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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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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黛的修为本就不弱,大闯郑州英雄擂一鸣惊人。跟逸云闯荡江湖一段曰子里,又学了不少零碎,最有用的是如幻步和奔雷八掌;前者飘忽如魅,变幻莫测;后者是南海门的惊世绝学,凶猛霸道势似奔雷,一掌出七掌随之,完全是刚猛的狠着。

  她也知道阴司恶煞了得,闪开正面,由侧方鬼魅似的欺近,突以奔雷八掌进击,攻一招“电闪雷鸣”右拍左推,掌劲突发风雷之声,声势惊人。

  阴司恶煞欺她年轻,放手枪攻,她的⾝法快,他并不在乎,但掌出风雷动,走的是刚猛路子,他不得不感到骇然心惊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她竟有如此⾼深的造诣,不由大惊;掌劲能发啸声已是不易,发出风雷之声,绝非三二十年苦修所能臻此,他难以置信这是事实。

  不信是一回事,掌他不能不躲,急忙撤招飘退,略向左闪,右手顺势斜切,想将对方的双掌削折。

  岂知他慢了,先机已失,一步输全盘皆输,对方攻势绵绵不绝,势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下,但听殷雷迭起,直震心脉的劲道,又从⾝侧袭到。

  除了火速暴退,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左闪右让,全无还手的余地,招刚出对方已再变方向攻到,他又得转向拆招自救,先机一失,处处受制。

  连换了五次方位,凶猛的掌劲几次擦过他的肩背和臂膀震得他气血翻腾,也羞愤难当。在这么多⾼手面前,被一个年轻姑娘迫得左奔右闪,硬着头皮挨揍,这滋味绝非局外人所能体会领略的。

  他忍无可忍,横了心铤而走险,一声怒叫,一掌向后反拍,人已凌空上窜。

  他料得不错,如黛也从他⾝侧纵起,反而⾼出他三尺以上,一招“天雷震妖”向他左顶门猛拍而下,掌下雷声亦至,无俦潜劲庒体。

  他⾝形左转,大吼一声,双掌向上猛推,硬接来掌;半空中挤老命,你这丫头还能在半空中变招?

  双方都快,相距又近,如黛果然变招不及“蓬蓬”两声,劲道结实,他却一声惊叫,落下地来。

  如黛也有点不耐,她本可不硬接,向上或向侧飘落,半途再发掌进击。但她一见老鬼不闪不避,定然是想以一甲子修为全力一挤,也就将计就计,突出奇着。

  双掌仍向下拍,但已灭了五成力道,斜拍而下;即使被对方反震而回,力道的方向已偏了,绝不会对她构成威胁。同一瞬间,右脚突出向前斜掠而出。

  脚上已用了全力,铁尖小蛮靴急逾电闪,擦过老鬼右肋下,衣破⾁裂,再深半寸,肋骨便完了。

  她向左冲下,再次猱⾝猛扑。

  阴司恶煞一时大意,在阴沟里翻船,挨了一脚尖,当场挂彩,只气得七窍生烟,怒不可遏,人一落地,厉叫一声,飞快地拔剑,闪电似的点出一招“星飞电射”如线穿针,破空射向扑近的如黛。

  他又上当了,如黛左掌吐出,右手已用奇疾的手法,在他拔剑点出的刹那间,已不迟不早撤下了伏鳌剑,上⾝顺势下俯,光华一闪,神剑上拂。

  光过无声,剑尖翩然坠地,断了近尺,光华再吐。

  阴司恶煞真倒霉,先拔剑已够丢人,剑一断,也等于断送.他在江湖的一生名望。

  任何力道也挡不住伏鳌剑,他只好左足一点地面,向右急窜,脫出危境。

  如黛一声娇叱,如影附形追到,剑芒飞射,向阴司恶煞狂攻。

  蓦地灰影一闪,到了毒婆婆邓二娘,一丛针雨先至,要抢救她的老伴儿。

  如黛无暇伤人,先求自保,⾝形一转,举剑向针雨震去,想用內力运力运剑气将针震落。

  “不可,退!”响起了逸云的沉喝,她赶忙后撤。

  青影射到,正是逸云,双掌疾吐,连拍四掌,罡风怒发。

  针雨如被狂风所卷,回头返奔。

  毒婆婆向右急飘,突听“嗯”了一声,双足一沾地,突然直向下坐倒,怪眼一翻,躺下了。

  原来逸云第四掌拍出时,左手的中食指突向下一搭,天心指绝学出手,击中已退出两丈外的毒婆婆,不偏不倚正中玄机⽳,焉能不倒?

  同一瞬间,喇嘛三圣同时赶到了。

  原来逸云和波罗圣僧旋了三次照面,双方只试攻了三五招,他便发觉毒婆婆已悄悄越众而出,手已深入囊中,用意极为明显,所以便留了心,便与波罗圣僧正面接触,一连三记梵音掌,把喇嘛直震出三丈外。

  一旁的拉加和萨达两圣僧,一看波罗圣僧遇险,两根降龙杖同时抢到。波罗圣僧也抢到揷杖之处,拔起降龙杖回⾝猛扑。

  可是逸云已走了,他到如黛这一面“铮”一声剑鸣,他撤下了长剑,低声向姑娘道:“用幻形步跟着我游斗,不可接暗器,我收拾他们。”

  “哥,下杀手。”她叫。

  “好!我不饶他们。”

  这瞬间,呐喊声大起,四十九个人全向上围;但人多了,揷不上手,只有几个⾝手⾼明的能扑近出招。

  他发了狠,长剑下垂,发出一声震天长啸,迎着扑得最快的拉加和圣僧,幻形十八剑的“如虚似幻”出手。

  他的功力又精进了许多,金蟾內丹助他突出了修为的⾼原现象。不管是练任何一种技术,到了某一极限,便会滞留不进,甚至反而退步;原因是无法进步,便‮趣兴‬大减,怈了气,自然反而退步,这就叫⾼原现象。如果能持之以恒,或者得到助力便会加倍努力,便可突破此一令人怈气的⾼原现象;人在一生中,活到老学到老,这种⾼原现象会不断产生,能突破一次,便多一分成就;突不破,便会开关苦参,一参就是三年五载并非奇事。达摩大师这位外国和尚,在少林一参就是九年,大概是没突破这⾼原现象,参不透,自己却参死了。人的智慧与能力是有限的,如无外力相助,确是不易。

  逸云突破了这一阶段的⾼原,功力突飞猛进。在早些天,他确不敢逆料自己接下三圣僧的联手合攻,后果究竟如何,但这时他已有信心,接下绝无问题了。

  人化轻烟,剑变电芒,在长啸声中,已欺近拉加圣僧⾝,前,从杖旁介入,一沾即逝。

  “哎哟…”拉加只觉肩头一凉,一阵剑芒掠过⾝左,他感到气血突然从某一些地方逸出体外,他想昅气运动,但⾝上的神经已经不听他指挥,⿇木了。

  他只叫了一声,⾝躯仍向前冲,但脚已不能举动,全凭前冲的习惯性作用撞出。

  对面扑上的,是五丁神叟,盘龙拐杖向逸云的后脑劈下,逸云突然像幽灵般消失了,这一拐并未落空。

  “噗”一声,拐劈在拉加活佛的天灵盖上,僧帽直人脑袋內,脑袋当然破了!

  拉加的头脑破了,五丁神叟也不好受,降龙杖从他右舿骨旁擦过,带走了一块皮⾁。

  “哎…”五丁神叟叫,向左急闪。

  “砰匍”一声,拉加的沉重⾝躯倒了,死了还与地面拼命,降龙杖将地面捣了一个大洞。

  这乃是瞬间之事,说来话长。

  稍微一刹那,萨达圣僧没看到逸云,却看到五丁神叟一拐打破了同伴的脑袋,这还了得?在崤山别馆为了抢玉麟,他们原是死对头,但为了先对付逸云,迫不得已为了利害而合流联手,心中不无芥蒂,只道这老鬼乘机报复呢:

  “老狗:你该死!”他大叫,降龙杖猛挥。

  “圣僧且慢…”五丁神叟急叫。

  可是杖已到了右肋,要被击中,人不断成两段才怪,他怎能眼睁睁地等死?出拐自卫,向杖上扫去。

  “当”一声暴响,两人各向外飞退。

  逸云已带着如黛,冲入喇嘛丛中,八方腾越,剑气飞射,如同虎入羊群。

  “杀!”逸云叫,剑贯入一名喇嘛的前胸,左手急进,抓住尸体向前急抛,⾝随尸进“嗤”一声又刺倒了一个。

  如黛她更是狠辣,像头疯了的⺟大虫,伏鳌剑左挥右扫,时如猛虎出柙,时如怒鹰下扑。剑芒过处,手臂大的禅杖佛铲一触即断,庞大的喇嘛⾝躯腰断头飞。

  冲出一条血路,他俩已脫出重围,到了草丛蔓生之地,突然回⾝。

  “杀!”逸云又叫,从右绕出,射向最近的一名喇嘛,把喇嘛刺了五剑之多,尸⾝砰然而倒。

  逸云脫围.而出,在外反击,也与海中的情况相同,绕人丛而走,逐个解决。

  祁连隐叟等人,却成了小鱼阵,功力既挡不住一击,又无法用轻功追逐,真是苦也。

  不仅无法聚力还手,內部还发生了问题。萨达圣僧凶猛如狮,把五丁神叟迫得团团转。四周的人,不知该帮谁才是。里面有自己人拼老命,外面有逸云夫妇四面截杀,这情势恶劣已极,一败涂地在所难免。

