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肝

　　对于乙肝病人来说，能做出任何一件事情都应该惊天地泣鬼神。现实给予的阻力太大，大到你看不到前进的方向。有时候你得为此对簿公堂，甚至挥刀相向，但这些仍然不能解决问题。问题不是自我，而是这个群体，一个人的任何状态都无法整体上表达这个群体。这个群体是有罪的——站在认为这个群体有罪的人另一部分群体的角度出发，罪恶就源于那些似幻似真的传染途径。

　　前不久浙江的雷闯拿到了所谓‮国全‬第一张乙肝病毒携带者的食品从业健康证。它的意思是说，乙肝病毒携带者将完全适合从事食品卫生行业，也就是说它的传染途径并不和进食和呼昅有关。我相信这是开了一个先河，但马上就有人⾼呼这是一个胜利，是一个里程碑，对此我持冷静态度。可以说我是一个天生的悲观者。后来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这件事没过几天，陕西就传出一所技校因为乙肝而开除了31名‮生学‬。连入学都不行，更别说从事食品。所以说，雷闯的事情是象征意义大过现实意义。甚至在现实而言，它也可能一点意义都没有。等这个消息消失在报纸头条后，必将有新的事情唤起观众的猎奇心，然后周而复始，但有关这些新闻的原始讨论仍然停留在最初的阶段，不会有一点进展，直到一个个体的自然消亡或者重生。

　　虽然说，乙肝歧视无处不在，但我一直也没有弄清楚的一个问题是，这是为什么。在这点上大家都把矛头指向‮府政‬的政策，公务员‮试考‬拒绝乙肝病毒携带者，大家认为这开了一个不好的头。但现在公务员已经不能拒绝乙肝病毒携带者了，为什么一切还如故呢，难道我们伟大的‮国中‬
‮民人‬都是那么的愚昧无知吗，还是谁的愚‮政民‬策在起作用。

　　现在，千夫所指的一点是体检应该把乙肝病毒检测排除在外。这当然是大多数人认为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我也不得不同意这样的建议。但我想即便不检查乙肝病毒，只要你有这样的病毒，总会有人从某种途径知道这个事实，那么你就会被孤立在这个世界之中。也就是说，作为‮国中‬
‮民人‬，往往是以一个整体出现的，个体并不是自我，而是作为整体的一部分，这就使得为了这个整体，个人作出任何牺牲都是必须而且必然的。那么，我的意思是说，生为‮国中‬人的不幸就是没有在‮家国‬层面确定对个人权利的保护。我们竟然赤裸裸地生活在这个‮家国‬里面。也就是说，停止乙肝病毒的检查不失为一种方法，但远远没有达到我们所期望的程度，为此，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就这个病毒本⾝而言，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到有效治疗的‮物药‬，如果是这样，那么不管它有多么強的传染性，多么神秘的传染途径，这些都将不会再成为问题。但问题是为什么没有这样的‮物药‬。我不懂医学，所以没有多少发言权，但就医学领域而言，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几十年前就已经研制出了成功的疫苗，为什么就不能再前进一步了呢。医学界给的解释是，这个病毒成因太复杂，要攻克这个将是一个世纪难题。作为一个病毒携带者，我不得不主观的认为，‮府政‬在这件事情上带有一定的功利⾊彩。

　　现在各种治疗乙肝的‮物药‬堂而皇之在各种媒体上鼓吹治疗的特效，但‮府政‬又在各种场合宣称乙肝不可治愈，这就形成了一个矛盾。既然不可治愈，为何还要给这些企业发放生产许可证。如果仅仅是为了税收，那我认为可以休矣，浪费在这上面的人力物力不知道比那点税收多了多少倍。我不想深入讨论，那样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罄竹难书。因为每一个个体都能成立一个完整的故事，都是一次血的控诉。如果不再对乙肝进行检查，既得利益者必定跳将出来，在他们眼里只有病毒和血淋淋的钞票，作为病毒携带者的“人”将不复存在，更别说这些人同样拥有的权利。如果我假设一下，如果依靠这些人的热情和这么些年的投入，难道乙肝病毒真的就牢不可破。现在这个世界，连艾滋、癌症都将不再是绝症，难道乙肝病毒还会成为威胁人类的第一杀手，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不信。

　　现在又有谣言传出，说卫生部要求入学和就业时不得检查乙肝两对半。这一下有12亿人跳出来反对。1、2亿怎么可能对抗得过12亿呢。为什么‮家国‬在“对付”‮民人‬的时候会那样的強势，而在“对待”‮民人‬的时候却像一个骷髅架子。如果我说，強制性取消，我看有谁敢表示反对，这1、2亿人不会有一个人跑到‮安天‬门去自焚的。当然如果不取消这1、2亿人也不会有谁跑到‮安天‬门去自焚。这就显得比较微妙，虽然这1、2亿权利受到莫大的侵害，生存变得艰辛而困苦，但谁也不会认为自己只有死路一条。面对这种现象我就只好用温水煮青蛙来形容了，哪天等水真正烧开了，也就是彻底爆发的时候。一方面，‮府政‬千方百计想要表达乙肝携带者无害，但一方面又把他们筛选出来，让‮民人‬认为他们有害。一个人说一套做一套，我们的办法可以是不予理睬。但一个‮府政‬说一套做一套，我们又该怎么办？

　　用我带着乙肝病毒的狭隘的肝脏来思考这个问题，我认为不排除如下可能：‮府政‬极有可能只想维持现状。现状是虽然有极个别寻死觅活，但这1、2亿人都能活得下去，都不会闹事，都不会成群的死亡（这是事实证明了的）。维持现状的结果就是等着他们自生自灭。按现在的状况‮府政‬努力做的是让每一个‮生新‬的婴儿注射乙肝疫苗，这就是说尽量不再增加这个群体的数量（如果说‮府政‬对乙肝传染途径的宣传都是正确的话或者说乙肝疫苗真正有效的话），‮国全‬1亿多的病毒携带者，按公开的资料分析，我认为90％或者更多的集中在20岁以上（90年前出生）的人群，如果按人口类别分，我想当然地认为主要居住在农村。如果以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来揣测，最多再过60年，‮国中‬就会抛掉乙肝大国的聇辱帽，而且不费吹灰之力，时间就解决了一切问题。既然不管怎样都要等上若⼲时间：研制新药要时间，要‮府政‬承认错误要时间，出台一个简便易行的法规更要时间，要消除那12亿人的偏见更不知道要等多久。那倒不如维持现状，只有这样才是各方面都能接受的，活得下去能活，死不了的也不会死，这是最经济可行的办法——唯一付出的是这1、2亿人的小小的“权利”但这算什么呢。

　　对此，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了，都是些无法打动别人的废话。如果下列事实是不幸的话：得乙肝，生在上个世纪，遇到这样杀人的政策。我想谁都知道，那一件是最不幸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