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纳你为妾?”

　　天寒地冻的时节，街道上往来行人莫不急步行走，为的就是躲避风雪，不过也有几名穷困的乞丐倒在路边，动也不动的模样，若非已死，便是在生死边缘挣扎。

　　刚在好友家喝过満月酒，醉得有些脚步不稳的欧季朗，一出大门，正在侍从的搀扶不要上马车，⾐角就给人拉住了。

　　一名⾐衫褴褛的小姑娘紧紧揪住他的大披风一角，脫口而出便是惊人话语她，希望欧季朗纳她为妾。

　　“我不会让你吃亏的！”见欧季朗似有犹豫，小姑娘又急忙地补上这么一句保证。

　　“你别着我家公子。”侍从皱眉道。

　　先不管什么规不规矩、合不合宜的，这小姑娘的脏手一摸上披风，可要教他们这些下人辛苦半天才能洗⼲净了！

　　“没关系，先听听她…怎么说。”欧季朗打了个酒嗝，眯起醉眼，颇感‮趣兴‬地打量这个小姑娘。

　　破旧的⾐衫薄得连半点风雪也挡不住，有些污黑的脸颊上像沾染了煤灰，露出的半截手臂瘦得像是三餐不继，像这样的姑娘，说她想卖⾝为婢他倒可以理解，但是…当小妾?

　　她是不是对自己太有自信了?

　　虽然比起卖⾝为奴，当妾确实轻松许多，只要讨好丈夫便能不愁吃穿，不过可也没那么容易。

　　妾有妾的苦衷，婢有婢的苦处，若是觉得选择当妾便能混吃等死，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知道我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但是收我当妾你绝不会后悔的！”小姑娘一边缩着细瘦的⾝躯，一边吐出吃力的回应。

　　她的嗓音极为清亮，带些莫名苦楚的眼瞳看来黑透而圆，若是好好打扮，或许真会是个还算可爱的小姑娘。

　　但是问题出在－－

　　“我家少爷没‮趣兴‬纳妾，你走吧。”侍从蹙紧眉心，护主心切地推推小姑娘。

　　当妾?在他看来，是想乞讨几个钱混口饭吃吧！

　　“如果你是缺钱活不下去…收你为婢倒还有可能。”欧季朗也没绝情到把遇上苦难的人丢着不管，尤其他现在心情正好。

　　“不行，一定得是妾。不用当正，当妾就好，不管你有几个妾我都不计较，让我当你的妾！”小姑娘拚命地摇着头。

　　风雪吹得她发颤，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不清不楚的颤抖声，只是她始终没放开欧季朗。

　　那小手，冻得发了紫，就像她的，没有半点⾎⾊。

　　如果拒绝了她－－她会不会当场就昏过去?

　　欧季朗一边推敲着可能，一边思索着这小姑娘的用心。

　　瞧她一脸紧张，却又带着坚定，仿佛不能当他的妾，像是要她的命。

　　老实说…有趣的。

　　虽然他还没‮趣兴‬娶纳妾，但是…“你知不知道当妾是什么意思?”欧季朗吐出问句。

　　这冷风把他的醉意吹得退去几分，连原本红热的颊都冷了许多。

　　“知道，该做的我都会做，一件不少，只要你吩咐。”小姑娘点头如捣蒜，深恐机会跑掉。

　　“好吧…那我就纳你当侍妾。上车。”欧季朗扬起一抹轻笑。

　　小姑娘瞪大了眼。

　　“真的?”她像是不敢相信地重复道：“真的要纳我当妾?”

　　“对。”欧季朗点头，指指马车“上去。天冷，我不想再站在雪地里吹风。”

　　“公子！”侍从简直不敢相信！

　　纳这个看来一点都不昅引人的小乞丐当侍妾?

　　有没有搞错呀！

　　欧季朗可是郡守之子，以他的⾝份，本不用委屈自己的！

　　“扶我上车。”欧季朗用眼神制止了侍从。再听他唠叨下去，他准会冷死。

　　“啊，我来！”小姑娘追不及待地拍拍自己的双手和⾝子，虽然没什么用处，但看得出她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净些。

　　伸手扶上欧季朗，她有些吃力地帮着他上了车。

　　欧季朗也没拒绝，反正这⾐服怎么脏都轮不到他洗。

　　侍从不情不愿地瞧着两个人一块儿坐进马车，心里再无奈都只能认命地回前边驾车去。

　　而小姑娘将欧季朗扶进马车后，便坐在他的对面，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像在等候他的命令。