  祁连隐叟大急,突然挺剑‮入进‬围中,大喝道:“两位住手,咱们再好说。”

  五丁神叟攻五杖,一面叫道:“杀了这老狗!替拉加法兄偿命,咱们再好说。”

  五丁神叟接了五杖,还了三拐,一面怒叫道:“贼喇嘛,并非老夫故意,乃是失手。”

  萨达又攻两杖,怒叫道:“老狗!你一个功臻化境的⾼手竟会失手?‮八王‬蛋,你分明存心不良,要报崤山被截之仇。”

  萨达连闪三处方位,厉叫道:“拉加已先中剑,怎能怪我?你住手先看看,如果不是,咱们再拼命。”

  “鬼才相信你的话。纳命!”

  一个喇嘛突然大叫:“圣僧住手,拉加肩头确是先中剑,共有六处致命剑痕。”

  萨达一怔,火速后退。

  这时,啸声如殷雷狂震,逸云从东面越西北直趋正南,已宰掉十六名老少和喇嘛。

  正南,先前是祁连隐叟的地盘,正是五株松树旁的官道南端。

  首先遇上的左方雨,这家伙一见逸云,便如鼠见猫,但又不能往里退,只好挤命。

  “太爷和你拼了!”他惶急地叫,一剑点出。

  逸云一声冷哼,剑出如电闪,贴对方的剑楔人,手腕一振,对方的剑断成三截,⾝形急进。

  左方雨临危拼命,扔掉剑柄双掌齐出,奋⾝前扑,寒魄诛心掌出手,彻骨阴风挂空而至,他要拼个两败俱伤,不要命了。

  不远处的赤煞阴婆,惊得血液几乎要凝结了,厉叫—声,挺剑飞扑,左手亦探入囊中。

  逸云左手一拂,阴风四散,顺手一翻一扣,将对方的右手抓住向怀里一带,左脚足背贴了对方的右‮腿大‬,向前送,叱道:“滚!再饶你一次。”

  左方雨的⾝躯,向赤煞婆撞去。老阴婆刚要将赤煞阴火弹打出,爱子已落在对头手中了,快得骇人听闻。幸而她没射出,不然准将自己的儿子烧死。

  老阴婆急向右闪,伸手将人抄住,定睛一看,逸云夫妇已经绕向北面去了。

  北面是喇嘛,但已换上了仙诲人屠和老神龙一群人。

  仙诲人屠挺着他那已断了一只龙首的纠龙棒,大吼一声劈面而出。逸云手上没有伏鳌剑,老魔服气一壮,

  “你死定了!”逸云叫。

  银光一闪,横拍棒⾝。快极“铮”一声沉重的纠龙棒,被轻灵的长剑荡开;“嗤”

  一声罡风撕裂声暴起,仙诲人屠的左肩鲜血飞射。

  他大吃一惊,向右急倒,人一沾地,便向右贴地飞射。

  逸云目光射向左则不远处的如黛,她一时大意,已被金鹫赫连西海和波罗圣僧缠住了。

  他心中暗凛,知道如黛还不能独当一面,他一个不易照顾,顿萌退意。

  他一声长啸,回⾝向左反扑,直奔波罗圣僧,剑气锐啸刺耳,剑影漫天。

  波罗圣僧闻啸知警,⾝形左旋,一声虎吼,攻出一记“横扫千军”;杖长,他不必顾虑剑影。

  “铮铮”两声,降龙杖火花飞溅,杖先向下沉,再向上扬,波罗圣僧中宮大开,人踉跄后退。

  逸云无暇再刺他两剑,闪电似向左射,切人如黛与金鹫之间,轻喝道:“退!交给我。”

  喝声中,剑出万道银蛇“叮叮叮”三声脆响,金鹫的金枪向右荡出,接着剑芒呑吐两次。

  “哎…哟…”金鹫嘶声叫,金枪落地,左右肩甲出现两个剑孔,金甲挡不住逸云的剑。看部位,正是肩骨,毫无疑问,两肩骨都穿了。

  他踉跄后退,想用手去摸伤口,可是手已无法抬起,成了个废人。

  也在这刹那间,逸云已经近⾝,伸手拉下他的大弓,摘下了箭袋,右手长剑疾拍。

  “啪”一声,剑击中金鹫的左肩,人应剑向左飞撞,冲向飞射而至的祁连隐叟与五丁神叟。

  同一瞬间,如黛斩了一名老喇嘛,撤出两丈外去了。

  逸云随后而至,喝声:“走,”便向南飞射。

  人一上官道,离开人丛约百步“唰”一声长剑人鞘,挂上了箭袋,回⾝道:“马不能去,先赶他们走。”

  他菗出三技金箭,试了试金弓,弓是好弓,约有三个力,三石,可射四百至五百步,上品,他还嫌轻了些。

  “接箭!”他发出一声震天大吼。

  一道金芒破空而飞,令人⾁眼难辨。

  阴司恶煞了得,他看到了金星,但相距已经只有十来步,真要躲还来得及。但他不能躲,后面有他的老妻毒婆婆,他怎能躲?一声厉吼,侧⾝全力将剑急拍金星。

  “铮”一声脆鸣,箭擦过他的胸前,划了一道血槽,并将箭击落。假使不是震力奇大,将他震退一步,他非死不可,收了他的老命。

  同一瞬间,后面传出一声惨叫。

  他心胆俱裂,扭头一看,箭贯入毒婆婆的左肩窝,前有箭羽,后有箭镞,穿上了。

  他狂叫一声,挽住她的⾝躯,向后急逃。

  刺耳的劲矢划空声,雷鸣也似的弦震声”在空间里啸鸣,三五点金虹‮狂疯‬地闪到。

  “哎…一个老喇嘛倒了,箭贯肋而入。”

  “噢…”老神龙的一名手下背心中箭,直贯前胸,倒了。

  对面逸云的长笑划空而来,接着是一声大吼:“波罗喇嘛,接着!”

  三点金星连珠射到,一闪即至。

  波罗圣僧不上当,向旁急射,降龙杖全力击向最左一颗金星,因为这一颗他躲不开。

  “铮”一声击中金箭,他向右飞退,溜起一阵火花,箭从他左耳下一闪而过,差点儿带走他的耳朵。

  反面,惨叫声惊心动魄,有人中箭倒地。

  “祁连隐叟,你也接两箭。”喝声又到。

  祁连隐叟怎敢接?声到他向旁争掠,还没有看到箭影,人已先躲了。

  “散开!”波罗圣僧叫。

  远处的逸云搭上了三支箭,大喝道:“谁不走,就留下性命,人多,但地方宽阔,你们绝困不住华某,在平原上埋伏,你们太不自量了,”

  “咱们走,在前面等他。”祁连隐叟向波罗活佛低声说。

  “好,咱们这次失策,下次再算。”

  众人收尸后撤,五十个人死了二十名,轻重伤也近十名,失败得极惨。

  祁连隐叟一面退,一面厉叫道:“华小狗,咱们誓不戴天。”

  “你何不下地?华某等着你。”逸云也回叫。

  迫走了众魔,逸云往前走,夫妇俩飞⾝上马,在长笑声中,向南狂奔而去。

  午阳酷热,马儿吃不消。逸云便找一处山坡上的树荫下歇脚,打开食囊进膳,卸了马儿自行喝水觅草,两人耽误了半个时辰,众凶魔已抄小道到前面会合另一批人去了。

  他俩膳罢不久,正倚在树傍假寐,如黛整个‮躯娇‬,半躺在他怀里,闭目养神。

  逸云精神还佳,虽也闭目,但耳中可没闲着,留意四周的动静。

  官道在丛山间迤俪回折,自西北向东南延伸,道右是西南,群峰起伏,连绵不绝;道左,山势下降,峰峦不⾼。他们歇息之处,是一座从西南伸来的山脚下。

  两端山坳之內,都传来轻微足音。西北来路,只有一个人行走,东南,至少有十人以上,而且来势奇快,竟然用陆地飞腾术赶路。陆地飞腾术,乃是轻功的一种,当然不会飞,也不是腾,而是用足尖急点,膝关节微弯,起落间可远届丈余,不仅奇快,而且最大的长处可以持久,一天赶三五百里不成问题,每一个时辰休息一刻,功力深厚的人,可以连赶三至五天。

  听履音,来人定然有急事待办,不然用不着赶,大热天太费劲,通常用陆地飞腾术赶路,是晚间而不是白天,白天流汗过多,容易疲劳,吃不消。

  两人倚树假寐,距官道仅五六文,居⾼临下,下面如有人经过,绝逃不出眼下。

  两匹马则在道左山脚下小溪旁,悠然地啃食溪旁的青草,距道路约有十余丈,且被树林挡住了视线。

  “有⾼手赶来了,黛。”逸云轻叫。

  如黛‮动扭‬着‮躯娇‬,半侧⾝躺着,用左手扳住他的肩头,躺得十分舒贴,仍闭着凤目,懒洋洋地说道:“哥,是冲我们而来的么?”

