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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公才公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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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彦和姚猛返回边荒集后,立即到北骑联找慕容战,报告在镇荒岗遇袭的经过。此为钟楼议会的决定。任何事均须首先通知主帅,由他统筹处理。

  慕容战并不闲着,正在北骑联位于西门总坛內的大堂与呼雷方、江文清、王镇恶和刘穆之议事。闻报后人人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想不到今天才收到秘族投向慕容垂的消息,入夜便有秘族战士现⾝边荒。

  呼雷方皱眉道:“秘人这样做有甚么作用呢?如果让他得手,杀了⾼彦,只会惹来我们的反击。”

  慕容战向王镇恶道:“镇恶是现时在边荒集,除朔千黛之外对秘族最熟悉的人,你对此有甚么意见?”

  王镇恶沉昑道:“秘人是看准我们的弱点,要破坏我们的优势,令我们刚开始振兴的经济崩溃。”

  江文清冷哼道:“有这么容易吗?”

  姚猛问道:“偷袭我们的人会否是万俟明瑶?”

  由于王猛曾与秘族作战,又曾生擒秘族之主,带返长安囚噤,众人相信作为王猛之孙的王镇恶,对秘族的情况和作风,一定有所了解。

  王镇恶道:“这个可能性很低,万俟明瑶是秘族近百多年来最杰出的领袖,如果真是她出手,恐怕⾼公子已给人抬着回来。”

  慕容战讶道:“万俟明瑶真的这么厉害?”

  王镇恶道:“万俟弩拿当年被囚噤在长安宮的天牢,由氐族⾼手看管,可是万俟明瑶仍能凭慕容垂提供的‮报情‬,入宮把被废去武功的万俟弩拿救出,于此便可见她不论才智武功,均如何了得。”

  ⾼彦道:“可是今晚出手偷袭我们的那个家伙功夫相当不错呢。连姚猛也给他一剑震退,全赖我扶着他。哈!”

  姚猛没好气瞪他一眼。

  王镇恶道:“这是秘族之能成为最可怕刺客的武功心法,能借着独门的运功秘法,把功力在刹那间提升至极限,再在短时间內把全⾝功力发挥出来,却不能持久,故数击不中后,必须立即遁逃,待功力复元。”

  姚猛点头道:“对!刺客来得快,走得亦非常突然,正是王兄说的情况。唉!这秘族小子令我想起花妖的⾝法。”

  王镇恶道:“姚兄说出了一个我们长久以来的怀疑,就是花妖极可能是来自秘族的⾼手,花妖武技強横不在话下,但最厉害的还是他的遁术,使他能屡次陷入包围网裹仍能成功突围。”

  呼雷方倒菗一口凉气道:“我的娘!如果秘族的战士人人像花妖般厉害,这场仗如何能打?”

  王镇恶从容笑道:“如果花妖确是秘人,那他肯定是秘族出类拔萃的⾼手,像他那般了得的秘人不会有很多个,各位可以放心。”

  江文清道:“我们该如何应付他们呢?”

  刘穆之淡淡道:“首先我们要弄清楚敌人的意向,他们究竟有甚么意图呢?为何要对⾼少出手?”

  慕容战道:“该是秘人要对我们施下马威吧!”

  刘穆之道:“既然只为施下马威,随便杀几个人便成,但他今晚的刺杀行动,却似只针对⾼少一人。”

  呼雷方道:“难道他是从边荒集一直跟蹑⾼彦,到镇荒岗才下手吗?”

  此时拓跋仪来了,一脸喜⾊,讶道:“怎么都到齐了?”

  慕容战欣然道:“拓跋当家请坐,我们遇上头痛的事哩!”

  拓跋仪在他⾝旁的椅子坐下,道:“先报上一个好消息,我接到北方来的好消息,我们族主决定遣人把五车⻩金押送来边荒集,着我们在途上接应。”

  众人听得发起呆来,不知该⾼兴还是惊惶。

  拓跋仪讶道:“这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吗?我们现在最欠缺的是营运的资金。”

  刘穆之道:“我想先问个题外话,要建立这么一个可把消息传达至千里之外的飞鸽传书系统,需要多少时曰?”

  拓跋仪虽对他的问题摸不着头脑,仍按下疑惑,答道:“花了我们大约两年的时间。”

  刘穆之向众人道:“这便是答案,秘人是没有可能在短时间內,建立一个完善的通信系统。到了边荒后,他们的探子想把消息送返泅水以北的地方,必须*人来传递,不但旷费时曰,亦使秘族难以发挥他们的作用。要扭转这种劣势,他们可以在两方面下工夫,首先是要摸清楚边荒的情况,设法建立一个迅速有效的传递‮报情‬系统;另一方面,则要破坏降低我们传达‮报情‬的能力。⾼少是边荒集最出⾊的风媒,更是负责探听敌情的头子,除掉他,将会大大削弱我们知敌的能力,此消彼长下,敌人便可减少和我们在收集‮报情‬上的差距。”

  拓跋仪一呆道:“⾼少被秘人刺杀吗?”

