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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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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用

  终于,她见到了皇上,而且是正大光明的见。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皇上⾝着⻩⾊的龙袍,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好像对眼前的一切感到非常不耐烦,只是眯着一双眼瞧他们。

  他的声音低沉却有威严“他们就是今年的贡士?”

  北土耶!瞧她多厉害、多聪明,竟然打败那么多文人,考上了贡士。是谁说女人无能来着简直是放庇!

  “是的,是上,这五位都是微臣们千挑万选出来的上上之选。”

  皇上沉默了,低头看着手上的名录。

  她可以听到周围其他四个同年急促的呼昅声,也可以想见他们的紧张,因为此刻她也很紧张,不过不知何故,皇上的声音似乎稍稍安抚了她的不安。

  期待了这么久,她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昏君”但他给她第一眼的感觉,却不像是昏君,反倒像是个明君。

  而且,她有一种直觉…这样的皇上不会太差。

  “张瑞?”

  “草…草民在。”站在她隔壁的张瑞冷汗涔涔,一副快昏倒的模样。

  “朕出个问题考考你。你告诉朕,朕是个明君或昏君?”

  “皇上当然是明君,而且是千古难求的明君。”张瑞诚惶诚恐的说。

  他那副谄媚的模样,让她瞧了就打从心底厌恶,若是这皇上听了快的话,那他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昏君。

  但皇上并没有显现出⾼兴的模样,反而脸上的厌恶更甚“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他的反应实在是人让她惊讶了!

  如果他没有下旨抄她未婚夫的家,她会认为这皇上不错,至少他不喜谄媚。

  “草民讲的是真心话,千真万确的真心话。”

  张瑞更明确的展现他狗腿的功力。

  皇上冷笑,转头看向另一人“窦万,朕向你,近⽇朝鲜来犯,朕是该降,还是该战?”

  “该战。”窦万脸⾊苍⽩的回答。

  “为什么?”

  “草…草民以为…我…我们大明朝多得是精良的武将和兵马,朝鲜不敬重我朝,自当给他们一点颜⾊瞧瞧。”

  皇上的拒了起来“哦?那我们有绝对的胜算吗?”

  “当然,我们大明国是无敌的。”窦万想他不想的回答。

  皇上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不赞同窦万所说的话,可见他的智力不差,明了现今大明的国力尚不⾜以抵抗外患。

  可她不明⽩,如他这般聪明,怎么会相信王伯⽗一家通敌叛国呢?

  “木思源?”

  “草民在。”她冷静的应道,暗自庆幸自己没忘了这个化名。

  “朕问你,你可有喜的对象?”皇上眼神锐利的看着她。

  她一愣,心想,殿试中为什么会问这么‮人私‬的问题?

  “草民向来浸于求仕致知,因此无暇顾及其他。”这个回答很不错吧?正所谓“未立业,何以成家”嘛!

  “哦?那朕把广德公主赐婚与你,如何?”

  顿时,周遭响起了一片惊叹声。

  而她则是快吓死了,愣愣的想着…广德公主?

  便德公主可是出了名的骄纵任。蛮不讲理,就算她真的是男人也不敢要,更何况,她可是个女子呀!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脫⾝。

  “多谢皇上厚爱,可是草民在家乡已有室。”她连忙婉拒“况且,公主乃是千金之躯,许配给草民实在委屈。”

  “你说的可是实话?”

  皇上威严的询问让她冷汗直冒。莫非皇上已察觉出她在说谎?

  “千真万确。”她硬着头⽪回答,决定不管如何都要抵死坚持,因为若是她女儿⾝的⾝分暴过,不只她玩完了,还有许多人也会跟着遭殃。而最可怜的就是她那还不知道流落何方的爹。

  “可是你适才回答朕说没有喜的人。”皇上动目中闪过一丝精明。

  她在心里暗暗叫苦,可脑子飞转,话就这么说出口“我乃是奉⽗⺟之命成婚,与子之间所相处平平淡淡,称不上喜。”

  “既然如此,何不把她休了,另寻所爱?”皇上似乎接受了她的说法。大抵天下间相处平淡的夫不少,就连他和皇后也不例外。

  “子对我有义,我怎能弃她于不顾?草民斗胆问皇上,殿堂之上,为何问及草民的私事?”

  他不问治国、不问政见,苦问她的“老婆”是什么意思?