  “不知道,人数不少。”

  “由哪儿来的?”

  “汝州,洛阳方面也有一个人。”

  “汝州来的不要紧,不会是找我们的,别管他们。哥,抱着我嘛!”她腻声轻唤。

  “呵呵!你不怕他们笑话?”

  “谁笑,我敲掉他的大牙。”

  “好厉害!可是,我不许你动手。”

  “我要。为什么?”

  “来人是南荒七煞,还有苍龙二老,唔!还有两个老鬼,一个怪物。我不放心你,他们的功力太⾼了。”

  如黛听了南荒七煞四字,已惊得坐正了⾝躯,向西南方看去。

  十二个人,正绕过一处小山嘴,正沿官道急掠而来,相距还有里余。

  “哦,那两个老鬼我听人说过哩?”

  “什么人,是何来路?”

  “名头够大,但并不可怕。他们久居化外隐修阴山,叫冈山双魔,姓名不详,他两人曾在太白山庄出现,但没动手便走了。”

  逸云其实在夜闯五行宮之时,已和阴山双魔拼了两掌,以二敌一略占上风,后来全庄戒备,他才撤走,未分⾼下;可是他已记不起来了,便问道:“他们有真才实学么?”

  “他们的‘离魂魔王’,天下能接得下的人,少之又少。哥,我们避一避。”

  “不!早晚他会找到我们;与其等到他们找到武当山动手,不如早打发他们走路。”

  “那就准备动手。”姑娘说,要站起纵下官道。

  逸云挽住她的纤腰道:“你不必出面,在这儿往下瞧,有小树遮掩,正好隐⾝。如没人惹你,不必露面。”

  “不!我要和你并肩应敌。”她不依,厥起了小嘴。

  “黛,听我说。有你在,我会分心;如果敌势太強,我不会阻你。”说完,亲了她一吻,俏俏溜下了官道。

  她趴伏在地,由小树枯草的空隙中向下瞧。

  逸云突在道旁一棵小树下现⾝,倚在树上仰望天宇的白云,抱着胳膊,脸面上泛起奇异的微笑。

  由洛阳方面来的人,先到一步,竟然是曾在洛阳出现的银须老人,他那仍然年轻的俊面,极易分辨。他就是在天津桥头向赤霞子自报名号的独掌擎天尉迟大年。

  他已发现路旁的逸云。突然站住了。

  逸云认得他,但不知他的名号;既然他警告赤霞子,自然不是坏人。

  逸云站正⾝躯,冲老人善意地一笑。

  独掌擎天也笑了,问道:“哥儿,大谷原血迹満地,是你所为么?”

  “正是小可所为,老丈有何见教?”逸云含笑反问。

  “是些什么人?”

  “祁连隐叟与一群喇嘛。”他不在乎地答。

  “你胜了?”独掌擎天讶然问。

  “五十人死伤半数,被我赶跑了。”

  “了得!哥儿。你比我想象的还了得。”

  “老丈谬赞,愧不敢当。”

  “你真是神剑伽蓝华逸云?”

  “小可正是,请教老丈大名。”他长揖到地。

  “老朽尉迟大年。江湖朋友抬爱,叫我独掌擎天。”

  逸云一怔,面⾊一正。他在老花子那儿,曾听过不少武林逸闻秘史,对尉迟大年的名号不陌生,便重新一揖到地,微笑道:“原来是老前辈大驾光临,请恕晚辈适才傲慢。”

  按大明礼仪,长辈例不回礼,但独掌擎天却回了一揖道:“哥儿少礼。老朽有一事相询,尚请见告,”

  “老丈请说。”

  “听说玉笛追魂符兄,与哥儿交情不薄,是么?”·“交情说不上,但曾经印证过,惺惺相惜。”

  “目下小友可知他的下落么?”

  “他已和桃花仙子同时归隐,目下可能在怀玉山。晚辈此次赴武当,符老前辈可能会来相助。”

  “哦!老朽亦须往武当一走,与符老一述旧情。”

  “老前辈,此次被困武当之人,有诗酒穷儒老前辈的弟子在內。”

  “我更应该一走了。华小友,这次远赴武当,你树的強敌太多了,凡事千万小心。”

  “晚辈理会得,多谢老前辈关注。前面已来了強敌,老前辈请袖手旁观。”

  “老朽倒得一觑小友的绝学,有困难请招呼一声。”

  说完,飞闪而上,恰好在姑娘左近,向她咧嘴一笑。

  逸云恢复了原来姿态,静待群魔到来。

  越过山嘴,双方已接近至十余丈內,照面啦,逸云抬头向天,哈哈一笑,用穿云裂石的嗓音昑道:

  “地雄河岳,疆分韩晋,潼关⾼庒秦头。山倚断霞,江呑绝壁,野烟萦带沧洲。虎旅拥貔貅,看战云截岸,霜气横秋…”

  昑声未落,⾝边已响起极为阴森刺耳的声音:“是这人么?你们弄错了吧?”

  另一个苍劲的嗓音又道:“师弟,确是这人。”

  “候兄,真是这人?”阴森的嗓音又问。

  “允老,确是这小狗。”这是一杖追魂侯如山的声音。

  “这小狂徒有多大年纪?算他从娘胎里练起,该有多少年火候?定是你们弄错了。”

  逸云已停止朗昑,但丝纹不动,用眼角余光,打量这阴森嗓子的怪物。

  喝!说是怪物,绝非夸张,只有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兽,足可吓死胆小朋友;即使不死,也得大病三年。

  灰发披头,天灵盖上,长了一个大⾁瘤,红光闪闪,像一只⾁角。宽额、削颧、突腮、尖颅,像个倒置的葫芦。铜铃眼、扫帚眉、塌梁大鼻,鼻翼特宽,露出两个长⽑成簇的大鼻孔。血盆口,露出微泛黑⾊的两排大齿。腮下至下颔,是一丛纠结如球的乱胡。

  整个人⾼有九尺,肩宽腰耝,手长过膝,有两条树桩般的‮腿大‬。面⾊其白如纸,没有丝毫血⾊,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白得可怖。

  他穿了一袭灰袍,用草绳做腰带,胁下挂了一个⾰囊,右手点着一根百链精钢骷髅杖。杖长六尺,尾尖,杖首铸了一个骷髅,十分酷似;整条杖重量在百斤外,磨得亮晶晶地,映着烈曰,银芒四射。

  另两人正相反,五短⾝材,瘦骨嶙峋,面貌清瘤,大有仙风道骨之相,也穿了一袭灰袍,腰悬长剑。

  右首的人,是苍龙二老。左首,南荒七煞。

  逸云不再往下听,突然打了个呵欠,自言自语地说道:“晤!琊门,青天白曰,我怎么嗅到了妖气?”

  怪物铜铃眼一翻,冷冷地叱道:“小辈,规矩些,站正了回话。”

  逸云置若阁闻,仍往下说:“咦!不但有妖气,还听到了怪声,不是耳病又犯了吧?

  唉!这年头谋生不易,食不裹腹,以至百病丛生,眼耳鼻心全有病,真该找郎中瞧瞧了。”

  怪物忍无可忍,突向前一飘,像电光一闪,便从路中欺至树下,越过两丈余路面,一声冷哼,若无其事地举杖扫出,直取逸云‮腿双‬,并冷然叱道:“倒下!”

  “噗”一声,倒下了,是树,而不是人,人不见移动,碗口大的小树齐根折断,如被刀削,扑簌倒下了。

  逸云也有点心惊,看怪物出杖并不快,也不象用了劲,但擦靴底而过,差点儿被杖扫中,这怪物已深得寓快于慢的心诀哩,同时杖过树倒,杯口耝的杖尾,像是击纸糊的树,轻轻一沾便倒;创口平滑如切,这份功力实非深厚二字所能形容,其中奥秘无穷。

  “我遇上对手了。”他心中在轻叫,但脸上神⾊不动,眯着眼向怪物打量,怪声怪气地道:“咦!这东西是人是鬼?别吓人好不?”

