。
看着自己的⾁⾝被子女们护送着运向辽东后,自己才是终如她所要求的那样,钻进了十三府她寝室里的那只古古怪怪的象是光炉似的东西里。那个东西外表象普通的香炉,可进得里面来后,才发现里面竟然宽敞得很。只是黑漆漆的一片啥也看不见,适应了一会儿后,就见不远的地方一个自己已经四年不曾见过的人,正在静静的站在那里,张开怀抱等待着自己的投⼊。
“皇阿玛!”
胤禟是动的冲进了康熙的灵魂怀抱之內,虽然是灵魂与人之间不能相拥,但灵魂之间却可以真正的拥抱。自长大之后,胤禟便是再也没有和皇阿玛拥抱过了,幼时亲懦的感觉早已经忘尽,可此时一个相拥后儿时的种种感觉却仿佛又浮现了上来。
只是:“皇阿玛,您看您挑的那个继位人,他害死了琪梦还要毒死儿臣。”感动了没一会儿后,胤禟就是气呼呼的开始告状了。因为心底很清楚彼此之间只有灵魂了,所以以往对话间心里顾忌的权势地位和谋便是不复牵绊了,留下的只有⽗子间的纯然相谈,火气大得很。
康熙是拍拍他的额头,抬头望望鼎上的九个空眼,从那里可以偶尔的看到外面进来的光。“别急!这种大戏总会有落幕的那一天的。”
先开始胤禟还不明⽩怎么回事,但很快鼎內的人员就不再孤单了。一个月后,八哥的灵魂也是飘飘的钻进了巫鼎之內。他进来之后,第一个反应不是找皇阿玛,然后和九哥聊天,头一个反应是四下里看看,确实无人后,纳闷的问道:“琪梦呢?她不在这儿吗?”
这问题老九不太懂,便是康熙回答了:“你媳妇又没死,她在这里⼲什么?”
“没死?”可雍正明明说已经把她挫骨扬灰了啊?胤禩是想不太懂情况。事实上,他只知道分别前,琪梦用自己的头发辫了一只线绳后穿了一枚天珠系在了自己的颈上,然后很坚定的告诉自己:“不管情况有多坏,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碰到它。你死之后灵魂出窃后,马上到乐殊的屋里去,那里有个特别怪的香炉,你钻进去就全安了。”
自己依她所言钻了进来,可是却不见她,还被人告知说她本没死?“那么死的是谁?”
老康是笑嘻嘻的回答道:“你家生第三胎时死的那个厨娘呗?”
偷梁换柱?
“弟妹搞的?”只有她敢这样⼲了。可是:“她使唤的哪些人?密调营的人员名册她当着我们的面全烧了啊。”没了那些人,她怎么办事?
真是个笨小子!老康是非常不客气的⽩了胤禩一眼后,淡道:“册子烧了,人又没死。”这下子大家都明⽩了。这个狡猾的乐殊当着人们的面烧了册子,可密调营却仍然在她的掌控之下,只不过这回终极BOSS不是康熙,而便成了她和胤祥。
老九死了、老八死了,而胤祥的病也一天天真的重了。
虽然刚开始时他的肺结核病是假的,可不出一年病就变成了真的。先开始乐殊给他开的那些药方本不顶用,再加上他不顾⾝体的拼命工作则让他的⾝体一天天的更加差劲了。夜夜的咳嗽是一声不差的清晰的传进了香炉里,而他们夫二人的对话三个人也听得清清楚楚。外面发生的事情虽然听不到,但是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了解一切。
旋舞让雍正指婚嫁给了舒穆禄氏富僧额,可乐殊却途中掉包把人换到了一个非常秘密的所在。那里先开始只有弘⽇兄和琪梦,这回又加上了她。也在这个时候,胤禩才知道原来弘⽇兄竟然是自己和琪梦的孩子。动的心情是简直想杀出炉去看个究竟,可这个鼎也是奇怪,进得来却再也出不去了。
雍正五年丁未七月十一月,乐殊最后一个儿子绶恩是在寅时卒,年三岁。他好象是真的病死了,灵魂很快的就是钻进了这个香炉里来了。三个大男人怪无聊的,有个小家伙进来就是好玩多了。而没过几个月,书的灵魂也是钻了进来,这丫头的病是终于支不住了,雍正六年初便是香消⽟殒了。听胤祥和乐殊的对话,就知道胤佑因为女儿的去世弄得病势更加沉疴了。
雍正六年京城里莫名其妙的流行起了一种怪病,弘暾外出狩猎时感染上了这种病毒,不出几⽇便一命呜呼了。戊申七月二十⽇辰时卒后,没到半盏茶的时候便也是钻了进来。
雍正七年二月初一⽇未时弘昑意外落马卒死,但灵魂却并没有进来,看来是让他那个伟大的额娘又偷运到不知哪里去了。同年和慧公主被嫁往喀尔喀博尔济锦氏多尔济塞布腾,乐殊再次发挥她的超強战术,将女儿转移到了别处。
雍正八年,是个非常不吉利的年代。四月二⽇胤佑是旧疾复发病故了,不到一月,灿落也是香消⽟殒。两个人的灵魂前后脚进来才没多久,胤祥的灵魂虽然也是追了进来。
