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只差一场雪

　　一、

　　逝者如斯，在者如斯，流年如斯。

　　所有的一切都力求在完美中握别。

　　可是，我还需要一些白，雪的白，白的雪。

　　是的，只差一场雪

　　只差双足陷入雪中发出咯吱的声响

　　只差一些足音把过旧的日子踩紧踩疼。

　　踩疼的日子，比真实更真实。

　　二、

　　红泥小火炉正旺，却没有雪花叩响门扉。

　　不怕，没有比思想更无疆，也没有比想象更美好了。

　　无雪的冬天，首先把思绪的碎片系在弦上，或许就是一支支在弦的箭羽了。然后选择一个安静的黄昏，悄然化作造访城市的第一枚，第二枚，第三枚雪花…最后密集为月下一场侧身而过的飞雪。某个清晨，你会听见“南方下雪了，上海下雪了，下雪了…”喧声就像风吹落的雪花，此起彼伏。

　　三、

　　那个城市也下雪了。

　　“断桥残雪”似乎是故纸中的墨香了。

　　千百年了，爱情的断桥处，总是少不了风花雪月的歌诗赋。生命之河，某个拐弯处的遇见与别离，是劫是缘，是浮云还是传说，无不在一场场雪后，该消融的消融，该冰封的冰封。桥上人来人往，故事的情节早已设置为平铺直叙，前朝的书生早已过了桥，奔了前程。偶尔转身：物是人非呵，今夕何夕？

　　四、

　　很多年前，我的城市从来不需要等待一场雪。

　　很多年前，雪总是很大。走着走着，我总是会摔倒。阳光反在雪野，我总是觉得很刺眼。

　　很多年后，我依然相信，之于冬天，再没有什么比一场雪的到来更令人愉。

　　很多年后，我依然相信，雪花一定是从福祉翩然而来，这从天而降的圣水，让我们学会了指认黑白，还原本真。

　　纷纷扬扬中，来成为去，今成为昨。

　　昨的忧伤也不必逆成河。可以像雪花，飘舞、飞扬，融化；或者干脆冰封，在零度打结，让旧时光在积雪上微微泛光。

　　五、

　　这么多年了，那么多鞋子曾经来过。

　　泥泞中的脚印、雨水中的脚印、同行者的脚印，全都在十字路口隐匿或者消失了。

　　就像抓不住的一段时光，就像握不住的一双大手。

　　你向左，我向右，雪野中的脚印若有若无，若无若有。

　　能否再回到一场雪，把走过的路再走一次，把牵过的手再牵一回？人生有太多的左右，或者我们都不拐弯，一直向前、向前。就像两朵雪花，它们的方向总是唯一，自上而下，一起飞在尘世，一起归于泥土。

　　六、

　　没有雪的冬天，就这样喃喃自语。

　　小时候，我说，没有比雪花更浪漫的花了。

　　比如我说它们像坠落的星辰，曾经是遥望的双星。

　　长大了，我想，没有比雪花更现实的花了。

　　比如左手握住的这粒像盐，右手握住的这粒像糖

　　它们合二为一的味道，又甜又咸，像极了生活的两味，让你罢不能。

　　七、

　　下不下雪，似乎与正在散步的几只麻雀无关。

　　从秋天开始，我的目光就被它们气定神闲的姿态攫取。

　　或许此麻雀也许不是彼麻雀，它们普通得让人分不出彼此。那又何妨？芸芸众生，平凡我辈，安知一只麻雀的乐之所在？

　　如果雪霁，几只觅食的麻雀，它们的步子既不欢喜也不忧伤，或许你会慨叹：闲庭信步，不过如此；安之若素，不过如此。

　　其实恬静是它们的，何尝不是我们的？

　　八、

　　时间真的不多了，所有的一切似乎就要戛然而止。

　　朔风着窗棂，钟声有些踉跄

　　它们息重：冬深了。

　　我只轻描淡写呵：岁月安好，只差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