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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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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蜿蜒足迹,有他来时及离去的斑杂步伐,她轻着扎起的手臂,弯身蹲下,颤抖的双膝跪入铺了地的雪泥,伸出徒剩余温的小手,抚过又将被倾覆的大雪埋掉的足迹。

  彷佛体内有什么正在酝酿、汹涌,但沉重的怅惘得她透不过气。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唤醒的不是他的感情,而是他锢在心底始终不愿面对的贪,潜藏在良知道德之下的狠恶

  她,唤醒了没有血泪的那个尹宸秋。

  他,决定将最柔软的一面锁、埋葬。

  天命难违?

  是谁订定的?倘若前方的路都已有既定的路途际遇,那还走不走?

  祖曾说过,她们能够体验人间悲是因为生来注定与众不同,她们是人也非人──至少在那一刻来临前。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也许她和祖将会是千百年来的唯二例外,也许她们能够一直相守在昆仑,永远永远。

  但远的总是近在眼前,看似近的,反而隔着千山万水之遥,触摸不到。

  那一刻终于来了吗?

  狼兽似的直竖尖耳穿透火鹤长发,及时捕捉轻盈足音,微微一哂,搁下啜了一口的甘泉,笑咪咪的走到呆怔的儿面前,俯下八尺昂躯,亲昵的摸摸她的发顶。

  “哎呀!我可爱的儿,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总记得上回来时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前的事,让赫哥哥瞧瞧…”红发男子扯的脸颊,左,右,玩得不亦乐乎。“大雪天还跑出去玩?要是冻坏了身子,我可不好代,下回别让赫哥哥担心了,嗯?”

  “赫…哥哥?”她只有一位宸秋哥哥,哪来的赫哥哥?

  “啊!”男子拍了下额头,笑道:“差点忘了,这是我们初次见面,你肯定以为我是从哪里跑来的,是不是?”

  儿怔忡的凝觑祖一眼,咽了口唾沫,苦涩的问:“你是护者?”

  “别给我冠上这么寒酸的称呼,我是护使,背负着千万年来最重要的使命,那便是看守你们,把你们照料得妥妥贴贴,这才不辱我的身分。”

  “护使…”

  “儿,不必这么生疏,喊我一声赫哥哥就成了,千万别跟我客气啊!”赫咧嘴大笑,竖立双耳轻巧的动了动,随着情绪起伏,时而垂点耳尖,时而弹指搔,一双醒目的长耳与燎焰的红发甚是慑人。

  他就是负责看守她们的人,也是决定“那一刻”几时来临的人。

  凡人是怎么说的?该来的总归要来,躲也不是,逃也无用,况且她从睁开双眼,思绪转起,便晓得自己早有该走的路。

  只是,割舍不下心中的眷恋。

  “哎,儿,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被赫哥哥这对大耳朵吓着了?”赫垂下双耳,靠近她,刻意动数下,逗她开心,“你摸摸看,很好玩,祖说你好玩活泼,肯定会喜欢我这对耳朵才是。”

  她噎噎,伸手抚摸茸耳,不自觉的绞紧纤指,“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谁跟你说我是来带你走的?轻点,我浑身上下就属耳朵最有价值,要是被你扯下来,我可没脸回去。”

  “不是来带我走?”她惘的收手擦泪,忽地面色刷白,冲至老妪的身畔,娃娃似的张臂抱住。“不要…不要把祖带走…我只有祖…”

  赫扒搔着泛红的耳朵,挤眉眼,皱丑了俊俏的脸庞。“儿,你别着急,我这回来,主要是看看你,没有要带谁走。”

  “儿,你别闹了,你这样子会让护使感到为难。”老妪轻斥着惊悸泣的少女。

  眼见委屈的泪水哗啦啦的滑落她的脸颊,赫急忙曲膝躬背,讨好似的向她行礼。“儿,赫哥哥都向你赔不是了,你别嘟小嘴,猛哭啊!要是哭坏了身子,我可是担当不起。”

  万一搞砸了如此梦幻的珍品,他要上哪儿找?

