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杀人灭口
叶开站在黑暗里,站在星光下,就像是石像,冰冷的石像。
马芳铃也看见了他,立刻挣扎着,扑过来,扑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失声痛哭,哭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开也没有说话。在这种时候,安慰和劝解都是多余的。
他只是除下了自己的长衫,无言地披在她⾝上。
这时傅红雪已握住了他的刀,翻⾝掠起,瞪着叶开,眼睛里也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惭。
叶开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傅红雪咬着牙,一字字道:我要杀了你。
叶开还是不理他。傅红雪突然挥刀扑了过来。他一条腿虽然已残废,腿上虽然还在流着血,但此刻⾝形一展,却还轻捷如飞鸟,剽悍如虎豹。
没有人能想象一个残废的行动能如此轻捷剽悍。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刀的速度和威力。刀光已闪电般向叶开劈下。叶开没有动。刀光还未劈下,突然停顿。傅红雪瞪着他,握刀的手渐渐发抖,突然转过⾝,弯下腰,烈猛的呕吐。叶开还是没有看他,但目中却已露出了同情怜悯之⾊。
他了解这少年,没有人比他了解得更深更多,因为他已经历过同样的煎熬和痛苦。马芳铃还在哭。他轻拍着她的肩,柔声道:你先回去。马芳铃道:你你不送我?
叶开道:我不能送你。
马芳铃道:为什么?
叶开道:我还要留在这里。
马芳铃用力咬着嘴唇,道:那么我也叶开道:你一定要回去,好好的睡一觉,忘记今天的事,到了明天…马芳铃仰面看着他,目中充満期望求渴之⾊,道:明天你来看我。叶开眼睛里表情却很奇特,过了很久,才缓缓地道:我当然会去看你。马芳铃用力握着他的手,眼泪又慢慢地流下,黯然道:你就算不去,我也不怪你。她突然转⾝,掩着脸狂奔而去。
她的哭声眨眼间就被狂风淹没。
马蹄声也已远去,天地间又归于寂静,大地却像是一面煎锅,锅下仍有看不见也听不见的火焰在燃烧着,熬煎着它的子民。
傅红雪呕吐得整个人都已弯曲。
叶开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吐完了,忽然冷冷道:你现在还可以杀我。傅红雪弯着腰,冲出几步,抄起了他的刀鞘,直往前冲。
他一口气冲出很远的一段路,才停下来,仰面望天,満脸血泪交流。他整个人都似已将虚脫。
叶开却也跟了过来,正在他⾝后,静静地看着他,冷冷道:你为什么不动手?傅红雪握刀的手又开始颤抖,突然转⾝,瞪着他,嘶声道:你一定要逼我?叶开道:没有人逼你,是你自己在逼自己,而且逼得太紧。他的话就像是条鞭子,重重地菗在傅红雪的⾝上。
叶开慢慢的接着道:我知道你需要发怈,现在你想必已舒服得多。傅红雪握紧双手,道:你还知道什么?
叶开笑了笑道:我也知道你绝不会杀我,也不想杀我。傅红雪道:我不想?
叶开道:也许你唯一真正想伤害的人,就是你自己,因为你…傅红雪目露痛苦之⾊,突然大喝道:住口!叶开叹了口气,还是接着说了下去,道:你虽然自觉做错了事,但这些事其实并不是你的错。傅红雪道:是谁的错?
叶开凝注着他,道:你应该知道是谁…你当然知道,傅红雪瞳孔在收缩,突又大声道:你究竟是谁?叶开又笑了笑,淡淡道:我就是我,姓叶,叫叶开。傅红雪厉声道:你真的姓叶?
叶开道:你真的姓傅?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像是都想看到对方心里去,挖出对方心里的秘密。
只不过叶开永远是松弛的,冷静的,傅红雪总是紧张得像是…张绷紧了的弓。
然后他们突然同时听到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仿佛是马蹄踏在烂泥上发出的声音,又像是屠夫在斩⾁。
这声音本来很轻,可是夜太静,他们两人的耳朵又太灵。
而且风也正是从那里吹过来的。
叶开忽然道:我到这里来,本来不是为了来找你的。傅红雪道:你找谁?叶开道:杀死飞天蜘蛛的人。傅红雪道:你知道是谁?
