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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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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英像是吓了一跳似地醒了过来,然后又像是条件反似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一看表,已经是上午9点多了,他差不多睡了竟有两个小时。

  睡得太多了,原本计划只睡一个小时的。他不能睡,真的不能睡。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要办,尤其是他还准备把张大宽失踪的情况尽快给市局局长汇报,并且准备把自己下一步的想法告诉局长。

  昨天晚上几乎找了整整一晚上,直到上午7点时,还是没有任何有关张大宽的消息。

  所以他必须尽快采取行动,时间就意味着生命。时间越拖长一分,大宽生还的希望就越少一分。

  现在的问题是,能不能就此事立刻对王国炎家里的人,或者对王国炎的子直接采取行动?

  如果可以采取行动,那么究竟应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但不管采取什么样的行动,都必须事先给领导汇报并且征得领导的同意。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能再把这件事保密下去了,鉴于现在所出现的非常情况,他已经做好了经受重大处分的准备。如果张大宽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不仅永远无法原谅自己,而且他将准备为此付出一切代价,并承担所有的责任!

  这一切全都是自己的失误,全是!

  整整一晚上一直到现在几乎没吃一口东西,但一点儿也不感到饿。他摇了摇沙发旁的暖水瓶,里面空空的。算了,一会儿到了局长那儿再找水喝吧。

  传呼机以提示的发音时不时地响一声,他打开看了看,这两个小时,差不多来了有十几个传呼。没什么太要紧的,他一个也没回。想要的没有,不想要的偏是往一块儿凑。

  一动不动地思考了几分钟,终于让自己困乏的有些麻木的思绪正常运转了起来。

  他觉得见局长前,必须先给老领导何波打个电话。他需要知道一些情况,也需要把这里的一些情况告诉他。

  打了差不多有十分钟的电话,却没想到怎么也找不见何波。尤其让他诧异的是,何波的手机居然一直关着!而且连着打了四五个传呼竟也没回电话!

  怎么了?代英突然感到有些不大对劲。莫非正在执行什么任务?不会。一个五十七八岁的老处长,什么样的案子还必须他亲自参加?

  最大的可能,是不是老处长正在开什么重要的会议?但再重要的会议,难道连出来一下打个电话的时间也没有?除非是两个人正在交谈什么,但如果是两个人的交谈,那就不是开会,也就不会连电话也不回了。

  对老领导何波来说,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他的电话更重要?

  BP机再次响了起来。

  还是刚才的一个手机号码,但这次打上了名字:

  史元杰现在省城,有要事请回电话。

  史元杰!

  他到省城干什么来了?

  他迅速拨通了史元杰的手机号码。

  史元杰以平均每小时140公里的速度,只用了不到4个小时,在上午9点左右,便赶到了省城。

  在这不到4个小时里,史元杰睡了差不多有3个小时。等到车到了省城中心大街时,他才算醒了过来。

  他先给省厅打了个电话,看厅长上午是否有时间接见。省厅办公室说厅长现在正在参加省政法委的一个紧急会议,估计回来要到11点30左右了,如果你有急事,请在12点以前再打电话联系。

  然后便同省城市局刑侦处处长代英进行联系。手机不通,BP机没人回,办公室电话没人接,家里说昨天到今天,代英根本就没回来过。

  觉得已经没什么希望了,这才跟司机一块儿在街上胡乱吃了点东西。一边吃一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知道父亲的身体还是老样子,母亲也还硬朗。总的来说,都还正常。他说可能中午他会回去一趟,如果要是12点半以前回不去,就不要给自己留饭了。

  吃完东西,他又一次传呼了代英。

  不到30秒的时间,手机便响了起来。

  “史局长吗?我是代英,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可真难找!我还以为你会不会赶到外地办案去了呢?你现在在哪儿?”

  “就在办公室,很抱歉,没能及时给你回电话。”

  “没关系,都干的一样的活儿,还不是常有的事?”

  “没想到你会来,开会还是别的什么事?”

  “就是王国炎的事,没别的事。”

  “那你来时怎么不来个电话?”

  “昨天晚上临时才决定的。何处长本来提前要给你打个电话的,但因为时间太晚了,怕打搅你就没打。”

  “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情况?”