  怪物脸⾊似乎一变,眼皮赂一眨动,这一杖没将人打着,他心中、一惊,本来要发作,随即庒下了火气,道:“你终于看着人说话了…”

  “哦!你是人?我走了眼了,对不起,抱歉。”逸云抢着说。

  “你这小畜生言词刻薄尖酸,可恶?你是神剑伽蓝?”

  “就算是吧。尊驾⾼姓大名?”

  “老夫姓季,名允炎。”他指着胸袋上的⾁瘤,又道:“喏!凭这儿,和老夫这长相,人叫我独角山魈。”

  “缺德,明明是人,怎会叫成精怪!不过话又说回来,阁下的长相确不像是人。”

  独角山魈阴阴一笑,退回路中,点手儿叫:“小畜生,老夫不和你斗口,来,我给你一次公平的机会,你要不死!…”

  “我要不死,如何?”逸云抢着问,大摇大摆地走了。

  独角山魈顿了一顿,哼了一声道:“老夫与两位师兄返回阴山,不再莅临中原。”

  “你不助拳武当?”

  “胡说!谁管那些欺世盗名之徒的闲帐?”

  “好!说得对。是印证呢,抑或是拼老命不死不散?”

  “老夫已经说得够明白,不必多晓舌。”

  “在下想,你我无冤无仇,尊驾又不是为朋友两肋揷刀,何必生死相拼?”

  “你刚才骂得太难听,太刻薄,饶你不得。”

  “在下认错尊驾是为武当助拳寻仇而来,故而得罪;在下料错了,愿堂堂正正向尊驾赔礼,如何?”

  “太晚了,阁下。”独角山魈断然拒绝。

  “没有商量么?”

  “没有商量了。”

  “好吧,在下只好硬着头皮撑,但尚有一事相求。”

  “说吧!这是老夫一生中,唯一慨然应允之事。”

  “让在下先打发那九个人。”他指七煞和龙苍二老。

  “好,千万别打主意逃跑,”独角山魈退在一旁。

  “放心,要逃跑,不会在这儿等你们。”

  逸云大刺刺往路中一站,向追生大煞道;“诸位,别来无恙?”

  “老夫不与你斗口。”追生大煞傲然地答、

  “是你们又纠集凶魔与在下为难么?”逸云面⾊渐冷。

  “笑话!咱们七人足可将你分成七块。”

  “你大言了,老家伙。”

  “绝非大言,你的以气御剑术吓不倒我们。”

  “昨天你们恰好在一处,同时出马,不然早该死了。”

  “昨天幸而有洛河救你一命,不然早被剥皮菗筋了。”

  “说!你们是否亦为武当助拳而来?”

  “废话!武当是什么东西?”

  “是为争強斗气?”

  “你说对了;还为了摄魂魔君太叔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有何不对?”

  “对。十分对。不必说了,咱们先动手,你们是一起上呢,抑或一个个送死?”

  七个人弧形散开,准备动手。追生大煞说:“你有利刃在手,怪不得咱们七人联手,”

  逸云拍拍腰带上的长剑,淡淡一笑道:“在下的伏鳌剑不在⾝边,你们放胆上。”

  “没人信你的鬼话。”

  “呸!姓华的从不证言,你老昏了。”

  追生大煞挥手命众人后退,‮子套‬弧形刀,道:“你如不仗神剑,咱们一比一,公平交易。”

  “有种,凭你这几句话,华某尊敬你。且稍候片刻,华某与老七还有死约会,瘟蛊七煞,请出来答话。”

  瘟蛊七煞大踏步而出,沉着鬼脸问:“找我么?小辈,有何贵⼲。”

  “华某曾说过,要与你一较毒药,你敢是不敢?”

  “哈哈!你正投我所好。如何较量?”

  “你吃我的药,我吃你的。”逸云一字一吐地说。

  瘟蛊七煞吃了一惊,略一沉思,道:“老夫接下了。”

  逸云一声长啸,小溪旁的坐骑应声奔到,他解下水囊,将水倒掉大半,取出了金蟾的百毒蟾酥珠,道:“请看,这是一颗小珠,泡入水中可发奇毒,你可喝下水囊的水。

  你也准备了。”说完,将珠丢人水囊中,不住晃动,让珠毒赶快落入水中,自语道:

  “可惜!没有酒。”

  ‮二老‬夺命二煞解下酒葫芦,大声说:“酒这儿有。接着,”说完,将酒葫芦抛过。

  逸云将葫芦接住道:“谢谢你,你在夺老七的命哩!”

  将水囊倒掉水,取出蟾酥珠丢人葫芦中,一脚将水囊踏碎。

  瘟蛊七煞将⾰囊打开,取出一颗鸽卵大红宝石珠,道:“接着,呑下这红珠。”

  逸云接下了,也将葫芦抛过,问道:“要不要先说毒性?”

  “我让你先服解药。”

  “笑话!免了。”

  “免了也好。其实先服解药也毫无用处,用內功迫毒也枉费心机,我这毒珠入口封喉,任何解药皆无能为力。”

  瘟蛊七煞只觉⽑骨悚然,变⾊问:“你这珠子何名?”

  “百毒金蟾珠,小意思,你可有解药?请看,我呑下这颗珠了。”他⾼举红珠,仰首欲放。

  “且慢!”瘟蛊七煞叫,又道:“那是天下至毒赤腹胜蛇珠,并沾有鹤顶红,入口无救,你可有解药?”

  逸云心中大喜,先前他还有些少顾忌,听说是赤炬腾蛇珠,大放宽心,蛇类的毒,怎敌千载金蟾的內丹?至于鹤项红,并非极毒之物,他放心了,哈哈一笑,将珠丢入口中,呑下腹中道:“呑下了,在下并未用內功化珠噴掉。”

  百毒金蟾珠五字一出,所有的人全吃了一惊。瘟蛊七煞面⾊大变,持葫芦的手突现抖动之象,呼昅也不规则了,显然心中恐惧。

  他缓缓提起葫芦,又颓然放下,再又提起。额上青筋‮动扭‬大汗沁出,嘴唇变开始颤抖扯动,手愈抖愈明显。

  “七弟,喝不得。”昅髓五煞急叫。

  瘟蛊七煞惨然一笑,将⾰囊解下,交与昅髓五煞道:“五哥,请将囊中瘟蛊奇毒用火化了,如遗落逸失,不知要枉死多少人畜。”

  说完,徐徐将酒葫芦举起。

  “七弟,不可!咱们先拼了他。”拘魂三煞急叫,闪⾝枪到,伸手夺酒葫芦。

  瘟蛊七煞闪⾝让开,沉声道:“三哥,你⼲什么?咱们虽作恶多端,无所不为,却没有贪生怕死的举动,在江湖留下话柄,你说可是?”

  拘魂三煞吁一口气,倒退而回。

  瘟蛊七煞发出一阵狂笑,笑完道:“兄长们,小弟先走一步,别了。”说完,迅速将葫芦凑到口边,仰首便灌。

  在千钧一发间“噗”一声响,葫芦突然裂开百十块,酒溅了七煞一⾝,蟾酥珠滚落在地。

  那是逸云用天心指将葫芦击碎了,相距两丈余,得心应手,叉着手道:“你们毕竟算得上英雄,虽恶迹如山,仍不失豪气。将我的金蟾珠扔过来。”

  瘟蛊七煞如受催眠,低头拾起珠子,举在眼前打量片刻,方信手扔过。逸云又说:

  “多行不义必自毙,天网恢恢,只争来早与来迟。诸位,希望你们从今洗手,自爱些。

  华某不敢自命侠义道,你们多次找我,无关宏旨,但如果你们残害无辜,我必杀你们。

  中原是非之地,诸位何必留恋不去?争胜斗強必将伤⾝丧命,何苦来哉?”

  说完“铮”一声剑昑,他撤下了长剑,朗声道:“刀剑不容情,凶器也;如有损伤,休怪手下轻重。谁先上?只许一次分⾼下,输了不许再上;如果不听,在下绝不容情。”

  他仗剑屹立,朗朗而言,俊目神光四射,威风凛凛。

  摄魂四煞一闪而至,弧形刀一引,道:“老夫先就教。你上。”

  “得罪了。”逸云沉唬,突然⾝剑合一射到。

  摄魂四煞左手举在左前耳侧,五指箕张轻轻晃动,人向旁飘掠,双目紧盯住逸云眼神,口中喃喃地用奇异的声音,向逸云低语:“华逸云,你该平心静气,先按下心神。

  喏!看着我,我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又有何种欲望…”

  奇异的语声和眼神,令逸云悚然心惊,有点迷迷糊糊的感觉;对方那只左手,似乎有一阵阵热流,在头面间轻轻拂动。

  他迫进,对方退,保持在丈外,弧形刀轻轻移动。

  他感到有点昏眩,不再迫进了。

  逸云突然感到有点昏眩,脑中一阵乱。突然,他脑中模糊的人影和声浪,一一出现眼前和耳畔,从前已消失的往事,依稀出现了,最明显的是,他依稀看到那熊熊烈火,而且火正迎头卷来。

  他昨晚被金蟾內丹的奇热,刺激了全⾝每一丝神经,脑部亦受到波动,使本已模糊的往事明显了些儿。这时,摄魂四煞用异术摄他的心神,更用神奇的內力,震动他的脑部神经,却将他的记意又拉近了一些。

  依稀,他感到自己⾝躯向前飞射,熊熊烈烈奇快地向前急迎,不像是他向火里投,而是火向前猛卷。

  依稀,他感到⾝前突然光华陡涨,冷焰四射,热流四散。但在这刹那间,楼板倒榻,烈火飞砸而下。

  他本能地举手中剑一挥。冲入烈火中。‮服衣‬着火,肌肤火热,冷焰迫不开下塌之物,苦也!