  ⾼彦苦着脸孔道:“我究竟走甚么运呢?总是别人刺杀的目标,以后还用安心‮觉睡‬吗?”

  江文清先向拓跋仪解释了情况,然后道:“刘先生确是思虑缜密,从对方对⾼小子的刺杀行动,推断出敌人的方略。不过保护⾼小子容易,要保护整个边荒集和往来的商旅却是难比登天。真怕明天起来,便有消息传来,某队商旅在来边荒的途上全体遇害,又或有边荒游的团友在集內被杀,我们边荒集便要糟糕哩!”

  拓跋仪叹道:“难怪你们听到有人送金子来,仍是愁眉苦脸了。唉!我现在也担心被秘人收到关于运金子的风声。”

  刘穆之轻松的道:“兵来将挡,当今之世,没有我们荒人应付不来的敌人;也没有我们荒人解决不来的事。因为边荒集乃天下精英集中的地方,要甚么人才有甚么人才。各位请容我说出己见。”

  众人对他超凡的才智已是心悦诚服,连忙问教。

  刘穆之道:“万变不离其宗,说到底仍是”知己知彼“四字。慕容宝今次远征盛乐,全军覆没,对燕国的实力是严重的打击,更使大燕陷入立国以来最大的危机裹。可以这么说,燕人能保着都城中山一带的城池已相当有本事,遑论收复平城和雁门。”

  众人知道这只是开场白,都没有揷话,听他继续说下去。

  刘穆之稍停片刻,观察各人的反应,油然接下去道:“唯一能反击拓跋族的军力,正掌握在慕容垂手上,可是因刚破慕容永,大局虽定,但要尽歼慕容永的残余力量,还须一段时间,如果慕容垂骤然菗空兵力反攻雁门和平城,被其它霸主乘虚而入,千辛万苦得来的战果便要拱手让人,实非智者所为。而慕容垂最大的顾虑,是重蹈儿子的覆辙,劳师远征,却摸不着拓跋军的影子,所以才有求秘族报恩助拳之举。”

  拓跋仪赞道:“先生分析得非常透彻,有如目睹。”

  江文清道:“照先生的说法,恐怕没有一年半载,慕容垂仍难对我们边荒集用兵。”

  刘穆之道:“应该是这么说:就是不到慕容垂完全掌握真确局势的一天,慕容垂一天也不敢轻举妄动。”

  ⾼彦立即双目放光,道:“那是否若我们能不让秘人探知我们的虚实,慕容垂便不会来攻打我们?”

  呼雷方苦笑道:“这又谈何容易?”

  王镇恶道:“刘先生指的是全局的情况,那包括北方的形势、拓跋族的战略布置,只要慕容垂看准一个机会,便会以奇兵突袭,一战功成。这正是他看中秘族的原因,因为秘族拥有天下无双的探子和最可怕的刺客。”

  慕容战沉声道:“边荒集是一个没有关防和完全对外开放的城集,对秘人更是防不胜防,这是我们没法补救的弱点和破绽。”

  刘穆之仍是神态轻松,微笑道:“我从不认为有不能补救的破绽,我们的方法就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慕容战道:“我是毕生首次因有人反对我的看法而⾼兴,究竟如何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呢?”

  ※※※

  七个坐席,以半月形的方武设于厢房里,面向四扇落地桶窗,让人人可欣赏窗外建康宮城的风光。

  刘裕居于主宾的中间席位,左方依次是⽑修之、诸葛长民和郗僧施;右方是王弘、朱龄石、檀道济。

  众人首先举杯对饮,⼲尽一杯。

  酒至咽喉,刘裕立知酒中没有下毒,虽说有⾼彦的例子在前,可是刘裕对自己是否确有抗毒的能力,仍是处于怀疑的不安心情,且能否在敌人发动前,把入侵体內的毒素驱散,仍是未知之数,所以酒中无毒,当然是好事。

  王弘正容道:“今晚我王弘能邀得刘兄来此,并不是容易的事,大家该清楚明白我在说甚么。而刘兄是不宜在此久留,为此我定下了今夜聚会的规则,大家必须严格遵守。”

  这番话是刘裕和王弘事前商量好的,尽量减短刘裕在淮月楼逗留的时间,好让刘裕能以最佳状态应付敌人的刺杀,否则如刘裕饭饱酒醉,又因警戒的时间过长而松懈下来,均对刘裕有害无利。

  朱龄石道:“我们当然明白,请王兄划下道来。”

  在这五位建康的年轻名士裹,刘裕印象较佳的是朱龄石和檀道济,至于因何有此印象,则纯粹出于直觉,没有甚道理可说的。

  王弘道:“今夜刘兄只喝一杯酒、不上菜、不服药、不清谈、不召妓,而各位每人只可以问一个问题,刘兄答过便离开,此后大家当作没有见过刘兄。”

  ⽑修之皱眉道:“我有満腹疑难,希望刘兄能为我解决,一个问题怎够呢?”

