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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心灵失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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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被披上‮白雪‬的新衣,在灿烂的星空下,益显其秘不可测的特质,其存在已是个千古难解的奇谜。

  燕飞立在天⽳边缘处,心中思嘲起伏。每次看到天⽳,他总是百感丛生,难以自己。天⽳不但改变了他的命运,也改变了他对人世的看法。

  三佩合璧后,他以前的世界像褪了⾊的记忆,遥远而欠‮实真‬,取而代之是现实和虚幻难以分辨的迷茫和失落。他再弄不清楚自己在此奇异天地间的位置。

  另一个问题在燕飞心中涌起。

  以三佩合一的惊人威力,仍只能开出仅容一人穿过的仙门,纵使他练成太阳无极和太阴无极,使出大三合的招数,能让三佩合一的威力重现,已非常难得。若要开启可容三人通过的仙门,是否需要比三佩合一还要大上三倍的能量呢?

  这是否有可能?

  更难解决的问题,是如何让纪千千和安玉晴抵受大三合的‮炸爆‬力,全然无损的通过仙门。接着而来的问题,是假设两女在没有结下金丹的情况下,即使能成功穿越仙门,仍难逃⾁⾝灰飞烟灭的厄运。

  这些想法令他感到沮丧。

  自死而复生后,他仍有一般人喜怒哀乐的情绪,但心情从未试过如眼前般,觉得一切努力都是没有意义的低落,可知阳神的受损,可以直接影响他的清醒意识。

  黎明前他将会回到边荒集,而他更必须投进现实去,进行营救千千主婢的行动,所以他要振作起来,暂时把种种恼人的问题抛开,全力与敌周旋。

  一天处于这人间世,一天他仍要面对这人间世的烦恼。

  唉!

  万俟明瑶。

  倏地天⽳另一边出现一道人影,以惊人的⾼速接近,直抵天⽳边缘,隔着天⽳朝他里过来。

  燕飞凝望天⽳,似是毫无所觉。

  那人倏地蹲了下去,遥指燕飞隔⽳叹道:“我的娘!原来你就是燕飞。他***!我向雨田究竟走了甚么运道?拓跋汉就是燕飞,好朋友变了势不

  两立的死敌。我的娘,我早该猜到是你,天下间哪来这么多⾼手?”

  燕飞抬头往向雨田瞧去,微笑道:“我们真的是誓不两立吗?向兄说话的语气有点像荒人。”

  两人隔着辽阔的天⽳说话,双方都没有故意提⾼声线,但每一字都清楚传送到对方耳內,彷如促膝谈心,更不觉有任何敌对的意味。

  向雨田苦笑道:“怕就是这样了。在兵刃相见前,我们先来个叙旧如何呢?”

  ※※※

  三人在大厅一角的几椅坐下,尹清雅居中,聂天还和郝长亨在左右傍着她,爱怜地看着她举杯喝茶。

  尹清雅仍是那么明媚动人、神采飞扬,没有露出曰夜兼程赶路的丝毫疲态。

  聂天还见她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试探的道:“雅儿再不怪师傅了吗?”

  尹清雅嘴角绽放出如花笑意,白他一眼道:“师傅这疼惜雅儿,雅儿怎会怪师傅呢?一又放下茶杯,喜孜孜的道:“师傅也给雅儿耍了哩!雅儿早猜到是⾼彦那小子在装神弄鬼,所以乘机溜到边荒集去,好为师傅探听敌情。”

  聂天还和郝长亨听得面面相觑,乏言以对,尹清雅把他们这两个两湖帮的头号和次席人物弄胡涂了。

  尹清雅玉颜含舂的欣然道:“师傅通过桓玄那混账派人行刺⾼小子,是师傅为雅儿好,因你认为⾼彦是个混蛋,雅儿是明白的。”

  接着大发娇嗔道:“可是⾼彦偕燕飞到两湖来,还与师傅大战一场,师傅却一直瞒着雅儿。师傅你当雅儿是甚么呢?这便是师傅大大的不对!难道师傅以为我对⾼彦那小子看得比师傅更重要吗?我要师傅你还我一个公道。”

  以聂天还的老辣,也为之哑口无言,忙向郝长亨打个眼⾊,着能言善辩的郝长亨为他解围。

  郝长亨忙岔开话题,问道:“清雅你说到边荒集是要探听敌情,究竟探到了甚么重要‮报情‬呢?”

  尹清雅嘟起嘴儿道:“你们是想听实话还是好听的话呢?”

  聂天还现在最怕是尹清雅穷追猛打,只要她不“追究”自己的“过错”一切好说。所以虽不把她的“‮报情‬”当作甚么一回事,仍装作非常看重她的收获般,道:“雅儿得到甚么新‮报情‬呢?师傅当然要听你说实话。”

  尹清雅不知想到甚地方去,竟然俏脸先微微一红,方道:“说实话前,先说好听的话,表面来看,边荒集是四面楚歌、危机处处,南北两条战线都不稳妥,其中又以北面的情况最危急。好听吧?”

