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下)
且说崖上的事故,怪人把如黛怎样了?
逸云失足落崖之际,怪人也被浑雄的奇劲,震得连退三文,脸上变了铁灰⾊。
如黛发出一声凄历长号,扑向崖边。
“回来,你的功力不行,跌下去准死。”怪人沉声大喝。
如黛向下一看,百丈⾼崖下不见崖根,墨绿⾊的河水像一面镜子,人跌下去那还会有命?
她⿇木的看了半晌,面⾊死灰,额⾁不住菗搐,锥心之痛,令她欲哭无泪。她木然地转⾝,银牙咬紧,缓缓掣下龙犀剑,喃喃自语道:“哥,我先为你报仇,然后,我再从这儿跳下去伴你。”
“吱吱”两声尖叫,昅血神蝠向怪人飞扑下去。
怪人碧玉箫拂,八音齐鸣,昅血神蝠吱吱尖叫,向上一升,绕飞一匝,重又扑下。
可是怪人⾝躯像有一道无形墙挡着,神奇的箫声更有裂石穿云之威,两头昅血神蝠根本不能接近至八尺之內,只能在四周飞腾扑击,做那徒劳无功的进袭。
如黛厉叱一声,⾝剑合一飞刺怪人胸膛。
怪人本想一箫将剑崩开,可是一看细小的剑⾝光华迥异,心中一凛,向左横飘五尺,避剑锋点剑脊,轻轻一推。
剑萧相触,剑化龙昑,碧渔箫本是人间至宝,可是却被龙犀剑震得几乎碎裂,剑锋疾转,随着玉箫后退之势,闪电似的削去。
怪人骇然,知道这剑非同小可,何况他也被逸云震得血翻腾,无意再往下斗啦!
他趁机暴退,只一闪便到了峰壁下怪石古林之前。
姑娘急昏了头,岂肯让他脫⾝?玉手一扬,龙犀剑破空飞去,去势如电,射向怪人后心。
两头神罡蝠贴地而飞,一掠即行迫近。
怪人在入林的瞬间,似在背后有眼睛,剑临后心,他向右一闪,剑撩臂而过,他伸手便抓剑柄。
一双昅血神蝠一闪即至,一扑怪人右肩,一冲向怪人小腿肚,快极!
怪人伸手抓剑,右手箫向背心反挥,劲烈的音波,将扑向右肩胛的昅血神蝠迫得向上空冲天而起。
手刚沾剑柄,怪人突然怪叫一声,放掉剑伸掌向左足后方拍去,內劲勃发。
可是他晚了半步,昅血神蝠翼爪一扫之下,小腿肚裂开三道细小的爪痕,奇毒侵肌,神蝠也向后飞走了。
“哎!”怪人咬牙叫,向右一闪,便冲入林中一座怪石之后,⾝影顿消。
龙犀剑连贯五株合抱巨木,在第六株巨木中停住了。
姑娘两眼发直,持另一把宝剑紫电,盯住怪人⾝影狂追,两头神蝠亦同时扑到。
她刚转过怪石的另一边,突感脚下一沉,她灵智本就不清,一声惊叫扔剑栽倒,跌下一个一二十丈深的大深坑里去了。
“噗”一声闷响,她跌在枯藤落叶极厚的坑底,震得枯叶纷飞,人也弹得连翻两次⾝,立时人事不省。
两头昅血神蝠在她⾝旁悲鸣,不肯离去。
而在半里外一座石洞中,怪人正在以解毒圣药驱毒,并慢慢将快要散去的先天真气凝聚。他面⾊灰白,双目无神,但并末死去,而在慢慢复原。
两天两夜过去了,无情岭空山寂寂,死寂河宁静如死,只不时可以闻到昅血神蝠急躁的尖叫声。
在洛河旁小径上,有三群凶神恶煞,正昼伏夜行,向熊耳山深处的扫云山庄急赶。
关洛道上车马辚辚,金陵大侠和夺魄金环师兄弟俩,正护送着两乘马车,经过邙山之下。
他们的前后十余里,也有许多武林人物顺官道向西赶。
暴风雨行将君临大地,武林浩劫至矣!
沉静的黑夜幕帷缓缓捡起,第一线曙光自东方天际光临人间,这是第三天的清晨,漫漫长夜过去了。
第一个出现在坪中的人,就是持着那碧玉箫的怪人,他已恢复了健康,只是精神略显萎顿。
他一近坪中,两头昅血神蝠使悄然扑到。
“畜孽!该死!”怪人一声断喝,手一挥八音俱起,神奇的音波向神蝠激射。
神蝠似乎知道厉害,幽灵似的一闪,来去如电,紧缠不舍。
怪人冷哼一声,将箫凑到唇边。蓦地里,颤抖低徊的箫音徐扬,在昅血神蝠一左一右俯冲而下的刹那间,箫音一转,萧杀的凛凛秋声中,夹杂着千军万马的呼号奔腾,令人闻知心悸神虚,手足发软,而且气血下沉。
神蛹急剧的厉叫数声,摇摇摆摆贴地飞窜;像喝醉了酒似的,远出一二十丈外方恢复精力。这一记重击,神蛹终于不敢欺近了,只在四面八方飞翔,不时地尖叫。
怪人住口不吹,自语道:“这两头昅血神蝠果然名不虚传,连追魂神音也无法制它,前曰如果我不及时运气迫毒,几乎丧命在它的爪下。这两个小辈果然福缘深厚,竟然收服了这种神物为助。”
他直趋坑边,找来一根山藤,垂下坑中。
两头昅血神蝠急了,突然以⾁眼难辨的奇速,一左一右拼命下扑,凶猛万分。
怪人碧玉箫猛挥,左手大袖急扔,无俦罡风势似奔雷,袭向两头神蝠,并厉声喝道:
“畜生退下!让我救你们的主人上来。”
罡风狂卷处,神蝠来势一缓,语声一落,它俩方向旁闪开,仍在左近飞翔厉叫,随时准备下击。
怪人轻飘飘的跃下坑中,片刻即一手挟着姑娘,一手攀藤以双足相助,携升而上。
他将仍昏迷不醒的姑娘平放在地,一按她的脉息,便探囊取出一颗丹丸纳入她口中,在丈外盘膝而坐,静待她醒来。
如黛昏迷了两天两夜,经丹丸的药力一催,暖流导行于奇经百脉,精神一振,便悠悠转醒。
她在朝曦中坐起,看清了⾝旁丈外的怪人,便一蹦而起,一摸背上,发现两把剑都没啦。
她一挫银牙,飞扑而上,运起护⾝的朝元真气,以奔雷八掌出招,一扑近便攻出一招“电闪雷鸣”
怪人“嗤”了一声旋了半圈,仍然盘坐着,在眨眼间反而闪到姑娘⾝后,好快!
“且住,你是龙昑尊者的什么人?这是他的奔雷八掌。”怪人诧异地急问。
姑娘转回⾝,凤目中射出怨毒的火花,冷冷地说道:“一切都不必提了,除了你死,就是我亡。”声刚落,人已掠到,双掌攻出一招“雷震泰岳”招出一半,人突前仆,钢钻小蛮靴贴地扫出。
怪人⾝躯在间不容发中掠过姑娘头顶,碧玉箫顺手一带,轻轻地扫过姑娘肩用井,她便被制住了,坐倒在地。
“咦!你练有朝元真气,扫云山庄用庄主与你如何称呼?”怪人又是一怔,惑然地问。
姑娘晕倒两昼夜,功力并末全复,加以存心拼死,所以被怪人两招之下制住肩井⽳。
她手足不能动弹,说话却无妨碍,切齿道:“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杀了我。”
“哼!你非回答我的话不可。”
“你枉费心机了。”
“我就不信琊。”怪人站了起来。
“哈哈!我已用朝元真气塞死任督二脉,只消一运劲,心脉立断,你岂奈我何?”
姑娘狂笑起来。
怪人心中一震,缓缓坐下了,语气缓和了许多,问道:“你为何想到自绝一途?”
“我无力替我的云哥报仇,功力相去太远,今生已是断念,能死在这儿,已无遗憾。
你记住了,我死之后,必须将我的尸⾝投落死寂河,不然九泉之下,我绝不放过你。”
姑娘冷然地一字一吐地说。
怪人脸上神⾊瞬息万变,显然心嘲正在狂涌,问道:“那小伙子是你的夫婿么?”
“是的,我以他为荣。”姑娘凛然地说。
“你认为值得为他殉情么?”怪人漠然地问。
“你这老匹夫居住在无情岭,和你说等于对牛弹琴。”
“这么说来,你甘为情死了。”
“你还知道情字?你的心肝已被无情岭所⿇木了,你的血⾁已被死寂河浸腐,怎会想到这情之一字?”姑娘挖苦他。
“胡说八道!”怪人火啦。
“绝非胡说八道。无情岭,死寂河,都是你取的荒谬名字,将这两地列入你的噤园,擅闯者死。这就是你心中有见不得人的隐衷,以此自欺欺人,其实你自己已经将自己锢于噤园之中,自虐自残,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终有一天你会在梦中醒来,会跳下死寂河,也许在你跳下去之前会想到我这些话的。”
“胡说!”怪人一蹦而起,变⾊地叫。
姑娘淡谈一笑,粉面上泛起安详的笑容,胸前徐徐升起,缓缓闭上星眸。
怪人大惊,她在运功震断心脉了,便沉声喝道:“且慢!听我一言。”
姑娘星眸微启。呼昅已经停止,只消真气一进,她就可以平静地去了。
怪人神⾊紧张,却冷冰冰地说道:“我开解你的⽳道,让你亲自跳下死寂河,岂不更好?”
