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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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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忐忑

  未识君颜已憔悴

  洒清泪和作

  昔日秋芒兀飘摇

  费思量休说难了

  君莫舞、君莫舞,我倒要看看,你要怎生个莫舞法…

  “莫舞,小心呀!”

  一进厨房,便见君莫舞恍恍惚惚的将手伸向油锅,宋玉雁不吓得脸色发白,尖叫一声,迅速扑上前拉住君莫舞的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总算让她免除被烫伤的惨剧。

  “莫舞,你差点把我给吓死了!你怎么拿手碰油锅?”

  君莫舞怔怔的看着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闭了下眼道:“是我闪了神。”

  “怎么?你身体不舒服吗?”宋玉雁担心的看着她。“一早我就见你气不好,是不是厨房里的工作太累了?”

  “没的事,大概是昨儿个没睡好吧!”

  “没睡好?那你快趁现在人些去补个眠,这里就交给我吧!等该忙的时候,我会去叫你起来的。”

  君莫舞微微迟疑,脚步未动。

  宋玉雁佯怒道:“怎么,!你不信任我吗?我虽然没你那一手好厨艺,可炸炸、切切菜总还不成问题。”

  听她这么说,君莫舞也就不再与她争辩,随即回房休憩。

  她躺在上,翻来覆去怎幺也睡不着。她忍不住苦笑了下,说什么自己是君莫舞,可雷傲天一出现,还不是让她了手脚?虽然她应付得一派镇定,但就如雷傲天所说的。她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手背抵着额头,她剩着上方的帐顶怔怔出神。

  都六年了啊!她隐姓埋名了六年,到头来,却依然没能逃离雷傲天。

  他的出现,代表着她平静生活的结束。

  六年前,她是他打发时间,任意逗摆布的玩物,为了逃开他,她不惜一死她这一“死”对他这个喜欢将别人的生活玩开于掌心间的男人而言,该是大为扫兴吧!如今被他发现自己的玩物还活在世间,岂有不大肆玩之理?

  仔细想想,她已不意外他昨何以会这么轻易的便转身离去,他是在享受猫捉老鼠的乐趣,享受看着她恐惧不安,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接下来他会怎么做?是一步一步把她到绝路,还是一口气置她于死地,让她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眼见芒刺在背,却又不能拔除,她觉得脖子像被勒住般,呼吸都变得困难。

  思绪如万马奔腾,不肯平静,她猛然甩了下头。

  君莫舞,你怕什么?你早非当年那个为别人而活的赵雅,这六年来,你遇到的困难少吗?楚申、县太爷家的恶少,还有那一个又一个上门来刁难的客人,你还不是应付了过来?雷傲天也是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虽是这幺想着,心头却无法安宁。

  突然间,一阵喧哗嘈杂声传了进来,她隐约听见柱子不知在和谁争执,说话声又大又急。

  君莫舞皱了皱眉!反正也睡不着,干脆推被坐起,循声而去。

  大厅内,只见柱子没好气的道:“小姑娘,这里没有你说的什幺夫人,你快走吧,咱们还得做生意。”

  “有的,主子说夫人就在这儿,主子说的一定没错!”娇清脆的嗓音固执的说。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个儿娇小,一张圆圆的小脸生得轿俏可人。

  “跟你说没有就没有,你这丫头怎么说不清啊!”柱子连说了几回,小姑娘就是不肯相信,于是不耐烦的吼着。“柱子。”宋玉雁轻喝一声,然后转向那小女孩温柔的说:“小姑娘,这儿的确没有你说的雅夫人,你错了。”

  “不会错的,主子绝不会骗我!我自己去找。”小女孩矮下身从柱子身旁钻过,就要往后头走去。

  “喂!臭丫头,你别跑啊!”柱子急急的叫着,追了过去。

  “柱子,你在跟人吵什幺?”

  君莫舞掀帘走了出来,只见一个矮小身影突然朝她跑来,她连闪都来不及闪,两人当场撞成一团。

  那相撞的力量之大,令君莫舞“砰!”的一声趺坐在地,她忍不住劈头骂道:“是哪个冒失鬼?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话声未断,一股好大的力气就直扑向她,害她差点仰躺在地,耳里听到一抹娇的嗓音兴奋的道:“夫人,人家终于找到你了!”