  “是。代处长,我这次来,主要是要给省厅汇报这个案子。”

  “给省厅汇报?”代英一惊。“是不是问题非常严重?”

  “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史局长,我刚才跟何波处长怎么联系也联系不上,对这个案子我也有新的想法,所以我特别想跟你们商量商量。”

  “你的意思是我们先谈谈?”

  “你看呢?我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得好好分析一下。”

  “我想也是,正好我现在还有点时间,你看我们是不是见面谈?”

  “你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过去。”

  “不用,我现在还没地方,我看还是去你那儿好。”

  “也好,知道市局在哪儿吗?”

  “是不是还是老地方?”

  “对,儿十年如一,就是门牌变了点,其它的什么也没变。”

  史元杰坐进代英的办公室时,正好10点整。

  此时代英的办公室已经焕然一新,几样水果,两瓶矿泉水,一盒阿诗玛也已经摆在了擦得干干净净的茶几上。

  两个人早已识,但真正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这还是第一次。

  两个人两天来,都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眼睛里都布了血丝。好在两个人都还算年轻,精神和思维都仍在维持着正常而紧张的运转。所以也就没什么废话,一见面立刻就直奔主题。

  渐渐地,两个人几乎全都被对方所谈到的情况惊呆了。

  史元杰根本没想到在一个堂堂的省城里,在有着这么多的武警、巡警、民警的大都市里,竟会滋生出这样的一个组织,你还根本没对它怎么样,可以说几乎还没有触及到他的一,只是稍稍地靠近了它一点,便让你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失踪了,不存在了!

  简直就是一个诡秘而恐怖的。吃人不吐骨头的超级黑

  代英也同样没有想到,一个监狱里的囚犯,在他身上所辐出来的东西,居然会有如此强劲的杀伤力。涉及的人员会如此之广,保护它的罗网会有如此之大,尤其是牵扯出来的上层领导的数目竟会如此之众!难怪老领导何波会突然通知他停止一切行动,毫不奇怪,因为它不仅会触及到你的人身安全,极可能还会波及到你的职务和身分上的“安全”!

  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公安部门解决得了的问题,如果真的涉及到了地委行署省委市委省政府省人大,说不定也根本不是地委行署省委市委省人大省政府解决得了的问题。如此一个盘错节的通天大案,凭你一个下属部门就能轻易撼动了它?最要命的是,很可能你的每一步,都已经暴在了他们的监控和火力之下。你在这儿拼命地调查、审核、侦查、分析、取证,每前进一步,都会付出巨大的努力和牺牲。然而在你的敌对一方,人家对你的一举一动却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在你试图靠近对方,甚至还远离对方时,人家只需稍加运作,你立刻就会灰飞烟灭,一败涂地,问题是你不仅没有任何可以制约和挟制对方的手段,说不定还要接受人家的“领导”和“监督”甚至于还得把你所知道和所了解到的情况全都交给人家“审查”和“研究”你对人家毫无办法,人家对你有的是办法。尤为让你痛苦的是,作为一个公安人员,你明知是因为他们从中作祟才致使一个一个的大案要案无法侦破。对此你不仅无能为力,毫无对策,反过来却还得接受他们的严厉批评和严肃处分。你消灭不掉他们,他们反而还要以此为借口把你们一个个警告。记过。降级。调离。免职…借你的手把你们一个个地消灭掉!是他们收拾了你,反而是因为你的“错误”!作贼的相安无事,抓贼的含冤负屈。

  等待在他们面前的很可能就是这样的一种结果。

  很可能。

  怎么办?

  如果去汇报,又怎么说?这汇报的本身,会不会是又一次的自我暴,自投罗网和自取灭亡?以至把自己再一次地显在对方的叉火力之下?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再也说不出话来。