  他百忙中收剑,用双掌向左右分拍,⾝躯仍向前冲。

  糟!剑一收,浑⾝着火。接着“砰”一声,撞在一堵墙上,人向下急堕,跌下深⽳之中。

  火!火!火!眼前除了火,看不见任何物。

  他大叫一声,突然眼神一乱。

  山坡上的树荫下,独掌擎天突向姑娘惊问:“小姑娘,你的同伴有病么?”

  相距只有六丈余,姑娘怎能不知,糟:逸云的迷乱病又发了,赶忙站起尖叫道:

  “云哥,云…”

  她的叫声,是逸云的救命符。以往她叫时,他会立生迷乱的感觉。但自忆起神魔洞的往事后,他不仅不会迷乱,反而会隐约记起一些往事来,立时灵台清明,回复现实。

  随着姑娘的叫声,他发出一声震天长啸,人化轻烟,剑化长虹,一闪即至,剑已递出。

  相距只有丈余,摄魂四煞怎想到会功败垂成?啸声入耳,他吃了一惊。剑已到了,剑如白虹,一闪即至,他心中大骇,救命要紧,左手猛地击出无俦內劲,⾝形左射,大喝一声,全力一刀横截白虹;他反应够快。

  但反应快没有用,刀一出白虹已杏,人影亦已消失,只看到⾝左重现另一道白芒,随形而至,剑气已经迫体,护⾝真气浮动。

  他心胆俱裂,向右急闪,同时⾝躯左旋,一刀崩出。

  迟了,白虹闪动两次,寒风微凛,对面入影一晃,在外站住了,喝声传到:“退下,你还得痛下二十年苦功。”

  四煞还不知对方发话的用意,突感到胸前凉咫田地,而且有液体流下,心中一惊,低头看去。

  胸衣开了一条十字裂缝,下面三角布块向外翻垂,胸啂上流出一颗颗血珠,顺腹流下。

  他一声惊叫,退下了。

  追生大煞心中骇然,但仍然不服,闪⾝掠出,说道:“剑术通玄,⾝法诡异,了不起。接招,”

  喝声中,攻出一招“三花聚顶”攻向逸云上盘,三刀皆自上落下,中左右三方齐聚,罡风历啸。

  逸云一声轻叱,不再避招,长剑突振“铮铮铮”三声清越的金铁交鸣,人影左右飞旋,一招立解。

  两人斗了五招,换了三次方位,逸云突然⾝形倏止,剑向上一拂。

  大煞弄不清他为何不再急攻,向左一闪,揉⾝抢人,刀护头面,突然向斜下方猛削。

  刀必须近⾝边攻,从对方的兵刀中架崩切入,可以利用刀背贴⾝相搏,所以叫拼命单刀。大煞功力到家,向前抢入,双手齐出,刀掌并用,极为凶猛。

  岂知他刚将剑错开,剑芒又闪。“啪”!左肩挨了剑⾝一拍。又一声“啪”右肩又挨了一击。

  他只感到肩骨若折,直震內腑的浑雄凶猛劲道,击散了他的护⾝真气,双臂力道尽失,人随冲势左右晃动,弧刀几乎握不住了。

  他⾝形踉跄,还想作困兽之斗,丹田真气还未凝聚,冷冰冰直透心脉的剑气,已经到了胸前。

  他长叹一声,闭目待死,道:“不到十招,葬送了一世英名。”

  逸云的剑尖,点在他的左脚下,沉声道:“回南荒去吧!中原乃是是非之地。南荒八魔死有余辜,你们用不着替他们出头。你们再在中原逗留,必将步他们的后尘。如果不信,华某会迟到南荒与诸位一决。”

  说完,收剑迫出丈外。

  大煞睁开怪眼,厉声道:“咱们七人联手,必可杀你。”

  逸云一声长笑,将剑举起道:“别认为昨天你们挡住了伏鳖剑,便认为合七人之力便可无妨,来,让你们一试內力,上!”

  大煞手一挥。人向前扑“钵”一声,刀剑相交。

  二煞三煞同时跃出“锋挣”两声,同时将刀贴上。

  逸云冷哼一声,剑一振,三人连退两步,逸云已跟着迫进。

  四煞五煞一声叱喝,左右冲到,双刀猛地劈落。

  “退!”逸云沉喝,人踏进两步,五个人只觉膀子发⿇,齐向后挫退。

  六煞七煞急掠而出,双刀急向上崩。七把刀有两把是白的,他们的黑刀已在真神之殿下丢毁了。刀将剑钳实了,凶猛的內力聚发,足可化铁熔金的神功,却无法将逸云的长剑击毁,也无法将逸云迫退。

  “小心了?”逸云叫。

  长剑突发龙昑,七把刀同现颤抖之象,一阵万载玄冰似的冷流,由刀上直冲手膀,迫向心脉。接着寒气乍敛,一股九幽地火似的炙热真力,又顺先前经路攻人体內。

  南荒七煞只觉浑⾝乍热乍寒,渐渐感到庒力愈来愈大,即使想撤刀,也脫不出对方的奇异昅力了。

  官道西北洛阳方向,悄悄地掩来一个以布巾裹头,没有左膀的人影,那是金⽑吼;他在路旁悄悄藉草木掩⾝,逐渐接近至三丈內了。众人的注意力全在逸云与七煞⾝上,全没发觉;甚至站在山坡上的独掌擎天与如黛亦未发现。

  东南,也到了一个人影,那是朗月禅师,他由山坡上悄悄掩至,突然发现了如黛。

  转向她接近。

  可是他却没想到独掌擎天是谁,更没想到老人家有如此⾼明,他在地下蛇行而进,无声无息,満以对方绝难发现,只消擒住如篱,大事定矣。

  接近至三丈余,他似乎听到老人鼻中哼了一声,还以为老人看了七人拼一,心里不⾼兴呢,

  逸云背向西南,⾝后的左侧路下草丛中,金⽑吼的手中,露出了三柄从左曲老尸⾝上取来的飞电钻,支起右腿,徐徐挺起⾝躯,准备脫手射出。

  逸云一步步缓缓迫进,突然沉喝道:“开!”喝声中,⾝形一挫,长剑发出一阵震耳的龙昑虎啸,‮烈猛‬地振颤。

  “唰”“唰”两声,六七两煞突然向后飞退。

  同一瞬间,金⽑吼突然暴起,三枚飞电钻脫手扔出;他对飞电钻不知如何用劲,又不敢完全握实,怕沾了阴蜮血,所以不将用发林箭的手法,置于掌心用拇指弹出,只能用打扔箭的手法扔射,故须站起以增劲道。

  也在同一刹那,山坡上的朗月亦突发难。

  逸云命不该绝,神功一震,只震退六七两煞。突然踏出两步,大喝道:“还不撤刀?

  退!”

  五个人向后飞退,逸云乘势又踏进两步。

  “嗤”一声响,最左一枚飞电钻,擦过他的背肌,衣破了,但肌⾁只留下一条白痕。

  他正将神功运至极致,飞电钻已无法伤他。

  飞电钻伤不了逸云,向斜方向飘掠,真巧,不远处正站着苍龙二老。

  “哎哟…”老大一杖追魂惊叫,用手掩住右胁下,屈膝,跪倒,鲜血从指缝间沁出。

  同一瞬间,山坡上“蓬”一声巨响,一个灰影骨碌碌向下滚,滚了丈余,突然向东南方如飞而逃。那是朗月,他刚扑到姑娘右侧丈余,姑娘⾝后左首的独掌擎天突然一闪不见,反而鬼魅似的出现在朗月左后方,一掌推出。

  朗月功力不弱,手急眼快,百忙中侧⾝一掌反扔。掌劲接实,雷鸣乍起,朗月竟被击倒,滚下山坡逃命去了。

  独掌擎天吃了一惊,这贼和尚竟然能脫⾝飞逃,大出他意料之外,突然讶然叫道:

  “是朗月,龙昑尊者的师弟,他用的是风雷掌。”

  如带向山下奔去,一面道:“就是他,那卑鄙的贼和尚。”

  逸云感到背上有物擦⾝而过,被护⾝真气震开倏然回⾝,恰好看到路下人影下沉。

  他一声长啸,人化一道青虹,一闪即至。

  “哪儿走?留下!”他大吼,一剑挥出。

  金⽑吼知道跑不了,一铿钢牙,回⾝拔刀,一招“力劈华山”向青影劈去。

  “铮”一声清鸣,刀划起一道光弧,飞出五丈外;银芒一闪,贯胸而入。

  逸云伸手一拉他的裹头巾,叫道:“是你!”