  四周又是一阵惊讶的菗气声。

  “放肆!皇上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哪容得你反问!”一名臣子忍不住揷嘴。

  她沉默了,心想,就知道这皇上不是什么明君,连被人质疑的雅量都没有。

  “这里又是你说话的余地吗?”皇上威严的低语,吓阻了那臣子狰狞的嘴脸。

  “微臣知错。”那名臣子胆怯的往后退了一步。

  皇上再度看向她“那么朕问你,你认为朕是明君,还是…昏君?”

  这要教她如何答?说他是明君,这种违心之论她说不出口:但若是就民间传闻据实以告的话,纵然她有一百条命恐怕都不够死。

  所以,她还是选择沉默。

  “为何不答话?”皇上的眼睛眯了起来,似有发怒的征兆。

  “在回答之前,草民有个不情之请,请求皇上千万别因草民的回答而动怒,诛杀了草民这个实话实说的小小人物。”她必须要得到他的保证才能讲。

  皇上的眼睛眯了起来“好,朕答应你,无论你的回答为何,朕绝不动怒。”

  她深深的昅了一口气“那草民就实话实说。其实,皇上既不是明君,也不是昏君。”

  “怎么说?”皇上的眼神含兴味。

  “皇上从登基至今,有些事处理得英明果断,有些则否;再则,皇上是明君或昏君,皆有待后人来评判,如今尚无法论断。”

  皇上笑了笑,不由得暗自佩服她的聪明与反应快速。她在暗示他也有不明理之处,让他不但没办法生气,反而还有点⾼兴…⾼兴这浑浊的洪流里,终于涌现一股清泉。

  “哦?那你说,联该如何成为一个人人称赞的明君?”

  这问题她老早想过许多次了,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草民认为,皇上首先当广开民言、知民情、解民苦,以及减轻赋税。再者必须整饬吏治,惩罚贪官污吏及仗势欺人的权威者…”

  皇上环视周遭,发现大臣们一个个变了脸⾊,只见木思源的话一字字都打击了他们。

  他笑了,长久‮败腐‬的朝政律法需要做一些彻底的改变,而这聪明的木思源当然是他要重用的第一人选。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今天殿试就到这里为止,你们回去等消息吧!”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客栈等消息,听皇上的口气,她好像有希望的,但问题是,他有那么宽大的襟来接纳她这个贤才吗?

  或许当时他是想维持风度,所以才不好发作,如今一下殿堂,他随时可能会命令东厂派人来追杀她…

  她愈想愈觉得有那个可能,或许赶紧打理好包袱,马上逃走比较好。

  她才正想着,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圣旨到。”

  她的脸⾊倏地发⽩“这么快?”莫非是死期到了?

  她颤着手把门打开,只见门外站了两位神⾊严肃的公公,让她看了不噤不寒而栗,怀疑他们是否是阎王派来催命的。

  “还不接旨。”

  她颤抖的跪下,全⾝的寒⽑都竖了起来“吾皇万岁、万万岁!”真后悔,早知当初她就不该女扮男装,逞強来应考了。

  其中一位公公摊开手上的圣旨,大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木氏思源为文渊阁大学土。即⽇起到文渊阁就任。钦此。”

  她不噤呆住了,文渊阁大学士?

  这也升官升得太快、太恐怖了吧!她原本没想到会跳到这样的⾼位呀!如今她要怎么推辞,关她年老体衰,要辞官返乡吗?

  “恭喜你了,木大学士。”公公把诏书塞进她的手里“能得皇上如此赏识的,你还是第一人。”

  她的脸忍不住垮了下来,就是第一人才惨呀!想想看,接下来会有多少人因为嫉妒地、看不惯地如此得皇上的赏识,而处处为难她?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额。脸⾊惨⽩的说:“多谢两位公公。”她缓缓站起⾝,想到以后可能会有的可怜遭遇,她就不噤难过得想掉泪。

  这皇上到底在想什么?他知不知道。他这般的“重用”她,是会把她给害惨的。而且,在周围都是敌人的情况下,她又要如何查出王伯⽗一家被诬陷的真相?

  “木大学士可是难得被皇上重用的人才。还请你以后多多关照,在皇上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

  她苦笑“花无百⽇红,人无千⽇好,皇上这船的‘重用’不见得是好事,到时可能还需要两位公公多加照顾呢!”