叶开道:我没有把握,现在我就要去找出来。他翻⾝掠出几丈,又停了停,像是在等傅红雪。
傅红雪迟疑着,终于也追了去。
叶开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傅红雪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这里发生的每件事,也许都跟你有关系。傅红雪的人绷紧,道,你知道我是谁?
叶开微笑道:你就是你,你姓傅,叫傅红雪。狂风扑面,异声已停止。
傅红雪紧闭着嘴,不再说话,始终和叶开保持着同样的速度,他的轻功⾝法很奇特、很轻巧,而且居然还十分优美。
在他施展轻功的时候,绝没有人能看出他是个负了伤的残废人。
叶开一直在注意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好像是从一出娘胎就练武功的。傅红雪板着脸,冷冷道:你呢叶开笑了,道:我不同。傅红雪道:有什么不同?
叶开道:我是个天才。
傅红雪冷笑,道:天才都死得快。
叶开淡道:能快点死,有时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傅红雪目中露出痛苦之⾊。
我不能死,绝不能死…他心里一直在不停的呐喊。
然后就听到叶开突然发出一声轻呼。狂风中忽然又充満了腥血气,惨淡的星光照着一堆死尸。
人的生命在这大草原中,竟似已变得牛马一样,全无价值。
尸首旁挖了个大坑,挖得并不深,旁边还有七八柄铲子。
显然是他们杀了人后,正想将尸体掩埋,却已发现有人来了,所以匆匆而退。
杀人的是谁?谁也不知道。
被杀的是慕容明珠。和他手下的九个少年剑客。慕容明珠的剑已出鞘,但这九个人却剑都没有子套,就已遭毒手。
叶开叹了口气,喃喃道:好快的出手,好毒辣的出手!若非杀人的专家,又怎么有如此快而毒辣的出手。
傅红雪握紧双手,仿佛又开始激动,他好像很怕看见死人和腥血。叶开却不在乎。
他忽然从⾝上拿出一块碎布,碎布上还连着个钮扣。这块碎布正和慕容明珠⾝上的服衣同样质料,钮扣的形式也完全一样。
叶开长长叹了口气,道:果然是他、傅红雪皱了皱眉,显然不懂。叶开道:这块碎布。是我从飞天蜘蛛手里拿出来的,他至死还紧紫握着这块布。傅红雪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慕容明珠就是杀他的凶手!他要将这秘密告诉别人知道。傅红雪道:告诉你?要你为他复仇?
叶开道:他不是想告诉我。
傅红雪道:他想告诉谁?
叶开叹了口气,道:我也希望我能够知道。傅红雪道:慕容明珠为什么要杀他?
叶开摇头摇。
傅红雪道:他怎会在那棺材里?
叶开又摇头摇,傅红雪道:又是谁杀了慕容明珠?叶开沉昑着,道:我只知道杀死慕容明珠的人,是为了灭口。傅红雪道:灭口?
叶开道:因为这人不愿被别人发现飞天蜘蛛是死在慕容明珠手里,更不愿别人找慕容明珠。傅红雪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他生怕别人查出他和慕容明珠之间的关系。傅红雪道:你猜不出他是谁?
叶开忽然不说话了,似已陷入深思中。过了很久,他缓缓道:你知不知道今天下午,云在天去找过你?傅红雪道:不知道。
叶开道:他说他去找你,但他看到你时,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傅红雪道:因为他找的根本不是我!
叶开点点头,道:不错,他找的当然不是你,但他找的是谁呢?萧别离?翠浓?他若是找这两人,为什么要说谎?风更大了。
⻩沙漫天,野草悲泣,苍穹就像一块镶満了钻石的墨玉,辉煌而美丽,但大地却是阴沉而悲他的。风中偶而传来一两声马嘶,却衬得这原野更寂寞辽阔。
傅红雪慢慢地在前面走,叶开慢慢地在后面跟着。
他本来当然可以赶到前面去,可是他没有。
他们两个人之间,仿佛总是保持着一段奇异的距离,却又仿佛有种奇异的联系。远处已现出点点灯光。
傅红雪忽然缓缓道:总有一天,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叶开道:总有一天?