  檀道济笑道:“大道至简。王兄开出只准问一个问题的条件,事实上充満道法禅机的况味,更考我们问难的功力,其中趣味盎然,就看你的问题涉及的范围。例如问我大晋今后何去何从,刘兄可能说到天亮仍未能脫⾝。哈!”

  王弘笑道:“我的话仍未说完,就是问题绝不可以涉及朝代更迭的方面,否则今晚之会后,这裹的人都犯了杀头的大罪。”

  诸葛长民道:“道济只是在说笑,我们会懂得拿捏轻重,刘兄和王兄可以放心。”

  刘裕有点心不在焉的听他们说话,因为一半心分了去听厢房外的动静,理该有最新的‮报情‬传来,让他可以掌握⼲归方面的情况。

  王弘道:“好!大家清楚规矩了,谁先发问?”

  郗僧施道:“我可不可以先解释我们为何想见刘兄呢?如此刘兄在回答我们的问题时,才能心中有数。今夜说的话,只限于在这裹,不会有只言片字传出去。”

  王弘向刘裕瞧来,示意由他决定。

  刘裕不得不把心神收拢回来,点头道:“好!你们为何想见我这个不得志的北府军小将呢?”

  诸葛长民道:“刘兄的声望怎止于一个北府兵的普通将领,我和刘兄的同乡兼同僚刘毅将军颇为稔熟,从他处得知刘兄在军內的令誉,是军中之冠,刘牢之也远未能及。至于原因我不说了,亦为了守规矩故不宜说出来。我们今夜是把心掏出来,希望刘兄信任我们。”

  刘裕心中大讶,刘毅这为自己说好话,究竟是想害他还是捧他。如是前者,便是借捧他以转移朝廷的注意了。

  诸葛长民不敢说出来的,人人心申明白,就是刘裕升任谢玄继承人的⾝分和“一箭沉隐龙”的谶言。

  刘裕笑道:“诸位勿要对我期望过⾼。好哩!明白了!谁要问第一个问题?”

  众人你眼望我眼,都在犹豫应否第一个发问。

  王弘道:“由刘兄点名如何?”

  刘裕快刀斩乱⿇的道:“就道济兄吧!”

  檀道济欣然道:“本来人人想争着说话,现在则变成人人惜字如金,因怕浪费了宝贵的问题。现在建康人心惶惶,既害怕天师道的燎原乱火烧到建康来,又怕桓玄作反,所以人心不安,希望可以有神奇的转机,更怀念以前安公、玄帅在世时的太平盛世。唉!这话扯远了,我想问的是谢琰是否像谢万般只是另一个白望?”

  又道:“我问这个问题是有用心的,希望刘兄能抛开顾忌坦言相告,令我们能知所适从,且使今晚的众会言可及义,不致沦于空谈。”

  谢万是谢安之弟,聪慧俊秀、善于炫耀,名声虽远比不上谢安,但在士林亦颇具名气。当时有“攀安提万”之说,意思是须攀登方可到达谢安的⾼度,攀登中则可提拉着等而下之的谢万,于此可看到人们心目中两人的差距。

  谢万虽是心⾼气傲的疏狂名士,但对统军却一无是处。被朝廷任命为西中郎将、豫州刺史兼领淮南太守,仍不改乎时风流放诞的名士习气,整曰饮酒作乐,不把军务放在心上,结果惨败在胡人手上,单骑逃归,被贬为平民,不久病故。谢安因此不得不复出东山,出掌朝政。

  刘裕当然知道谢万有甚內才,檀道济以谢琰来比谢万也不是甚好话,却不明白何谓“白望”问道:“白望是甚么意思?”

  王弘解释道:“这是建康流行的用语,‘白望’就是虚名、空名。与‘白望’连在一起说的,就是‘养望’,只要⾼谈玄虚,饮酒放达、纵情背礼、成为名士,便有机会得到官职。”

  ⽑修之道:“自汉末以来,当官的唯一途径,便只这‘养望’一法,故有所谓‘选官用人,不料实德,唯在白望,不求才⼲’。”

  郗僧施道:“这叫‘先白望后实事’,像安公和玄帅均是此中的表表者。但谢万却是彻头彻尾的白望,道济兄是害怕谢琰是另一个白望,那朝廷危矣。”

  王弘道:“刘兄现在该明白我们建康六友都是有心人,不像其它只懂辩口利舌、抵抗现实的名士,我们仍希望能有一番作为。请刘兄放心直言。”

  刘裕却是心中为难,他如果说出不満谢琰的言词,传了开去,会否被人指是忘本呢?他反不担心这襄说的话传到司马道子耳內去,因为司马道子早清楚他对谢琰的看法。

  就在此时,他听到外面传来敲壁的暗号。

  刘裕微笑道:“我先到外面打个转,回来才答道济兄这个问题。”

  众皆愕然。

  只有王弘明白是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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