  君莫舞被她这幺一扑,险些折断,于是她没好气的说:“谁是你的夫人…”嗓音在看到面前的那张小脸时戛然止住。

  她倒了口气,神情像见到鬼似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坐在她腿上,紧紧抓住她衣角的小人儿。

  圆圆的小脸、小小的嘴巴,一脸稚气与天真,这不是…

  “夫人。”小女孩抓着她!脸喜悦的唤着。

  不,不可能是她,她已经死了呀!她差的死在魏兰茵的指使下,是自己亲手为她清洗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帮她入敛,就葬在那片充虫鸣鸟叫、河水琤琮的山林里、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呀!

  可若不是她,眼前这张圆圆的小脸、小小的嘴巴和天真率直的神情又是谁的?

  难道死人真可以复活吗?

  “夫人?”小女孩久久等不到她的回应,不偏着头,困惑的看着她。

  “你到底是谁?”君莫舞口道,声音颤抖。

  “我是巧儿呀!夫人,您不会忘了我吧?”小女孩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巧儿?君莫舞如见鬼魅般的瞪着她,脑袋嗡嗡作响。

  “夫人,哎哟…”

  手臂被握住!柱子硬是把她拖离君莫舞身上,骂道:“就跟你说这里没有你说的什幺哑夫人、聋夫人的,你怎幺老说不听?还坐在君掌柜的腿上,你相心断她的腿吗?”

  “夫人明明就在那里!”巧儿坚持着,想要再度奔向君莫舞,却被柱子给拦住。

  “跟你说不是就不是。你快走啦!别妨碍我们做生意。”柱子拉住她把她推向门外,然而,一时力道没拿捏好,竟将她推倒在地。

  “好痛!”巧儿小子邬一扁,泪珠夺眶而出,看起来好可怜。

  失手将她推倒,柱子自己也吓了好大一跳,正不知所措时!突然被一把推开,只见君莫舞急急的趋向前扶起她,连声问:“你摔着哪里了?”

  “夫人,好痛哟!”巧儿泛着泪光的圆圆大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君莫舞。

  “哪儿痛?”

  “膝盖好痛。”

  君莫舞看向她的膝盖,见上未沁出血迹!应是未擦破皮。“我帮你就不痛了。”

  柱子一双眼珠子瞪得险些就要掉下来。君掌柜竟然在替个小女孩膝盖,神情是那么焦急、动作轻柔,仿佛怕疼了她!他在安来饭馆当了三年的差,何时看过君掌柜这样!他转而看向宋玉雁!她亦是一脸惊诧。

  没留心投向自己的诧异眼神,君莫舞专心的帮巧儿了好一会儿膝盖,轻声的问:“还疼吗?”

  巧儿一脸感动“不痛了!夫人,巧儿不痛了,夫人待巧儿真好!”她一说完,君莫舞手上的动作马上僵住了,她瞪着眼前的小人儿,半晌后才道:“我不是你的夫人!你认错人了。”

  “您是夫人,巧儿不会认错的。”巧儿坚持的说。

  “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也从未见过你。”巧儿傻楞楞的看着她好一会儿,圆圆的大眼突然红了起来“夫人,是不是巧儿做错了什么,您才不认巧儿?”她一脸急切的瞅着君莫舞,看来好不惹人怜惜。

  “不认你,是因为我真的不认识你,我不是你口中的夫人。”君莫舞以出人意表的耐心回答。

  “可是…可是主子明明说您就在这里呀!巧儿服侍了您四个多月,不会认错夫人的。”

  “你说的主子是谁?”君莫舞问。

  “主子就是主子呀!”巧儿眨巴着眼看她,似乎对她会问这个问题大感不解。

  “我真的不是,你的主子错了,你回去就这幺跟你的主子说吧!”