　　“回去先把你这⾝子洗一洗。”暖和了⾝子后，欧季朗才对着小姑娘吩咐起来。

　　“好！”小姑娘乖乖地点头，一脸的乐于从命。

　　“你叫什么名字?”欧季朗瞧她动也不动、规规炬矩端坐在对边，那生在骨子里的好奇心又开始发作。

　　穿得像乞丐，态度又有些不一样。

　　虽说是一时兴起才应了她的请求，不过该问的他总得问清楚。

　　“芊良。我叫桂芊良。”小姑娘在半空中比画着自己的名字。

　　“你识字?”欧季朗看着她流畅的笔顺，忍不住眉梢一挑。

　　真的有趣，这个不像乞丐的小乞丐…

　　原本他还正跟好友开玩笑，说哪天该去外地瞧瞧，看能不能像好友那般，捡个贴心的小妾回来，没想到才刚踏出门，便过上了桂芊良。

　　敢情老天爷体谅他的懒，所以直接把个好人选丢到他面前来?

　　“会一点。”桂芊良用力点着头。

　　“打哪儿来的?”欧季朗听着桂芊良的回答，倒听不出什么口音。

　　“我…离这里很远，好几个城。”桂芊良突然僵了一下。

　　欧季朗勾起了眉。

　　瞧她一脸支吾，想必有什么不愿说出口的事…

　　莫非，桂芊良是哪家院逃走的姑娘?

　　“怎会到这儿来?”欧季朗继续问道。

　　“因为留在村里也没饭吃。”桂芊良换上了笑脸“我想找工作，但没人用我。大家说我小，做不起活儿。”

　　“所以你才想当妾?”确实，以桂芊良的矮个子，要做耝活不可能，若是当个丫鬟，说不定人家还嫌她做不了多少事。

　　“我想找人疼我。”桂芋良认真地应道。

　　“疼你?”欧季朗失笑“那你该找人嫁，不是当妾。”

　　当小妾，可是随时都有可能被卖掉，或遭到丈夫冷落的。难道桂芊良没想过这点?

　　“不，当妾就好。”桂芊良很是坚持。

　　“为什么?”这年头怪事还真是多，竟有人觉得当妾比当好。

　　“原因很简单啊！”桂罕良扬超満満的笑容，那双远离风雪而渐渐暖和起来的微红瓣，在她苍⽩的小脸上画出了一道半弧－－“因为，不如妾！”

　　说是郡守的儿子，欧季朗倒也没什么架子。

　　相较于老爱拿⾝份地位或财富欺庒良民的大爷们，他虽也是个名号响当当的人物，走到哪都有人认得他，平⽇里却只靠心情做事。

　　就像收这侍妾－－桂芊良。

　　一回府，他便让人去替她打理⼲净，自己则换了⾐服在书房里等着。

　　他真想瞧瞧，这桂芊良的胆子跟自信是打哪儿来的?

　　她说，绝不会让他吃亏。

　　就不知道他这临时起意，是不是能换来一点乐趣…

　　“少爷，桂姑娘梳洗好了。”下人来报，轻拍门板。

　　欧季朗应声让人进门，视线还胶着在书上。上回刚到京城，带了批境外风土记回来，都还没空仔细瞧过，便在友人家醉了一整⽇。

　　“见过少爷。”轻音响起，是桂芊良。

　　欧季朗不抱期望地抬头，没料到却见着了一张⽩净小脸蛋。

　　‮媚柔‬的⾊沾着果红，圆润大眼漾起⽔波，略显凹陷的双颊看来是多⽇未曾好好进食的结果，与她那一⾝清瘦不相上下。

　　但是，⽪肤倒好，小巧鼻配上看来丰软的瓣，还有她那一声声带着稚嫰的音调，算来不是太差。

　　甚至可以说，就像桂芊良保证过的，她没让他吃亏。

　　好好调养一段时候，相信桂芊良会是个漂亮动人的小姑娘。

　　只是那仅及他膛的小蚌头，实在是让人不由得质疑起她的年岁。

　　“你几岁了?”欧季朗问道。

　　“満十六了。”桂芊良如实应道。

　　“十六?瞧你倒像十三、四的小姑娘。”欧季朗忍不住失笑出声。

　　“没得吃、常挨饿，就长不⾼了。”桂芊良习惯了让人这么评论，反正也是事实。

　　才说着，肚子便一阵咕噜声。

　　“看来你是饿坏了。”欧季朗指指桌边堆成小山的満盘核果“先吃点吧。”

　　叫过在旁伺候的丫鬟，欧季朗俏声对她吩咐了几句。丫鬟很快地退了出去。

　　桂芊良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核果，那淡淡的香味令她肚子里的馋虫蠢蠢动。

　　可是，她是这个男人的小妾呢?还没伺候他就先餐，岂不怪哉?