  果然,她的直觉一点也没错。

  第一天,她到文渊阁报到,热络的向大家打招呼“大家好。”

  可文渊阁里的老家伙各个看起来都忙得不得了,有的人低头忙着抄写,有的人忙碌的搬这个、搬那个,就是没有人肯停下来看她一眼。

  她当然知道他们是故意的,心里虽然难过,但还是強打起精神,忍住想落泪的冲动,大声的对着他们宣布“大家好,我姓木,叫思源,今天是第一天到任,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各位前辈多加指教。”

  只见那些老先生还是低头忙碌着,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

  从小到大,她还没受过这般冷落的滋味,但她只是低下头,找个角落坐了下来,任凭心里再怎么难过,就是不让眼泪流下来,因为人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既然她要扮男人,就不能动不动就哭,所以她竭力忍着,默默的看着文渊阁里的十几位老先生在“装忙。”

  一个上午过去,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也终于想通了,既然这些老先生的心这么狭窄,她又何必跟他们计较?

  而且,人家不是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这些老先生不理她,那她也乐得轻松,不是吗?所以,她开始冷眼旁观。

  只见其中一位穿⻩⾐服的老先生把同样的东西从南搬到北,又从北搬到南三趟了,看得她忍不住‮头摇‬叹息。真可怜,这样的做作真辛苦。

  另一位穿绿⾐服的老先生则是一直埋首写字,瞧他都已经写了一个下午了,却还是在写同一张纸,让她不噤好奇那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混蛋”两个字吧?

  她愈着愈觉得他们的行为既好笑又幼稚,让这样的人主持政务,真是大明朝的悲哀,莫怪乎大明朝会一蹶不振。

  想着想着,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她看了着窗外,外头烈⽇当空,难怪她的肚子会叫,因为已经中午了嘛!

  “吃饭了。”她伸个懒,站起⾝往外头走去。

  可是要到哪里吃饭?宮外吗?还是宮里有供应午膳?

  唉!要向谁问?又有谁肯回答她?她沮丧的把头靠在柱子上,哀哀的叹息。

  真恨皇上这么重用她,让她不到半个朋友。

  正当她在心里咒骂时,眼前有位公公了过失“请问是木大学士吗?”

  “我是。”她赶紧堆了満脸笑。

  “木大学士,是上请你过去⼲元官一起用膳。”

  那位公公一说完,她从眼角余光可以瞄到文渊阁的老先生们几乎都停下动作,惊讶的看着她,那眼光里有恨、有嫉妒,让她不噤觉得有些得意,甚至还有一种报仇的‮感快‬。

  她何其荣幸能让这些大明朝的“老骨董”嫉妒呀!

  “还请公公带路。”她故意回头看他们一眼,然后才趾⾼气扬的跟在那位公公的⾝后离开。

  一路来到了⼲元宮,只见园子里开満了桂花,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的桂花像雪般纷纷飘落,让她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吧!

  正当她出神的欣赏着眼前的美景时,走在前头领路的公公突然停下脚步。

  “木大学士到。”

  她猛地回神,抬头一看,见到皇上正坐在亭子里的桌前,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木贤卿,你为啥失神了?”

  她慌慌张张的跪下“微臣叩见皇上。”

  “免礼,过来陪我吃饭吧!”皇上招了招手。

  她胆战心惊的走进亭子里“是。”

  看着一桌的山珍海味,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毕竟,她从来没有陪皇上吃饭的经验,不晓得是不是有什么⿇烦的规矩跟礼仪,要是一个不小心,可能随时会被砍头呢!

  此时,她脑中突然浮现一句话…伴君如伴虎。

  她怕他真的是只老虎,只要他看不顺眼、听不顺耳的就统统处死,管他是对是错。

  所以,她仍是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垂首沉默着。

  “木贤卿,你坐下吧!你这样站着,教朕如何吃得下?”他的声音带着调侃之意,听起来不像是那种会动不动就杀人的暴君,但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直觉,认定他是个明理的君主,毕竟,他会没经过任何审判的程序,就判定王伯⽗一家的罪。

  “谢皇上。”她小心翼翼的坐下,紧张的注视周遭的动静以及皇上的反应。

  一位內侍递了碗筷过来,而皇上则亲自夹了两块⾁到她的碗里“吃吧!这可是北方大漠著名的沙,平常难得吃到。”

  她轻轻的咬了一口,只觉得这⾁⼊口即化,而且有一种浓郁的香味留在口腔里,让她有想再吃一口的冲动。

  “好吃吧?”皇上问。

  她点头“多谢皇上。”说完,她又咬一口。如此的人间美味,怎能不好好享受?

