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唐无波实在恨自己料得大准了。江寒天和唐家姊妹,果然全成了百禽楼的阶下囚。
“江公子,你要不要紧?”红香娇柔地探问,⾝子探向隔壁牢房満⾝血迹、正在坐静调息的江寒天。沁月一双妙目也注视着他,充満了无限的关怀。“江公子,你无大碍吧?有需要我们姊妹帮忙的请尽量说。”红香娇嫰的语音在牢房里回响着,语调殷切,可惜无男声响应。
“江公子!江公子!”红香锲而不舍地呼唤着。
江寒天没反应,倒是唐回澜先受不了这频频的呼唤,冲出口道:“安静点,红香,你难道不知道,受伤的人需要安静调息吗?”
红香闻言,板起脸道:“谁说江公子受伤了?你难道没看见,适才江公子击毙了那些恶徒?以江公子的武艺,绰绰有余,只是一时气力衰微罢了。”红香马上换上温柔的面容对着江寒天,娇滴滴地说道:“江公子,没错吧?”
江寒天静默不语,俊目紧闭,修长的上⾝挺直,眼观鼻、鼻观心,专注于调匀內息,对于美娇娘的软语关怀充耳不闻。适才一场激战,虽然重创对方,但是自己也受了严重內伤。
从来不喊痛的江寒天,冷静地估计一下伤势,在这一天半天內,他的行动能力比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不如,现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调息稳住伤势,保命要紧。
当红香和沁月两人正抓着牢槛,探视隔壁牢房的江寒天时,牢房的另一角,唐无波细细观察牢房的装设、守卫的长相。然后,若无其事地问回澜:“你看他伤得如何?”
“气息耝重不顺,看来伤得不轻,真是糟糕透了!”回澜脸上満是真诚的担心神⾊。“受到百禽楼五杀联手围杀还能活着的人,真是不简单。”想到适才惊心动魄的一战,白虎一⾝惊人的武功,虽然杀了三杀,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十手,重伤后被幸存的恶雉和流凤擒住。
“你说他还能活多久?”唐无波庒低了声音问道,但还是给在牢房另一端的红香和沁月听见了,两双漂亮的眼睛立刻充満怒气地瞪着她。唐无波耸耸肩,对于她们投射而来的杀人怒气不置可否。
“活命是没问题,只是要逃出去就难了。”回澜照实说。
唐无波一双清亮的眸子转了转,一朵温和的笑容出现在唇畔,回澜看到同胞姊姊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把抓住无波的肩膀,不停地摇着,忙问道:“你又有什么妙计了,快说!快说!”
唐无波笑道:“你就不能镇定点吗?都快把我摇散了。”
“这种时候还能镇定的大概只有你这个大散仙了,现在可是生死关头!”
“既然你知道这是生死关头,那就一定得听我的才有活命的机会。”唐无波摆出难得的正经脸孔,回澜不噤惭愧地低下头,适才如果听了无波姊的话,现在她们姊妹也就不会沦落为阶下囚“这里的守卫每一个时辰换一次班,看他们松懈的样子,大概不知道我们这些姑娘之中有练家子。而白虎又重伤,自⾝难保,所以一点戒心也没有,因此几乎每个守卫都是酒足饭饱后才来接班。这个时候人的意识和警戒心最低,回澜,你趁这时借口肚子痛,诱守卫开牢门让你去解手,然后乘机挟持他,我们姊妹便跟着从后门逃出去。”
回澜认真地听着,不断地点头,待唐无波说完整个计划,问道:“那我们不带白虎一起逃出去吗?”
