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解茫然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末日于此刻降临,世界就此灭亡,一切冰消瓦解,她也一样,她的情感也一样。
尽数化为乌有,然而现实…将她像路边淤泥般冲刷掉的妄想都没来得及展开,窗外的雨就变小了,接着停下,她迟疑拉开窗,专属雨天的意依旧清晰,然而风却清不少。散落肩头的长发在风中晃动。
她下意识揪了揪,隔了那么长时间才吹干的头发已经凝成一块块,今天她势必还要再洗一次,可她现在连走出房门的勇气都没有。哐哐。寒瞬间竖起。有人敲门。
“岁岁?醒了吗?该吃饭了。”…是爸爸。“岁岁?”继续拖下去也不行,洛萤缓慢上前,边打开房门轻声应答:“我知道了。爸爸。”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饭桌上,一家四口一个不缺。方方正正的桌子,一人一边,洛烛就坐在她右手边,神色平静。洛萤看起来也很平静,连嘴嚼都很规矩地左边两下,右边两下,只有她自己知道什么叫食不知味。
而她桌下的腿还在微微发颤。坐她左手边的妈妈盛来一碗汤,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岁岁怎么这么没精神?还没睡醒?”
“是饿了吧,中午就没吃饭,这不好,以后要先吃再睡。”爸爸说。洛萤乖顺地点点头,汤匙小心搅和着汤,正尝上一口。
“对了。今天小烛表演怎么样…”心猛然紧缩,手指竟没握稳,汤匙又滑回碗中,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几滴清汤溅到玻璃面上。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
“…就那样,还行吧,拿了个三等奖。”洛烛若无其事从手边出几张纸递过去。洛萤抿接过,彼此手指无意相擦,小小的温度差被无意识放大,两人身体都紧绷了一瞬。不是她一个人在意,当然。
他也很紧张。这个信号明确传递过来,洛萤突然感到肩上轻松不少,在心头的石头似乎被转移了。至于转到何方,她不在乎。小曲没引起过长时间关注,话题再度聚焦到洛烛身上。
“那还不错啊…你们老师说晚点会把照片和视频发家长群里,到时候我们也欣赏欣赏。”“这次活动结束,马上就要中考了。注意收心认真学习。”
“嗯…我知道。”中考。心中的压力刚刚缓解。顿时又砸下一块巨石。洛萤这才想起她弟弟还是初中生,她不但对还是个孩子的他下手,甚至影响的是中考生。距离考试还有一个月的中考生,她真是罪该万死。嗓子里的食物又难以下咽了。
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把那碗饭吃完的,饭后洛萤怀着罪人心态,匆忙漱口后,把洗衣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好的衣服拎出去晾,打算用劳动补偿内疚不安的心,哪怕这其实只是自我安慰。
毕竟洛烛也不靠几件衣服疗伤。衣服不多,很快就晾完了。洛萤回头眺望远处,不知不觉出了神。
楼下小孩子嬉闹的笑声忽近忽远,她很熟悉这种距离。从小到大,哪怕楼下的孩子换了一批又一批,她总是那个在楼上听他们欢笑的人。可她并不经常感到寂寞,洛烛总在她身边。
即便他更适合加入楼下玩耍的孩子,他从来不去,他心甘情愿陪着她,他是她最忠诚的玩伴,直到今天。
她依然这么相信,可这一切都被她自己毁了…雨后乌云散去不少,晚霞是橙紫的,明亮却不刺眼,附近楼栋侧面沾上晚霞晖光,背面却深陷于暗影中,即便有不少户人家亮起灯,也难以照亮楼面后方。没人知道阴影中是否发生了什么。
也许野猫正叼着老鼠从楼后窜过,也许蟋蟀正藏在草丛中准备开嗓,也许围着楼栋饭后散步的人家正从阴影中经过,也许有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拍上她的肩。啪。见鬼了!
重量上肩膀,洛萤险些没叫出声。“姐,是我。”“…”现在她宁愿见鬼。没有开灯的阳台。
在晚霞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时刻,暗得可怕。洛萤无比憋屈转过身,只能看见弟弟半边身子藏在漆黑中的可怖模样。心跳漏了一拍。
霎时,世界趋于无声,恍若舞台下静静观看演出的观众席。洛萤下意识抓紧衣角。有风。落地窗后的白色的遮光帘飘。朦胧中。
她似乎听见弟弟在风中呼吸的声音,可她目光所及却是他的嘴,自她回过头来,视线中一直抿着的,随着风吹窗帘,光影错落,淡淡高光在他上游走。温的,软的,他的,她的。
洛萤下意识想要走近他,抬眼看见他的脸…他面上的光晕也在跳动,斑驳陆离,叫人看不清神色,他在看她。
她却不能准确捕捉到他的眼神,或喜或悲,或厌恶或愤怒…这些想法让她回过神,硬生生顿住靠近他的步伐,又向后挪了一小步。很小一步。局促又拘谨。
她惊慌地眨了眨眼,目光落在手腕上…洛烛的手蓦然拉住了她。明明只是手腕被他捏在手里,她却像被叼住后颈的猫,失去了一切反抗的能力,甚至反抗的望,她不想挣开他的手。
被姐姐那样对待还能接受的人真的存在吗?说不定是最后一次了。与他这样肌肤相亲,她明明还没做好与他分道扬镳的准备,却不得不开始接受这点。
“姐…你今天…”弟弟开口,声音带着紧张的沙哑,吐吐。嗯…今天。今天的她,犯下这辈子最大的罪孽。
“亲、亲…了我。”对,亲了。反正都玩完了,她突然有些后悔当时没多亲几口。“你…我、我要亲回来。”好,亲回来。亲回…他在说什么?
倏地,她猛然抬眼,刚刚还在昏暗视野中朦胧不清的面容,一下子清晰可见。现在,洛萤终于能看见他的眼了,她不着痕迹咬住下,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他刚刚…说了什么?洛烛的眼睛如同倒映着繁星的湖面,波澜幽幽,漾着光点,每一点都像在触摸她的心脏,她必须更加用力咬住嘴,才能不在几乎震裂鼓膜的心跳声中晕眩。
她头一回发觉,自己对洛烛一点也不了解。“姐姐…”在靠近,越来越近,嗫喏而又心虚,却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这是洛烛。
“可以…吧?”她的弟弟。近在咫尺的距离,鼻息混淆在一起,甚至只要她微微扬脸。或是他再微微垂头,两人的瓣就能触碰到。可她没有动,他也是,他依然在等她的答复,或者说…她提供的选项。发自内心,真正的倾向。
洛萤怔怔看着他,在这种时候,她居然又想到去年生日那天,外婆家里,只有两人的,她躺在弟弟腿上,他被她按下,被迫向她靠过来,不解茫然,她吻上他的眼睑。洛烛不知道,甚至当时的洛萤也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