  何波看到代英和魏德华的传呼时,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

  他刚刚把辜幸文送走,心里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当两个人都把对方看清楚了后,余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辜幸文并没有给他说更多的情况,他说现在说什么也是白说,最重要的是,必须尽快在王国炎身上打开一个缺口,否则你我只能眼看着我们的人一个个束手就擒,全军覆没。辜幸文说了,你不相信我,其实我从来也没敢相信过你。你同地委主管书记贺雄正好得跟哥们儿似的,在知情的人眼里你会是个好东西?要不是贺雄正突然对你下手,即使事情再紧急,我也绝不会贸然打电话找你。古城监狱我不是不相信任何人,因为现在的人实在太脆弱,太虚空,太不堪一击了,你今天还深信不疑的人,有时候往往到不了明天就眼看着被人拉下水去了。其实我在这个地方当“耳目”已经有些时候了,不是自己不想下手,而是下不了手,根本就没地方下手。这几年他们有意在外面散布一些对他们有利的小道消息,说什么古城监狱就是辜幸文一个人说了算,纯粹是栽赃陷害,遮人耳目。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有些事情,他们连会也不开,更不用说研究了,私下里一捏,悄悄就办了。越是这样,越是四处放风,说古城监狱的事都得听辜幸文的。其实他们都瞒着你,什么也不让你手。这些年,有些机关主要领导的权力也越来越大,那些副职们一个个的纯粹成了摆设。他们想怎么干就可以怎么干,别人对他们毫无办法。尤其是你趁是显得像一个好人,像一个正直的人,就越是没有力量,他们就越排挤你,就越是没人把你放在眼里;反过来你越显得像一个坏人,像一个贪婪的人,却越会让人感到精明强干,越让人觉得龙行虎步,所向披靡,他们就越是向你靠拢。在一个地方,如果一切的是非曲直、观念认识全都颠倒了,那么好人也就成了坏人,坏人也就成为好人了。所以当一个地方的好人都变成了“坏人”都变成了无用的人时,想想你在这种地方还能做成什么?

  辜幸文说他已经跟罗维民联系过,但他什么也没跟我说,我知道他在防着我,但我已经把意思给他讲清楚了。过一会儿他会跟你联系,行动一定要越快越好,最好今天下午就开始。今天下午古城监狱的主要领导大都不在,监狱长程远血脂高下午在医院输,政委施占峰今天去了省一监参加经验交流现场会,狱政科科长冯于奎下午在地区宾馆陪同省高院的客人去参观几个地方,侦查科科长下午要去查看他房子装修的情况。五中队的政委和三大队的大队长,下午我给他们安排了一个任务,要求他们必须尽快把五中队近一段时期以来的情况写出一个汇报材料来,明天一早要他们在监狱全体中层干部会议上作汇报。所以今天下午到今天晚上这一段时间都非常安全…

  何波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在贺雄正那儿所受到的羞辱,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时间连心跳也觉得快了起来,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顺利得让他简直难以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

  只要能在他被免职以前突审了王国炎,他就还有机会进行反击。他必须反击,否则他一辈子都无法咽下这口恶气!

  看着魏德华和代英的呼号,稍稍思考了一下,他觉得还是先打给魏德华为好,估计魏德华打电话跟罗维民的情况有关。

  他在拨打手机时,才感到了自己的手颤得竟是那样厉害,以至好几次都拨错了号码。

  一接通电话,魏德华就急急地嚷起来:

  “哎呀,何处长,可算找到你了!你让我和罗维民都急疯了,我们有急事要马上见你,你现在在哪儿?”

  “罗维民也在你那儿吗?”

  “在,他来我这儿已经快半个小时了。”

  “你让他跟我通话。”

  “…何处长,我是小罗。”

  “小罗,我告诉你,我刚才已经见了辜幸文。”

  “辜幸文?”罗维民吃了一惊。“我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

  “我们已经谈妥了,你现在和魏德华立刻起草一个要求在古城监狱讯问犯人王国炎的申请报告。不要具体说明是什么案情,但要写上请求古城监狱侦查人员协助讯问的内容,越简短越好,写好后盖上市局刑警队的公章,然后你们马上一块儿去古城监狱交给辜幸文。”

  “何处长,你觉得辜幸文这个人可靠吗?”罗维民有些担心地问“他这个人实在太让人…”

  “…小罗,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时间再干别的了。”何波对罗维民的话并不是一点儿感触也没有,但此时此刻已不容他再考虑别的了。“就是错了,也只能将错就错。事实上我们已经全部暴了,反正不管怎么做,他们都会一清二楚。你们去了那儿,要见机行事,一定多长个心眼。因为是在古城监狱里,所以你要尽全力帮助魏德华他们把这件事做好。”

  “我知道了。”罗维民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听何波这么说,也就没再说什么。“还有什么吗?”