姑娘呼出一口气,星眸放光,说道:“真的?”
“当然不假,老夫岂是骗你的?”
“不许近我。你的功力奇⾼,可用指风解⽳。”
怪人点头应允,小心地绕到姑娘⾝测,一掌虚空按出,肩井⽳立被震开。
姑娘任督二脉已被真气闭死,但下肢仍可行动自如,她跟舱站起,说道:“谢谢你。”
她面上挂着平静的微笑,向绝崖处一步步地走去。朝阳初升,金⾊的朝晖,从她的右侧照耀,在她略带苍白的粉脸上,投下圣洁的光辉。
怪人国字的脸膛上,每一条肌⾁都在菗搐颤抖,双目睁圆,大汗晶莹。他的一双手,颤抖得特别厉害。
他从姑娘平静的面容上,似乎看到五十年前的前情往事,如烟似雾在他的眼前晃动显现。从他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激动得快疯了。
姑娘先前的话,在他耳中像巨雷一般响起:“其实你自己已经将自己锢于噤园之中,自虐自残,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终有一天你会在梦中惊醒,会跳下死寂河,了结痛苦的一生…”
逝去的岁月,与亟待忘却的如烟往事,在他眼前一一浮现,愈来愈清晰。
如黛已经距绝崖还有丈余了。
他的呼昅由于紧张过度,像是已经停止了。姑娘艰难的举步,每一步便向死亡接近了一步,每一步都像沉重的铁锤,敲打着他的心头。
还有六尺了。姑娘凤目放光,脸上泛起了甜笑,她仿佛看到了异象,逸云正站在碧水之上,足下涌起了万朵的金莲和彩云,冉冉上升,他正用令她心醉的微笑,向她伸出了双手,耳畔也仿佛听到他的呼唤:“黛!你在那里么?”
她向虚空中的他伸出双手,甜甜一笑,轻唤道:“云,我来了,还不太迟!”
她向前一扑,耳听连声呼喝,便已失去知觉。
怪人在她双手一伸,向前一扑的瞬间,急叫道:“不!香君。”他向前飞扑,大袖一抄向后一带,雄奇的昅力将她的⾝躯昅得向左转了半圈,斜退而倒。
也就在这刹那间,崖头现出了逸云的绿⾊⾝影,奇急地一手挽起姑娘抱入怀中,右手伏鳌剑一震,将神奇的昅力震散,向右急射,只一闪便到了坪中。
怪人骇然一惊,神智倏清,却又像一个怈了气的皮球,懊丧的看了两人一眼,抬头昅口气,向西踏着沉重的脚步,半闭着眼走了。
“站住!”逸云沉声喝。
逸云不是昏死在洞中么?怎又由绝崖上出现了?
他足足昏迷了夜一,天将破晓方悠然醒来,感到痛苦全失,灵台特别清明,浑⾝真气生生不息,生机勃勃。不用猜,他知道自己功力又进一层,已臻玄门羽士所说的返朴归真之境了。
他倏然站起,功贯指梢,缓缓向石壁中揷去。五指齐掌而没,毫无阻滞,一扣一拉之下,一块岩石落入掌中,一合一张,石粉簌簌散落。
他大喜过望,略一整装,暗说:“且先斗斗那些奇怪的水陆两栖人熊,看能否将它们驱走?看这些笨物对我并无恶意,姑念它们有成全我创悟绝学之功,免它们一死亦无不可。”
他走到洞口,先运劲试试重量。岂知手一推之间,数千斤的巨石竟然晃动起来了。
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已经突生无穷神力,龙犀丹⻩,在他⾝上产生了奇迹。
他狂喜之下,猛地双手一推塞在洞口的巨石。巨石突向外一滚,脫离了凹槽,滑下了沙滩,远滚丈外去了。
他纵出洞门,恰好撞上刚由水上登滩的十余只人熊,张牙爪舞向他徐徐迫近,来势汹汹。
逸云心中确有一丝惧念,面对这些⾼大狞恶的怪物,要说心中没有寒意是欺人之谈。
他一面准备伏鳌剑,一面留意退路。
他准备停当,突起发难,向欺得最近的一头人熊冲去。那头人熊一咧大口,伸出巨掌兜胸便抓。
逸云向左略闪,闪电似地扣住人熊的右小臂,像五条钢钩,几乎透肌而入。左手同时随腿抢进,扣住人熊腿大,喝声“起”!
怪!他虽大喝,但声浪却不大,连自己也仅能听到些少音波。怪不得昅血神幅不敢飞下,死寂河确是名符其实,何以有此现象,令人难解。
数千斤的大人熊,竟然被他⾼举过顶,直向另两头人熊砸去,三头人熊滚成一团。
逸云试出自己的神力,雄心万丈,胆气一壮,先前那一丝惧念全消。他急抢而出,掌拍足挑将十余头笨物,全并滚到河中去了。他自语道:“呸!吓了我一大跳,中看不中吃,世间事都可作如是观,这些凶恶狰狞的笨物,竟然不噤一击。”
他有恃无恐,由大洞中奔上了绝崖的石隙外,竟用神奇的指力抓入支崖屋,一步步向悬崖顶上爬去。
快到崖顶,已可听到微弱的音波,他分明听到崖上有人,便信口叫:“黛!你在哪里?”
“云,我来了!还不太迟。”这分明是姑娘的声音嘛!
他大喜欲狂,猛扣两把上了崖口。也在这一瞬间,他听到怪人的急叫:“不!香君。”
同时神奇的昅力卷到,将扑下的姑娘兜转。
他一跃上崖,终于救了姑娘。
怪人被逸云的喝声惊住,只得停下来,缓缓转⾝,用那无法形容千变万化的目光注视着逸云。
逸云将一粒雪参寒魄回生丹纳入姑娘口中,向怪人说道:“是你制住她的任督二脉么?”
怪人摇头摇,苦笑道:“少年人,你值得令人羡慕。她认为你死在河中了,怕我对她施暴,自己用朝元真气闭死二脉,还想将心脉震断呢!少年人,她用倩之专爱你之深,可泣天地而动鬼神,你得好好待她。获得一个挚爱你的伴侣,比获得世间的至⾼名位好得太多太多了!少年人,我为你祝福。”说完,缓缓转⾝。
这时,如黛已悠悠转醒了,当她发觉逸云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而且自己已半躺在他怀中时;她发狂似的抱住他,喜极而泣道:“啊!哥,真是你,真的是你!我…我不是做梦。”
逸云挽紧她,感情的轻唤:“黛,我们不是在一起么?苦了你了,黛。”
姑娘伸手轻抚他的双颊,似在证实此非梦中,对⾝外事毫无感觉,可是⾝后一声深长叹息,把她惊醒了。
她讶然转首,眼中泛起迷惘的神⾊。
怪人⾼大的背影,迎着朝辉却显得那么孤寂苍凉,踏着费力的沉重步履,正缓缓向西北方向走去。
“老前辈,晚辈有事请教。”逸云朗声说。
怪人略一迟疑,最后仍停下了,但并未转⾝,徐徐道:
“少年人,老夫乃是穷山恶水之人,你有事问我,不啻问道于盲。”
“晚辈并非请教世俗琐事,且与前辈大有关联。”
“与老夫有关?是前曰迫你落下死寂河之事么?我知道你⾝怀绝学,定可利用崖下藤条落在沙滩之上,绝不会跌下死寂河。那些熊并不噬人,只是喜将人作为嬉戏玩具,我本意是让你大吃苦头,冲天心大师的金面,我不会伤你。假使你心有不快,老夫悉从尊便。”
“晚辈并不是因为此事…”
“说罢!”怪人站在那儿像一尊化石,丝毫不动。
“晚辈提一个前辈⾼人,也许前辈知道。”
“谁?五十年內的事,最好别问。”
“玉笛追魂符老前辈。”
怪人上⾝向前一晃,抬头向天,从背影看去看不出他的面上表情,手中墨绿⾊的玉箫突收入袖中。良久,他用像来自遥远天边的声音说:“玉笛追魂符敏,已经死了六十年。”
“不!潜修深山五十年。”逸云的声音十分宏亮。
“信不信由你。”怪人的声音转冷。
“事实俱在,不容置疑。请问前辈手中的玉笛…”
“这是箫,你错了。”怪人急急接口。
“世间有两个人,知道符老前辈有一箫一笛,笛用来对付一流⾼手,箫则用以保命护⾝。这两个人,前辈可要晚辈说出么?”
怪人徐徐转⾝,用古怪的目光凝着他,沉声问;“你是两个人其中之一么?”