唐无波叹道:“恐怕不行,他⾝上有伤,带着他不但走不远,而且他对百禽楼来说是重犯,铁定会出派⾼手来追捕我们,那就更走不了了。”
“可是,我们不能就这样将重伤的白虎留下啊!”回澜议抗道。
唐无波正视妹妹,坚定地说:“如果我们能顺利逃出去,就能通知昊天门的人来救他,那他还有活命的机会,如果没人能逃出去通风报信,那大家通通死路一条。”
回澜听了沉默不语,她知道姊姊一向料事如神,她的预测向来没错,虽然要将救命恩人白虎寒天留下,心中非常不甘,但为了大局,也只好如此了。她沉思了半晌,然后坚决地点点头,保证这一回一定会彻底执行唐无波的计划。
“那好,现下就剩下如何说服红香和沁月了。”唐无波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这死脑筋又极重义气的妹妹说什么也不肯你下的寒天逃命。
唐无波简单地将计划转述给红香和沁月,果不出她所料,两人非常激烈地反对。“你怎么可以叫我们你下重伤的江公子独自逃生?江公子有恩于我们姊妹,你如此忘恩负义,爹若知道了一定引以为聇!”红香⾼八度尖细的嗓音几乎要穿破屋瓦,在隔壁牢房的江寒天要听不到也很难。
她接着又扑到关着江寒天的牢槛前,换上娇柔嗲气的嗓音说道:“江公子武功盖世,受这么一点小伤,马上就会好的,到时就可以带我们姊妹逃出牢笼。”
唐无波苦笑。“红香,他现在受的不是一点小伤,而是很重的內伤,别说救我们姊妹了,就是自救都有问题。”
“那就更不能你下他,做个不义之人了。”沁月美丽的小脸上有着前所未见的勇敢和坚决。
老天!她是中了哪门子的蛊。唐无波温和的眸子浮现一股不可忽视的坚决,斩铁截钉地说道:“不行,你若真是为了江公子好,此时就一定得你下他,到外面求救兵,否则只是白白多死一个人。”
“你们这对姊妹是不是没了心肝少了肺,居然狠心弃江公子于险境不顾,独自逃生!”
红香柔嫰的嗓音吐出严厉的指责。
“跟你说多少遍了,我们不是弃他于不顾,相反的,是去找人来救他!”回澜已经快失去耐性了,她向来讨厌这个惺惺作态、不分轻重的异⺟姊姊,现下要她好言好话的说服红香,实在有些困难。
“无波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只为自己打算,怎么连你也要学她的样,丢唐家的脸?”面对回澜的不耐,红香开始变得咄咄逼人。
回澜闻言气得七窍生烟,差点没一拳往那保养周到的脸蛋打下去,无波实时拉住她,以眼神示意不可,然后缓缓地对红香说道:“就因为我是商人,所以算得出如何冒最小的风险,获得最大的活命机会,红香姊,你自己斟酌看看吧!”
“哼!这种商人性格当然不会明白什么是义气啦!才会你下江公子独自逃生。”红香嘴里虽然说出对无波最最不屑的话语,心里却是开始动摇了。
“你…”回澜气得说不出话来,真是武状元碰上腐儒,有理也被说成歪理,一直不言不动的江寒天,突然沉声道:“多说无益,尽速离开。”说完又闭上双目,继续运功。
回澜马上说:“你看,连江公子都要我们马上走,还有什么好争论的。”
沁月小嘴一瘪,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要滴出泪来了,心中颇感委屈,为什么意中人不能明白她愿意为他牺牲一切的苦心呢?
红香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如获大赦,但嘴里仍是虚应一番:“虽然江公子有舍己为人的⾼尚情操,我们也不能…”无波及时打断她的话。“嘘!守卫要来换班了。沁月你过来这边,拉着我的手。回澜赶快就位,红香,要不要走就随你了。”
果然,来接班的守卫挺着个酒足饭饱的大肚子,头摇晃脑地进来,对原来站班的说道:
“老兄,辛苦你了,赶快去吃饭吧!真搞不懂,几个没武功的娘儿们,和一个半死的人,也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整夜监视。”
等前一班守卫走了以后,回澜突然抱着肚子,唉唷唉唷地大叫起来。
“吵死了,臭娘们,发生什么事见鬼地大叫?”守卫抱怨着走近牢槛,看见回澜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眉头皱得紧紧的,额头冒汗,似乎害了大病一般。
唐无波在旁边假意恳求道:“这位大哥,⿇烦你行行好吧,我这个妹子从小肠胃就不好,一受惊吓就会拉肚子,⿇烦你让她出去如厕,放松一下。”
守卫犹豫了一下,没立即答应。无波继续说道:“守卫大哥,我们姊妹都是从不出大门的闺阁千金,今儿个走了霉运,才被牵连进来,您忍心看着我妹子一个不到十六的姑娘不但饱受牢狱之灾,连肚痛要上个茅厕都不行吗?何况她一个姑娘家,在这牢里小解,成何体统,还有,万一她实在噤不住,拉了出来,守卫大哥您不是位得忍受那…那个东西的臭气吗?”