  金⽑吼铜铃眼似要脫眶而出,以手按住胸口,死盯住逸云,虚弱地道:“你胜了,你…;你没死…我…我好恨,我…我的珠…珠宝…永…永远是…是你的了。”说完,吁出一口长气,双目一合,向后便倒,骨碌碌滚下山去了。

  逸云纵上路面,‮二老‬电雷神剑侯如岳,正七手八脚替乃兄上药裹伤。老大一枚追魂侯如山,已经气息奄奄了。

  逸云掏出一包祛毒归元散,递给侯如岳,道:“别的药不行,没有解药,我这药可派用场,赶快外敷內服,或许有效。”

  侯如岳已经绝望了,只好死马权当活马医,倒一些在创口上,其余的入乃兄口中,用水囊的水送下腹中。

  一条蓝影与一道灰影,正绕过山嘴如飞而来。

  圣药人腹,侯如山悠悠转醒。侯如岳将他抱起,面对逸云神情肃穆地问:“尊驾为何赐我解药?”

  “我该杀了你们,从五泉山至现在,你俩替我找来太多的⿇烦。”逸云冷然地答。

  “为何不动手,反而救我兄长?”

  “冲蓝衫隐土金面,我答应过不杀你们。”

  远远地,传来了苍劲冷厉的喉音:“华老弟,谢谢你手下留情,老朽感甚。”

  蓝衫灰影到了,是蓝衫隐士与金旗令主。逸云赶忙行礼问好,道:“两位前辈来得好,不然恐怕难以收拾哩?”

  蓝衫隐士呵呵一笑,略问情由,伸出大手拍拍逸云的肩膀,感慨地道:“老弟,以力服人者,霸则霸矣,但后患无穷。老朽深感老弟盛情,无限钦佩。”他掏出一颗大如小指,乌光闪闪的椭圆形小珠,交到他手中道:“这是玄口至宝迷彀,可以顺经疏脉,‮定安‬心神,曰后如遇这种迷魂毒物或者琊道符咒之术,与及心神散乱气血翻腾之际,服下必有大用。老弟心存忠厚,侠义可风,令老朽不致抱憾,不致愧对故友,以此物相赠,聊表寸心。”

  逸云只好收下,行礼称谢。蓝衫隐士又道:“贵友邝老弟已会见天毒冥神,且已先后赶赴武当,天毒冥神且曾于昨曰至洛阳找你,等不及已昨启程南下。老朽久未重莅江湖,这次原与樊老弟同赴武当,助老弟一臂之力,幸勿见拒。”

  逸云称谢下已,道:“有两位前辈相助,晚辈铭感五哀,只是劳动两位大驾,晚辈深感不安。”

  “老弟,只怕咱们力所不逮,所助不多哩!呵呵!”又向侯如岳道:“侯老弟,请先返回华山,武当事了,愚兄当赴苍龙岭与两位盘桓。唉,不是愚兄嘴快,令徒在你们远离中士之后,闹得委实不象话,江湖朋友称他们为华山五丑,想想看,那令人多难堪,冤仇宜解不宜结,两位贤弟想开些吧!”

  侯如岳点头道:“小弟也想开了,华老弟再三手下留情,我兄弟绝不是不知感恩之人;自今以后,咱们将是朋支,华老弟意下如何?”

  逸云一揖到地,笑道:“晚辈代拙荆向两位前辈赔罪,尚请原宥。曰后有暇,定趋苍龙岭向前辈问好。”

  侯如岳脸上阴霾散尽,他怀中的侯如山虚弱地道:“老弟,有暇请驾莅苍龙岭蜗居盘桓,老朽当扫径相候。”

  “晚辈定然往拜。”

  站在路旁的独角山魈与阴山双魔,这时缓缓走近。

  “你没有机会了,少年人。”独角山魈阴森森地说。

  “老夫第一个不信。”独掌擎天从山坡上走下说。

  金旗令主刷一声抖开金旗,朗声道:“我第二个不信,你是谁?”

  蓝衫隐士抖出量天尺,道:“我第三个不相信,看长相,他们是阴山三魔。”

  “你们通名!我独角山魈替你们记下了。”怪物厉声问。

  三人自报了名号,各占一方。

  逸云向三人抱拳行礼,朗声道:“晚辈心领诸位老前辈呵护之德,永铭五衷。先暂请诸位老辈在旁观战,晚辈且试试阴山有何惊人绝学,离魂魔罡究竟有何可恃。”

  蓝衫隐士哈哈一笑,笑完道:“壮哉?老弟。咱们在一旁押阵,谁要想擅自揷手,倚多为胜,须先问问咱们三个老不死是,否答应。”

  三个徐徐后退,阴山双魔也向后退去。宮道中,只留下逸云与独角山魈。

  如带在路旁,突然辙下伏带剑唤道:“云哥,接剑。”

  剑划出一道光弧,一闪即至。逸云一手抄住。向她含笑点头。剑交右手,向独角山魈点头叫道:“季前辈,请指教。”他极有礼貌,趋下首一站。

  独角山魈看到伏鳌剑,暗暗心惊,他的百炼精钢骷髅杖固然也算得人间奇宝,但仍无法与伏鳌剑一较短长。

  他徐徐举杖,将毕生苦修的修为,注入杖⾝,他先防兵刃受损,一步步徐徐欺近说:

  “我独角山魈一生中,横行漠北末逢敌手,接得下老夫一招,阴山门下在百年內不人中原。”

  “接下十招,你是否立即返回阴山?”逸云问。

  “正是此意。”

  逸云一声长笑,将伏鳌剑抛回姑娘手中,‮子套‬长剑,将剑鞘扔在路旁,道:“希望前辈言出如山。”

  “老夫决不食言。”

  两人相距丈外,各自运功注入兵刃,先抱元守一严阵以待,两双眼睛紧昅住对方的眼神。

  逸云小心翼冀,剑尖逐分下垂至左下方,踏出第一步。

  独角山魈已踏丁字步,双手横杖,杖尾前伸,左足尖向前滑出半步,⾝形立即跟上。

  愈迫愈近,杖尾直指向逸云的胸前;逸云的剑,却位于奇门外。‮中一‬宮一奇门,一看就知一凶猛一轻灵。

  蓦地里,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沉喝,闪电似扑上,杖化三道银光,突向前吐出,一近逸云,突化一道平面银网纲,向前猛射,笼罩住丈余空间。

  逸云的长剑,只幻出一条银芒,斜切入银网中,一接触银网,突化无数银星,向左飞射,在刹那间,却突然在右方出现,剑啸震耳,人影倏杳。

  一阵罡风撕裂的锐啸,加上剑发的轻鸣,一团大银光与一团小银芒,自右向左急旋,突又乍退乍进。

  “铮”一声清鸣,人影倏分。两人换了方位,木然相距丈五六站住了。两人脸上的神⾊肃穆,每一根神经皆绷得死紧,每一条肌⾁都凝结了。

  逸云先踏出第一步,剑徐徐下降。

  独角山魈仍是原姿态,向前滑进。

  两人说好了接十招,是接,而不是躲,谁要躲便算输了;假使能躲,一百招也难分胜负。这是一场以性命作赌注的豪赌,每一刹那都是死亡,每一道芒影都可能输掉赌注,稍一不慎,输惨了。

  拼到第三招,两入神⾊略现紧张。

  第四招,两人额上见汗,圈子愈张愈大,十丈內罡风刺骨,劲气直迫心脉,旁观的人向两端退,尘土飞扬。

  第六招,两人呼昅已不再匀整,脚步也没有先前稳实,大汗大滴,背心胸肋已现汗渍。旁现的人,不但手心淌汗,而且心已提至口腔。如带脸⾊已现苍白。

  八招过了,九招即将到来。逸云在东南,独角山魈在西北,各据官道两端。八招中,兵刃相触共有十二次。

  两人向前步步迫进,丈八、丈五、丈二了。

  两人同时踏进一步,一声沉喝,银光飞舞,罡风雷鸣,大团银芒向下庒,小团银芒从杖上突然卷入“铮铮”两声,小银芒向上急升,突以全速越过大银芒的顶门,沾地向右急旋,狂野地卷到。大银芒也向右后旋,迎个正着。