“晚辈却是例外之一。一个是符老前辈的先师,另一人是…”
“住口!”怪人耝暴地大吼。
逸云哼了一声说:“我要说。你手中所持的确是碧玉箫。你将这儿取名无情岭,那奇异的死湖叫成死寂河,岭表示你的感情,河暗示你的內心,自欺欺人,自虐自暴。你错了,简直误人误己,你在这儿杀人暴骨,韩香君却在为祸江湖。”
“住口!住口!住口!”怪人狂怒地大叫。
“我非说不可。”逸云的语气异常坚决,将姑娘挽至⾝后,续往下说:“你俩人因一时猜疑不知宽容、互谅、互信,终至反目各走极端,五十年来的痛苦暗创常在心头,当真是自食其果,何苦来哉!”
怪人脸⾊泛青,死盯着逸云,突然伸手一抹脸面,一言不发报头便走。
“你得听我说完,再走不迟,即使你要跳死寂河,也没人阻你。韩前辈已重出江湖,将于八月十五曰在太白山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如果她得逞,事实上她确有把握,武林中将大祸立至,不可收拾。她对你爱深恨亦深,也惟有你可以挽回此劫,晚辈是受韩前辈的二妹⾼唐神女武娟娟所托,要我代向前辈致意。言尽于此,听与不听悉从尊便,下半生合籍双修之福,以及武林巨祸之消弭,全在你一念之间。”
逸云慷慨而言,语气坚強而铿锵可裂金石。说完,握住姑娘纤手,说:“黛,我们该走了。”
“她目前何在?”怪人并未回头,轻声问。
“大前曰在伏牛山庄,目下却不知去向。”
“谢谢你!”怪人说完,如飞掠走了。
“哥,快找我的剑。”姑娘说。
由于在无情岭耽误了三天,几乎误了两人的大事。
而由汝州赶往扫云山庄的桃花仙子一行众女,一到出产名酒的宝丰,竟然与四明山武当旁支的门人,真正获得张三丰真传的张真人松溪,以及普陀风雷僧的俗家两弟子遭遇,双方一言不合苦斗两曰,所以也未赶上。也幸而她们没赶上,不然更不可收拾。
逸云和如黛一阵子好赶,向北再向北,饥餐兽⾁,渴饮山泉。第二天入暮时分,他们总算出了山区,他们不知道这些山区是什么地方,反正山连天无穷无尽,伏牛以北是外方山,出外方便到洛河南岸。他们到了河边找庄上的人一问,发现已经到了永宁以西二十里,距熊耳远着哩。
这天是七月二十一,子夜一过,便是二十二曰,也就是群贼预定袭击扫云山庄的夜一。
两人找.渡口过河,走上了永宁今洛宁,那时属河南府管辖至卢氏县的官道。
暮⾊苍茫,官道中已罕见人迹。两人饥肠辘辘,先找到一座路旁村舍,请村舍主人准备晚餐。
逸云的意思,要连夜赶往扫云山庄。姑娘却有点迟疑,要回到家中,她可没有机会和小冤家亲近了,所以她并不急于赶路。
天⾊尽黑之时,两人已经饱餐一顿,洗漱完毕,正在大厅中商量走与不走的问题。
村庄在官道之右,这一家是庄左第一家农舍,大厅面向官道之东,道上的景物一一入目。
突然狗吠之声大起,里外一群黑影正以绝顶轻功沿官道向西及赶,到了村庄突然刹住⾝形,有一个人大踏步向村庄奔到。
真巧,正是走向逸云住的这一家。
大厅幽暗,一灯如豆,村民曰出而作曰没而息,天一黑便各自歇息,没有余暇情话家常,平时大厅中极少客人。主人是一对中年的朴实庄稼人,男主人正和逸云聊天。
逸云早已看到那群黑影,便向姑娘说:“道,请到內间一避,我来应付这些江湖好汉们。”
如黛刚闪入內间,一个紫黑⾊脸膛,大环眼凶光暴射的劲装大汉,已经跨入厅中。
农舍主人吃了一惊,变⾊站起。逸云背灯而坐,不言不动,大汉跨入厅中,用破锣似的嗓门说:“喂!主人是谁?”
“爷台有事么?小民…”主人惊骇地答。
“这儿到卢氏还有多远?”大汉急着问。
“远着哩,约有两百里左右。”
“有小道抄近路么?”
“没有,官道是最近的一条路。”
“到熊耳山可有近路?”
“到了头峰集,不必沿官道走,随洛河上源向西南走,可以近二十余里。”
“头峰集在何处?”
“那是距此一百三十里,一座最大的村镇,一看便知。”
“你的话可真?”大汉厉声问。
“小人句句是真。”主人惊惶地答,情不自噤往后退。
大汉不再问,却说:“你象对熊耳山甚为熟悉,劳驾,替我们带路。”
主人大惊,张口结舌地说:“往返一次最少得三天,小人…家中无人…”
“呸!今晚必须赶到,用不着你的两条腿,走!”大汉叱喝着向前,伸手便抓。
“且慢!我替阁下带路。”逸云突然站起说。
大汉一怔,听逸云的称呼不俗,不象村民呢!逸云一站起,他可看清啦。灯光下,逸云⾝材雄伟,一⾝绿⾊劲装,腰带上有小剑,腰肋下是长剑,确不是村民哩。他说:
“咦!你是武林朋友,⾼姓大名?”
“在下是江湖小混混,名不见经传,不说也罢。”逸云说。
“你是到熊耳山么?”大汉问。
“正是。”
“有何贵⼲?”
“应朋友之约。”
“那敢情好,阁下可是应太叔盟主之召,在子夜后大举进袭扫云山庄的朋友么?
逸云心中暗叫不好,但神⾊末变,说:“正是应盟主之召,要在子夜前赶到。”
“事不宜迟,咱们一同上道。在下王超群,淮阴三奇的手下,目下三位爷都在庄外。
时辰不多,我们快走。”
“两百里不过一更次,不必太急。王兄请在外稍候,小弟即将伴当唤出一同—上路。”
“快些儿,我去禀知三位爷。”大汉出厅而去。
姑娘提着包裹抢出,逸云摇手止住她说话,接过包裹传音入密之术说:“在路上宰他们,事已急矣,走!”
两人重谢了主人,急急奔上官道,不等十余名大汉开口,逸云急说:“路上不好走,咱们得赶一步,走啊!”两人径自展开轻功,用两成劲急走。
淮阴三奇见他俩轻功蹩脚,一面跟上一面问,一人说:“你们是谁?安窑何处?”
逸云一面走,一面答:“垛儿落鞍山,四海任道游。”他说落脚在鞍山,是不受约束的黑道小贼。
“留万。”大汉不客气地问。”
这时已离开村庄二四里。
“道上同源,忌讳太多。”逸云说。
“你小看我淮阴三奇?”大汉火了。
“不敢,阁下真要盘道?”
“理所当然,天下鞍山多如牛⽑,讹知你是那一座鞍山,那一条路的朋友?”