  何波想了想,又吩咐说:“你们必须在上午12点以前把报告交给辜幸文,等他批示了后,马上给我回个电话。好了,你让魏德华接电话,我再给他说两句。”

  魏德华似乎已经预感到什么,语气顿时变得少有的严肃。

  “何处长,是不是马上就要开始行动?”

  “是。德华,虽然你是个副局长,但从现在起,你的一言一行都必须接受小罗的统一指挥。”

  “明白。”

  “具体怎么做,我已经告诉小罗了。你回到市局后,立刻选出两个干而又可靠的人员来,脑子要好使,记录速度要快,每个人都要准备一套录音设备,两个人同时记录,同时录音,签字时最好两份记录上都签。还有,一定要注意安全,特别要保证罗维民的安全。去时带足吃的和矿泉水,对隔离室的几个看守,要尽量招呼好。招呼好,懂不懂是什么意思?”

  “我懂。”魏德华机械地应了一声,紧接着又补充说“你放心,到时候我会想办法的。”

  “要看情况,不要巧成拙,把事情给办糟了。记着,随时给我打电话。”

  “明白!”

  听着魏德华毅然决然,军人般的话语,何波再次感到了一种无以言表的凄楚和悲怆。

  不管是对罗维民还是对魏德华,以自己目前的身分,已经不应该再对他们这样发号施令了。

  何波没想到代英此时竟会同史元杰在一起。

  代英的话里分明地显示出一种压力和担忧。

  “…何局长,”代英还是改不过口来“刚才我和史局长几乎把你们那儿的处室和单位打遍了,谁也不知道你去了哪儿。何局长,…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是刚刚才看到你的传呼,是不是又有了别的情况?”何波赶忙问道。

  “目前还没有更多的情况,刚才史元杰已经把有关情况给我说了,何局长,我们都很担心你。”代英似乎话里有话。

  “…你们刚才找我是给公安处打的电话,还是给市局打的电话?”何波从代英的话里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史局长刚才还给你们的地委贺副书记打了电话。”

  “…哦?”何波不一惊。

  “何局长,史局长要给你说话,你那儿方便吗?”

  “方便。”也确实方便。整个歌厅包括整个歌厅四周静悄悄的,连行人的脚步声都听不到。“请他接电话。”

  “何处长,我觉得有问题。”史元杰一接电话便突如其来地来了这么一句。“…什么问题?”何波问道。

  “我刚才把电话打到了贺雄正办公室,想打听一下你是不是去了那儿,没想到他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说贺书记正在找我,于是便跟贺雄正通了电话。”“他是不是给你说什么了?”

  “是。”史元杰言又止。

  “说嘛,到这会儿了,还吐吐地干什么?”何波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他说他正在四处找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给我当面谈。我说我现在不在地区,我给他撒了个谎,我说我正在郊县办案子,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结果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往下说。”

  “他说他今天早上已经给你谈了话,说经过地委委员会研究,你已经被免职了…”

  “说呀,他还说了什么?”何波突然感到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这个贺雄正,没想到他给别人说的同跟给自己说的竟然完全不同!一个地委副书记怎么可以这样随便说话!但随即一想,贺雄正说的并没有什么过头的地方。不管贺雄正当时的话有多委婉,多温和,但事实上你确确实实是已经被免职了,而且是组织上的研究决定,因此不管他怎么说,给谁说,都是正大光明的,他想怎么说就可以怎么说,想给谁说就可以给谁说。他说的话一点儿没错。

  史元杰犹豫了好一阵子,像是解了似地说了一句:“他说地委和市委的领导也都研究过了,决定让我接替你的位置。”

  然后两个人在电话里都一下子沉默在那里。

  何波陡然感到了一阵亡魂落魄般的震撼!对他们这几个人来说,也许这才是最为致命的一击。贺雄正这一手才真正是诈之极,阴险之极,毒辣之极,可怕之极!

