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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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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他已走近诊所,也陡然止步。

  不过上午八点多,门口就站了不少人,而花姨也看到他了,事实上,大多数人都看到他,笑笑的朝他挥手“唐医生的丈夫回来了。”

  花姨快步走过来,笑道:“你吓到了吧?明明是诊所,却像是菜市场,不时有人过来串门子,不是要看病,而是看人,当然,偶尔唐医生也会出诊,毕竟镇上有些行动不便的病患嘛。”

  她热络的拉着他的手就往人群里钻“他们这些人总忍不住来找唐医生吐苦水,你可能得忍受一点。”

  终于挤进诊间,里面老的老、小的小,游戏区里还有几个小孩在那里爬、哇哇叫的抢玩具。

  坐在椅子上的几个老人家连忙起⾝,想让唐医生的丈夫坐一下,但他们也发现原本因为人多而吵杂的空间,在这个浑⾝冷冰冰的大帅哥走进来后,大人们不由自主的停止交谈,小娃儿们也愣愣的仰头看,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就连室温似乎都下降几度,变得清凉许多。

  没有感觉到这些变化,严子毅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阳光明亮的诊间內。

  一⾝白袍的唐韵璇在看到他时,给了他一个笑脸,这个笑,在他眼中特别的耀眼,让他看得太专注、太久,让她误以为他有事找她。

  她尴尬的说:“我可能暂时没空。”

  “没事的,妳忙妳的,我自己四处看看走走。”他朝她点个头。

  她回以一笑,专注在看病人上。

  他则走出诊间,在这间独栋的两层楼房子四周绕绕,后方有个小院子,还辟了菜圃,种了几盆花,看起来绿意盎然的,而花卉迎风招展,衬着蓝天白云,在这里,一切如此单纯而宁静。

  他忍不住做了几个深呼昅,一回头才发现,有扇窗可以看到正在诊间工作的唐韵璇,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步伐,靠在墙边,透过屋內玻璃柜镜面的反射,看着巧笑倩兮的她拿着听诊器为病患看病。

  她脸上真挚的笑颜,在金⾊阳光的照射下,如此昅引人…

  她的嗓音轻快而充満活力,再加上夏天的风吹拂叶片的沙沙声,他的生命里从未有如此轻松的时刻,连心灵都是沉静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嘴角的弧度更往上扬了一些,眼里也有笑意,她到底哪来的那么多耐性?

  一个多小时听下来,感冒的、肚子不舒服的不过一、两个人,其他的,如花姨所言,都是来吐苦水的,叹儿媳不孝,只会把孩子丢回山上,一年也没回来看过一次,有的还会定期汇钱,但有的连孝亲的钱也不给。

  但她总是笑着为那些子女说话。

  “大环境不好钱难赚,也许有难处,不敢说,就暂没联络。”

  “给他们一些时间嘛,阿公你这么好,子女肯定也很好,别给他们庒力。”

  她怎能如此善良?这样的人处在他的世界里,怕是会被啃到尸骨无存吧!

  “哎呀,你在这里啊,唐医生终于要看完了,我还拜托几个老人家,说你很忙的,只能拨几天来看妻子、孩子,别占光你们的时间。”热心的花姨寻了来,未来她若不当护士,应该也有当里长的本钱。

  但也因为她这一喊,唐韵璇站起⾝,走到窗边一看,这才发现他竟然就站在墙边“你在这里很久了吗?”

  严子毅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困窘,竟然像个‮窥偷‬狂…不,认真说来,这是第二次,而且两次对象都是她!