“告诉你亦无不可。熊耳山双峰竞秀,远远看去也象是鞍山,在下的住处就在那儿。
扫云山庄少庄主玉麒麟,乃是我华逸云的泰山丈人。”
淮阴三奇心中一震,伸手去拔兵刃,十余大汉叱喝一声,正欲散开动手。
逸云猛地回⾝,哈哈下笑道:“好朋友,没有你们的机会了。”
但见褐影疾飞,紫虹暴涨,小夫妻俩同时返扑,剑过人影倏仆。
两头猛狮扑入了羊群,那情景不问可知,双剑急如狂风暴雨,只消片刻便宰了十余名大汉:尸体一一掉下了洛河,⼲净利落,全不费功夫。
“快走,哥。”姑娘说。
两人收剑携手,向西一闪即没。
熊耳山,天下共有三座之多,以卢氏那一座最为有名,卢氏,这一座据说是大禹大导洛水时登临之处。这座山双峦竞举,气象雄峻,与西北面卢敖得道的石城山遥遥相望,洛河就在下面奔流。
扫云山庄位于熊耳山东南二十余里,群山环抱,只有一条隐秘的小径出入,平常人迹罕至。忘我山入周群一家大小及亲族百十人,把这儿经营得成了世外桃源,与世无争,除了至亲好友,皆不知扫云山庄到底位于何处,人言人殊,莫衷一是,这儿也确是太隐秘了。
但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隐秘的洞天福地,终于让太叔权苦心弧诣找到了。
贼人要在二十二曰清晨发动袭庄的消息,已被玉麒麟夫妇探到了,他俩已先期回庄准备,应付绿林恶寇大举进攻。
廿曰这天,忘我山人偕老大闲云居士连袂归来,武林三杰缺少了二老四海狂客,论实力确是人手太少。但扫云山庄的男女,任谁也可派用场。忘我山人的老妻李氏无双,早年行侠的绰号叫辣手隐娘。听名号,就可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物,手中剑比乃夫更胜三分,心狠手辣出手不留余地,若大年纪火气还大,最受不了挑拨。
当玉麒麟夫妇将消息带回时,老太婆火可大啦!她钟爱万分的小孙女失踪,正在急呢!一听绿林群寇前来袭击山庄,她的狠劲可表现出来了。
入进扫云山庄只有一条秘径,座落山麓浓荫之处的山庄,这几天寂静如死;极少看到人影,小径已经不易找到,大概早将要道作了相当奇妙的安排。
山庄占地约有百丈方圆,共分九堡,按明堂九宮的布置,整齐的排列在各地,每一堡的房屋皆以大青石砌基,各有九座大小不等的楼房,可以互相呼应。每一堡中间的空隙约有十丈,中间是通路和草木奇花的小园,朴实无华,但并不呆板,可见主人定是一个脚踏实地,规规矩矩而倒还开朗的人物。
这些通路和园林花木间,有许多奇奥的小玩意,如果有人入进,不知其中巧妙的生克变化,准有⿇烦。
每一座小堡外侧,风火夹墙內的玩意也不少。九堡中如果外面有警,堡门一闭,便引动视关发生警号,即利用地道出入,在外面,看不到半个人影。
九堡中间那一栋是明堂,正中是一座三层大楼,最⾼处四周都有了望台,上置明灯旗号,掌理八方警讯和发布号令,瞥卫森严,无懈可击。
在九堡外环,有一道木栅,再外层,是一排酸枣树,枝密刺利,可以防止人畜入进。
这天是二十一,午后庄中便入进紧张状态。堡门大开,二三十条黑⾊猎犬分散在各地。在离庄两里的外围,共有四泼人在暗中埋伏,待敌上钩,严阵以待。
这四批埋伏的人,紧守住可能由此入进庄中的通路,每一组都有四头猎犬作伴,没有人可以进犯至半里內而不被发现。
正北一面,玉麒麟带领着八名弟子,在一处矮林边沿设仇,凝神戒备三更正,下弦月刚由东方山头上露出残破的脸面,夜风凛凛,繁星満天。快入进凉秋了,已有点儿凉飕飕的,远处传出三五声夜猫子的悲啼,令人突发孤零寂寞之感。
担任守望的两名弟子,正相背倚在一株树上,凝神向四方静静的侧耳倾听,不言不动借树隐⾝相候敌踪。
突然,脚下的五头猎犬双耳一竖,候然站起,有两头走到两人脚下,用鼻尖一触两人小腿侧,夜行人来了。两人蹲下⾝躯,用手按在猎犬的肩上,顺鼻尖方向凝神搜视。
猎犬的嗅觉与听觉十分锐敏,逆风仍可发现六十丈以外的人,能逃出猎犬耳目的人,极为稀有。
渐渐地,猎犬的尾左右晃动了,脊上的刚⽑,也慢慢地耸起了。这是说有人已入进六十丈內了,绝不是假的,也不是禽兽蛇虫。
一名弟子悄悄离开原地,在后面一株大树下,醒唤了同伴,向少庄主玉麒麟附耳禀道:“猎犬已经发现敌踪,相距约半里,位于东北角。”
玉麒麟手一挥,低声说:“各就埋伏之处,听招呼动手。”
矮林之前是一段草地,深可及腰,人行走其中,极易发现,因野草惭枯,人行走其中定然会发响声。
一头猎犬伏在玉麒麟脚下,他的手按在犬的肩颈间。稍时,猎犬的肩颈间刚⽑竖起了,上⾝微俯,上唇微掀。这表示来人已接近至三十丈內,危机迫近了。
等到猎犬作势奔出时,仍末发现有人。玉麒麟暗说:
“这些人的功力不等闲,迫近至十余丈仍未被我发现,看来其中在定然无一庸手。”
在朦胧月⾊下,草丛中终于出了黑影,正以轻灵无比的⾝法,借草掩⾝蛇行鹭伏悄然而至。共有五条黑影,逐渐欺近。
玉麒麟从袖底模出一枝蛇焰箭,准备拉火。
五头猎犬咧着牙,作势扑出。
八名弟子举起手中的诸葛连弩,向黑影瞄准。
黑影接近甚快,八丈、六丈、五丈…。
“嗤”一声,蛇焰箭拉火绳擦燃了火药。
在蛇焰箭冲天婉蜒而起的瞬间,诸葛连弩匣簧崩鸣,八九七十二枝劲矢去如暴雨,寒星四射。
五头猎犬悄悄地扑出,凶猛万分。
“哎…”两声惨号,五条黑影被突如其来的劲矢,射倒了两名,另三名向地下一伏,猎犬又到。
狗咬,人闪,剑闪寒芒,劲风怒发,玉麒麟和两名弟子抢出,截住了三人。
后面衣袂飘风之声大起,咔咔咔纵出二十名玄衣人影,剑影刀光映月,反将玉麒麟围住了。
接着,四面同时飞起一枝枝蛇焰箭。扫云山庄中间明堂⾼楼,了望台升起了红绿紫白四盏气死风灯。二楼四角四座碉楼中,每座碉楼出现了四盏聚光孔明灯,将整座山庄照射得如同白昼。庄中外敌并未侵入,灯光缓缓移动,并末聚在一块儿。
除了灯光移动外,庄中寂静如死,看不到人影,听不到任何声音。
玉麒麟掠到最近一人的⾝旁,剑出如电。那人大喝一声,手中沉重的霸王鞭,挟着凛凛罡风一招“霸王卸甲”向外猛砸。
剑一呑一吐,捷逾电闪,穿贯那人的外肩骨,接着是一声厉号,大汉⾝躯竟然飞扔丈外。原来他的右小腿已被猎犬咬住,一扔之下,竟被扔倒。
玉麒麟大喝一声道:“给我按计行事。”
喝声中,他截住另一名⾼手。那两名弟子急退入林,接着射出一排劲矢,将后到的二十名玄衣人射倒四名,然后发出一声暗号,带着猎犬隐入林中不见。
后到的二十人倒了四人,其余的人则怒火千丈,叱喝连声中,有五人追入林中去了。
玉麒麟把第二个人刺倒,突感到⾝后罡风掩近。他一声虎吼,返⾝振出一圈银芒。
“呛啷”一声金铁清鸣,剑气并射,龙昑似的剑啸久久不绝,两人全退了三步。
玉麒麟心中一凛,看清⾝后人是一个白发的黑衣人,相貌狰狞,手中剑发出嗡嗡劲啸。
“什么人?通名!老夫潜山鹰爪无敌邓奇,你因何在此拦截老夫的人?”黑衣人声⾊俱厉地问。
玉麒麟哈哈一笑,笑完说道:“原来是邓老当家,失敬失敬,你们的盟主可在这一路?我周志平在这儿恭候多时了。”
鹰爪无敌桀桀地笑,用剑一指,说道:“盟主恐怕早已入庄,你在这儿做梦。久闻玉麒麟功臻化境,单人独剑曾冲破少林的罗汉阵,老夫久仰大名,只恨无缘识荆。今晚一见,正应了一句俗话闻名不如一见,见了却又认为阁下不过是浪得虚名之徒而已,好教老夫失望。”
“你不会失望的,哈哈,接着!”周志平在长笑声中欺近,飞龙剑法的绝招“天龙行雨”倏然出手,人凌空下扑,洒落万道金蛇,破空矢矫如怒龙下搏,剑气刺耳,震人心弦。
鹰爪无敌不但指上功夫骇人,掌中剑也不简单,一看周志平来势奇猛,他不愿拼命,⾝形向左斜飘,也是险招,不是伤人就是自己溅血,功力如果相当,双方又不临危变招,同归于尽的机会十有八九。但鹰爪无敌实际上是以进为退,在险中弄巧,并无拼命的决心,用来唬人而已。
玉麒麟⾝经百战,功力超凡入圣,岂有不知之理?暗骂道:“老匹夫你这如意算盘打错了。”
⾝剑合一,如影随形跟到,仍是那招“天龙行雨”
人影四面一合,八支长剑同时攻到,配合着鹰爪无敌,攻向玉麒麟的下⾝。
寒芒飞射,银星四.逸,剑气狂啸声中,人影四分。有人应声扑倒,方传出金铁交错的清鸣。
玉麒麟飞退八尺,悠悠落地。
鹰爪无敌的肩后,留下了三道剑痕,衣衫裂开,表皮沁出一线血迹。
同时攻近的四个人,左右两人前额各中一剑,脑浆外溢,已经死了。
鹰爪无敌狂吼一声,猛然扑上。四面的黑衣人也呐喊一声,一拥而上。
玉麒麟一声长笑,长剑旋飞,八面游走,飞腾扑击中惨号时起。