  让史元杰接替你的位置,从贺雄正的角度来看,也许是打击他们,拆散他们再好不过的谋略了。像这种并不是由自己。也不可能由自己提拔起来的接班人,一般来说,免职的和被提拔的双方都会是一对天然的矛盾,这种矛盾常常会在上任之初就强烈地表现出来,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尖锐,越来越难以调和。尤其是像你目前所面临的这种局面,也许会更糟糕,更危险。第一因为你自己的这个接班人并不是你亲自提拔的;第二你本人并不是被提拔了,而是被免职了:第三你平时根本就没考虑过接班人这个问题,尤其是没考虑过这个突然被提拔,即将接你的班的这个人,你不仅没举荐过他,暗示过他,甚至于动不动就对人家疾言厉,大发雷霆,以至要让人家写出辞职报告,再干他的刑警队去!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今突然被别人定成了你的接班人,想想这会对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前景?又将会对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威胁?特别是在你们中间,这样一种突然而至的心理上的变化,自然而然地会影响到你们之间的所有关系,包括你们相互间的信任,相互间的看法以及相互间的所有判断。你还会像以前那样看待他吗,他还会再像以前那样相信你吗?比方说,你会不会怀疑到他为什么会提拔,而自己被免职?会不会怀疑到他的人格,甚至怀疑到他是不是出卖了你,欺骗了你?就算你对他并无这些方面的任何怀疑,但他会不会就这样认为你,怀疑你,看待你?他要是时时事事都是这样的一种想法,比如就像你这样的凡事都这么一来一往地想来想去,你们之间还会像以前那样一心一意,同仇敌忾?还会有以前的那种心境和思绪?

  就像现在,连向来干练果决的史元杰,尽管只是刚刚得到这个消息,但同你说起话来的时候,就已经变得这么吐吐,思前算后了。

  何波再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失算和被动。自己同各种各样的犯人几乎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很少有失手的时候,即使失手,那也只是暂时的失手,总不至于一败如水,被人一下子打垮。然而今天在这个案子里,几乎还八字不见一撇,就猛地被人一下子打倒了,而且倒得还是这样惨,这样彻底,这样势穷力竭。毫无还手之力,简直根本就不是对手!他默默地等在电话里,根本无法开口,更不知道该怎么说。

  “何处长,你还在听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史元杰终于再次开口了。

  “…听着呢,你说吧。”何波努力地使自己的话语能显得轻松一些。

  “…贺雄正还说了,”史元杰的话又有些吐吐起来“他说让我必须在今天赶回去,明天就到公安处报到,一方面移市局的工作,一方面熟悉公安处的工作,那些具体的事情就先交给别的人去处理。还说一个星期后,你们这些被正式提拔的正处以上的干部,都到省委校进行3个月的理论学习。”

  简直是要进行一场毁灭的打击!何波突然止不住地问了一句“那处里和市局的工作呢?”

  “他说现在地委和市委正在研究,在研究决定下来以前,市局的工作暂时由市政法委书记宋生吉主持,公安处的工作暂时由政委负责,并要求像以前一样,工作上的问题都直接向他汇报…”

  何波顿时陷入到了一种深深的绝望之中。真没想到会是这样!“那魏德华呢?”

  “我没问,他也没说。”史元杰突然抬高了嗓门“何处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觉得这完全是一个阴谋!”

  “元杰,他是不是说了今天一定要见到你?”

  “他说让我回去后立刻给他打电话。”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尽力往回赶吧,要回去估计也会很晚了。他好像很不高兴地说,哪个轻哪个重,你自己掂量吧,几十公里的路,总不至于回到下午,回到晚上吧?有多大的事情,还非得让你一个局长亲自办不可?他还说刚才已经问了市局办公室,并没有听到今天有什么要办的大案子。后来我问他,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事先我一点儿都不知道?我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他说这些你回来后就都知道了,我现在只给你透一句话,要不是宋生吉给你拼命争取,再过3年你也别想当上这个公安处长。”

  何波突然感到这个地委副书记的语气和举止,竟像个“文革”中样板戏里的土匪头子一样,滑稽可憎得让人无法相信那会是真的!

  “何处长,他是不是已经把你叫去跟你谈了这事?”

  “是。”

  “…他真的给你说了你已经被免职了?”

  “没直接这么说,但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

  “你找过地委其他领导没有,是不是真的地委委员会上已经研究决定了?”

  “有可能。”

  “我不相信,绝不相信!何处长,这不会是真的,至少不会这么快!”