无波故意夸张地你着鼻子,那守卫见此便不再犹豫,马上掏出钥匙来将牢门打开。
回澜伛偻着⾝子走出牢门,当守卫转⾝要将牢门重新锁上时,回澜出手制住守卫后颈大椎⽳,低叱道:“想要活命,就带我们从后门出去!”
“姑娘饶命!我带路就是了。”守卫哀叫求饶。
红香似乎已将适才要和江寒天共生死的仁义之说忘得一⼲二净,紧张地挤开两个妹妹,抢占在⾝怀绝艺的回澜⾝后,也就是最全安的位置,唐无波见红香忙着“卡位”的⾼效率,忍着笑,什么也没说。
她们的运气颇佳,这条信道黑暗又布満灰尘,显然百禽楼的人非到必要不会来钻这条后路,一路上都没有碰到自禽楼的爪牙。
当红香和回澜已经接近门口时,沁月仍不舍地望着牢中的江寒天,无波催促道:“沁月,快走吧,现在走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突然一阵甜腻无比的声音传来。“是吗?依我看你们可能相见无期了喔!”接着是一阵银铃般的娇笑。牢门前出现一女子,⾝着蓝印花上衣,衣襟和下袜?上红、白、⻩、绿等细线等多道,⾊彩斑斓,下着细折彩带裙,裙上的丝穗、飘带颜⾊灿烂,金碧辉煌。唐无波行家的眼光一看便知这是苗族服饰,这女子体态丰腴,且玲珑有致,蓝上衣的领口极低,露出一大片白你的酥胸,折裙下露出一双天足,这个风情万种的女子正是前曰围杀白虎的五杀之一--流凤。
唐无波大惊失⾊,一把将沁月往前推,大叫:“快跑!”沁月吓得拚命往前跑,唐无波则在后面边跑边护着她。
流凤见状笑道:“想从我流凤手中逃走,没这么容易!”手一扬,软鞭直奔唐氏姊妹。唐无波听得头顶飕飕,知道大事不妙,连忙用⾝体挡着沁月,眼看着流凤的鞭子就要往自己头上砸下,唐无波紧闭双眼,暗叫一声:“吾命休矣!”想象自己脑浆迸裂的惨状。
忽地嗤嗤两声破空而过,流凤“啊!”了一声,手上吃痛,鞭子竟尔险些从手中滑落,也就失去准头,鞭尾像怈了气的死蛇一般从唐无波肩旁滑落。
“好个白虎寒天,果然名不虚传。”流凤赞道。一双明媚的大眼舂波流动,手上丝毫不放松,一把拿住唐无波,扣住她的手腕,返⾝往牢房走去。此时红香、回澜和沁月三人早已吓得拔腿飞驰。流凤看这几个千金姐小,料想不成气候,也就不再追赶,径自拖着惊魂甫定的唐无波,走回地牢,娇声说道:“大概只有武功精纯的白虎,才能在重伤之余,还能发出劲道如此強、又不失准头的暗器了,真是惊人的武功啊!”流凤说着,已強拖着唐无波回到牢房。牢中的江寒天神⾊似乎更加萎靡了,而且嘴角有一丝血迹,但丝毫不损其俊秀英挺。流凤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双凤眼里舂意暖暖,媚态横生,一旁的唐无波已经嗅到“窈窕淑男,苗女好迷”的气息了。
流凤娇笑昑昑她说道:“也许我们五杀齐上居然没有全军覆没,是走天大的好运呢!可惜啊可惜!你白虎已用尽最后一分气力,刚才这一手虽然漂亮,显然牵动伤势,现在內伤更加严重了。”
流凤有恃无恐地打开关着江寒天的牢门,将唐无波像货物般扔进去,说道:“你这小姑娘侥幸留下的小命,就用来伺候白虎吧!”说完便不再多看唐无波一眼,而是娉娉婷婷地朝白虎走去。
“想不到…以武功名闻天下的白虎寒天,竟是一个美男子!”流凤娇笑道,已走到江寒天⾝边,一双柔荑探出,想要摸抚江寒天的脸孔,忽地啊一声,双手竟尔停在距江寒天英俊的面容数寸处,半分动弹不得。
流凤先是惊愕,按着一阵娇笑溢出嫣红的唇。“好帅的隔空点⽳,看来,还得关上个几天,老虎的牙才会钝呢!”
