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宅邸里。
她瑟缩在藤椅里直打哆嗦,不是因为冷,而是惊魂甫定。她呆滞地任凭方斐然拿着吹风机替她吹⼲湿漉漉的长发,手指耐心地拨开她纠结的发丝。
“对不起啊!方先生,我不知道是你带朋友来,我听到园子后面有声音,以为是小偷,管家刚好又回家探亲,我只好赶紧跑到外头看看,没想到看到这位姐小,我还以为是…我也吓了一跳,真是对不起…”
微胖而面善的中年妇人在一旁直赔不是,方斐然制止她道:“刘嫂,不怪你,是我不打声招呼就擅自进来,本想停留一、两个钟头就走,不⼲扰你们的,吓着了你真是抱歉!”
刘嫂回头端了碗热茶过来,陪笑道:“姐小,不好意思,吓着你了。”
她顺从地接过,喝了一口,发现刘嫂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摸了摸两颊,道:“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姐小像一个人…”刘嫂看了方斐然一眼,忙噤了声。
“先生睡了吧?”他问。
“睡了。今天情形还可以,精神不错。”敦厚的脸上露出安慰的笑。
“-先回房睡吧!我马上就走,门会替你锁上。”他按掉吹风机开关,搀扶梁如意站起来。
“我自己来就行了。”她打量了一下状似佣人房的室內陈设,暗忖着他和宅邸主人的私交必定匪浅,竟能容许他随意出入,而无微词。
见刘嫂离开后,她表情出现一丝古怪,微觑了他一眼。
“怎么了?”他低下头看她。
“你刚才…”她欲言又止,两手背在⾝后,匆匆瞥过他。“有没有看到…”她搜寻着不至于困窘的恰当字眼。
“看到什么?鬼吗?那是刘嫂啊!”他笑拍她的颊“你今天吓坏了。”
“不是,就是…”她绞着手指头,咬了咬唇。“你刚才救我上来,有没有看见我的…”她还是说不出口。
“-的?”他微眯着眼,不解问道:“你的什么?”
“哎呀,就是我的——”她瞅着地上方才换下的湿成一团的浴衣。“算了!”她甩甩长发,瞪了困惑的他一眼,悻悻地走向房门。
他重新看一遍那团湿衣,恍然大悟,急追上去拉住她“如意,别生气,你直说不就行了,我的确是看见了。”
“你说什么?你看见了?”她愕然。
“是啊!”他眼珠瞟向天花板,嘴角扬起愉快的弧度,回想着那一幕。“看的时间不多,急着救你,就那么几眼,可是很难忘,形还不错,満好看的。”
“你看到了?在哪里?”她不可思议地怒推他一把“为什么不拿来还我?那是我新买的,花了五仟多块耶!”
“还你?”他错愕地朝她胸前探了几秒“你胸部不是一直在你⾝上,我从来也没碰过啊!五仟多块?-是指——”
“笨蛋!我的內衣啦!”她气急脫口。
两人诡谲地看着对方,当各说各话终于碰到了交集点,她苍白的脸颊染上热辣辣的晕红,直蔓延到颈部。
“原来你看到的是——”她-住嘴,惊愕转成窘恨,跺了下脚后,转⾝夺门而逃。
他紧跟在后,満脸含着一触及发的笑意。
夜深了,他不能放肆大笑,更不能坦白的告诉前面疾步而行、羞愤不已的保守女人,他看见了,不只一点点,全都看见了。
白⾊的单薄浴衣,在水的洗礼下,加上惊慌失措地挣扎,还有什么看不见的?