傅红雪还是没有回头,一字字道:这一天也许很快就会来了。叶开道:也许这一天永远都不会来。
傅红雪冷笑道:为什么?
叶开长长叹息了一声,目光凝视着远方的黑暗,缓缓道:'因为我们说不定全都死在别人手里!马芳铃伏在枕上,眼泪已沾湿了枕头。直到现在,她情绪还是不能平静,爱和恨就像是两只強而有力的手,已快将她的心撕裂。叶开、傅红雪。这是两个多么奇怪的人。草原本来是寂寞而平静的,自从这两个人来了之后,所有的事都立刻发生了极可怕的变化。谁也不知道这种变化还要发展到多么可怕的地步。这两个人究竟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来?想到那天晚上,在⻩沙上,在星空下,她蜷伏在叶开怀里。叶开的手是那么温柔甜藌,她已准备献出一切。但是他没有接受。她说她要回去的时候,只希望被他留下来,甚至用暴力留下她,她都不在乎。但是他却就这样让她走了。他看来是那么狡黠,那么可恶,但他却让她走了。另一天晚上,在同样的星空下,在同样的⻩砂上,她却遇见了完全不同的人。她从没有想到傅红雪会做出那种事。他看来本是个沉默而孤独的孩子,但忽然间,他竟变成了野兽,是什么原因使他改变的?只要一想起这件事,马芳铃的心就立刻开始刺痛。她从未见过两个如此不同的人,但奇怪的是,这两个人竟忽然变得同样令她难以忘怀。她知道她这一生,已必定将为这两个人改变了。她眼泪又流了下来…房顶上传来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她知道这是她父亲的脚步声。马空群就住在他女儿楼上。本来每天晚上,他都要下来看看他的女儿,可是这两天晚上,他却似已忘了。这两天他也没有睡,这种沉重的脚步,总要继续到天亮时才停止。马芳铃也隐隐看出了她父亲心里的烦恼和恐惧,这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她自己心里也同样有很多烦恼恐惧。她很想去安慰她的父亲,也很想让他来安慰她。但马空群是严父,虽然爱他的女儿,但父女而人间,总像是有段很大的距离。三姨呢?这两天为什么也没有去陪她?马芳铃悄悄地跳下床,赤着足,披起了衣裳,对着菱花铜镜,弄着头发。是找三姨聊聊呢?还是再到镇上去找他?她拿不定主意,只知道绝不能一个人再耽在屋里。她的心实在太乱。但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阵很急的马蹄声自牧场上直驰而来。只听这马蹄声,就知道来的必定是匹千中选一的快马,马上骑士也必定是万马堂的⾼手。如此深夜,若不是为了很急的事,绝没有人敢来打扰她父亲的。她皱了皱眉,就听见了她父亲严厉的声音:是不是找到了?找到了慕容明珠。这是云在天的声音为什么不带来?他也已遭了毒手,郝师傅在四里外发现了他的尸体,被人乱刀砍死。楼上一阵沉默,然后就听到一阵衣袂带风声从窗前掠下。
蹄声又响起,急驰而去。
马芳铃心里忽然涌出一阵恐惧,慕容明珠也死了,她见过这态度傲慢、衣着华丽的年轻人,昨天他还是那么有生气,今夜却已变成尸体。
还有那些马师,在她幼年时,其中有两个教过她骑术。
接下去会轮到什么人呢?叶开?云在天?公孙断?她父亲?
这地方所有的人,头上似乎都笼罩了一重死亡的阴影。
她觉得自己在发抖,很快地拉开门,赤着足跑出去,走廊上的木板冷得像是冰。
三姨的房间就在走廊尽端左面。
她敲门,没有回应,再用力敲,还是没有回应。
这么晚了,三姨怎么会不在房里?