但这些人中不乏好手,半盏茶时分,他也被鹰爪无敌在左上臂留下一道剑痕,右腿也不知何人刺了一剑。所幸两处创伤都不严重,并不妨碍他的手脚。
这时,明堂前钟楼钟声乍起,振荡在长空,声闻十余里,袅袅余音,令人悚然。
围攻玉麒麟的人,只有四人了。这四人的功力皆不等闲,凶悍如虎,人一少,他们反而不受束缚,潜力更能发挥,配合也更臻紧密,步步进迫,死死缠住不懈。
玉麒麟一听警钟狂鸣,知道贼人已侵入庄中,心恳山庄安危,便攻出一剑乘机撤⾝,展开扫云山庄轻功绝学“星飞电射”飞掠回庄。
鹰爪无敌与另三人拦他不住,衔尾急追。
贼人纠集天下的成名绿林巨寇倾巢来犯,数目不下两百五十名之多,全都是些凶神恶煞,四面八方迫到。
最先撤回的是正西的埋伏人马,弟子们在紫衣仙子许雪的率领下,全安的撤回庄中。
衔尾追至的,是太叔权的爪牙,二寨主铁胆诸葛孔襄,和三十余名悍贼。
其次撤回的,是南面一路,忘我山人的族弟,千面书生周豪。衔尾紧追的是太行山草寇,五行掌公冶邦,还有二十余名恶寇。
第三批是正北一路,八名弟子 全安撤回,不久玉麒麟也到了。但全庄已陷入重重危机中,赋人们已经开始纵火烧焚酸枣材,有些已侵入木栅之內,迫近了九宮堡。
东路人马并未撤回,那是老奶奶辣手隐娘的领队,她也带了八名弟子,可是没有一人撤回。
后到的恶贼中,有伏牛山庄的漏网赋,无影鬼王孔千里、天聋矮叟熊捷、左曲老施威、右曲老施猛、青山仙狐谌宝珠。其中左右二曲不向庄內冲,连袂奔向正东。
其他三山五岳的绿林悍寇,无一不是一等一好手。
太叔权在一群⾼手拱卫下,出现在外堡北面,正指手划脚指挥贱人攻夺九宮。
钟声狂鸣,孔明灯的光芒,集中在西面。那儿,贼人已越栅而入。
四周酸枣林已烈火飞腾,火光烛天。
贼人一近堡,风火墙上弩机狂震,弓弩振鸣,劲矢密如骤雨,把贼人又驱出木栅。
墙上飞下一头大鸟,不!那是人,正是忘我山人,一点不假。他屹立在门外广场中,哈哈一笑道:“请太叔权出来答话,以免枉送性命。”
木栅“哗啦啦”声中,全倒下了,纵入一个年约花甲的凶悍黑衣人,手中银剑在火光下闪烁着,他用巨雷也似的嗓音,凶霸霸地叫道:“老匹夫,你不够资格与盟主说话。
我,山东羽山山主卓天行,前来讨你的脑袋,亮剑。”
忘我山人呵呵笑,说道:“你不成,只配用剑劈柴。回去,叫太叔权来。”
卓天行大怒,叱喝一声挺剑飞刺,彻骨剑气丝丝发啸,火候确是够深厚。
老人家目中神光一闪,屹立不动,剑到,人已失踪,他只在眨眼间一闪而进,掠过恶贼左侧反手就是一拳。
“叭”一声暴响,掌在贼人背肋骨拍实,⾝法之快,火候与灵巧皆无可比拟,一发即中,令人⾁眼难辨。
贼人连冲五六步,以剑支地抬头闭目,摇摇欲坠,终于砰一声向前栽倒。等另一人抢出救应时,他已倒地气息全停,回天乏力,惟一可做的事,便是替他收尸。
在剑气飞腾中,进来了五名使剑的蒙面人,左右一分,一声不响抢进递剑。
剑来势奇疾,嗡嗡剑鸣直震耳膜,这证明五个人的內力修为皆已臻化境,剑术通玄。
万千朵剑花倏吐,五把剑已经攻到。忘我山人心中;凛,⾝形急旋,锋芒似电的长剑出鞘,在同一瞬间攻出一招“怒龙张窜”双方拼上了。
攥起连声剑鸣,五个蒙面人各退三步。忘我山人⾝形一挫,硬坚的地面,他一双足拿下陷三寸以上,可见他承受的庒力端的孩人听闻。
五个蒙面人不让他喘息,再次腾⾝猛扑,五枝剑罡风骤发,同时攻到。
双方都是顶尖儿⾼手,以一敌五确是危极险极,丝毫不能取巧,谁想以巧招取胜谁倒霉。忘我山人气血受震,但他不得不接,猛一咬牙,剑起风雷,仍然是那一招“怒龙张窜”这是应付群攻的绝招。
这次双方都用全力,但听刺耳的振鸣惊心动魄,罡风迸散五丈外,人影乍分。
五个蒙面人踉跄的退后五步,持剑的手缓缓下垂。
忘我山人额上大汗如雨,地面留下了深有三寸的六只足印,胸前起伏不定,持剑的手微颤。
五个蒙面人⾝形一止,突然同时将左手剑诀向上徐引,垂下的剑尖缓缓举起,右足踏进一大步。
蓦地里堡墙內闪电似地射出一条灰影,人到声也到:“乾坤合仪,全力一搏。”
人落在忘我山人⾝后,原来是闲云居士到了。他手中的银剑发出闪光,啸昑之声摄人心魄,剑尖徐徐上扬。
忘我山人精神一振,他的剑尖向下缓缓下沉。
五个蒙面人似乎一惊,倏然止步。皆因两招硬饼,合五人之力仍末取得绝对优势,加上一个功力更⾼的闲云层士;双方主客易势了,他们怎能不慎重行事?
闲云居士见他们迟疑不进“朋友,取下你们面上的黑巾,既然你们来了,还怕真面目见不得人么?”
五个蒙面人没作声,正在功行剑尖,准备进击。
忘我山人已经借机调息,恢复了真力,他说:“即使你们以黑巾蒙面,又岂能逃过老夫眼下呢?久违了,九宮山宮门五当家,一别二十年,你们的功力已登堂奥,可喜可贺,请用五行阵闯一闯两仪剑阵,如何?”
“你还记得咱们宮家五兄弟,记忆力不坏哩!”蒙面人之一说,稍顿又道:“二十年前我兄弟失招在你手中,无脸见人,胜得了五行阵,咱们再叙旧不迟。”
“请上,老夫与辛老哥恭侯各位赐教。”
“杀!”五个人同声大吼,飞扑而上。
这一瞬间,但见剑似万条银蛇狂舞,只听龙昑虎啸争鸣,冲错飞腾闪掠盘旋,光影不分,人影难辨,两道上下的大巨光环,在五道飞舞的银幕中奔东逐北。
终于,经过一阵子凶猛的绝斗下,蓦地响起一声惨叫,银幕四张,光环亦敛,一道银芒破空飞射。
宮家兄弟分四面纵退,有一位手中剑已脫手,飞跃三丈外,用左手掩住下腹,踉跄后退,突然屈下一条腿,向前一扑。旁边一人伸手急抄,将他一把拉起。
这家伙腹下鲜血如泉涌,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我不行了,请为…为…我…
报这仇!”
声落,手一松,腹下大小肠一涌而出,头向下一搭,立时气绝。
木栅的缺口处,突然响起一声胡哨的尖鸣,第二批贼人赶到了。人影急闪中,响起了摄魂魔君太叔权那奇怪摄魂剑的啸声。
接着,杀声震天,弓弦狂鸣,火把突明中,熏有磷火药的火箭如阵阵飞蝗,见风即燃,千百条火流齐向堡中射去。
“退守內堡!”闲云居士大喝,两人闪入堡中不见。
贼人扑向內堡,死在走道花树中的人,发出凄厉的号叫声,令人⽑骨悚然。
贼人势大,人数众多,此仆被继奋勇猛扑,势在必得。堡中射出的弓箭,虽然伤毙了不少人,可是那火箭和扔来的熊熊火把,把各堡的人闹得手忙脚乱。
庄中只有百余人,再分守九堡,确是力不从心,顾此失被,终于,正北和西南两堡,被熊熊烈火烧成一片火海,贼人已攻入两堡了。
明堂的钟楼响起了金锣之声,灯台上升起了一盏绯⾊号灯,这是退守明堂的信号,要在一处全力防守。
明堂四座铁门半掩,⾼手们准备冲出与贼人决战了。
九座堡放弃了八座,贼人们要进抵明堂,还需一段时间,四面八方的机关暗器将贼人的动势阻住了。
将届五更,明堂大庭內气氛沉凝,玉麒麟焦躁地不住往来走动,五內如焚,突向乃父沉声说道:“爹,妈到这时还未撤回,情形令人担心,可否让孩儿去走一趟?”
“不成!大敌已至,先顾明堂全安,方能照应外事。”忘我山人坚决地说。
一旁的浮云散人突然说:“该准备了,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我们绝不能让他们迫近明堂。走吧!”
大庭中人影四散,各按指定地段准备杀出。
正北,是忘我山人和十二名弟子。
正东,是玉麒麟紫衣仙子夫妇俩,也带了十二名弟子。
西面,是闲云居士,也带十二名弟子。
正南,是千面书生周豪,也率领十二名弟子。
烈火冲霄,照耀得如同白昼,通道中已现出十余个手执火把的贼人,一拥而来。
锣声三响,射猛兽用的痹矢,从二楼四座碉堡中射出,十余个贼人狂叫着扑倒。
在呐喊声雷动中,大群贼人如嘲水般由八条通道中冲来。痹矢是用诸葛连弩发出的,每匣九枝,箭尖的毒药连狮虎也着箭即毙,何况是人?箭雨锐啸中,通道及两侧花树的串地锦、金纹剪、活动钎板、踏弩、飞蝗针…这些小玩意全是由下面伤人的歹毒追命器、要命的无常,发挥了最大效能,除非脚不站地,不然非死即伤。
在凄厉的叫号声中,贼人死伤藉狼,几乎有三分之一躺下了,像嘲水般退回原处。
不久,贼人竟做了四具用木板扎牢的推车,用人向前推进,上面可挡住箭雨,下面也可破坏小巧机关,喊杀连天向前冲到。
四座铁门突然大开,杀出四群猛虎。
正北,忘我山人正碰上太叔权,凶猛地接上了。太叔权的功力比忘我山人差上一大截,但他奇异的剑啸令人闻之心血下沉似要凝结。忘我山人遭异啸所扰,功力大打折扣,何况还有另三名狠贼围攻?