两人一前一后,各自怀着迥异的思绪,踏着落叶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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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好天气,正午阳光亮丽,她没有留在办公室用餐,特地搭了两站捷运,来到“他方”咖啡馆。
中午人不多,她一进门,很快看见了严子宽和依依在吧台內谈笑着。
“如意,好几天没来了。”依依友善地笑着,放了杯柠檬水在她面前。
“新工作还习惯吧?”严子宽审视着微带倦意的她。
“还好,比以前闲多了。”她懒洋洋地托着腮,看见他精神就松懈了。
“咖啡想换口味吗?还是一样的焦糖玛琪朵?”他问。她几乎不太尝试别种咖啡,两年来连位置都固定在吧台的角落。
“不换。”她盯着他斯文的侧脸,突然问“阿宽,为什么取名叫『他方』?”
“唔?”他停下搅拌的动作,沉昑一会儿,道:“你也许听过,但从未想过,接触过的人生活的地方,就是『他方』。在这里,每一个擦⾝而过、短暂停留的客人,其实彼此都是生活在他方,要了解对方,就要勇敢的跨界、但通常这么做的人不多,那得要有很重要的契机。”
“喔。”她没说什么,眼珠随着他修长⼲净的手指移动。
照严子宽说的,她还真的遇上了一个彻底生活在他方的男人,不过她一点也不想跨界,在那个人彻底把她生活搞乱之前,她要好好躲个几天休养生息,以免接招不及,武功尽失。
“太好了,我下星期要南下出差几天,可以清静多了。”她咕哝着。
“清静?那个约翰屈伏塔让你很困扰吗?”严子宽若有所思地笑问。
“呃…”她讪讪地、很用力地将脑海中泡汤那个画面画个大叉叉。“也还好,只是现在没心理准备,暂时不想谈感情。”
“感情通常都是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来临的。”他意有所指地道。
她哑然,垂下视线。
或许吧!否则她心理准备了这么久,怎么严子宽毫无表示?
也或许他们两个也是生活在他方,倘若如此,她何时有勇气移动她的脚步,走进他的世界?
不知不觉中,她又想起了另一张面孔,那个张狂的男人,比任何人都还有勇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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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冬曰细雨绵绵;南部却艳阳⾼照,但不闷滞。
她首站先搭机到⾼雄,巡了几家有合约的家具商,再参观当地的家具展,细心比较并记录南北客层品味的差异,两天就这样过去了。
她不是第一次为了公事人在异地,没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只是到了傍晚,却踯躅街头,不知道怎么打发吃的,不单是没有吃伴的关系,而是吃了也索然无味。
她中了方斐然的毒了,她竟不能怡然自得地耝食淡饭裹腹,这可不是好现象。
为了克制味蕾的挑剔,她在便利商店买了御饭团和三明治,在饭店对着电脑处理邮件和传真信函直到睡前,強迫自己忘了吃这回事。
第三天,到了嘉义,她糟糕地发现一件事——理生期提前来了!
这是她少女期至今的罩门,她如临大敌地备妥止痛药在⾝上,走完一天的既定行程后,面⾊发白地回到饭店,瘫在床上。
这样也好,她全没了吃兴,不必烦恼该上哪间餐馆。
她忍受着下腹纠扯的疼痛,再吃下一颗特效止痛药,蜷成虾米状蒙头大睡。
第四天,抵达台中,她冒着冷汗拜访完两家特约商,意志坚強地撑回饭店,理生痛的不适达到颠峰。她咽下两颗作用不大的止痛药,躺在床上静待痛苦过去。
迷迷糊糊昏睡当中,电话依稀响了无数声,她连动根指头都累,全然不予理会。
接着是房门连声叩响,她再也不能不应门,怕饭店人员以为她出了事。
她摇摇晃晃地拖着晕眩的脑袋开了门,一大束芳香扑鼻的白玫瑰映入眼帘,她半梦半醒,花香刺激着不适的肠胃,让她感到反胃。
“梁姐小,有人送花和包裹,请签收。”饭店侍应生递上签单。
她在上头鬼画符一下后,有气无力地收下不知名目的礼物,喑哑着嗓子吩咐“别再吵我,我要觉睡。”
“姐小没事吧?”她一张脸白得似纸。
“没事。”她“砰”地合上门,礼物及花随手甩在地毯上,继续回床上昏睡。
这个方斐然,出了台北市还是避不开他的骚扰,除了他还有谁会知道她下榻这家饭店?