她从后面的一扇门绕了出去,庭院寂寂,三姨的窗內的灯已熄。星光照着苍白的窗纸,她用力一推,窗子开了,她轻轻呼唤:三姨。还是没有回音。
屋里根本没有人,三姨的被窝里,堆着两个大枕头。
风吹过院子。
马芳铃忽然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她忽然发现这地方的人,除了她自己外,每个人好像都有些秘密。连她父亲都一样。
她从不知道她父亲的过去,也不敢问。
她抬起头,窗户上赫然已多了个大巨的人影,然后就听到了公孙断厉声道:回房去。她不敢回头面对他,万马堂中上上下下的人,无论谁都对公孙断怀有几分畏惧之心。
她拉紧衣襟,垂着头,匆匆奔了回去,仿佛听到公孙断对着三姨的窗子冷笑。
用力关上门,马芳铃的心还在跳。
外面又有蹄声响起,急驰而去。
她跳上床,拉起被,蒙住头,⾝子忽然抖个不停。
因为她知道这地方必将又有悲惨的事发生,她实在不愿再看,不愿再听。
…我根本就不该生下来,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的。想起傅红雪说的话,她自己又不噤泪流満面。
她忍不住问自己:我为什么要生下来?为什么要生在这里…傅红雪的枕头也是湿的,可是他已睡着。
他醒的时候没有哭,他发誓,从今以后,绝不再流泪。
但他的泪却在他睡梦中流了下来。
因为他的良知只有睡梦中才能战胜仇恨,告诉他今天做了件多么可聇的事。
报复,本来是人类所有行为中最古老的一种,几乎已和生育同洋古老。这种行为虽然不值得赞同,但却是庄严的。
今天他亵读了这种庄严。
他流泪的时候,正在梦中,一个极可怕的噩梦,他梦见他的父⺟流着血,在冰雪中挣扎,向他呼喊,要他复仇。
然后他忽然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伸入他被窝里,轻抚着他赤裸的背脊。他想跳起来,但这只手却温柔地按注了他,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低语:你在流汗。他整个人忽然松弛崩溃她毕竟来了。
窗户已关起,窗帘已拉上,屋子里黑暗如坟墓。
为什么她每次总在黑暗中悄俏出现,然后又在黑暗中慢慢消失?他翻过⾝,想坐起。
她却又按住他!
你要什么?
点灯。
不许点灯。
为什么?我不能看见你?
不能。她俯下⾝,庒在他的胸膛上,带着轻轻的笑:但我却可以向你保证,我绝不是个很难看的女人,你难道感觉不出?我为什么不能看看你?
因为你若知道我是谁,在别的地方看到我时,神情就难免会改变的,我们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我跟你之间的关系。可是…
可是以后我总会让你看到的,这件事过了之后,你随便要看我多久都没关系。他没有再说,他的手已在忙着找她的衣钮。
她却又抓住他的手。
不许乱动。
为什么?
我还要赶着回去。
她叹了口气:我刚说过,我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他在冷笑。她知道男人在这种时候被拒绝,总是难免会十分愤怒的。
我在这里忍耐七八年,忍受着痛苦,你永远想不到的痛苦,我为的是什么?她声音渐渐严厉,我为的就是等你来,等你来复仇!我们这一生,本就是为这件事而活着,我没有忘记,你也绝没有忘记。傅红雪的⾝子忽然冰凉僵硬,冷汗已湿透被褥。
他本不是来享乐的。
她将她自己奉献给他,为的也只不过是复仇!
你总应该知道马空群是个多么可怕的人,再加上他那些帮手。她又叹息了一声,我们这一击若不能得手,以后恐怕就永远没有机会了。公孙断、花満天、云在天,这三个加起来也不可怕。你说的是谁?