  聂天还和郝长亨交换个眼⾊,均感惊异。直至此刻之前,在他们眼內尹清雅只是个爱撒娇、活在少女天地的女孩子,不知人间险恶,但这番话说来不单头头是道,更表现了她有能看穿表象的⾼明眼力。

  忽然间,聂郝两人均感到尹清雅长大了,再不是以前那个不明世情贪玩爱闹的小女孩,这感觉上相当古怪,他们既欣慰又带点失落,至乎不习惯和害怕。

  郝长亨道:“边荒集的北线出现了甚么问题呢?”

  尹清雅道:“慕容垂请出远在塞外长居沙漠的一个叫秘族的強悍民族,以对付拓跋圭和荒人,此族人数不多,但人人武功⾼強,立即把整个形势扭转过来,令拓跋圭和荒人都处于下风。说出来你们或许不相信,秘族只派了一个叫向雨田的人到边荒集去,就已把边荒集闹个天翻地覆,荒人完全拿他没法,由此你们可推测秘人的厉害。”

  聂天还点头道:“我们也收到有关向雨田的消息,却所知不详,只晓得荒人曾悬金百?缉捕他,此事后来似乎不了了之。”

  尹清雅皱眉道:“我们的探子是怎搞的,这般窝囊?”

  郝长亨⼲咳一声道:“逞荒集今时不同往曰,外人要从荒人口中套取‮报情‬,再多钱也不行。是哩!难道连燕飞也奈何不了向雨田吗?”

  尹清雅嗔道:“燕飞那混蛋不知滚到哪襄去了?我也希望他早曰回边荒集去,好狠揍向雨田一顿,姓向的家伙实在太可恶了。”

  聂天还道:“听说慕容垂派兵封锁了北颖口,截断逼荒集北面的水路交通,也切断了荒人和拓跋圭的联系,实情究竟如何呢?”

  尹清雅道:“我要说你们不想听的话哩!实情是慕容垂只是派一批战士工匠去送死,让荒人可以大显⾝手。”

  聂天还和郝长亨愕然以对。

  尹清雅不单有自己的看法,且言之有物,隐含深意。

  尹清雅道:“我离开边荒集时,荒人正挥军北上,倾力反击燕军,师傅

  该很快收到燕人全军覆没的消息哩!”

  聂天还皱眉道:“‮场战‬上变化万千,谁胜谁败,未到最后一刻,仍难以预料,雅儿怎可断定荒人必胜呢?”

  尹清雅道:“在解答师傅的疑问前,雅儿想先说出对荒人的一点看法。唉!该怎么说呢?我第一次到边荒集的时候,一切印象都是模模糊糊的,我更有点看不起荒人,把他们全当作无法无天的強徒,整天为各自的利益而吵闹争夺,像一盘散沙,更是乌合之众。”

  郝长亨忍不住的心中暗叹一口气,因为尹清雅说中了他的心事。他本⾝也一直不太把荒人放在眼內,直至刘裕那枝特大火箭命中“隐龙”的主桅,才把他的想法彻底改变过来。

  尹清雅续道:“就以⾼彦那小子为例好吗?起始时雅儿一点不把他放在眼內,认为他除了哄女孩子外便一无是处,只是浪得虚名之辈。但事实刚好相反,在边荒集这个无法无天的地方,只有够实力的人方可以出人头地,全没有侥幸可言,所以能在边荒集打响名堂的,都是有真材实料的人。这令边荒集能人尽其才,出现百花齐放的局面,故而一旦荒人团结在一起,荒人便成为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因为每一个人都能尽展所长,其环境可令荒人尽情发挥各自的长处,在公平竞争下,优胜劣败一目了然。”

  聂天还有点不能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爱徒,想不到她能说出这么有见地的一番话。尹清雅对荒人的了解,比他和郝长亨更深入和透彻。

  尹清雅油然道:“燕军占据北颖口,令荒人措手不及,阵脚大乱,关键处是荒人对燕人的兵力和部署一无所知,不知如何反击。在这样的情况下,⾼彦的能力便显出来哩!只有这小子有资格和本领深入敌境,把燕人的情况摸个通透,再返回边荒集作报告,让荒人筹谋反击之计。时间是决定性的因素,如让燕人在北颖口建起有強大防御力的堡垒,援军又源源不绝的开至,不但荒人要完蛋,拓跋圭也完了,所以北颖口一战,胜负全系于⾼彦一人⾝上。”

  郝长亨讶道:“清雅为何可以对荒人的情况如此清楚呢?”

  尹清雅微耸香肩,若无其事的淡淡道:“因为我陪了⾼小子到北颖口探听敌情嘛!”

  聂天还和郝长亨同时惊呼道:“甚么?”

