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洛烛抬眼看去
她提前收拾好行李,早八两节课一结束就提着行李离开学校去找弟弟。从她们学校到他的学校,要乘坐一小时地铁,即便如此,抵达的时候,距离洛烛下课仍有一小时。
她就在他们学校附近的咖啡店里坐着等他。随意刷着手机打发时间,偶尔抿一口可可,像警惕多个相隔五分钟响起的闹钟一样。
在心中杂乱无章地数着时间,以为过去了许久,抬眼看见的却是过去了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逐渐习惯等待中的落空之时,突然听见轻微的响动从左侧传来。咚。咚咚。微小沉闷的声音,象征着这面看似透明轻薄的玻璃令人满意的质量。
她扭过头去,看见玻璃另一头笑弯了眼的人影。洛萤也笑了。玻璃大概有阵子没清洗了。上头还留有雨珠滑过的水痕,恰好在洛烛眼下形成一条滑稽的泪痕。有点傻。
洛烛幅度不大歪着头,读出她神情中的取笑含义,却不明所以,他俯身,轻轻在玻璃上哈了口气,修长的手指伸出来,白雾覆盖的玻璃面上出现一个括号。
正在底头落下一点的瞬间,他似乎想到什么,又反着画了一个问号。意识到,她只能看到镜像画面了吗?洛萤又笑了。玻璃面上,一个简略的爱心正对着她。
***从学校出发,抵达目的地在两个小时后,这是宁远东部名为曲案的小镇,比起宁远的大学城、市中心多了几分朴素的古意。爬山安排在第二天清晨,在那之前他们先去了山脚下的酒店安置行李。
相似的眉眼,相同的姓氏,规规矩矩的双房,没有人会对这对一同出游的姐弟起疑。有点饿。
启程前吃过午饭,明明靠的是交通工具行路,出行消耗能量却不知为何比往常更迅捷,两人离开酒店在不熟悉的小镇里寻找能填肚子的小吃。
白色雾气携着细细的香味在街口拐角揽客,走近能看见一个老旧的招牌,铝合金制成的边框上方带着岁月的灰尘,破损的细痕附近爬着暗的锈斑,招牌中间发白的图样板板正正写着“姑婆糍粑”
刚出炉的糍粑,表皮还带有焦黄的色彩,细长的筷子将其夹起时,洛萤仿佛听见嘶嘶滋滋暗示酥脆的声响。
为方便客人食用,饼状糍粑被剪成一块块倒入纸碗,拥有一张和蔼面孔的老人不要钱般往碗中撒入黄豆粉,最后再倒入泽丽的红糖浆,竹一,小碗转手递给前方的客人。
老人目光转向这边,在她脸上能清晰看见岁月勾勒的沟壑痕迹,她慈祥亲切的笑容让洛萤想起了外婆。
“妹妹要不要?好吃滴,尝尝!”迟疑了一下,洛萤看向弟弟。糍粑哪里都有。在这里也算不上特色小吃,她是有几分兴趣,又担心会不会太简陋,而且糍粑易,他们本可以去寻找更有代表的美食。
“姐你看我做什么?”洛烛好笑,将她轻轻往前推“想吃就买,我们现在不就是饿肚子在找吃的吗?”那就买吧。
他们各买了一份,边走边吃,毫无风度。甜过头的糖浆滋味留驻舌尖许久才恋恋不舍散去,想来她会有好一阵子忘不掉这个味道。
在茶店里挑选给家人的伴手礼,到手工豆腐店中围观老人小孩挑拣黄豆中的碎石屑,经过青烟淡淡的镇中小庙,从门口往里探,不知名的神像威严慈悲地俯瞰地面。
世间烟尘在祂面前皆为过往,在街上转了几圈,讨论后他们决定用各路小吃取代晚餐,路上买的吃不完就带回酒店解决。
买水果捞时注意到头顶上方错悬挂的小灯笼与苏,洛烛随口问起店主,店主乐呵呵回答:“有庙会,明天中午记得来玩啊。”这么一说…做功课时好像有看到相关消息,但他们当时都没放在心上。
他们主要冲着爬山来,基本围绕天气、路线、事前准备等方面做功课,其他东西只是随意扫几眼…能记住是好事,记不住也随便。
“明天爬山回来,刚好能看看。”“嗯。”琼野庙会少见,洛萤也没参加过,不对曲案这个庙会怀了几分期待。
回到酒店时刚过六点,天还是亮的,蓝湛湛一片,两人坐在阳台上吹风,将水果捞吃完。
远处山峰层峦迭嶂,层林尽染,更高处云雾缥缈,天光之下山体蔚蓝色的轮廓若隐若现,如同一抹晕开的水渍。洛烛拿出提前租好的相机拍了几张,镜头突然转向洛萤。
“做什么…”伸手推开,他又不依不饶移回来,周而复始,洛萤不得不摆出姐姐姿态,没好气瞪他。
“乖点,别拍我。”她不喜欢拍照,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实在拒绝不了的只能挂着僵硬表情硬着头皮上,但在这件事上,洛烛显然不在她愿意勉强自己应对的行列里,他是她弟弟,当然要听她的。
洛烛顺从地放下相机,平时微翘的眼尾却在此时给人一种稍稍下垂的感觉,几分失落挂了上去,他软声问:“姐姐,你就不想留下一点纪念吗?”“…明天上山再拍也一样吧。”
“哪里一样了?”洛烛抿着嘴,嘴角向下撇“爬山前,爬山中,爬完后的状态场合都不一样好不好,讲。”他还计较起来了。洛萤也不服气,从鼻腔发出哼声,坚持道:“反正我不拍。”
得,老实劝说行不通,洛烛还有一招。“别这样…就一张,一张好不好?姐姐…拍嘛,拍嘛。”
语气放软,尾音拉长,目光还要足够可怜,他对这一套驾轻就,果然,卖惨要看情况,撒娇不用,他姐最受不了他撒娇的姿态,哪怕万年来都是这套,她没辙就是没辙。撇着嘴僵持了一会儿,她最终松口:“不准…脸。”
“那还算拍照?”“不要算了。我去洗澡。”见她真的起身要走,洛烛连忙把人拉回来:“不脸就不脸!”
以青天白,崇山峻岭为背景,一只手出现在取景器右下角,修剪得整齐干净的指甲上浮着高光,清透的微光在比着剪子的手指上游走。手势比起表达“Yeah!”
更像是在模仿能够裁出远处群山轮廓边缘的手工剪刀。如同发丝被剪断时响起的声音,咔嚓一声,这幅图像被留存在洛烛为这次出游特地买的相机内存卡中。
拍完照,不理会还在确认相片的弟弟,洛萤回屋拿衣服转进卫生间,打算洗澡。明天要早起去爬山,他们计划今晚十点前就睡觉,现在只剩四个多小时自由活动时间,她还想在休息前写写作业呢。
这些想法停在她面对洗脸台的瞬间…“啊…”控制不住的尖叫从喉咙里奔泻而出,洛萤下意识向后退,却忘了卫生间地面还有下陷的几公分,她被绊倒,重重跌落在地。嘶。疼的,但顾不着疼。
“姐,怎么了?!没事吧?”“有…有虫…”被弟弟搀扶起身,洛萤二话不说直接将脸埋在他口,手紧紧环着他的,不敢多看洗脸台一眼。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洛烛抬眼看去,只见一只疑似千足虫的生物趴在水槽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