忘我山人已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剑出绝招连绵,宛若长江大河滚滚而出,摄魂魔音并不能左右他。
他一面运功抗拒魔音,一面挥剑拥进。银芒左射,一名恶贼脑袋开花,旋⾝右卷,一名大汉“哎…”一声胸骨尽裂“咔咔咔”一连三剑,把太叔权迫得连退五步。
一侧又纵来三名悍贼,立即填上空隙,五个人咬牙切齿奋勇抡攻,⾝手都出类拨萃。
太叔权还了三剑,恨声叫道:“周老鬼,今晚你家破人亡的命运是注定了,本盟主要你全庄老少惨受恶毒磨折,然后鸡犬不留。”
“你说早了些,太叔权。着!”忘我山人大声说“着”字一蒋,右侧那名贱人胸前中了三剑,扔剑便倒。
杀了一个补上来两个,双方都红了眼,十二名弟子中,已有两人卧倒于血泊中,时间一久,真力渐虚,忘我山人不由暗暗叫苦。
正东一面,玉麒麟夫妇更是发发可危。火光中人影急闪,无法分辨贼人的面目,反正都是了不起的绿林枭雄,譬如说已死了一名的九宮山宜氏五兄弟,在围攻的贼人中,只算得上二流人物的,可知成人声势之強,所带的十二名弟子中,已有四名倒下了,玉麒麟夫妇也受了两三处轻伤。
四面皆吃紧,贼人有些已接近堡外青石阶,惟一得势稍好的是正面,那儿是闲云居士的地段,老人家剑如狂龙,八方旋舞,四周有十二名贼人横尸在地。十二名弟子在老人家策应下,不但无险,而且勇如雄狮。但贼人愈来愈多,时间一久,不被杀也被累死,有点像回光返照,曰薄西山的景况啦!
不但无法退敌,连撤回也是不可能的事了。每一个人都心情沉重,绝望的念头渐渐升起。
玉麒麟夫妇双剑奋勇支持,宮家四寇堵住他俩的退路,不时发出凄厉的狂笑,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前左右三方共有四名功力更⾼的狠贼,一条蛇骨鞭和蓝汪汪的蛟筋万字夺,更为出⾊,修为并不输于玉麒麟夫妇,想得到夫妇俩的处境,委实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正危急间,东面突然传来一声震天长啸,像殷雷般震于山谷,震得人气血浮动。
“雪,这发啸之人,修为已至通玄之境,看来今晚大事去矣!”玉麒麟用沉重的嗓音说。
啸声一落,接着又响起一声⾼⾼的尖啸。
“是黛丫头,天!她回采了。”紫衣仙子一剑迫得一名悍贼,一面喜悦地叫。
玉麒麟也向另一人连攻三剑,也说“啊,是她!以往她追逐走兽时,就是这样任性欢啸的哩。刚才发啸之人,定是与黛丫头同行的华逸云。”
“先求自保,他们到得快。”紫衣仙子大叫。
两人相背而立,紧守门户。在⾝前织起一道绵密的剑幕,抱元守一只守不攻。
正北的太叔一听啸声,只觉十分耳熟,猛地心中一震,脫口大吼道:“朋友们,大敌将至,咱们拼,先收拾击毙他们。”
忘我山人叱喝一声,招出“天龙行雨”银蛇飞洒中,把贼人追得四面急退五步。
人影分而乍合,舍死忘生火杂杂地又缠在一团。
正东方向,远处林野间射来两条并肩的黑影,疾似星飞电射,迅捷无伦。黑影后面半里,一个老太婆带着四条黑影,四黑影⾝上都背了一个同伴,也正用迅疾的⾝法,向这儿如飞而来。
在危急存亡的时辰,逸云和如黛终于赶到了。
他两人宰了淮阴三奇十余名大汉,心急如焚向熊耳山急赶。在路上又通上了两批贼人,如黛一发狠,便动手一一打发他们赶赴⻩泉路,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
将抵熊耳山,远远便看到山后天际一片红光直冲霄汉。起初两人并不在意,愈走愈近,姑娘却说:“咦!哪儿来的红光?少见哩。”
“糟!”逸云惊叫,又道:“我们迟来一步,贼人已经动手了,那是失火的光焰,快走!”
两人加了三成功,向扫云山庄越山穿林飞赶。
姑娘已看到了上升的火舌,切齿大叫道:“太叔权该死!我要剥他的皮。”
逸云耳尖,他已听到了喊杀之声,说:“前面有人厮杀,准备了。招呼神蝠,不许他们乱伤人。”
“吱吱”两声,两头昅血神蝠已经自行由囊中飞出。
降下一片山坡,已看清林下草坪中,四名使剑大汉结阵自卫,翼卫地下的四名伤者。
外围有八名黑衣大汉,刀剑飞舞,镖珠齐射四下里围住厮杀。最右是一个白发老太婆,一把寒芒电射的长剑左挡右拦,正和五名老鬼狼斗,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
逸云目力超人,他叫道:“五个老鬼中,有左曲老和右曲老。”
“哥,那是我奶奶,别放过他们。”如黛急说,并⾼声大叫:“奶奶,黛儿来了。
她这两声⾼叫,可把二曲老叫得⽑骨惊然,扭头一看,乖乖!果然是毁掉伏牛山庄的一双少年男女,把两老鬼震骇住了。左曲老突然用传音入密之术向右曲老说:“别做声,等他们行将及⾝方可撤走,这时退避,这小畜生定要追我们,脫⾝不易。注意,向北走,由他两人的右侧闪过再折向东,他们就不会回头追我们。”
紫虹一向,相距三十丈外姑娘便掣下了紫电剑。
熠熠光华倏现,逸云的伏鳌短剑出鞘,三尺晶芒闪烁不定,慑人心魄。他在十余丈外放开姑娘纤腰,⾝剑合一电射而至。左手一扬,一把⻩豆以満天花雨手法,袭击围住四大汉侧方的恶贼们,他已分清了敌我,下手绝情。
他首先射向左右二曲,相距两丈时,只见两人贴地伏下,由草中一闪而没。
另三个老贼双剑一拐,齐向老太婆攻到。逸云不放心,放弃追袭左右二曲的机会,猛扑功力最⾼的使拐老贼。
电芒一闪即至,突化一道光环罩向老贼。老家伙确是了得,百炼金钢的沉重拐杖盖头便劈。
拐杖猛触光华,剑芒一崩便断了近尺拐尾,毫无阻碍向前疾吐。
老贼也是不弱,拐一轻他便知不妙,⾝形左倒,侧射两丈外,他只感到右鬓角一凉,耳轮被彻骨灼腑的热流射过,半只耳轮已不翼而飞,好险!
另一使剑恶贼恰好一剑攻到,剑气锐啸中洒到万千寒星,攻到逸云左肋,解了使拐老贼的危局。
“纳命!”逸云大喝,幻影十八剑中第一招“如虚似幻”倏然攻出,这功参造化的旷世奇学,世间能泰然接下的人,并不多见。
“哎唷…””老家伙上⾝一挺,向后一仰,伏鳌剑的剑芒不偏不倚在他胸中倏入倏出,一闪即逝。他双手颓然下垂,长剑坠地,向后便倒。
这一面尸体未倒地,那使断拐的老贼像一头疯虎,向老太婆冲到,老太婆正一剑攻向一名恶贼,眼见得手,却又不得不撤招自救。
“奶奶,交给找。”逸云脫口叫,伏鳌剑脫手飞出,光华一闪,从老贼仗拐的右肋没入,自左肋飞出。光华向上一升,逸云也到了,飞起一腿,将贼人尸⾝踢飞五丈外,同时神剑入手。
最后一名老鬼一声惨叫,被老太婆连刺三剑,惨叫着倒下了。
这不过是片刻间事,说快真快。
另一面姑娘也到了,紫电剑光华如电,将围攻四名庄中弟子人冲散,勇似狂狮。
她一面运剑,一面娇叱。围攻的八名黑衣悍贼功力都不等闲,姑娘想一下子击倒对方也不是易事,可是那两个昅血神蝠通灵,只须姑娘向某入递剑,它们就上下急射,连毙三人,贼人方发现有怪物在暗中袭击。
八个恶贼被逸云用豆粒射倒两人,姑娘在神蝠的帮助下,刺倒了三个,还有三个眼看大劫临头。
老太婆刺倒贼人,回⾝一看形势,她放了心,略一喘息,并在伏鳌剑的熠熠光华下,看清了逸云的面容,便向收剑走近的逸云道:“哥儿,你是谁?是你叫我奶奶么?”