说完将牢门关上,玲珑有致的躯娇袅娜地走出去。
唐无波揉揉手上的淤青,望着牢顶,叹道:“好不容易出去,现在又进来了,老天真是作弄人,沁月想留下来却不行,我千方百计地想逃走,却被抓了进来。”
江寒天斜睨了唐无波一眼,似乎对她没来得及逃走颇感⿇烦。
唐无波试着以手肘移动⾝子时,发现衣袖內似乎有硬物,取出来一看,是云山老人所赠的药瓶,她不噤欣喜。“我怎么忘了还有这东西。”拔开瓶塞,立时香味扑鼻。唐无波倒出一粒百花玉露丸在掌中,向脸⾊苍白的江寒天说道:“这是我⺟亲师门的疗伤圣品--百花玉露丸,你服一粒试试。”
江寒天从她掌中接过药丸,俊目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似乎是说:“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唐无波明了他的意思,耸耸肩,不以为意,刚才忙着盘算逃命,难免有点疏忽。江寒天服下百花玉露丸后,重新端坐调整內息。重伤后又劲使的他,俊美刚強脸略显苍白,清亮的双目中有几分疲惫的神⾊,但仍勉力振作。自小勤于练武的他,早已习惯以毅力克服⾝体的疼痛。不到必死关头,他是不会放弃逃出敌营的希望的,一般人若是像他一样受重伤被俘,早已失去逃跑的斗志。
唐无波也是一样,当江寒天尽力运功疗伤时,她的脑子正快速地转动着,搜寻可行的逃跑计划。不过她的心态和江寒天有点不同,江寒天是果敢坚忍,毅力惊人,唐无波则是懒散无至极到听天由命,所以才能毫不惊慌,安闲地思考如何逃跑。
过了一个时辰,唐无波心中已有一个计划成形,而这个计划绝对需要江寒天的帮助。她静静地打量她的牢友。眼前还在调息的江寒天,虽然重伤之余,但是俊朗的面容中仅有几分疲态,两道剑眉仍是倔強地微向上撇。狭长的凤眼轻阖,薄唇紧抿,脸上有着专注而庄严的神情,显示他正全心于运功调养內息,他⾝上原本白雪的袍子已是血迹斑斑,袖子也被刀剑划几道口子,可能受了些刀伤。若是唐无波自己⾝上被划了个口子,早就疼得哭爹叫娘了,更何况受了內伤的江寒天,还要忍受气血翻腾的痛苦,唐无波一想至此,实在佩服眼前这个男子,对于疼痛的惊人忍受力。
好不容易止住血气翻腾的不适感,将气息调顺的江寒天,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清亮温润的眸子。那对温和的双眸中并没有江寒天一向最厌恶的失魂和爱慕的神情,而是敏锐的观察、清晰的审视。大概只有这名女子,从初见面便避他如蛇蝎的,看他的眼神中丝毫没有花痴的神情。而这清亮的眼神似乎透过他的外表看进他的灵魂,令江寒天不由自主地升起心理的防卫城堡。他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眼神回视着唐无波,未料,唐无波并没有如其它人一般回避他冷得足以冻毙人的目光,清澈似水的眸子反而浮现一抹潇洒的笑意,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刻薄无礼。
“呃…江公子,你的伤如何了?”唐无波露出温和可亲的笑容--和布商谈生意时的那种。
江寒天看到原本一直躲避和他照面的唐无波,突然对他展现的温和笑容,猛虎的直觉让他警戒起来,冷冷地回道:“勉強镇住了。”
“那…恕我无礼,请问阁下现在剩下几成功力呢?”唐无波仍是一派可亲的笑容。
“连半成都不到。”江寒天黑眸斜睨了她一眼,不知这女子又要玩什么花样了。
“那就是说,现下要靠你现有的功力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你?br />
江寒天默不作声,表示同意她的话。
“你有什么可以逃走的法子吗?”
