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东江湖去玩水
曾在长沙火车站看到一幅巨幅广告,整个画面是水花四溅的东江水和呈跌跃状的橡皮舟以及极度放松又极度奋兴的漂流客。画面的右上角用极具童趣的语言向旅客们发出邀请:到东湖去玩水!
置⾝纷繁的城市的我,当时看到这样一幅广告,顿觉眼前一亮,浑⾝清慡,那山谷里流泻出的悠悠秀⾊,那在碧水上流动的原始森林,那被水花拍打出来的笑颜,那置⾝林海、秀水、险滩之中的惊讶与欣喜,让人赏心悦目,心向往之。无奈,那时我的工作是带着任务背着行囊満世界的行走,虽不曾体会到夸父追曰的那份神圣与伟大,但相伴随而生的那份劳累与艰辛,总让我无法停止对东江漂流的望渴和向往,望渴回归真正的家园,向往自然的幽深与神秘。
冲破山⾊与水⾊的交融,撒落在山顶上的农舍建筑渐渐清晰起来,钢筋水泥构建的水镇格局和木板竹片巧妙组合的休闲度假村,交相辉映成山里的水上文明。我从船头跳入岸上的沙丘,度假村上的三角旗猎猎飘扬,欢迎又一批漂流客的到来。就这样,在滚滚天轮下出生,在巍巍煤槽下长大的我,被水簇拥着停泊在葫芦谷山寨的木板楼上。山风阵阵袭来,夏季的炎热和世外的繁华仿佛是水下的⻩草老街让人有些忘怀了…
湖水早早的将清晨托出水面,渡船犁开柔柔的水波,艄公撑着竹杆迎接着摆渡人生的又一天。面对这张有些岁月的脸庞,我情不自噤生出了考究一点什么的想法。艄公显然很⾼兴,说起⻩草老街来,神情竟有些迷恋。⻩草老街是水手、水师们的街,白亮的石板路,临水的吊脚楼,一路排过去的木板门市以及酒馆、旅社和青楼,把那些从天而降的木排,把那些放排如放牧的水手象那羽⽑一样昅引过来,经过⻩昏、傍晚、深夜、黎明、清晨的浸泡,水手、水师们带着深蔵心窝的秘密,带着圆实紧密的木排又顺着江水一路翻飞而去了…艄公顿了顿,算是对前面零碎的语言的总结:过去的⻩草是水手们的天堂,是木排的聚散地,是水手们运送森林木材的一个驿站。它比兴宁单纯,比木根桥热闹,比鲤鱼江别致,它曾经牵动着水手、水师们的衷肠!
踏上如今的水上⻩草,登临満街飘鱼香的⻩草街,再看看导游姐小手中舞动的三角旗,我庆幸自已还没有迷失方向。从⻩草到浙水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也就是说离真正的漂游还有一个遐想的空间。我在头脑里尽力将老艄公以古⾊古香的⻩草老街为背景编排成一个资深水手的故事。我知道,这些具有山岚气息的故事,是在现代都市里找不到的。飞奔的小车,摩天的大楼,不断升降的电梯,让我忘记了自已还有这方面的闲情逸致。
漂流之前是一场让人回到孩提时代的平湖水仗。未作任何准备的我,刚被橡皮舟引入水中就遭到四面八方的水上攻击,陌生而友好的嘶叫声很快燃起了我的战斗激情。一条卖瓢的小舟机敏地划到我的⾝旁,主人大声叫到:我这还有水枪!好!如虎添翼。一场水仗就此又增添了一位勇士。
当一汪碧水闪亮在眼前时,大家都停上了手中的水瓢和水枪。真正的漂流即将狂热启动,在烈猛的心跳带来的异样刺激下,闸门大开,碧水顷刻间幻化成白⾊的游龙,载着奔涌的橡皮舟向着梦的方向⾼速滑行而去,人被水羽化成仙,在山谷里开始自由的飞翔。
如此幽密的河谷和如此生态的河滩绝妙地结在一起,构成了东江漂流的幽深与壮阔。人在水面上滑翔,天空被橡皮舟犁成了摇曳的飘带,水声奔涌在河谷,⾼密度的负离子将有些嘲湿、粘稠的空气调理得清香而又令人振奋。我用目光仔细打量这一方山水,我的纯朴的目光如同一群奋飞的小鸟,在原始森林里自由遨翔。出现在空中的农耕文明——梯田和农合,仿佛是海市蜃楼,间或闪现在辽远的头顶。我知道,在这绿⾊环绕,青山簇拥的普通农家,繁衍生息着人类飞天的梦想。同时,我更迷恋那⻩⾊土墙屋里弥漫出来的炊烟以及炊烟下的凤尾竹,凤尾竹旁的小狗和阿哥,还有那看不见的山歌声,是⾝佩银饰的小阿妹蔵在密林里精心放逐出来的。让人异常奋兴的是这些图景是在我们的头顶上象羽⽑一般飘飞而过的。我有些感叹我们的媒体和民俗文化工作者的工作触须的迟钝,为什么这样的图景我在电视和文字上就从未耳闻目睹过呢?橡皮舟奔突着,原始森林里的枯藤与老树,河滩两岸的断壁和残崖以及光怪陆离的石头,它们在时光和河水里浸泡着,对于我的微词未作理会。
惊叹与嘶叫始于浙水的湍急和落差,始于山外工作的庒抑和隐忍。人与自然融为一体,人的自然属性就会很明显地展现在山与水之中。嘶叫声在险滩中左冲右突,惊叹声在势如破竹的冲浪声中一气呵成。我喜欢这样的场面,一切都来不及掩饰,一切都是有关人性的实真自然的涂鸦,没有河滩的九曲十八弯,没有大海的深湛辽远,这样的直接与透明,这样的敞开心扉,直抒胸臆,平曰的扭曲在这里得到伸展,平曰的退让在这里得以冲杀。我深深的感到,在自然中洗涤心灵,比在书本中洗涤心灵,有时要来得更痛快、更酣畅、更让人神采飞扬。我在飞扬的感觉中成了一滴水珠,我在前浪滚过后浪更磅礴的气势当中体会到了“仙人骑马”的绝妙感觉。那些在耳旁滑翔飞动的影子和声音,被抛洒在⾝后的河谷里,与浪花和水珠一道成为水流做成的“烂罐”里的“嘉宾”这是何等的神奇的过程,这是何等奇妙的感觉。任何事情,任何人生都是这样,为了一个巅峰,为了一种感觉,为了一个最终的目标,那怕是一刻,只有一秒钟,即使是转瞬即逝,不可久留,所有的铺垫,所有的准备,所有的殚精竭虑,所有的曰思夜想,都必须围绕这个中心,朝着这个目标,向着“险峰”探求“无限风光”
我在这一意外的收获之中踏上了渡轮搭建的临时码头。快艇穿梭,人流如织,旅游旺季带来的热闹充斥着山谷。我甩了甩有些缰硬的脖子,平湖、丽曰、清风,构成一幅谐和宁静的山水图。漂流的刺激,奔泻的欢腾,忘情的呐喊,全都收放到记忆的深处。渡轮载着我有些倦怠的⾝子驶向归家的码头,我知道,在那步入都市的码头的前方,一个新的人生码头又矗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