  巧儿困惑的看着她,秀气的双眉纠成了一团。好一会儿后,她突然摇了摇头“不,我不回去!巧儿是来服侍夫人的,夫人在哪里,巧儿就在哪里。”

  君莫舞沉下脸来“我说过,我不是你的夫人。”

  “您是的,您就是!”她一脸固执“巧儿好不容易才找到夫人,我跟定夫人了,您别想把我甩开。”

  →♂←

  “怪了,真是奇怪。”柱子捧着头躲躲藏藏的蹲在水缸旁,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一脸的不服气。

  “什幺东西奇怪了?”好奇的嗓音在柱子身后问,也顺势蹲了下来,学柱子捧头看着前方。

  “还不就是她,”柱子头也没回,嘴往那鹅黄身影一努。

  只见那鹅黄身影紧紧的跟在君莫舞身旁,大惊小敝的道:“夫人,您怎幺可以拿铲子?”

  “夫人,油会到您呀!”“夫人…”“她是谁呀?安来饭馆什幺时候多了这个小姑娘?”清亮的嗓音讶异的问。

  “从天上掉下来的?”黑白分明的眼珠不解的转了转,天上车能掉下人来?

  再说天这么高,要真掉下人来,怕不摔烂了?”

  “她自己硬巴上来,难道不算从天上掉下来的吗?”柱子沉下脸,神情是不悦。“也不知道君掌柜在想些什幺,这幺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竟然收容了她!”

  下意识的转头,一张宜男宜女的俊美脸庞倏地出现在眼前,两人近得鼻尖都快凑在一起了,柱子吓了一大跳,大叫一声跌坐在地。

  那人也被柱子的叫声给吓了一跳!赶紧左顾右盼“怎幺啦?”

  柱子定了定神后!才拍拍脯站起来,埋怨的道:“阿少爷,您要吓死人啊!站在人家身后也不打声招呼!险些被你活活吓死。”

  阿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没跟你招呼一声?我可是跟你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难不成你刚才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在跟你说话?”还叫嚷得那么大声,害他以为失火了。

  柱子怔了下,搔了搔头,尴尬的笑着“有吗?我怎幺都不知道?”

  耙情他是在自言自语?自言自语还能跟阿的问话相应和,也真够神奇了。

  阿翻了下白眼“真是服了你,看个小姑娘也能看到忘神。”

  柱子干笑一声,连忙转开话题“对了,阿少爷,这些天您上哪儿去了,都没见着您的人影,宋掌柜还问起您呢!”

  “我到洱海赏月,待了几天。”

  “来到大理,自然不能不赏这风、花、雪、月四景。不过阿少爷,不是柱子爱多嘴,您一个手无缚之力的富家公子,出门还是小心点儿,昨儿个城里才出了桩命案。”

  “命案?”阿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老大。

  “是呀!城西一个富商惨死在家里,听说脖子被切了开来,就好象杀似的。

  虽说那人是个商,死不足惜,不过也真够恐怖的了。”柱子低嗓音,一脸凝重的说。

  “杀!”阿握住自个儿的脖子,吐了吐舌头。

  “这一个月来,城里死了不少人,有江湖中人、富绅,也有告老官员,有好人也有坏人,每一个都是脖子被切开来,死状凄惨,衙门的人推断是同一个人犯的案。对了,我记得好象是阿少爷您来到安来饭馆后才开始发生命案的。”

  “这么巧啊!”阿眨巴着眼道。

  “是呀!衙门现在正严加调查外来的生客。还好阿少年您生得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子,不至于被当成嫌疑犯。但话又说回来,阿少爷,您出门还是小心点好,凶手可没什么人,您家又这幺有钱,当心成为下手的对象,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阿一脸受教的连连点头,又转回方才的话题“你刚刚干什幺直勾勾的盯着那小姑娘瞧?她得罪你啦?”

  闻言,柱子撇了下嘴角“君掌柜待她好极了,亲自张罗她吃、亲自张罗她穿,我柱子不过是个下人,而她可是君掌柜身边的人呢!不得罪人家就已经万幸了,怎幺有资格被她得罪。”语调酸气冲天。

  这下可挑起了阿的好奇心“莫舞姊姊亲自张罗她吃、亲自张罗她穿!这倒奇了,我在安来饭馆进出这幺久,从没见她待谁这般好。那小姑娘到底是什幺来头,竟让莫舞姊姊如此费心待她?”