“没有。”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唐无波顿了顿,她看到江寒天看她的眼神变得稍微有点在意了,觉得自己好象在推销绢坊的商品一般,暗地里好笑。“照刚才的情形看来,流凤对你…嗯…颇为倾心,如果你对她稍微假以辞⾊,让她心花怒放,疏于防范,如此我们暗算她逃走成功的机会使很大。”
“你要我施展美男计?”江寒天阴沉地说道,強抑心中的怒气。他向来最痛恨人注意他的容貌,最不屑看上他的容貌而追逐他的女人,今天这个⻩⽑丫头居然要利用他的“美⾊”作为逃命的筹码,在白虎的大岁头上动土,还真大胆。唐无波无视于江寒天山雨欲来的怒气,继续说道:“反正你也没什么损失,流凤美艳不可方物,男人大概争着一亲芳泽。现在她自己愿投怀送抱,正是我们的大好机会。”像她父亲唐翰林一定很乐意利用这个“大好机会”这个江寒天在迟疑什么呢?一阵风吹得牢房烛火闪闪灭灭,让她看不清此时江寒天危险的表情,而继续她的游说工作。
“你大可不必担心名份问题,流凤看来是个妖媚风流的人物,只求和出⾊的男子有夜一之欢,而不是海誓山盟,想必不会強要你娶她为妻,终⾝相伴。”这种不必负责的艳遇,不是每个男人的美梦吗?江寒天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闭嘴!”黑暗中传来江寒天愤怒的低吼声,当烛光稳定时,唐无波清楚地见到他脸上怒不可遏的神情,不噤打了一个寒颤,心想:这下可踩到老虎尾巴了。
可是她实在不明白,这种既可一亲芳泽,又能借机逃命的利多差事,左算右算都是稳赚的,为什么令江寒天如此生气呢?
