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都不要紧
天枢抱着手,歪头指着外面,重重树影里坐着个清瘦的男人,苍白又沉默,一动不动,不知坐了多久。
天枢:“我早和你说过,叫你别忘了你师姐怎么死的。”红妆上前关了窗“我也说过,我没忘。”天枢冷冷道:“我看你这丫头就是欠种蛊。”
红妆坐回桌边,挥挥手让蛊人下去“我又没打算和他怎么样。”天枢抬眼看着她“最好是。”
他走过来,坐到红妆对面,又把她的佛珠拿去,打开,往里放蛊虫和毒虫,她没和天枢学过蛊术,只懂得如何把虫子叫出来咬人,其他的一概不会。
天枢隔断时间就会往佛珠里放虫子,可这次格外的多。放完虫子,把佛珠还给她,说:“我要先回去了。
摇光体内的母虫出了点问题,信里没说清楚,我不放心。”摇光种的双生蛊是天枢少时种的,雌雄两虫同生同死,一个出了问题,另一个也会跟着出事。雄虫万一破了冰河而出,对摇光来讲是个大麻烦。红妆点点头:“过段时间我也要回了。”
天枢:“那男的我让人去处理了。你专心对付剩下那女的,能杀就杀,杀不了就回。也就剩下一个而已,既然他们已经察觉,就没必要过多纠。”反正杀个人。
也不是什么很费劲的事,他们还有的是机会。红妆本来端着烛台掐焰火玩,闻言,挑眉道:“你让谁去处理了?”天枢:“开。”红妆惊奇:“师伯会去?”不是顶级的高手,开不会拔刀。
天枢:“我同他说殷远崖是隐藏的绝世高手,武功不下于他,一旦拔剑,对方不死就不会停手。要想赢他,就必须杀了他。”红妆:“…师伯会信吗?”这话这么假。天枢说的轻飘飘“信了。”
“…”天枢嗤笑:“莽夫之勇,奇傻无比。”***天枢带着蛊人离开了。红妆玩着烛台,手指从焰火里穿过来穿过去,手指头变得黑黝黝一片。到现在要了的事情差不多都了了。
殷家发现了她,估计已经找好人手,随时准备杀她报仇,天枢也讲的清楚,要她别再管殷芳川了。于情于理,她都没了继续留下的理由。
只是…红妆转头看着紧闭的窗户,眼皮不易察觉地垂下,愣愣地发呆。烛火噼啪一下,烧灼的痛感从指尖传来,她倒一口冷气,唰地把手收回,放进茶杯里。茶水让烫热感勉强缓了些,烛火幽幽,笑她的分心。红妆看着自己的手,看了一阵,走到窗边啪地打开窗。
“喂…”她对坐在树上的人招手“你还要在那里坐到什么时候?”人影稍稍晃动,树叶沙沙作响,黑暗里的轮廓清晰起来,他一跃,从窗户边到了房间里,站在她面前。红妆勾了椅子,施施然坐在上面“季寒初,你到底想干嘛?”
从那天后就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要不是她拦着。天枢对他早起了杀心。季寒初不说话,他想摸摸她的脸。
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他觉得自己不配,她不乐意要他,连玉镯都还了他,同他的真心一起。红妆转着佛珠:“你要再跟着我,我就把你做成傀儡。”季寒初抬头看她。
红妆指头上的红蔻丹被她擦了。十个手指白的,转着佛珠,像极了虔诚的教徒信女。可她才不是,她笑着。
说:“你知道吗?我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我杀了殷三平,一箭穿心。渔眠小筑的门生也是我用虫子毒死的。
就当着你的面,还有住在别院的老门徒,我把他剁碎了。剁成烂,手都砍了下来…”季寒初静静听着。一直望着她,等到红妆自己都被自己说得恶心了。才上前一步。
在她面前蹲下,他微微仰着头,语气听不太出波澜,问她:“那为什么不杀了我呢?”红妆的手指动了动,火烧的痛感很明显,她有些迷茫,看着就呆呆的,她含了含手指,道:“你是想救赎我吗?”季寒初下巴微抬:“殷家人知道你是凶手了。他们要杀你。”
红妆:“所以呢?”季寒初认真说:“红妆,回南疆去,永远不要回来了。”声音很低,听不出是伤心,委屈还是遗憾。也许都没有,因为他的心里从不盛放这些东西,他要她走,永远别回来。
就是理所当然地想她活命而已。红妆再次在心里后悔放了殷远崖,早知道把老东西一刀劈了。左右季寒初又不是没见过她杀人,但现在后悔晚矣,她翘着腿。
看着面前的季寒初,眉目漂亮,气质温和,就算已经被她祸害过了。还是一副干净模样,她勾,问他:“季三,你喜欢你现在的日子吗?”不等季寒初回答,她又说:“其实是我忘了。
你原本的日子过得是很自在的,可现在我却毁了你的自在,你要放我走,我倒是能够继续逍遥快活,那你呢?”季寒初也笑,笑里微微苦涩“我没关系。”红妆不信:“真的?”
季寒初说:“世上本来就有很多感情,都是无疾而终的。”所以多他一个不算多。红妆没说话,她看着季寒初的眼睛,他好难过,眼中的渴望得要溢出来。
可他还是坚持着要她走。红妆想问一句,你为什么不留我,但答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杀人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会碰上一个这样的男人。
这样的季寒初让她冷硬的心动摇了,她现在觉得有点后悔,在药堂的时候不该招他,还不如一刀杀了他呢,就没那么多纠的事了,他奉上的感情太柔软,她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红妆眉头皱得紧,放下了佛珠,与季寒初对视。“你要救人,尽管救其他人去,我不需要你管。”
季寒初嘴抿成脆弱的一条线,眼里有东西在倒塌,可他还在固执地坚守着。坚定地选择着什么。红妆站起身“你可真是活菩萨,天底下罪孽那么多,你救得过来吗?
你看过那么多的业障和苦果,每一个你都要救,你受得了…”季寒初也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拦住她去路。“我救不过来,我也救不了。”他说话,嗓子仿佛含了石头,沙哑粝。
“别人怎么样我不管,我只在乎你会不会死。”红妆:“我也不要你管。”季寒初嘴角挂上自嘲的笑,低低道:“你是我喜欢的,我这辈子就喜欢了你一个。别人和我没有关系。
可是你不行,我必须管你。你不想要我,你看轻我,你不愿意再搭理我,都不要紧,我不在乎…我只是、只是想要你活着。”他重的呼吸就落在她发顶,说的每一句话都用了很大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