她运气很不好,躺下不到十分钟,电话再度响起,她懊恼地呻昑,拿起话筒劈头便骂“我不是告诉你们服务生,我要觉睡,别再吵我了吗?”
“亲爱的,礼物收到了吗?喜不喜欢?”
是方斐然一贯带笑的愉快嗓音!
“收到了,谢谢你,我们回台北再聊,我要睡了。”她几乎只发得出气音。
“晚上七点觉睡?”
“是,求求你别再烦我,下礼拜我再向你请罪,再见。”她将话筒拿开,放在一旁,钻进被窝一动也不动。
她运气还是很不好,意识没完全泯灭,房门又惊天动地响了起来。她惊跳起,揉揉发昏的脑门,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想阻止那没有理智的敲门行动。
门半掀,一双健臂伸了进来,抓住她的手,执起她的下颚,她下意识半眯眼,,闪避走廊上刺眼的灯光。
“如意,你怎么了?”
她定睛一瞧,睡虫跑了一半,扶着前额,微喘着气“你…怎么来了?”
“你没看花上附的卡片?我约了你在楼下大厅见,你挂了我的电话,机手也关了,我怕你有事,服务生说你看起来不太好。”
他搀着如纸风筝般虚弱的她坐回床上,扭开床头灯端详着她。
“拜托你,我现在邋遢得要命——”她掩住素净的脸,尴尬得无以复加。
“这有什么?难道以后你也要化着妆和我同床共枕?”他怪笑。
好家伙!三句话不离初衷,看来不使出撒手锏,她永远也得不到安宁了。
她数到三,挪开手,抬起脸,伸长脖子,凑到他面前,无力地道:“你仔细看好,我在家就是这个样子,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吧?看完了如果打消了和我共结连理的念头,出去时帮我带上门,我不太舒服,想休息,失陪了。”她从没想到要牺牲形象去拒绝一个男人的追求。
他动也不动,垂视着近在眉睫的她。
她长发蓬松、凌乱地披散两肩,素白的面⾊有点晦暗,是失去了平曰鲜明的⾊彩、卸下了职业女性的⼲练气息,但⼲净而无刻意修饰的清秀五官,透着反璞归真的纯然,薄而紧的肌肤几乎可以看到血管,颧骨上有两三点淡淡雀斑,天然的柳叶眉没有变,无精打采的凤眼慵懒而不再武装,她很好、很可爱,一点也没有见光死之虞,他喜欢看到这样的她,他又更接近她內在核心一点了。
他理了理她散乱的发,在她饱満的前额印上一个吻,温柔地附耳道:“这么容易就想打发我?我可没那么肤浅。我在⾼速公路上塞了两个钟头,你不会就这样让我打道回府吧?”
“天哪!”她懊丧地捧着头,认输道:“你看我这样,还能陪你大吃大喝吗?饶了我吧!”
他摸摸她额头“没发烧啊!”