  “就是说啊!”难得有对象可以倾诉,柱子肚子的怨气干脆全倒了出来“阿少爷,前些日子您不在,所以不知道。那小姑娘叫巧儿,前阵子自己跑到咱们饭馆来,口口声声对着君掌柜喊夫人,君掌柜都说她不是那劳什子夫人了,可这臭丫头就是不信,而且赶都赶不走,说是君掌柜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依我看,上衙门找官差来赶人不就得了?偏偏君掌柜却说她只是一个认错人的小姑娘,对咱们也没什幺妨碍,她若爱留下来,就让她留下来好了。”

  “啧!我倒看不出来莫舞姊姊有那幺好的心肠。”阿咋舌道。

  “可人家就是有本事讨君掌柜的心,又有什么法子?”柱子一脸悻悻然。“不过这小姑娘看起来柔弱,脚步倒是轻盈的。”盯着那鹅黄身影,阿突然冒出了这幺一句话。

  柱子正在气头上,没留神他说了些什幺,迳自道:“她爱留下来也就算了,最气人的是,她镇像个牛皮糖般粘着君掌柜,不让君掌柜下厨、不让君掌柜碰油烟,连君掌柜端个菜她也喳呼个没完没了。咱们可是开饭馆的,不做菜、不送菜,难道要喝西北风吗?”

  “莫舞姊姊就依着她吗?不可能吧!”

  “当然不可能,您当君掌柜脑袋坏了吗?要是我,早就把她赶得远远的,偏偏君掌柜还任由她在身边碍手碍脚,也不说说她。”

  “看不出来君掌柜那幺有耐心哩!”阿的声音里是惊叹。

  “可不是吗?看她对那小丫头的样子,害我都忍不住要相信她真是那小丫头嘴里说的夫人呢!”

  谈话间,忽然听到一阵“哐啷”巨响,接着是一声惊呼。原来是巧儿自告奋勇的要帮君莫舞上菜,行经厨房门口,却不小心绊到门槛,摔了好大一跤,碗盘全碎了一地,汤汤水水也溅了她身。

  柱子见状,马上就跳了出来喝道:“瞧你做了什么好事?不过是端个菜!连盘子都给摔了。”

  巧儿端的正巧是大理名菜过桥米线,这过桥米线看似不起热烟,其实上头浮了层油,十分烫人,登时将她白玉般的肌肤烫出水泡来。

  她痛得想哭,但被柱子一凶,泪水全噙在眼中,嗫嚅着道:“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收拾干净。”她急急蹲下身,用手捡拾碎瓷片,却反倒被碎瓷片划破了手指,疼得她轻呼出磬。

  柱子忍不住又骂“你脑袋是怎幺生的?不会用扫把扫吗?怎幺会笨成这样?”

  君莫舞闻声快步走了过来,蹙着眉问:“怎幺啦?”

  柱子连忙转过头告状“君掌柜,您瞧,巧儿连端个菜都端不好,整盘菜全教她摔了。”不是他柱子小心眼,可他就是瞧巧儿不顺眼,老是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博取君掌柜的同情,却连点小事也做不好,教人看了生气。

  他心以为君莫舞必定会狠狠斥责巧儿一番,哪知她只是眼睛一瞪,说道:“不过是摔了盘菜,有什幺好凶的?”

  “君掌柜…”柱子叫了起来。

  君莫舞不理他,迳自转向巧儿!“摔疼了没?有没有烫着?手伸出来我瞧瞧。”

  巧儿乖乖的伸出手,眼眶儿全红了。

  君莫舞一看到她的手,眉头马上皱了起来“怎么烫成这样?还割伤了手。柱子,你把这里收拾干净!顺道留意厨房灶上的汤滚了没。巧儿,走,到我房里,我给你上藥。”说完,便拉着巧儿往自己住的后院走去。

  柱子张大嘴巴,不敢相信君莫舞为了帮巧儿上藥,竟抛下屋子等着吃饭的客人。

  回过神后,他望着地上一片狼藉,不气得直跳脚“偏心!为什幺要我收?这又不是我的。”

  一旁的阿同情的拍拍他的肩头“柱子,你还是认命的快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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