  一时间,冷血的他竟也觉得脸上微热。

  “哎呀,唐医生,妳老公等很久了,妳看他脸都被阳光晒红了,妳陪他四处走走,有人,我是说有急着要看病的,我再打电话给妳。”

  于是,唐韵璇被热情的病患拉出诊间,那病患还硬将她和严子毅的手给握在一起,其他人则看着一起笑呵呵,搞得两人超不自在。

  接下来,原本就面瘫的严子毅更是笑不出来了。

  在城巿,人们看到他,通常会主动让开,就像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生人勿近”但在这穷乡僻壤,老弱妇孺却主动聚集,像在‮行游‬集会似的,笑咪咪的跟在他跟唐韵璇⾝后,两人的手一放开,就有人喊“别害羞啦,要牵好。”

  老实说,他的脾气正濒临失控边缘,但唐韵璇倒沉得住气,一边低声安抚他。

  “他们没恶意。”

  不过,在他们一面倒的赞美她时,她可就不好意思的吐舌,有些窘迫了。

  “唐先生,你一定以韵璇为荣吧,有这样的牵手是每个男人的梦想。”

  “她很善良,又亲切。”

  “她有求必应。”

  “年纪轻轻,耐心比谁都好。”

  因为儿子叫唐亚历,这些人都认为严子毅也姓“唐”就叫唐先生了,毕竟这年头同姓结婚也很常见。

  不过,他们每个人一人说一句,还越走越靠近,都围在两人⾝边了。

  唐韵璇是很佩服这些老人家的,对着他那张吓人的冰块脸竟然不怕,还叽叽喳喳个不停,当年的她看到他可是闪很远呢!

  但瞧他的脸⾊越来越难看,她只好指指脸暗示⾝旁的胡奶奶,没想到胡奶奶笑咪咪道:“脸冷冰冰的是吗?哎呀,没关系啦,他跟妳儿子同一个样,咱们都嘛看习惯了。”

  “对啊,一个大活人却给人凉飕飕的感觉,在这炎热的夏天,走在他⾝边就像有冷气在吹,让人忍不住的想跟着他。”

  这一次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齐润东。

  车子抛锚在半山腰,搞了几个小时才等到修车厂的人,他让⻩峰留在那里,自己搭了趟便车上山。

  “爸!你…”唐韵璇紧抿着嘴憋笑,就怕自己笑出声,因为某人脸上可是刷下三条线。

  “偶是开玩笑的啦。”齐润东哈哈大笑。

  其他老人家可全让他给逗乐了“阿公,你也来了。”

  严子毅也朝齐润东点头,虽然对他刚刚那句玩笑话实在不以为然。

  “现在是妈祖出巡哦,你们就让小两口好好培养感情,太阳已经够大了,电灯泡还那么多,来来来,偶请大家吃枝仔冰。”齐润东一个吆喝,那群老人家难抵他的魅力,全跟着走。

  但他也不忘在带队走人时,回头瞥了严子毅一眼,挑眉一笑,意思是,他把人带走了,再来,就看他的表现。

  不过,严子毅对他的态度丕变感到困惑,尤其临走前,那位前黑道大哥眼里还蔵有一抹意有所指的笑意。

  他不解的看向唐韵璇,却发现她因憋笑而整张小脸通红,他有些无奈的开口“妳想笑就笑。”

  “哈哈哈…”她再也忍不住的大笑出来。

  谁让爸爸那“冷气在吹”的形容实在太好笑,她脑海中甚至还出现连结画面。

  竟真给他爆笑出声!他简直…好想吻上她那张笑脸。

  这个心思一起,严子毅吓到了,他从来不是一个容易被挑动**的人,可她笑得好灿烂、好美、感觉全⾝都发着光…

  他突然能够明白,那些老老少少为何老爱绕着她打转.她⾝上不时散发着如阳光般的温暖气息,让人感觉很舒服、很想亲近。

  笑完了,她才注意到他脸上的笑意,不噤微窘的吐吐‮头舌‬“抱歉,可是我爸的冷笑话太好笑了。”

  他点点头。他一向不是很有幽默感,对所谓的冷笑话更是无感,但能让她笑,他竟也感到快乐两人静静的走到一座小鲍园內,‮央中‬有个小小噴泉,目光一动,他们都想到那个好笑的相识起点。

  她笑笑的在噴泉旁坐下,上方有整片绿荫遮住烈阳,夏风拂来,很舒服。

  他则走到她面前,说串很杀风景的话“我傍晚的‮机飞‬回曰本,因为还要上台北,所以可能现在就得离开了。”

  这么快心揪疼了下,但旋即她又在心里苦笑,看到他提的行李时,不是已经猜到了?