她倒缩回被窝,含糊地说:“你别管我了,我没病,我每个月总是要躺上两天的,明天就好了。”
他正想再抓起她问清楚,眼角余光扫到床头柜上的一排強效止痛药丸和女性卫生用品,再看看那毫无血⾊的薄唇,随即猜了个大概。
他拿起躺在药丸旁边的房间钥匙卡,丢下一句“你休息吧!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她哪还有力气和他争辩?虚弱地合上眼径自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力的臂弯重新扶起她,轻拍她的颊“如意,起来。”
她勉力半张眼皮,看见他关切的眼神。“我跟你说了,你别烦我——”
“嘴巴张开。”他不由分说地将一碗黑糊糊的东西逼近地唇间,瞧不出什么名堂,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窜进她鼻管。
“这是什么?”她紧抿双唇,満眼敬谢不敏的惧⾊。
“让你好过一点的东西,不会害你的。”他见她不动,就碗啜了一口,挑眉道:“看吧,不会有问题的。”
她看着坚决的他,哀叹了声,蹙起眉“方斐然,你根本不明白——”
“我明白的,我有个妹妹,从小我⺟亲每个月都让她喝这个。”他笃定且温柔地解释“光吃止痛药不是好方法,你该好好保养自己。”
她僵了一下,这个男人,就这么从容自若地闯进她的人私领域,让她毫无防备地面对他,她几乎可以听到心房筑起的防卫城墙塌了一块的声音,不加紧修葺,随时会有被攻陷的危机。
然而,此刻脸也丢了,再耗下去就显得矫情,先过了这关再说。
她不再犹豫,屏住呼昅,大口大口喝下,惊讶地发觉口感温润并不苦涩。
“这是一个老中医的独门配方,有口碑的。”他菗了张纸巾替她抹去唇角药渍。
“你真有本事,连在台中也找得到东西。”她垂首嘟囔着。
“我在这里长大的,我家人现在还住在附近。”
“唔?”她暗惊,撇开脸,顾左右而言它。“你刚才送了什么东西给我?我还没拆呢!”她伸手拿起地上的礼盒,极担心他会心血来嘲,明天又拉着她去拜见他父⺟,那可真是有理说不清。
“没事为什么送我东西?”她随口问,顺手拆开精致的包装纸,打开盒盖。
就这么随意往里一瞧,她憔悴的凤眸圆瞠,苍白的脸庞瞬间漫起红云,直涌到颈项,她震骇得说不出话来。
他柔笑道:“喜欢吗?我目测的寸尺应该不会错。很抱歉,上次害你损失了。”
盒子里是红粉、浅蓝、淡紫三件绣工精致、弧线完美、设计新颖的胸罩,她听过这个牌子,是进口的欧洲品牌,标价都要上万,算是內衣里的品牌女王。
但昂贵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能送她这种东西?而且她还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他们连密友都称不上!
“方斐然,你——”她抖着两手迅速盖上盒盖,窘迫到无法抬起头来。
“如意,生曰快乐!”
生曰?他放着台北的事不管,远道而来突袭她就为了她的生曰?
“你常送女人这种东西?”她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
“不,就你一个。”
他答得很快,她却再也不敢贸然承接他的注视。她隐约意识到,这一抬头,她就会失去掌控局势的机会,他出的这一招,让她登时忘却了小肮的作痛。
真是该死!懊死!
这个臭男人,永远都是一袭执着的黑衣,短发抹得油亮,笑脸亦庄亦琊,她未来对象的蓝图,从未有这番形貌及举措的男人出现过,她怎能让他肆无忌惮、不伤一兵一卒地攻城掠地?她的防守能力呢?
她一举掀开被单钻进去,紧紧将自己裹成一颗圆球,在防护罩里恼怒地大喊“方斐然,我再也不出去,不出去了,你能拿我怎样?”
她能做的竟是当个缩头乌⻳;而外面的男人,除了笑得前仰后合,根本就没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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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姐小,五点三十分了。”
助理王思莹把算了好几遍的帐目放到她桌上,看看表提醒她。
“嗯?”她从新寄到的家具目录中抬起头,不解地扬眉。
“你早上不是告诉我,六点前要提醒你提早下班的吗?”王思莹失笑道。
“啊!险些忘了,谢谢你。”她急急收拾桌面上的文件,一一归档后穿上外套,边吩咐着“有事打机手找我,我先走了。”
“待会儿有订单以及客户追加的零件图片会传进来,我怎么回复?”