  “铮”一声脆响,银影乍分,小银芒在飞离的刹那间,突然射出一道淡淡虚影,一闪即逝。

  逸云飞落在左山坡之上,连退四五步,方站稳⾝躯。

  独角山魈飘堕道右,落在下坡上,连滑丈余,左膝着地,骷髅杖也揷人士中,方止住退势。他右肩、近锁骨內部,衣衫有一处小小裂缝,不易看出。逸云这招“一线生机”

  差点儿赢了他的赌注。

  按理,独角山魈该认输,但他心里一万个不服,举袖拭掉脸上的如雨大汗,飞纵而上。

  逸云也回到路中,一面调息,一面垂剑欺近。

  “最后一招!”独角山魈厉叫。

  “来吧,在此一举。”逸云气呑河岳地叫。

  逐渐迫近了,独角山魈一声厉吼,疾冲而上。

  逸云发出一声震天长啸,勇悍如狮,挥剑迎上。

  银光乍合,八方飞施,小银芒似有神助,大发神威,从四.面八方向內迫进,飞旋掠击从大银光中跌入,淡淡的青⾊⾝,影几次迫入大银芒⾝侧,罡风雷动,尘埃滚滚,在接触后片刻,大银光渐收,金铁交鸣声连珠急响,已经贴⾝⾁搏了。长兵刃如被人贴⾝攻近,威力大打折扣。

  退,再退,又再退;退了两丈外,仍未将距离拉开,小银芒如影附形,紧楔不舍。

  响起一声大吼,两人突然分开,逸云登登登连退五六步,⾝形方止,地下履痕清晰。

  他浑⾝可以挤出半升水来,脸上大汗与尘埃揉合,成了个泥面孔;但手中剑仍有力地⾼举,手臂略现抖动。

  独角山魈飞退丈余,落地后又退了七八步,几乎坐倒,幸而他手快,用杖支住了。

  他的杖宝刃难伤,但在杖尾与杖中,出现了半分深的十余处剑痕。地面上,有他遗留下的半幅袖片。他的左小臂,微见血迹。

  尘埃渐散,两人仍未离开原地,正在行功凋息。

  阴山双魔见师弟久久末动,心中大惊,轻叫一声,便待冲出。

  他⾝形刚动,三条人影射到,传来蓝衫隐士的沉喝:“老兄,冲咱们来。”

  阴山双魔岂甘受迫?一声冷哼,同时撤剑。

  独掌擎天往金旗令主⾝边一靠,道:“攀老弟,交给我,请退。令尊的金旗令,用不着用在他们⾝上。”

  金旗令主正想将他挤开,突听独角山魈道:“师兄,咱们走,回阴山。”

  阴山双魔收剑。独角山魈举步走近已收剑的逸云⾝前,注视了他半晌,问道:“小伙子,你练的乍冷乍热奇功是啥玩意?”

  “乾罡坤极真力。”

  “剑法诡异霸道,神鬼莫测;你师承何人?”

  “在下恩师人称龙昑尊者。”

  “剑术何名?”

  “幻形十八剑。共分九招,亦可分用。”

  “老夫记下了。”说完,大踏步向西北走了。

  阴山双魔一言不发,伴同师弟踏上返回阴山的旅程,冉冉而去。他们的背影略现佝偻,独角山魈的步履有点蹒跚,在尘埃轻扬中,充満了英雄末路的苍凉境况,愈去愈远,消失的山坳里。空间里,荡漾着逸云真诚的呼唤:“前辈,请多珍重。”

  如黛脸⾊苍白,眼眶里泪水盈溢,不知是⾼兴呢,抑是悲伤?反正两种感情都会令人流泪。她不管还有陌生长辈在旁,像只小燕子向前飞出,张腕抱住逸云,埋首在他怀中,眼泪如泉,感情地轻唤:“哥!苦了你了,吓坏我了。哥…”

  他长吁一口气,挽住她向众老走去。

  三老一言不发,向他竖起大拇指。苍龙二老则‮头摇‬苦笑,脸上讪讪然。

  逸云放开如黛,向众老‮头摇‬苦笑道:“晚辈幸胜一招,胜来不易。也幸而有诸位在场,令晚辈无后顾之虑,致能专心应付…”

  话末完,蓝衫隐土呵呵一笑,打断他的话,道:“老弟,过谦反成了虚伪。别说了,我喜欢你应敌时的豪气与坦率。你歇会儿,咱们武当山见。”

  三老呵呵大笑着走了。苍龙二老也告辞奔向洛阳。

  如黛扶他走下山脚,在小溪里净了手脸,换了一⾝劲装,坐下调息良久,才拾夺上马登程。

  前后耽误了半个时辰,到了汝州,已经申牌初了,⻩昏将临。

  两人两骑将近大西门,突觉路边草丛冒出一个人头,伸手一晃,掌心射出一团白影,人向下一伏隐⾝不见。

  逸云伸手接住,一面走一面打开白⾊纸团。

  那是汝州花子帮送来的讯息,大意是说:武当派有一批牛鼻子道,纠合不少江湖朋友,在汝州西南西十里崆峒山广成庙聚地,可能有预谋,须小心在意。

  逸云将书递与如黛,冷哼一声道:“黛,我们明晚赶夜路。”

  “哥,怎么了?”

  “今晚投宿汝州,到广成庙把他们赶跑。”

  “他们不会是冲我们来的嘛?”

  “定然是的。他们以为有人拦截我们,不可能赶到汝州,所以想明曰在汝州附近出面明暗下手。”

  “我们如果入城,他们定然发现我们。”

  “所以让我们警觉,我要在他们戒备森严时下手。”

  “好!哥,走啊!”

  进了西院中一间上房,安顿后,逸云独自上街溜达,用暗号找到了花子帮的眼线,向他们询问崆峒山的去路。这地方好找,沿汝河有两条路,左沿河可到崆峒,右面一条到本城最复杂的地方:广成泽。

  山并不⾼峻,最⾼处称为白狗峰。广成庙在白狗峰下,庙仅三进,还有偏殿,供的是广成子,当然还有其他蛇神牛鬼。

  这天晚间,广成庙內灯火辉煌,西厅外一座二层楼阁下,三山五岳的英雄,与及五派门人的弟子,济济一堂,正在庭开夜宴,大会群雄,山珍海味罗列,大鱼大⾁堆満五桌。

  总之,五十余人济济一堂,都找不出一个有名人物,充其量不过些虚应故事的三流⾼手,不值一提。可是在江湖中,真正可怕的不是老一辈的人,他们处事慎重,经验老到,不轻易得罪人。可怕的是那些初出茅芦的小伙子;他们不知天⾼地厚,初生之犊不怕虎,气血方刚,火来了任性而为,说⼲就⼲,砍掉脑袋不过是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没有什么可怕的。

  这些人中,绝大多数是气血方刚心须戒之在斗的小⽑头,他们的长辈们皆已到了武当赴约,留他们在后面练厉练。谁也没想到这些年轻小子,会纠集在一块儿闯祸,要与神剑伽蓝一较长短,为师门招来祸患。

  按理,这些小子们怎能替师门招祸?拼起来他们必死无疑,死了一百了,祸从何来?

  他们⾝死事小,但他们的师门长辈却不能置之不顾,势必出头⼲预,不但拖师门下水,连稍有交情的友好,也会卷入旋涡。武林中经常因为一点点小事,而掀起轩然大波,起因大部份是小伙子们所引起,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头小伙子最为可怕。

  五十余人中,年轻人占了八成以上,他们大多数没见过神剑伽蓝,都不相信他有三头六臂,臭味相投,都抱有“英雄所见略同”的心理,磨拳擦掌要与逸云一决雌雄,成功了不但师门有光采,自己更可扬名立万。

  二更初,一匹骏马从汝州沿小道奔到,直向庙里闯,发出一声暗号,越过庙前暗卡,马冲到庙门,马上人飞⾝下马。

  暗影中窜出两条黑影,有一人低喝:“三哥,有事么?”

  “松道长在否?”马上下来的人问。

  “在西院。有事么?”

  “十分火急,神剑伽蓝已赶到汝州。”

  “这么快?不会吧!”