逸云其实弄不清她是谁,反正如黛说是奶奶,他便也跟着叫,只好一躬到地,面红耳赤恭敬地说道“四海狂客姜公,乃是小侄恩师。小侄华…”
“啊!你是华逸云,平儿曾说起你在大珠台与黛丫头出现力退群魔,想不到你竟然是姜二哥的弟子。孩子,我是你三婶。”
“三婶”二字,把逸云听得心中一震。以前他和如黛相伴之时,对名份辈份不在乎,在爱河中一切都不愿顾及,但事到临头,他却感到惶恐了。
他赶忙拜倒,撇去辈份称呼说“云儿以往确是不知,奶奶原谅。”
老太婆刚伸手将他扶起,那边姑娘已将最后一名贼人放翻,她向这儿大叫道:“奶奶,家里怎样了了?爷爷和爹妈…”
“丫头,快!贼人已大举倾巢来犯,恐怕大势去矣!”奶奶急叫。
“云哥,我们先走一步。”姑娘急声叫,飞纵而来。
“奶奶,云儿先走一步。”逸云说,与姑娘连快飞射。
老太婆被他俩的称呼搅得満头雾水,但看两人携手冉冉而没,心中狂喜中又一顿足,说:“这孩子,胡闹!”
她带着四名弟子,背起四名伤者;奋起急追。到山庄不过两三里,竟然落后了半里以上。
逸云远远地看到整个山庄陷入火海之中,不由狂怒,仰天长啸,⾝形加快掠到。
贼人们是黑⾊夜行衣,左腿缠有白巾,极易辨认。在外围,酸枣林只剩下一些残烬,一些凶恶贼人由面把守住通道,准备截杀逃出之人,可是庄中九宮皆有地下室的痛道相连,处处相通,人都已集中在中间明堂,根本无人逃出庄外。
九宮之內,早有万全准备,易燃的家俱早已撤走,除了无法拆除的隔板外,全是石壁和砖墙及重要的密室,还有铁门和风火隔墙。贱人虽在外面丢入火把举火烧焚,但火势不大,而左近的两座古林,反而火焰烛天十分烈猛。
逸云一到,发出一声震天巨吼:“挡我者死!”伽蓝剑随喝声出鞘,挡路的三名狠贼一声惨叫,竟然分成六段。
如黛一看两庄全陷入火海之中,她也疯了,紫电剑急如狂风骤雨,用的全是不要命的招式,砍、削、绞、崩,剑出如狂风扫叶,人逢人死,剑到立折。
只一冲错盘旋间,已有十二名狠贼毙命在他俩剑下,两头昅血神蜗像两只小小幽灵,穿梭也似的爪抓嘴咬,但听狂叫之声震人心弦,贼人纷纷四散。
“哥,跟找来!”姑娘叫,向中间明堂急射。
逸云紧随她⾝后入进,沿途都是鲜血和死尸,机关埋伏大都被破去,姑娘心急如焚。
从东面通道直趋明堂,已可看清前面惨烈的拼搏,姑娘急叫:“爸爸,黛儿回来了。”
逸云突然超越姑娘,一声叱喝,有若狂龙下搏,褐影发出风雷之声,冲入重围。
“小辈送死!”宮家四兄弟回⾝猛扑,四剑狂挥。
“杀!”逸云怒吼,奇绝的怪招“飞电沉雷”出手。
风雷乍起,褐影四射,在剑气激射中,四人中倒了三个,最后一人剑一触褐影,震得⾝躯倒飞三丈。他眼中金星乱舞,虎口血如泉涌,整个右臂似非自己所有,⾝不由已,被奇大的震力震飞,背部向紫衣仙子撞去。
剑光一闪,紫衣仙子向左一闪,一剑挥出,剑过无声,血雨飞溅,恶贼两条腿大齐根而断,嗯了一声,仍向后飞出丈余,方行坠地死去。
紫衣仙子吃了一惊,她感到剑上传来的震力仍然奇大,要是从正面将剑刺出,剑定将贼人穿贯,贼尸也必然将她撞倒。这小后生一震之力,确是骇人听闻。
“铮”一声龙昑,一旁的如黛河一名使紫金飞抓的老贼换了一招,紫电神剑竟未能将紫金金飞抓击毁,姑娘反而被震退丈余,老贼一声不吭,如影附形追到,飞抓脫手向姑娘胸前一闪便至。
逸云刚收拾了一名,恰好到了姑娘⾝边,他左手倏伸,紫金飞抓到手,运神力只一抖,飞抓的金链带着老贼的手腕,凌空飞扔“叭”一声倒在玉麒麟⾝前。玉麒麟不管是谁,反正来者不拒,长剑“力划鸿沟”将贼人脑袋切掉了,一脚把脑袋儿踢飞。
“小辈,你是谁?敢来架梁…”一个手挺短戟的老鬼厉声大喝,迎面截住逸云。
逸云一看大局已稳下,便大喝道:“神剑伽蓝华逸云,你记住到九泉下告我一状,你得死了!”声落,便迎面点出。
老鬼吃了一惊,但仍不信神剑伽蓝会是这么一个⽑孩子,盛名之下却不符实嘛,哼了一声一戟扎出。
褐影突然一振,嗤一声将戟震得向上急飞,而一丝⾁眼难辨的褐影,贯入了他的咽喉。这是幻形剑法的第三招“一线生机”这招名取得真绝,说死机倒还名副其实。
场中只有三名恶贼,其余的不是溜走就是死了。
逸云耳中听到了奇异的剑啸声,说:“我去找太叔权。”声出入已远出五丈外,扑向正北。
他来得正是时候,忘我山人已到了山穷水尽之地,衣袍凌落,血迹斑斑。
太叔权与八名狠贼蛮悍地轮番进袭,一面咬牙切齿道:“姓周的,你死定了!咱们九个人服侍你一个,慢慢的磨折你,定要将你活活缠得脫力而死,你别慌。”
一面说一面抢攻,猛递五剑,摄魂魔音嗡嗡地直钻耳膜,令人神经⿇痹而且似要爆裂。
忘我山人四方游走,还了五剑,他冷然地说道:“听东面的惨叫吧!你们的贼伙伴肝脑涂地,死得差不多了,所剩无几啦!你的死对头快到了,等着吧!凭你们这八块料,百招內未必能将老夫收拾得了,哼!”
八个人确是心惊,忘我山人守势十分严密,一有还招的机会,便攻其必救又绝不用老,见好即收,虽在八方狂野的攻袭下,⾝形已经迟滞,可是仍能在危机重重中,轻灵而稳实地以不变应万变,还有余力还招。他说得不错,要想取他的性命,确非易事。
在明堂暗壁之中,那強劲的箭矢,也给予贼人不少威胁,至少他们不敢不防,不能毫无顾忌的,所以忘我山人虽然处境危极,仍可支持一会儿。
正拼死间,一道绿影来势如电,所经处惨叫乍起,他前面探舞着的褐影,发出声声殷雷,阻路的贼人不是扑倒就是飞抛数丈外。
明堂暗壁中的各处都响起了欢呼之声,在金钟狂鸣声里,四门大开,杀出数十名弟子,接应四路的人。
逸云已看清了太叔权,还有一个熟面孔无影鬼王孔千里,其余的人他不认识,但知道他们是贼人就够了。他来势如电,沉声大喝:“太叔权,认得神剑伽蓝华逸云么?”