一些不敢露面的人,到现在为止,我没有查出他们是谁。也许根本没有别人。
你父亲和你二叔,是何等的英雄,就凭马空群和公孙断两个人,怎么敢妄动他们?何况,他们的夫人也是女中豪杰…说到这时,她自己的声音也已哽咽,傅红雪更已无法成声。
过了很久,她才接着说了下去:自从你父亲他们惨死之后,江湖中本就有很多人在怀疑,有谁能将这两对盖世无双的英雄夫妇置之于死地?当然没有人会想到马空群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她的声音中充満了愤怒和仇恨。
但除了马空群外,一定还有别的人,我到这里来,主要就是为了探听这件事,只可惜我从未见过他和江湖中的⾼手有任何往来,他自己当然更守口如瓶,从来就没有说起过这件事。你查了七八年,都没查出来,现在我们难道就能查出来?现在我们至少已有了机会。
什么机会?
现在还有别的人在逼他,他被逼得无路可走时,自然就会将那些人牵出来。是哪些人在逼他?
她没有回答,却反问道:昨天晚上,那十三个人是不是你杀的?不是。
那些马呢?
也不是。
既然不是你,是谁?
我本就在奇怪。
你想不出?
傅红雪沉昑着:叶开?
这人的确很神秘,到这里来也一定有目的,但那些人却绝不是他杀的。哦?
我知道他昨天晚上跟谁在一起。
幸好屋里很暗,没有人能看见傅红雪的表情他脸上的表情实在很奇怪。
就在这时,突听屋顶上格的一响。
她脸⾊变了,沉声道:你留在屋里,千万不要出去。这十一个字说完,她已推开窗子,穿窗而出。
傅红雪只看到一条纤长的人影一闪,转瞬间就没了踪影。这里已有四个人醉倒,四个人都是万马堂里资格很老的马师。
他们本来也常常醉,但今天晚上却醉得特别快,特别厉害。
眼见着十三个活生生的伙伴会突然惨死,眼见着一件件可怕的祸事接连发生,他们怎能不醉呢?
第四个人倒下的时候,叶开正提着衣襟,从后面一扇门里走进来。他早已在这里,刚才去方便了一次,酒喝得多,方便的次数也一定多的,只不过他这次方便的时候好像太长了些。
他刚进门,就看到萧别离在以眼角向他示意,他走过去。
萧别离在微笑中仿佛带着些神秘,微笑着道:有人要我转交样东西给你。叶开眨眨眼,道:翠浓?
萧别离也眨了眨眼道:你是不是一向都这么聪明?,叶开微笑道:只可惜在我喜欢的女人面前,我就会变成呆子。他接过萧别离给他的一张叠成如意结的纸。
淡紫⾊的纸笺上,只写着一行字:你有没有将珠花送给别人?叶开轻轻抚着襟上的珠花,似已有些痴了。
萧别离看着他,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若年轻二十岁,一定会跟你打架的。叶开又笑了,道:无论你年纪多大,都绝不是那种肯为女人打架的男人。萧别离叹道:你看错了我。
叶开道:哦?
萧别离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两条腿是怎么样断的?叶开:为了女人?
萧别离苦笑道:等我知道那女人只不过是条⺟狗时,已经迟了。他忽又展颜道:但她却绝不是那种女人,她比我们看见的所有女人都⼲净得多,她虽然在我这里,却从来没有出卖过自己。叶开又眨眨眼,道:她卖的是什么?
萧别离微笑道:她卖的是男人那种越买不到、越想买的⽑病。推开第二扇门,是条走道,很宽的走道,旁边还摆着排桌椅。
走到尽头,又是一扇门,敲不开这扇门,就得在走道里等。
叶开在敲门。
过了很久,门里才有应声:谁在敲门?
叶开道:客人。
今天姐小不见客。
叶开道:会一脚踢破门的客人呢?见不见?门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定是叶公子。
一个大眼睛的小姑娘,娇笑着开了门,道:果然是叶公子。叶开笑道:你们这里会踢破门的客人只有我一个么?小姑娘眼珠子滴溜一转,抿着嘴笑道:还有一个。叶开道:谁?
小姑娘道:来替我们推磨的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