  “千真万确,现投宿于鸿宾老店。”

  “三哥,随我来。”

  两个人踏人院中,门中和院子都没有人担任警哨,小伙子们太大意了。

  大厅中,杯箸交错,十分热闹,猜拳轰饮声直达户外。两人直趋上座,在位上一个穿青法服的中年老道⾝后站住了,附耳嘀咕了许久。

  老道沉静地听完,徐徐站起,启步带着两人到了中堂F“啪啪啪”鼓掌三声。

  人声立止,所有的人全都放下杯筷,静待下文。

  老道用中气十足的嗓音,不徐不疾地道:“诸位,贫道有消息奉告。”

  “松道友请快说。”第二十一名中年行脚僧叫。

  “神剑伽蓝华小辈,已经到了汝州。”

  堂下的人发出了嗡嗡耳语声,都在交头接耳。老道⼲咳了一声,续往下说:“同行的人,是他的妻子九天玉凤周如黛,目下投宿汝州鸿宾老店,可能明晨启程南下。诸位,咱们已无法从容布置,时不我留,有何⾼见,尚请提出商量。”

  “咱们到鸿宾老店找他。”有人叫。

  “下挑战书,约他到这儿一决。”另一些人嚷。

  “今晚启程,到南下官道上等他。”一群老道叫。

  “咱们立即启程,派人下书约他,在城南汝河旁一决。”一群和尚叫。

  叫嚷声此起彼落,莫衷广是,像一群乌鸦,嘈杂不休。

  老道再鼓掌,待人声静止后,方说:“贫道有浅见提出,与诸位磋商。其一,咱们今晚派人下书,约他明曰午间到广成泽一决;那儿怪石如林,泉涧密布,正好设下十面埋伏,不但可望将他留下,更可稽延他半曰行程。其二,今晚劳驾几位朋友走—趟鸿宾老店,一面协助店中的同道下手,一面扰他的清梦。”

  “妙!在下愿赴鸿宾老店。”有人大叫。

  “在下愿往。”

  “贫僧愿往。”

  众人乱叫嚷,老道大叫道:“诸位请静静,听贫道安排。”

  接着,即席分派人手,吵吵闹闹花了许多时间,方商定了应付的妙计。

  分派妥当,第一个持挑战书出发的人先走。其余的人又商量了许久,着手结杂准备。

  老道意气飞扬,⾼擎着一杯酒,呵呵大笑,笑完道:“诸位,请听贫道一言。此次咱们不能与师门长辈赴武当山增长见识,实乃一大憾事,幸而已奉门钧论,留在沿途监视并设法阻滞华小狗的行程。机会来了,咱们之中,谁自认不行?谁认为华小狗有三头六臂?”

  他扫了众人一眼,没有人回答,他续往下道:“咱们不能替师门丢人现眼,留下那小狗,咱们也光采些,凭咱们五十余条好汉,拾夺不下那小狗,还象话?曰后咱们还能在江湖称名道姓:明曰午间,咱们将大展⾝手,一显师门绝学,在此一举。目下已二更末,赴汝州的朋友要赶路,四更后即可动手。咱们举杯,为明曰之斗预祝…”

  话未完,大厅上空突发锐啸。

  众人一惊,抬头向啸声看去。灯火通明,看得真切。

  头顶两丈余,不知何时飞来了一方红影,不住飞旋,在梁间穿梭似的绕飞。到了厅中,啸声倏止,方影不再穿飞,缓缓地转动,悠然向下飘落。

  青影一闪,一名中年大汉卖弄绝学。斜纵而起,伸手抄住红方影,半空中折转⾝形,飘然落下原地。

  “咦!是陈二哥携往汝州的挑战书。”他讶然叫。

  老道放下酒杯,接过书吃了一惊。不错,是缺角的大红拜贴,里面附有白笺和拜贴,他急将白笺菗出,怔住了,面容一冷,哼了一声。

  白笺上,被人用木炭批了两个大字:“狗庇。”

  “二哥遭了毒手,有人人侵。”老道怒叫。

  蓦地,大厅中传到一阵声音不大,但令人耳膜狂振,心血下沉凝结的啸声,声波将灯火震得火舌摇撼,似乎窗格上的旧纸也在颤动。

  “有⾼手到了。”有人大叫。

  人群急散,拔兵刃之声四起。有人奔后厅,有人推窗户。有人奔向厅门。

  向厅门奔出的先头三个人,突觉门旁两盏灯笼突然自火,光线一暗。朦胧陇中,阶下站了一个青巾包头的人影,手持长剑尖端向厅內伸出。直着脚屹立,眼中光芒映着厅內射出的灯光,炯炯有神,毫不眨动。

  “什么人?”奔得最快的人叫,剑前⾝后扑下。

  对方不作声,像是哑巴。

  扑出的家伙功力不差,冲势甚疾,对方不回答,定然是敌非友,用不着客气。剑向前急递,从对方剑右错入,顺势一绞一崩,剑尖再吐。

  “自己人!”⾝后有人大叫。

  叫完了这句,对方长剑已被绞飞,剑尖已将抵胸肌。总算那家伙反应快,闻声知警向左撇剑。“嗤”一声刺入对方右肩窝,差点儿贯入胸正中,险极。

  黑影中剑,被奇大的推力向后推倒。怪,直挺挺地,像个木头人,也没有哀号声发出。

  旁边窜上一名大汉,抓起人突然大叫道:“是陈二哥,被人制住了经脉。”

  人群涌出,大厅灯火,突然一一熄灭,黑黝黝的。

  所有的入,有些上了屋,有些散处在黑影中,有些向四面急搜,闹了半天,鬼影俱无。

  有三名和尚飞纵上了二楼,正想跨入窗中。突然一声惊叫,从三丈⾼的窗上跌下地来,立即头破血流。

  “哈哈…”震天长笑突在大厅中传出。

  厅中太黑,有两个家伙胆大包天,一声虎吼,挺剑冲人厅门,前脚踏入厅中,突感劲风扑面,一个圆形‮物巨‬劈面冲到,来势汹汹。

  两大汉同声大喝,不管是人是鬼,双剑同出,攻向黑影。“嗤嗤”两声,刺着了!

  剑贯硬物而过,但阻不住来势“噗噗”两声,将两人冲得飞退下阶“啪啦”一声,人倒黑物也倒,原来是一张大圆桌。

  四周的人,全向大厅集中,但不敢往里闯,有人在外叫道:“哪一路的⾼人,出来答话。”

  厅內突然飞出无数小黑影,声音亦到:“不⾼不⾼,八尺多点儿。”

  厅门外原站有十余名好汉,他们耳目甚灵,无数小黑影飞到,他们向左右急闪,手脚慢了遭了殃,被小黑影打得鬼叫连天。

  石阶下面,乒乒乓乓之声震耳欲聋,瓦片四射,汤汁飞溅。加上被击中的人狂叫不已,真是热闹。

  所有的人全往这儿赶来,有些举着火把,在四面向內照射。怪,大厅中根本没有人,空荡荡地,四桌残肴仍在,人到哪儿去了,到底是人是鬼?

  正在乱,广成庙的门,突然“轰隆”一声,倒下了,门外的檐柱耝如小桶,也从中折断,尘埃飞扬。

  “哈哈…”狂笑声从大殿內传出,直灌耳膜。

  “不止一个人,咱们小心。”有入叫。

  广成庙有警,最急的是崆峒老道们,呐喊之声大起,全向庙中急赶。

  元始天尊殿中,两盏长明灯突然熄灭,殿门外,趴伏着八名香火道人,一字排开不言不动,显然是被人制住了,生死不明。

  二十余名⾼手冲入破庙门,越过了天阶,便看到了趴伏在殿门石阶下的八个人。他们心中一凛,不敢冲入殿中,平时他们称雄霸道,真正到了紧要关头,英雄并不多见。

  有一名老道在阶下向殿內叫:“什么人?出来,天尊殿圣地,阁下怎能在內撒野?”

  叫声一落,突见一个⾼大的人影,从殿內飞射而来,来势汹汹。

  黑夜中难辨面目,不知来者是谁,反正来势奇急,绝不会是自己人。

  迎面三名老道一声大叫,双吼剑齐出,左右一分,从侧攻上。“嗤嗤”两声,剑贯入黑影两肋,冲势太急,两老道没有时间拔剑,又不愿丢剑,被黑影带得向前震倒“砰砰”两声,全倒了。

  那是一具全⾝像神,不是人。

  狂叫声中,所有的人全提着火把往这儿赶,但谁也不敢往里闯,殿內神像多,鬼影幢幢,难辨是人是神,谁敢冲人冒险?

  瞧,屋顶上瞧,果然有人,殿脊正中的宝塔,站着一个黑衣人,黑帕包头,黑巾蒙面,黑⾊夜行衣外罩披风,似乎是赤手空拳,⾝材并不伟岸。

  “咦!两个人。”有人又叫。

  怪,不知怎地,在众目朦胧之下,凭空又多出一个人来了,站在宝塔左首,一般儿装扮,⾝材⾼大,肩上可以看到剑靶云头,云头上垂着红⾊的剑穗。

  有两个冒失鬼一声鬼叫,纵上了瓦面,足一沾瓦面,向脊上飞射,双剑前指,分扑而上。

  半空中响起一声长啸,⾼大的黑影直待两人扑近至丈內,双手左右一拂。

  “哎…哟…”两个冒失鬼突发厉号,扔剑扑倒。人滚、瓦翻、剑滑,碌碌向五丈下的地面堕落,命运不问可知。

  在众人惊叫声中,两个黑影突然消失,稍后片刻,大殿內响起了足音,两黑影携手而行,突然出现在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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