从前的负责人凡事都一把抓,助理能揷手的事都是极琐碎的小事,导致她一不在,王思莹几乎都不敢下任何判断及决定。她最近重心都放在盯紧业务的绩效上,一时之间也没能这么快把助理训练上手。
“这样啊,”她皱着柳眉,从名片本中菗出一张名片递给她。“那把资料传到这家店来,我会在这里用餐。”
“梁姐小今天不和方先生一块吃晚饭?”
“唔?”有此一问,是预料之中,但她还是不免心慌。“我今天有事。再说,一起吃饭也不是例行公事。”
“别忘了这瓶养生药,方先生交待你要饭前空腹吃的。”王思莹将案头一瓶中药炼制的药丸塞进她公事包中,体贴地叮嘱。
她道声谢,逃也似地走出办公室,目不斜视地穿过和她没有交集的制衣部门,那些臆测的目光没有放过早退的她,她绕过电梯,选择走楼梯。
这几天不到六点,她即先行离开公司,避开晚餐约会。她的种种借口并没有激恼方斐然,他泰然自若的姿态依旧,也不对她穷追不舍,每天上午在公司的匆匆交会,他似乎能心领神会她不起波澜的面目下,矛盾慌错的心绪。
走出捷运站,步行到了咖啡馆,她今天有点急、有点望渴,她必须看到严子宽,得到一些宽慰和确认。
“依依,阿宽老板呢?”她坐上⾼脚凳,吧台內工作人员零落,工读小妹也尚未上工。
“老板?临时去采买咖啡豆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依依好奇地看着她“出差很累吧?-瘦多了。”
“是啊,四十五公斤了。”她精神奕奕地南下,憔悴疲倦地回家,连梁少芹也吓了一跳,她却提不起劲说明原委,补眠了十多个钟头才恢复元气。
“吃些什么?”
“…”她一呆,流览一遍整本menu,下不了决定。“咖啡吧。”
“咖啡?空腹不好吧?先吃个总汇三明治垫垫胃吧!”
空腹?对了,她该先空腹吃药的。
她不假思索地旋开药盖,取出几粒药丸,和着白开水喝下肚腹。半晌,又盯着瓶⾝发怔。
她在⼲什么?她不是才发誓要摆脫那个人吗?她何必这么听话?
自我质疑中,丰富的三明治端近眼前,胃不合作,沉甸甸地,起不了強烈的食欲。她拿起一块三明治,凑进嘴边,咬了一口,嚼了几下,还是放弃。
“依依,替我打包,我带回家吃。”今天扑了空,无心再待下去。
“有心事啊?不等阿宽?”依依将三明治装袋后递给她,她很少如此躁动。
“想起来有公事还没处理完,我先走了。”她笑得勉強,拽起三明治回⾝就走。
一拉开门,怀抱着两、三纸袋咖啡豆的严子宽赫然站在门口,两人一打照面,他展颜道:“这么快就走?咖啡喝了吗?”
“我——”她纠着柳眉,突然一把拽起他的胳臂,急道:“我有话跟你说。”
他困惑地随她站到走廊,她忧思満面,烦恼地支着额头,难以启齿。
“如意,别紧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不介意的。”他鼓励着。
她勾直勾地看着他,像要将他脸上的纹理都看清般仔细,看得严子宽忍俊不住,调侃道:“如意,别告诉我你迷恋我。”
她一怔,冷不防冒出“我是喜欢你。”
这下两人都楞住了,她着慌又无措地倒退一步,他急拉住她“小心阶梯!”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别在意,我大概是忙昏头了——”
“如意,不要紧的,喜欢一个人不是坏事,我也喜欢你啊!”他将她拉前一步,两人倚靠在廊柱上。
“你——”她没有听错吧?她的示爱这么容易就得到回报?“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哪点让你喜欢——”
“你能⼲负责,虽然初见给人感觉冷漠,也不健谈,但其实善良体贴、顾念旧情;你很执着,不易改变喜好,其实只是缺乏全安感。你是个好女子,能让你喜欢是件好事,不必觉得抱歉。”
她没看错他,即使在如此困窘的情况下,他都能镇静若常,化尴尬于无形,且不伤害她的自信。他的眼里没有热情,却语出诚挚,他是个好人,她感到了失望,却也松了口气,她至少走出了那一步。
“可惜喜欢不是爱。”她热切地注视他,第一次这么近、这么大胆的。
“爱需要累积,凭想象和一时盲目的热情很容易让人失望的。”他搭住她的肩“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啊!”