  皇上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不知怎么搞的,心中竟有种‮悦愉‬涌了上来。他忙不迭的又替她夹了几样御膳房的拿手好菜,看她吃得这么⾼兴,他的心情也不由得快活起来。

  难得看见有人敢在他面前吃得这么尽兴,感觉真好!

  “木贤卿,你真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他就是需要这样的臣子来辅佐他,对他的政策提出中肯的批评与指正。

  “来人呀!拿酒来,我今天要与木贤卿促膝长谈,来个不醉不归!吩咐下去,不许有人来打搅。”

  “是。”其中一名內侍随即领命退下。

  她的脸⾊陡然变了。他的意思是,她和他两人单独相处,从⽩天到晚上。从晚上到⽩天,而且还要来个不醉不归?

  她想起她的酒量不错,不!岂止是不错,简直就是非常好。以前她在边境常常和那些兵士们大口大口的灌酒,每每大家都醉倒了,她还是非常清醒,不过,那时她喝的是民间普通的酒。

  听说皇宮里的酒又香又烈,平常她喝三碗才会醉,这会儿恐怕只喝一半就倒了。

  而且,最恐怖的不是酒醉,而是一喝醉,她就会…要在场的倒楣鬼全部下跪,叫她“主人”不但如此,她还会一直滔滔不绝的发表⾼论,埋怨老天为何让她生做女人,埋怨这个世界看不起女人。更讨厌朝廷不许女人当官…虽然她只醉过那么一次,却已经吓得亲朋好友不敢再让她肆无忌惮的喝酒了。

  想想,她要是在皇上面前喝醉,然后把皇上给…那她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

  怎么办呢?

  “皇上?”她苦着声音唤道。

  “什么?”他以为她要发表什么⾼深的政论,马上迫不及待的催促“别呑呑吐吐的,想讲什么就请,朕不会怪罪于你的。”

  “我…我不会喝酒。”她嗫嚅的说。

  他一愣“木贤卿,你堂堂一个男子汉,居然不会喝酒?”

  她伸出三手指“只能喝一点点,最多…

  不能超过三杯。“她昧着良心撒谎。

  “那木贤卿可要多加训练了。如今你在朝为官,平⽇不乏官宴应酬,多多少少都要喝些酒,只有三杯的酒量是不够的,不过没关系,就从今天开始训练吧!”

  说完,他让随侍斟了一杯酒给她。

  她苦着一张脸“皇上,我一喝醉就会胡言语,酒品不甚佳。”她坦⽩的说,希望能逃过一劫。

  “无妨,朕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你就放宽心吧!”

  “可是,皇上我真的是…”她一脸为难的说。

  “木贤卿,”是上的口气陡然严厉了起来“你是不肯给朕面子,不想陪朕罗?”

  她编了缩脖子,感觉似乎有一阵凉风吹过“臣不敢。”

  “那就好。”皇上挥了挥手,要多余的侍从退下,只留下他最信任的心腹…小丙子。“朕今天要听听你的肺肺之言,一句也不得隐瞒。”

  她低下头去,心想,若真的一点都不隐瞒,那她今天一定是必死无疑!

  “皇上,如果今天微臣的言行触怒了皇上,惹皇上不开心,那微臣是否有罪?”

  皇上一脸欣赏的看着她,更加佩服她的聪明,知道在捋虎须之前,得先确定有没有地方可逃。

  “何罪之有?是朕要你说的。”

  “口说无凭。”她才不信呢!

  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怀疑他的话!

  “君无戏言。”

  “如果是昏君,口出戏言又未尝不可?那微臣就死得太不值得了。”她冷汗津津,害怕地会随时翻脸,毕竟,他的脸⾊已经不太好看了。

  “那你要朕如何保证,你才能安心?”皇上捺着子问。

  “微臣…微臣希望皇上能先写下特赦的诏书。“她颤着声提出要求。

  “好,如你所愿。小丙子,拿文房四宝来。”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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