  尹清雅重复一遍,得意的道:“正是⾼彦的表现,令我大开眼界,也改变了我对荒人的印象。雅儿说了这么多话,是希望师傅改变对荒人的看法,他们不但有本领,占尽地利人和,更是运势如虹。”

  聂天还沉默下来,双目精光闪闪地打量尹清雅,欲言又止。

  尹清雅道:“师傅是否想问雅儿和⾼彦那小子的情况呢?”

  聂天还颓然点头,道:“雅儿是否看上了那小子?”

  尹清雅笑昑昑的道:“雅儿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只知道和他在一起时很开心,时间也过得特别快,在必要时他毫不犹豫地肯为雅儿作任何牺牲--就是这么多。雅儿困哩!要上床‮觉睡‬了。”

  ※※※

  荣阳城。

  纪千千呆若木鸡的坐在厅內,眼神空空洞洞的,一副失去了灵魂、无知无觉的模样。

  自从成为慕容垂的“战俘”后,她即使在最艰难沮丧的时刻,仍未试过这般情绪低落,那是近乎窒息的绝望。不论她如何试图振作和坚強,提醒自己往好的一方面去想,但一阵阵失去了希望的情绪,正侵蚀着她的⾝心,令她觉得一切都完蛋了。

  在过去的两夜,每夜她都向燕飞发出心灵的呼唤,却得不到任何的响应。

  她本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寻求与燕飞的心灵连结,但她太关心燕飞了,尤其与他交战的对手,是那有南方第一人之称的孙恩。

  原本她对燕飞有十足的信心,但在两次徒劳无功的心灵呼唤后,她的信心动摇了。

  心灵的呼唤,耗用了她大量的心力,也使她的精神和⾁体均接近崩溃的状况。

  燕飞是否已败亡在孙恩之手?这个想法把她推进绝望的深渊,没有了燕飞,也就没有了一切。如果不是因为诗诗,恐怕她再没法支持下去,只有为燕飞殉情,才可以了结她的悲伤和痛苦。

  没有了燕飞,她再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以前她一直深信燕飞可以把她和小诗从慕容垂的魔掌內解救出来,然后她可以回到边荒集那个令她梦萦魂牵的地方,与燕飞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闲来可在第一楼品尝雪涧香的滋味;兴起时,与燕飞把臂共游充満荒唐气息又是具有无限活力的夜窝子;无聊时,偕燕飞到颖水彼岸数数往来边荒的船只,在观远台欣赏边荒集曰出曰落的美景?还能去一探“边荒四景”襄尚未揭晓的第四景。

  但随着燕飞的离去,一切希望和期待都成了泡影。

  若她决心寻死,小诗肯定不会犹豫的追随她,死了便一了百了。

  或许她仍有一线希望。

  燕飞不是说过他绝死不掉吗?他已结下金丹,阳神是不死不灭的。纵使他的⾁⾝被孙恩毁去,他的阳神也会来找自己,入梦来向她报告死讯。

  真的会这样子吗?

  她不知道。

  窗外,黑沉沉的浓云垂在低空,另-场风雪又在酝酿中。与燕飞断去了联系,她感到无比的孤独。

  在以前,她非是没尝过寂寞的滋味,但今次是不同的,这是她生命中最难忍受的孤独和空虚。

  还记得首次在雨枰台和燕飞相遇,当时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完完全全的支配着她,她宛如在一个绝对黑暗的世界看到了幸福的曙光,看到了未来。

  每晚独自一个人拥被看着帐顶,她仍感到心満意足、心情平静,因为她晓得她并不是孤独的,在遥远的某一角落,燕飞亦像她思念他般记挂着她、关怀着她、明白她、了解她,期待着与她的重逢相聚。

  足音响起,风娘‮入进‬厅內,小诗随在她⾝后。

  纪千千垂下头去,不让风娘看到她的神情,她在这刻下了决心,不论妄用心力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待会夜深人静入睡之时,她要再次呼唤燕飞,以证实燕飞是生是死,如果燕飞再没有响应,她再不愿多活一刻。

  生命实在是沉重的负担,没有燕飞的生命,更是她负荷不来的惩罚。

  风娘来到她⾝旁,讶道:“‮姐小‬不舒服吗?”

  纪千千心中涌起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似是甚么都不再在意,包括风娘对她的怀疑。事实上她连假装若无其事的意念都没了,更挤不出一丝笑意好让风娘和小诗释疑,只有神态木讷的缓缓‮头摇‬。

  小诗“啊”的一声叫起来,道:“‮姐小‬的脸⾊很苍白呢!”

  纪千千缓缓站起来,目光扫过两人,却像视而不见,道:“我没事,你们不要多心。”

  风娘道:“让老⾝给‮姐小‬把脉吧!”

  纪千千终于迎上风娘关切的目光,平静的道:“我说没事,就是没事。夜了!大娘回去休息吧!我也想早点上床休息。”

  小诗帮风娘说话道:“‮姐小‬啊!大娘是关心你哩!”

  纪千千叹道:“关心有甚么用呢?”

  留下呆立当场的风娘,径自朝卧室走去,小诗歉然看了风娘一眼,追在纪千千⾝后入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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