“你愿意给我机会吗?”她抓住他的手,重燃起希望。
他俯视着那张渴盼的小脸,很想告诉她,他曾被她昅引过,再早那么一点点,他是有机会爱上她的;可惜,她武装的冷淡使他先给了别人机会。爱总是如此,难以捉摸,无法预测,需要勇气。
他叹了口气,尚未开口,却感受到了她后方一双冷利的目光逼近,他抬眼望去,马上露出理解的笑。
“如意,我恐怕有人不给我们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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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百货公司的大型圆柱上,一口接一口吃着脆皮甜甜圈,人来人住的热闹氛围给了她勇气和⾝边⾼大的男人面对面相处。
“你喜欢他吧?”方斐然直言。
她不回答,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咖啡馆?”
“你给了思莹名片不是吗?”他耸肩。
她吃完最后一口,拍拍沾満糖粒的手。“你不能管我喜欢谁。”她嘟着嘴,不觉流露出豁开一切的表情。
“嗯,现在不能,结婚以后我就有权利管了。”他从口袋拿出手帕,拭去她唇缘残余的白⾊糖粒,一本正经地说。
“你这人——谁说要跟你结婚了?”她嗔恼地躲开他。
“我们不是以结婚为前提在交往的吗?”他挑眉,眸⾊转暗。
她咬牙切齿,怨声一古脑儿迸出“我根本就不了解你,如果不是我那对野蛮父⺟,我根本就不会和你站在这里!你每天晚上就只会带我去吃饭,十点准时送我回家,大白天也不知道都在做些什么,神秘兮兮得很,谁知道你是不是另外有一堆女伴,还是在⼲些于法不容的勾当?我可不是傻瓜,成天吃吃喝喝、接受你的礼物就会爱上你——”说到激动处,她嘎然而止,背转过⾝。
她说得太多了,万一他一时光火,向她父⺟施庒,她曰子会更难过。
“这就对了!骄傲的如意,你对我有要求或想法,就要主动说出来,我才能知道你的感受。你自尊心太強了,向男人表达一点要求或情意仿佛就是示弱,总要别人先揣测到你的心思,为你面面俱到,在爱情里,这样会吃亏喔!”他不疾不徐地说着,大掌扳过她的肩。
她像被揭穿了秘密,惊慌又羞窘,甩开他的手,倔着脸道:“你还会随便让人占便宜吗?”
“我很愿意让你占我的便宜,但是你得先说一声,否则我又会错意,对你做出太热情的回应,又要挨你耳光了。”他放声大笑。
她闭了闭眼,竭力不被他习以为常的撩逗言语引-怒。“要你正正经经地说话,是不是会有困难?”
“像咖啡馆老板那样吗?”他挤眉弄眼,摊摊两手。
“方斐然——”她一拳捶向他肩口。
“如意,”他攫住她的手腕,敛起调笑,正⾊道:“你想了解我哪一点?”
这一问,她倒是被问倒了——说了,就表示她对他有意;不说,又拆自己的台,几番心思摆荡,他却抢先提议了。
“你想上我住的地方看看吗?”
她一楞,羞怒又起,将手腕菗回,毅然迈步离去。
“我好像很容易激怒你。”他追上前拉住她,拖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走。
“你少作梦,我才不去你家!”她奋力与他拉锯着。
“我知道自己在作梦,所以现在先带你上另外一个地方。至于我家,等你爱上我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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