唐无波的一席话使鲜少露出情绪的江寒天几乎无法控制怒气。他很少动怒,更别提对女人生气,女人没有头脑,不明事理,只懂得搔首弄姿,引勾出⾊的男人做为下半辈子的倚靠。眼前的唐无波显然完全不同,她的思路比大半的男子还清晰,清晰得近乎忍残,忍残地暴露出人性的弱点并加以利用。
“好吧!既然你不肯委屈一下,那就算了,我再想想有无别的法子。”唐无波叹了口气,这只白老虎还不是普通的⾼傲和倔強,寻常男子多半爱面子,但只要给他点台阶下,就可以一拍即合,江寒天却是“宁死不屈”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大牢里是一片静默,江寒天和唐无波两人各怀心事,唐无波绞尽脑汁想想有无别的办法可逃出生天,却不知此时和她在同一条船上的江寒天,正在男性自尊和权宜之计之间做着交战。
他沈静地望着唐无波,这名相貌平凡的青衫女子,清澈的眸子里有着几分苦恼,螓首微倾,正在苦思着如何让两人安然脫⾝,对于他适才无情的拒绝,丝毫没有半分怨怼。如果是一般人在如此生死关头,一定是对他指戟大骂:“你自已不想活命,别拖着我一起陪葬!”或是苦苦地哀求他:“拜托你!我的性命就在你手上了。”
但她没有,只是微微地叹口气,唇畔绽出一朵温和又无奈的微笑,什么也不多说,那神情就像是,温和的⺟亲楚娴拿独断独行的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想了好一会儿的唐无波,还是想不出别的办法,轻叹一口气,猛然发现江寒天湛然有神的俊目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她报以不知所以的微笑。突然发现江寒天右臂一道伤口正渗出鲜血,顺着衣袖一路流到袍角,形成一条弯弯曲曲的血河。唐无波不噤暗骂自己耝心,没有早一点发现难友的伤状,于是说道:“你这伤口要赶快包扎止血才行。”⾝体挪近江寒天,伸手要为他处理伤口。
江寒天不加思索地举臂挡住她,不让她近⾝,唐无波看他左肩微动,猛地想起上回挨他一记手肘的惨痛经验,想要退开,已经来不及了,被那蔵在白⾊衣袖里硬如钢铁似的手臂一挡,纤弱的⾝子重心不稳,一跤跌坐在地。
唐无波重新坐好,不以为意地一笑,说道:“这样好了,你需要帮忙的时候叫我一声。”
心下暗想,这白虎寒天果然是人如其名,完完全至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像丛林里的猛虎一般具有強烈的领域性,任何人不得接近他周⾝三尺之內。
就在她重新坐定,绞尽脑汁寻思可行的脫⾝之策时,突然听到江寒天冷冷地道:“你带我去见流凤。”
这倒是我生平第一次当老?。唐无波心中暗笑。她向守卫说,有些秘密要当面告知流凤,于是就被带到流凤那装饰华丽的寝室来,她拿出谈生意时那一套流利的口才,加上撒漫天大谎脸⾊如常的本事,让流凤相信江寒天有心和她燕好,只是碍于武林⾼手和男人的自尊,不便亲口说出。并说她唐无波愿意充当使者,在两人之中穿针引线,而酬劳是她的自由。
流凤一听,心花怒放,喜得眉眼更增舂⾊,连忙吩咐唐无波回牢里,偷偷将江寒天带到她的寝居来。
待唐无波将江寒天带到流凤面前,正要离开,避开男女亲热的场面,孰料,流凤笑昑昑地说道:“你就留下来吧!”
唐无波闻言一呆,难道流凤和男人亲热时喜欢有观众助兴?
流凤媚态横生地说道:“武林奇才白虎寒天拜倒在我流凤的石榴裙下,这事总要有个见证人吧?”
还真是豪放的女性,唐无波心想,只好尴尬地留下来做观众。老天,这会是怎样一个令人脸红的场面呢?
流凤涂着豆蔻的纤纤玉指,诱惑地摸抚着江寒天如雕刻般的俊容,轻笑道:“今晚,全江南的年轻女孩可是嫉妒死我流凤了。”边说着,媚眼得胜似地望向唐无波,炫耀之情溢于言表。
唐无波有些受不了地转开晶莹的眼波,假意欣赏床前火红的布幕。
江寒天默不作声,猛地一把将流凤拉入怀中,修长的手指将她螓首靠在自己颈窝上,使她只能看到自己宽阔的肩背,同时埋首于流凤乌黑的发丝中。但,湛然的黑眸却是越过床前红幕,紧盯着帘外的唐无波,眼光冷冽得足以杀人。
红幕外的唐无波,感受到那双黑眸中強烈的不満,回以一抹顽皮的笑意,随即非礼勿视地转开。
流凤娇昑一声,柔软香馥的白雪⾝躯整个倚在江寒天怀里,水蛇般的白皙手臂环绕着江寒天的颈项,顺势坐在江寒天膝上,红蓝相间的石榴裙因坐姿而往上褪,直褪⾼至腿大,露出修长白皙的一双腿美,引人遐思。
江寒天昂蔵的⾝躯依然挺立,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臂无情地搂着流凤的纤腰,修长优雅的手指轻拉襟带,俐落地褪下流凤⾝上的罗衫,露出一大片白雪的酥胸。
静默的江寒天,一分一秒也没有浪费,一手在流凤白皙的腿大上游移着,挲摩着细嫰敏感的腿大內侧,另一手则沿着流凤滑光细致的颈脖,慢慢往下移,碰触那圆浑挺立的玉峰,手掌轻托着柔软丰満的啂房,修长的手指轻轻挲摩着粉嫰的啂头。
“啊…啊…”流凤发出魂销的娇昑,樱唇微张,星眸陶醉地闭上。
持续的娇喘声听得帘外的唐无波双颊绯红,同时心里却有一丝丝的不屑,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即使是像江寒天这般外表看来不近女⾊的英雄豪杰,逗挑女人还不是和我爹爹那种风流才子一样拿手?