喝声中,他电射而至,褐影前指,扑向太叔权。
“哦!是他!他怎会前来助我?”忘我山人错楞地想。
“小子,你狂,滚!”一名大汉从旁截出,一条狼齿森森,又重又沉的狼牙捧,斜劈逸云左肩。
逸云理也不理他,闪电似地向左一闪,便到了他的怀內,快得令人难觉,伸手腕扣住他握棒的右掌,一振腕,将他连人带棒扔起,向太叔权砸去。
褐影一闪,右侧一名贼人只觉心坎一凉,丢了兵刃按住胸口,摇晃两下翻⾝栽倒。
太叔权刚一剑挥出,逸云便失去踪迹,而使狼牙捧的贱人,已经凌空飞到。
这一连串的变化;不过是眨眼间的事,令人目不暇接,无法分辨。太叔权功力奇⾼,可是却被这奇急的剧变震骇得神⾊大变,他向右急闪,叫道:“汪兄怎么了…”
呼叫声中,另一名使刀大汉刚被忘我山人一剑迫得向这儿急闪,突觉脑后生风,暗劲袭到。他本能地大吼一声,⾝形急旋,钢刀贴⾝飞掠,就是一招“翻⾝扑虎”
他一刀砍掉扑来⾝后的人斗大头颅,狼牙棒却捣中他的左胸,半边⾝子全被砸飞“噗噗”两声,全倒下了。
逸云也同时刺中右例之人,那人摇晃着一同倒地。褐影一闪,飞射太叔权。
太叔权久斗以后,真力渐虚,看了逸云的神勇,他內心早寒,一照面间便死了三名⾼手,把他吓了个胆裂魂飞。剑到,他不敢硬接,⾝形左掠,摄魂剑避实就虚急拂逸云右肘。因为无影鬼王刚欺到逸云左侧,正待进招,如果逸云变招还击,便可造成无影鬼王乘隙进招的机会。
逸云岂能不知?他左手落在伏鳌剑柄上,向右一闪“铮”一声就击中摄魂剑的剑锋。伽蓝剑在逸云手中,威力比在天心大师手中何止大了数倍?如山潜劲一触,太叔权整条右臂一⿇,气血一室,硬生生被震得连退十步。
晶芒一闪,伏鳌剑乍现乍敛。无影鬼王果然看破好机,哭丧杖飞点,急抢逸云左肋。
可惜他太慢了,只见晶芒耀目,他想用杖挡,又想向右扑倒闪避,可是都来不及啦!念头刚起,胸前便觉一凉,哭丧杖仍向前急推,反将他的⾝躯向前一带“叭”一声,连人带杖跌倒在石阶之下。
太叔权心胆俱裂,仰天发出一声悲啸,向外飞逃,急似漏网之鱼。
忘我山人与从门內杀出的弟子,也宰了两名恶贼,向庄外一拥而去。
“走得了么?”逸云叫,如影附形追到,一剑飞点太叔权后心,急似奔电。
太叔权也似了得,向前一仆,横射八尺,向左首通道急窜。
迎面奔来五名悍贼,內中有一名女人,徐娘半老,风韵更胜⻩花少女,她是青山仙狐谌宝珠。
“风紧!扯活!”太叔权大叫,已经远出三丈外去了。
五贼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便看到逸云迎面扑来,他后面是忘我山人,落后了五丈。
除了青山仙狐,另四贼不知逸云是敌是友,看穿着逸云是一⾝绿,说不定是同来之人。但他后面有忘我山人切齿猛追,也许是新到的朋友呢。
在贼人一怔神间,逸云已到,一声长笑,褐影两翼怒张,两名狠贼糊糊涂涂,便了帐中剑倒地。
青山仙狐一声惊叫,倒提着剑腿也软了,站在一旁怔怔正注视着逸云,像在等死。
上次在伏牛山庄,逸云手下留情,一剑打碎了她头上的钗环,拍散她头上的青丝。
在外表上看,她也并不像个荡妇,只是那双眉目有点讨厌,但也不太特殊。逸云对她算不上有恶感,上一次她只向他轻轻点出一剑嘛!这次她看到逸云脸上冷酷的神⾊知道此劫难逃,功力相去太远了!动手岂不是白费劲?她也不想动手,楞楞地看着逸云扑到,眼看褐影再涨,她长叹一声,闭上了眉目。
响起两声令人心血下沉的号叫,另两贼腹下留下了一处致命伤痕“噗通”倒下了,兵刃,扔在一旁。
她只觉肩上扣上一只大手,耳畔响起逸云的低喝:“我不杀你,快给我滚!”
她⾝不由己被大手带飞十来丈,睁开星眸一看,正在他⾝畔,被他握住香肩带着走呢。她幽幽地说道:“你为何不杀我?小弟。”
“别胡叫!我不杀不抵抗的人,下次你向我递剑,我必定杀你,希望你别在黑道中鬼混。快走!”
他一松手,将她推出三丈外。
“谢谢你,我永远不会处⾝在黑道中了。”她收剑入鞘,向飞射而逝的逸云背影轻呼。
突然她心中一凛,火速转⾝。她⾝左,正站着忘我山人,正用惑然的眼神,盯视着她,沉声问:“你不是青山仙狐谌宝珠么?”
她一触他可透人肺腑的眼神,悚然而惊,说:“晚辈正是谌宝珠。”
“你与他相熟?在伏牛山庄我亲见他出手惩戒你。”老人家诧异地问。
“并不相熟,他因何不杀我,晚辈仍感意外。”
“你走吧!由北面碰你的运气。”老人家挥手赶客。
青山仙狐默默地走了。
老人家喃喃地说:“这妖妇,唉!”
他向西疾走,一面自话道:“可惜!这孩子算得是盖世英才,可惜竟是个好⾊之徒,令人惋惜浩叹。”
火光照亮了半天边,明堂四面八座堡宮中,有四座仍在燃烧,另四座没有人在再继续抛入引火物,已经渐渐自行熄灭,由于早作准备,易燃物品早已迁走,所以损失不算惨重,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而庄外树林的大火,已经势似燎原,火光烛天,成了火海。
贼人们发出急剧的号角声,狼奔般四散逃命,在火海中觅路逃生,大火反而成了他们的追命阎王,被火海呑噬了不少生命。
陆续赶来的贼人不算,三批首先到达的三百余人中,活着逃出的⾼手,不会超出三十名。
忘我山人停留片刻,已经不见了逸云,他向东一统,在木栅旁发现了如黛,紫电剑八方飞射将一个矮老鬼追得手忙脚乱。
他心中大喜,心说:“黛丫头的功力,有长足的进步,比她娘差不了多少了!难得哩!”
他急掠而到,大喝道:“天聋矮鬼,留下命来!”
天聋矮叟听不到喝声,但可看清了忘我山人,鸭舌枪一振,毒雾倏迸。
姑娘向左一闪,忘我山人大惊,喝;“黛丫头,屏住呼昅。”在喝声中如飞扑到。
姑娘这些天服下了两次雪参寒魄回生丹,抗毒的药力并末完全消失,听祖父一叫,她怔了一怔,天聋矮叟已趁机逃.命去了。
她一⾝黛绿劲装,背上有两把剑,龙犀剑仍在鞘內。在火光照耀下,⾝形一定,第一件令忘我山人触目惊心的事,就是她头上的盘龙髻,一根珠钮在她额前闪闪生光。她那娇艳欲滴的桃腮粉颈,在雨露的滋润下,发出诱人的魅力,一看就知她是一个新婚的妇少。
忘我山人为人固执,嫉恶如仇,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有点食古不化。当他一看清孙女儿的光景,只觉浑⾝一冷,气得浑⾝发抖,在她⾝前八尺站定,一双虎曰射出利箭般的冷电寒芒,哼了一声。
姑娘心中大惊,她一生中,从未见过祖父这种冷酷凌厉的神⾊,只感到浑⾝发冷“铮”一声紫电剑落地,她惊恐的大叫:“爷爷,你的神⾊多可怕呀!黛儿晚回一步…”
“住口!”忘我山人厉声断喝。
“爷爷!”她脸上泛起了青灰⾊。
“跪下!”老头子的声音,冷得像来自阴曹地府。
姑娘还不知为了何事,还只道浑⾝血污的爷爷,神智已乱了呢!那冷酷无比的声音,把她吓了个胆裂魂飞,⾝不由己地跪下了,仍惊恐地叫道:“爷爷!我是黛儿…”
“呸!我没有你这败坏门风的孙女儿。”老头子恨声怒叫。
“爷爷,我…”她有点明白了。
“谁替你梳的盘龙髻?贱人!”
“爷爷!”她掩面而泣。
“说!是谁?我要你两人生死同⽳。”
“爷爷!别怪他!黛儿不好,听凭爷…”
“是那位神剑伽蓝么?哼!那好⾊之徒,我会处治他的。”老头子想起刚才那一幕情景,更忆起在伏牛山庄中,逸云与桃花仙子众女大闹山庄,和公然在光天化曰下,抱挽着⾼唐神女的情景,只觉气往上冲。
“爷爷,他不是好⾊…”姑娘抬头急声分辩。
“不许你叫我爷爷。”老头子厉喝,打断她的分辩,又道:“武林中人恩怨分明,我会记得他救了扫云山庄的劫—难,也不会忘记他砧辱周家门风之聇,我会善为处理这事。”
“爷爷,千万别怪他…”
老头子虎目一瞪,将姑娘的话吓回喉中,他沉声说道“周家五代以来,门风可矜可夸,想不到竟然在你手中,断送得如此之惨。孩子,抬起头来。”
姑娘眼泪模糊,心惊胆颤抬起头。老头子往下说道:“这儿己无人迹,弟子们皆已追贼去了,你是周家的子孙么?”
谁说没有人?远处墙角一名庄中弟子,正向这儿偷瞧,突然悄悄溜走,气急败坏向后狂奔。
“爷爷,黛儿是的。”姑娘突然明白过来,反而定了心,她心中在暗叫:“云哥,永别了!来生再见。”
她的语气是平静的,可是眼中已充満了泪水;老头子语气也变得沉重,虎目中也隐现泪光,说道:“三纲五常,乃世间道德的准绳,逾礼之人,必为世间大害,不用我多说,你自己去想。”
“黛儿错了,听凭爷爷吩咐。”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湿了胸襟,但语气出奇的平静呢。
“拾起你的剑。”老头子木然地说、
“爷爷,可否让黛儿交代后事?”她拾起了紫电剑,擦掉泪痕恳求。
“你说吧!时辰不多,他们快回来了。”
她解下龙犀剑,置在膝旁,从容地说:“请爷爷将这把剑与黛儿合葬,第二件事黛儿请爷爷恩典,不再追究华…云哥哥,一切都是黛儿不好。爷爷,黛儿在泉下也必将永依爷爷奶奶和爹妈。”
她徐徐说完,不等回答,举剑向颈上抹去。
“且慢!”老头子在剑将及颈的瞬间,沉声喝止。
姑娘闭上星眸,让泪珠挂落胸怀,剑停在颈下半寸,不言不动静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