  “元杰,有些事情你还不清楚。”何波忍了忍,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事实上,我们都中了人家的埋伏。”

  “何处长,我早就给你说过的,贺雄正这个人靠不住。”

  “过去的事等以后再说吧,”何波再次感到了一种无以言表的痛苦“我最担心的是,当你学习3个月回来后,可能还会有更让我们想不到的变化。”

  “我想也是,”史元杰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别人。“何处长,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这真是个陷阱,一不小心,我们一个个都非得栽进去不可。”

  “元杰,我们都不要再想这些,要是再这么考虑来考虑去,那可真是要全军覆没了。”何波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一个直觉告诉他,在这种时候,不管对任何人,都必须少说为佳,不说为佳。“你见到厅长了没有?”

  “厅长上午开会,11点多才可能回来。”

  “必须尽快见到他,要把所有的情况全部告诉他。”何波说到这里已经把时间安排得没有任何空隙“请求他最好能立刻做出决断,在尽可能保密的情况下,允许我们并支持我们在明天就开始行动。”

  “明天!”史元杰大吃一惊“何处长,古城监狱的行动有把握吗?万一成功不了怎么办?”

  “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失败,只能成功。”何波虽然这么说,但其实自己的心里根本没底。走到这一步,也只有孤注一掷了。“元杰,我们没有时间了,也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你想想,当你今天赶回来,当贺雄正一见到你时,那就意味着你什么权力也没有了,说不定市局这会儿已经吵翻了天,好在我们还有一个魏德华,我想他们还不至于把他怎么样。只要你们市局的刑警队还在咱们手里,那咱们就还有主动权,就还有反击的力量。但这也仅仅只是一天两天的时间,等到你被立刻指示到地区公安处报到,宋生吉一旦接管了市公安局,那一切的一切就全然不同了。所以必须是明天,最迟也不能迟于明天晚上。只有时间才能救了我们,我正在想,你是不是再想一个能让贺雄正相信的办法,最好在明天上午赶回来?”

  “那好办,让魏德华告诉办公室,再让办公室的人转告贺雄正,就说我的父亲病重住院,已经赶回了省城。告他等我到了省城后,再同他直接联系。”

  何波想了想,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好吧,就按你的办。记住,一定要立刻见到厅长,12点以前必须见到,因为还必须留给他思考决断的时间。”

  “我知道了。何处长,刚才我跟代英处长也商量了,他想把这些情况也尽快汇报给他们的局长。”

  “不行!”何波几乎想也没想,便断然拒绝。“在你没见到省厅厅长以前,决不能让他们的局长知道任何这方面的事情。”

  “何处长,有个情况你不知道,代英并没有给你说清楚。”史元杰停顿了一下说“昨天晚上代处长给你说的那个当事人,到现在仍然还没找到。所以他不能再拖了,他说他得为这个当事人负责。”

  “那也不行!”何波再次拒绝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得保护他!如果他也出了问题,我们可真是全得完蛋。”

  “何处长,你让代处长给你说吧。”

  “何局长,”代英仍然还是过去的称谓“情况很严重,我必须尽快采取更大的行动,否则我的当事人就没救了!”

  “在你还没有彻底暴以前,你的当事人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不能想象我的当事人在他们的手下会是一个什么样子!何局长,你清楚的,他们是什么也干得出来的。他们肯定要让我的当事人说出谁在让他干这些事,我怕他受不了,他身体并不好,年纪也不小了,家里根本离不开他。何处长,你应该明白我现在的心情,我必须采取更大行动,否则我会遗恨终生。”

  “小代,我明白,但你应该知道,万一再出现什么纰漏,我们的所有的行动说不定就全得泡汤。再说,我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我不能让你也因为这个案子再陷进去。如果连你也陷进去了,你的当事人就更没希望,处境也更艰难。我不是不相信你们的领导,我只希望在现阶段知道这件事的范围越小越好。小代,你看这样行不行,一会儿见厅长时,最好你们两个一块儿都去,把你那儿的情况和我们这儿的情况先直接汇报给厅长,等到厅长做出决断后,你再给你们的局长汇报不迟。你看这样怎么样?”

  代英想了好半天,终于说道:

  “也好,就先照你说的办吧。”

  “小代,谢谢你。”

  代英有些发愣,这是老局长第二次这么跟他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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