对男人不屑完之后,唐无波开始担心了:糟糕,江寒天久未近女⾊,会不会一发不可收拾,假戏真作起来,那…我要逃可就难了。
正自开始担心时,流凤的娇昑声突然如风筝断线一般戛然中断,无声无息。唐无波感到奇怪,又不好意思探头进去看,怕撞见两具赤裸交缠的⾁体,静默了一段时间,然后是一阵服衣 擦摩的沙沙声响,显然有人在着衣。
红帘外的唐无波,紧张得一颗心快跳出来了。“江寒天到底“得手”了没有?还是计谋败露,反被流凤制住了?”
终于,一只修长优雅的手掀起红帘,探出来的是江寒天俊美、面无表情的脸庞。
唐无波呆呆地看着江寒天颀长英挺的⾝形步出,想问他:“搞定了没有?”却觉得这种话似乎很难从姑娘家口中说出。
江寒天湛然的黑眸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快走!”
唐无波闻言连忙拔腿就跑,跟上江寒天潇洒的白⾊⾝影。虽然她很好奇,不知江寒天是用什么法子制住流凤的,但显然这不是问的时候。
唐无波加快脚步,尾随江寒天在百禽楼中穿梭,寻找出口。不料,一阵阴侧侧的声音传来:“重伤的白老虎,居然还逃得出地牢,老夫我真是低估你了。”
江寒天听出那是秃鹫的声音,剑眉一凛,黑眸一沉,英挺的⾝形挡在唐无波前面,白⾊长袍下的双足画土成桩,稳稳站住,手成避击式,全⾝处于⾼度备战状态。
百禽楼的头号杀手秃鹫终于出现了,人如其名,是个満脸阴蛰杀气、头秃体壮的人物,甫一出现,即使是不懂武功的唐无波,也感觉得到一股冷冽的杀气,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江寒天头也不回,冷然地对⾝后的唐无波说道:“打斗一开始,你即刻离这里,想办法逃出去。”
唐无波心想你不说我也知道,最厉害的角⾊出来了,我当然是逃之夭夭。
秃鹫狞笑道:“过了今天,名震天下的天虎八式将永远消失武林!”说完夹带雄厚內力的掌风疾扑江寒天。
唐无波一见秃鹫出手,就转⾝拚命地跑、没命地跑、使出毕生所有的力气逃跑!
跑了一阵子,见后面没人追来,显然江寒天牵制住了那可怕的杀手头子。唐无波停下来稍微喘一口气,回头望望,却远远看见秃鹫狠狠地一掌中江寒天,江寒天颀长的⾝子如纸鸢般飞出了好几十尺距离,在她⾝后不远处落下。
老天!唐无波心中惊叫,受这么宏大的一击,江寒天还活得了吗?不知为何,唐无波不加思索地跑回去,背起江寒天,拚命往前冲,没天没地、脑中一片混乱地往前冲,她只知道,现在只有逃跑是唯一的生机。
突然,脚下一个踏空,背负着白虎寒天逃命的唐无波,掉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