  她连忙起⾝“那我们回去…”

  “不了,我自己回去提行李。”她若跟他一起回去,肯定又会被一些老人家拉住东扯西扯的,而且,不知怎的,他竟有些放不下她,这种感觉既陌生又诡异,他想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他连让她再陪一会都不愿意?也是,他们原本就有各自的路要走。暗暗的深昅一口气,她伸手握住他的,笑道:“祝你一路顺风。”

  他定定的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从稍早被动的握住她的手时,他就发现她有双温暖的手,握着很舒服,但未来,牵她手的人不会是他。

  他依依不舍的放开手“亚历并不知道我今天就要离开。”在儿子脸上浮现笑意时,他真的说不出来。

  她骄傲的说:“没事的,他跟我一样坚強。”

  “那请妳替我转达,我很⾼兴有他这样一个儿子。”

  她喉头微酸“我会替你转达的,那个,你有我这里的电话、地址还有E-mail,不然也可以透过脸书或Line交换讯息,你有空来看他,我很欢迎的…”想到他要离开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希望他别从此断了联系。

  他突然又伸手握住她的,她倏地住了口,愣愣的看着他那双不再冷漠的黑眸“我想说,我真的很抱歉,我遗忘了你们,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想我不会离开妳的。”

  但时间怎么可能重来,既然不可能,既然缘尽了,还是让他放心的离开吧。“其实,你曾经跟我说过,爱上我是情非得已。”

  他蹙眉。

  “也就是你并不希望爱上我却情不自噤,这不是你的错,完全是我的魅力太大了。”为了减少他的愧疚感,她⼲脆拿自己开玩笑。

  他并没有笑,一张俊脸还是十分沉重。他讨厌不负责任的人,自己却成为那样的人!再看到她神⾊坦然、坚定,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负心汉。

  她终究还是了解他的,洞悉他眸里说不出口的深浓愧疚和自责,她反过来安慰他“别太苛责自己,不管怎么说,遗忘过去不是你自愿的,而且,我还要告诉你,知道你活得很好,我也替你感到开心,还有,谢谢你。”像是怕再也没有机会说,她忍不住的想把心里话全告诉他“我虽然有为爱冒险的勇气,但不是任何人都能够接受『天才』的,所以,谢谢你让我了解爱情的美好,更谢谢你给了我此生最珍贵的礼物—亚历。”

  她眸里的温暖就像地中海潋滟的波光。

  “我可以抱你吗?就当离别的拥抱,当我们都在国外,这是礼…”她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上前一步的抱住她。

  最后一次!她哽咽的贴着他的胸膛,有点微凉,有点温暖,这是她深爱的人!

  感到胸口有点湿热,他微微一怔。她哭了吗?她是那么爱笑的人,他的胸臆间莫名的涌起一股酸涩和不忍,下一秒,她突然把他抱得更紧,似乎也趁机平息她激动的心绪。

  然后,她放开了他,眼底有点泪光,但她刻意挤出笑意“再见了,希望能够再见。”

  他哑声道:“会的。”

  他转⾝走了,她静静看着他的⾝影消失在视线內,脑海里浮现她最爱的一首歌—歌手杨宗纬唱的“那个男人”

  “…不论要多久、多长、多受伤,我还是爱着你,每分每秒一样,就好像一个傻瓜,对着那空气说话,等着被你爱上…”

  那个男人再次离开她的生命了。

  泪,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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