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长明灯火
风从发丝间挤过,池澈影拉上了外套拉链。快要入秋了。最近太忙,连靠近岚山都没有过,不知道白霜会不会生气。脑海里浮现他总是清冷端凝的模样,上次故意惹他时,也只会嗔怒叫她的名字。
她已经记不起他嘴的味道了。说到底,白霜和之前那些男人,对她也并无太大不同。池澈影沿着先前滚落的斜坡小心滑下去。
坐在榕树绵延百余米的树上,双手迭,将那块温热的木牌握在手心,她仰头看一片打着旋轻扬落下的叶子,等视线也跟着落到地面,便察觉到身侧多了个身影。
白霜抿着,想不到什么开场白,闷闷地侧头看她。“我最近事情比较多。”池澈影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照看人类幼崽以及养兔子么?白霜移开眼睛“无妨。”区区几周而已,千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这就是生气了。池澈影想着。索用最便捷的道歉方式“靠过来,看着我。”
“做什…”脖颈被她按住,齿又被熟练地撬开,白霜被迫低下头,同她接吻。白发垂落,将亲密无间的脸庞遮罩,便看不见一方涌动的情。被迫吗?也不是的,人类体凡胎怎么能强迫得了他呢。
“苹果味儿的。”池澈影简短评价,没有多想“不生气了吧?那带我逛逛岚山吧。”一回生二回,白霜已经不像初吻反应那么大了,他是个成的兔子了。已经不会因为齿融口水拉丝就以为自己怀孕了…他抿着,强作淡定站起来。
白霜还在挂念着临产的事。回池澈影的住处来不及,而且那个草窝也被她丢掉了,那就只能在山上找个自己待过的老巢,熟悉的环境才能让他安心。还要风景好,留住池澈影的注意力,他才能寻个理由暂时走开。
“去看桂花吧。”岚山的形状不是主的圆锥,更像一颗遗落在地的钻石,一开始面积随着海拔的增高而增加,越往上越险峻陡峭,到半山又开始缓和,逐渐向顶峰聚拢。白霜说,如今的人类只会在面积最小的底部活动。
那片桂树林在半山的高地,是千年前的人栽下的,已经很久无人踏足了。“为什么没人来了?”池澈影的求知一向很强烈。
“没有人拜山神了。我的山神庙,在那里。”白霜神色平静,像在说与他无关的事。越是往上越没什么山路,白霜折了树枝拉着她,毋须肢体接触。
“有孕在身”让他很想多与池澈影肌肤相亲,但接触得多了。又很容易假孕,简直是解不开的死循环。池澈影松开手里的树枝,撑着膝盖平复呼吸,理直气壮耍赖“走不动了。”白霜咬,手下意识摸了下小腹。
还是叹了口气,妥协袍半蹲,将背后的长发拢到身前“背你。”伏在白霜背上,池澈影才发觉,他身板还是结实的。
背很宽,肩膀和手臂肌紧绷,但云一样的白色衣袍又很软,头发也是。可靠又温暖的感觉,不那么恰当地令她想到昨晚的小白。
“…不要摸了。”白霜隐忍开口,他又有那股充盈而的感觉了。“抱歉啦。”池澈影乖乖搂住他的脖子,口紧着白霜的背,那两团绵软的就贴在他背上,他甚至还记得兔脸埋时的触感。
白霜紧咬着,背着池澈影,反倒比往常更快抵达半山的桂树林。这片桂树林是白霜唯一和人类索取的东西。说索取也不恰当,那次祭祀结束,他藏在塑像后头,照旧看着那堆猪牛羊发愁…倒不是不能吃,只是不爱吃…抬袖挥灭蜡烛的动作便慢了些。
那群人类惊惶跪地,问是否哪里不妥,问山神还有何需求,他们哪知道岚山山神是只茹素的兔子呢。
白霜尚且年轻,试图逾越不能有所求的规矩,他抖了抖袖子,轻飘飘甩下一瓣桂花,他可没有明示,只是不小心掉下的而已,后来人类不需要山神时。
他枯坐桂树林,回忆往昔的缭缭烟雾与冗长祭文,常常觉得无趣,但有池澈影在,是不可能无趣的,她新奇地逛了一圈无人踏足的自然景,深呼吸时,金桂飘香与清新空气一起涌进鼻腔,简直连灵魂都要被洗涤。
池澈影童心发作,捡了一小捧还散发着淡香的桂花花瓣,小心用纸包好保存,又指着林间蜿蜒的溪,问白霜:“这是山脚那条吗?”他们初遇那天见过的。
“嗯。”白霜肚子不舒服,寻了棵树靠着坐下,又觉得冷落了池澈影,便补充道“源头还在更高的地方,人类说,这是远古的赐福,自我有记忆时,就有了。”
远古的赐福。理工科直女池澈影一脸古怪“这也不是大江大河,源头不是冰川融水,那就是来源于降雨。
或者雾气凝结。岚山的岚就是“山中雾气”的意思,说明确实是润空气在高海拔低温度的地方被山坡阻挡凝结析出…”白霜只觉不光肚子疼,头也隐隐作痛“…池澈影!”
“你怎么了?”池澈影察觉他中气不足,转过身来,正好看见他捂着肚子冒冷汗,赶紧奔过来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舒服些。白霜几次张嘴,总不能说自己要生了。又不知怎么解释,羞愤死,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有些难受…”
完了。如今是没法避开池澈影去以前的住处生产了。怎么办?白霜惶惑无措,两眼无神,失去高光,无助地倒进池澈影怀里。
***这幅样子,看在池澈影眼里就是快死了。要不是在山上,恨不得扛起他冲向最近的医院“怎么突然…能自己治疗一下么?”他倒也想!
嘴快被自己咬出血,白霜踌躇许久,终于紧闭着眼睛,决定拿风颂当挡箭牌,兔生第一次撒谎:“无事…是从前被路过的怪伤到,旧疾,很快就好。”确实很快就好,等生完了就好了。
而且也不全是假话,风颂咬伤过他的后腿,虽然很快就痊愈了,他着实不善扯谎,额角淌下的冷汗更多了。眼睫颤得像濒死的蝴蝶。
面色红,长发散,有几粘在上,再加上眼角氤氲的泪珠,看起来脆弱极了,虽然这么说有点过分…但池澈影看着他,觉得像一块十分可口的布丁。
或是别的什么软糯的糕点,令人怜爱倍增。“咳。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要不说说话?转移注意力可能会好些。”只要是在感情存续期,池澈影就是个相当不错的伴侣,可以温柔体贴,也可热情大方…一切都建立在,她对这个人还感兴趣的基础之上。
白霜费力起眼皮想看她,却觉得仰头也困难,视线只停留在她精致的锁骨上。脑袋被按在她肩头,脑后长发也被她温柔轻抚,喉间逸出不自知的呜咽,索自暴自弃,将脸埋进她颈侧“那就,说点什么吧。”那便暂时放纵一下吧,再次假孕也没关系。
多陪陪我吧,他们聊了这片桂树林的来历,白霜说这来源于某次祭祀后人类的赠予,她追问仪式的细节,问那天的天气,长明的灯火,人类的衣着。又有些难以想象那样宏大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