  “儿。”老妪连忙安抚。

  “祖,你不要离开儿…不要…”

  “你忘了祖是怎么告诫你的?不许哭,不能闹,这早已是上天注定安排的,我们能共同守在昆仑度过这一段时光已是极大的福分,无从苛求,亦无从奢求。”

  “他…护使,要拿掉祖的灵犀了,是不是?”她含泪斜睐着频频弯扮鬼脸,企图活络场面的赫。

  他察觉拉拢无效,自讨没趣,于是直背脊,出没辙的眼色,将难题扔给老妪。

  “儿啊!你这样怎么行呢?你可是赫哥哥守了千百年来,见过最具灵的万中选一,否则上头不会让我提前下来知会你,你要更懂事才是…”

  “我不要跟你说话!你是要带走我们的歹人!”儿倔强的咬着下,重重的扭偏螓首,他再亲切,也掩饰不了想带走祖的残酷事实。

  啊呀!被讨厌了。千年来头一次当面遭受怨恨白眼的赫暗自咕哝,果真是吃力不讨好的烂差事,否则也不会落到他身上,呿。

  “傻儿,你乖乖的,祖哪儿也不去,会一直待在这里陪着你。”

  “真的?祖,你没骗我?”她好怕孤单的守着这座偌大的地下庄园,更怕与唯一的亲人活生生的被拆散。

  纵使明白这是既定的命,是无可逆改的天之道,她仍然私心的冀望,也许…也许所谓的天命会有破除的一天。

  私心呵…天神地灵可会聆听她的殷殷祈祷?

  “睡着了?”畅饮完第十碗甘甜泉,赫没啥坐相,高跷二郎腿,单手摸颔,神色难得正经的端详枕在老妪腿上的泪小脸。

  老妪歉然的叹口气,“令护使为难了。”

  “不会、不会,反正时候未到,我过些天再来也可以,只是…”赫紧皱浓眉,凝觑坠入无疆梦境的娇憨睡容,玩味、琢磨着,“自从接下护使一职以来,她的灵犀可说是我见过最强盛的,喜怒哀乐、爱恨嗔痴全萌齐了,若是再这样放任不管,我怕迟早要出事。”

  老妪知悉赫语带深意,顺从他注视的方向看过去。

  他蹲下身子,轻轻抬起绕黑色断帛的纤臂,寻思片刻,忽而凑近鼻尖嗅了嗅。

  “朱砂味…”

  有意思,偌大昆仑,小儿谁不招惹,偏要和占地当家的茅山方士瞎搅和。

  这些穷尽气力炼丹修行的道士,手段残忍,行事狂妄,小则为恶人间,毒害灵物,大则干扰平衡,尤其近更能感受到宁静平和的昆仑有股不寻常的异能窜升,强大诡谲,而且疾速酝酿中,也许尚未成气候,但是假以时,恐怕将会掀起一场浩劫。

  就是预先感应到此一不寻常,上头才让他下昆仑勘查、巡视,顺道将百年贺礼带回呈上。如今看来,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棘手的还在后头。

  赫小心翼翼的松放蜷指捏拳的素手。啧啧,连在睡梦中也不忘要拽紧祖的衣角,可爱的小儿情感真是丰沛得远胜凡人,不寻常,大大不寻常。

  上头不会乐见这等怪事,极可能颁令让他一并解决,只是呢,他占这职也多少占出心得感想,不问迄因始末便擅作定夺。

  再怎么说,她们也是通晓灵的…哎,他就是心肠软,否则怎么会沦落至此。

  收回遥遥漫思,他敛起来时吊儿郎当的痞相,眯起暗赭眼瞳,低声调的说:“我的好祖,你得一五一十的把儿的事照实说清楚,否则我这一回去往上呈报,可是会惊天动地泣鬼神。”

  “护使想问什么,尽管问吧!老身自当有问必答。”

  “她,是不是动了情念?”而这恰恰是最要不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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