那一天是雍正八年的五月初四⽇午刻,胤祥即使在临死之前也不愿意离开殊乐院里这张温暖的榻,而乐殊当然更是一直陪伴在他旁边,因为知道不是真正的死别,所以两个人聊得很是开心。如今胤祥⾝边留下的孩子只有弘晈和弘晓了。弘晈十五岁,弘晓只有九岁。弘晓因为年纪小,所以乐殊并没有告诉他真相,弘晈却是知道的。一家四口畅谈良久,却噤不住胤祥的气息越来越弱,终于没有等到胤禛来后,胤祥便是静静的去了。九岁的弘晓不知道阿玛不是真的死,哇哇得哭个不停,乐殊无奈的靠在栏之上头痛裂,这些年胤祥固然是疲于政务,她⽇夜心也是患了严重的头风。胤祥这样一去,接下来便是更有大把头疼的事务累积而来了。
果不其然,不出一刻,胤禛便是坐龙辇急奔而来了。但就算是他一路上急赶慢赶,却也是来晚了。胤祥这个最忠爱的兄弟已经静静的走了,弘晓抱住阿玛的尸体泣不成声,乐殊是脸⾊苍⽩的靠在弘晈的怀抱里,⺟子二人怔然无语默默垂泪。
接下来的事务虽然是胤祥的葬礼,但乐殊却是一点也心没。她的头疾最近犯得厉害,晕晕不能下,弘晈和弘晓都陪在边侍侯。雍正一把手上下包办了所有的葬礼事务,神经的男人居然一口气加了八个字在胤祥的谥号前面。全名为: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和硕怡贤亲王。可名字太长,抚恤再优,也是支撑不起这个破碎的家庭了。
胤祥死之前,胤禛三天两头找乐殊⿇烦,但自从胤祥过世以后,他却是再也没找过乐殊的一丁点⿇烦了。事实上,他还派了两名太医是常驻在十三府內,照顾因头疾而重症不起的乐福晋了。在经历过琪梦的自焚,莲雅的服毒杀自,灿落的跟亡事件后,他好象突然明⽩了什么似的,生怕乐殊也步上那些女子的后尘,全力照顾。还把胤祹是召过来让他帮忙照看着十三的这个家。
十七宝宝胤礼在胤祥死后,成为了雍正的左膀右臂,但就算是他再忙也不忘过来关怀一下乐殊的病情。看着这个今年已经是三十四岁的大男人时,乐殊才突然发现原来时间已经过去得这样快了。康熙四十年自己来到的大清,如今一眨眼间竟然过去二十九年了。想当初还在自己怀抱中喃喃的小十七,今天却已经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可为肱股的好男儿了。
真是世事沧桑啊!
“姐姐,你醒了?来,吃药。”胤礼是端来了弘晈递来的药碗后,扶起乐殊是来用药。药很苦,但是还得非喝不可。不过真的好苦!这两个太医最近开的药是越来越苦了。漱口后递来藌饯含含后,才是略好了些。不过瞧瞧外面的天⾊,乐殊的眉头不由得一皱:“十七,你吃饭了没有?”
看他一⾝的朝服,就知道刚办完公回来。以他的子肯定是来不及用饭的,果不其然,胤礼不吱声了。乐殊扭头就是待弘晈出去给他十七叔准备晚膳,趁着屋內无人的时候,乐殊才是有了机会问他:“兰慧的病怎么样了?”最近一年,倒下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有那个今年已经近五十岁的兰慧了。事实上,自打那年和慧嫁往蒙古后,她的病便开始一落千丈了。虽然事过了那么多年,但是她依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决定衰褪。
一⽇比之一⽇的不支,落在雍正的眼里自然是心焦又心急,后悔万分的错把和慧嫁往蒙古。但不管怎样,后悔也是来不及了。兰慧没了再往下支撑的任何动力了。
胤礼是低低的回道:“四嫂的病已经不行了,年前她为了帮四哥镇住朝中的局势,強支着从园明园回宮。可过年不到几月,情绪更是更加恶化了。”看乐殊一脸的担忧,便是再行解释:“我已经让妍然进宮去陪她了。”
妍然者,胤礼的侧福晋是也。达⾊之女。
一个很乖巧很体贴的女孩子,比起早年前他娶过的那个阿灵阿的女儿強多了。兰慧一直颇喜她,让她进宮陪着兰慧,乐殊是放心的!
只不过,岁月不饶人啊!一转眼已经是雍正九年的九月下旬了。史上记载着,兰慧会在九月二十九⽇殁掉,而不管如何,她死之前自己总归是要见她一回的。
胤礼来了正好,两件事情一块儿办。
“十七啊,明天你早点来,扶我进宮去。我想见见兰慧,也许再迟些⽇子便是再也见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